第五章：魑楼魅影（三）

“外面，没流血。肋骨断了，咳咳，有发子弹，正好弹到......”特警往地上吐了口东西，虚弱地仰起脑袋。东方骏看到，他戴的警星C-3护目镜右侧镜片，已经布满了蛛网状裂纹，可谓触目惊心：

“别管我了。鬼子要是飞下来，咳咳，我在这里挡住，你们——走啊！”

“......”沈熙和欲言又止，脸色异常凝重。她迈开大步，几步就走到了花坛前面，蹲下身来开始仔细打量这位警察。东方骏立刻有样学样，拉着青梅竹马的手一起跟了上去。

特警也在盯着他们看，不过没有再次开口说话，也没去搭理79微冲。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应该也就20岁左右，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时不时地就会爆发出一阵咳嗽，嘴角流出粉红色的泡沫。这可是非常不好的征兆。

“这是伤到肺了。”东方骏望着特警不停起伏的胸口，低声说出这个事实。他看着带黑色盔罩的凯夫拉防弹头盔，看着C2K公司的复刻CIRAS战术背心，看着右腿的战术枪袋与05左轮，突然间直起上身，极其突兀地喊了起来：

“必须马上处理！警察大哥，急救包在哪里？这边，还是那边？！”

白筱莹被吓了一大跳，直愣愣地看着青梅竹马。沈熙和猛地转过脑袋，眼中充满责备。但是东方骏停不下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顺着动脉呼哧呼哧传遍全身，他就像是被灌了两斤大力丸一样，嘴里呜哩哇啦的就是停不下来：

“不说也行，我在书上网上都看过。警察大哥你再忍一下，我们马上帮你急救，马上帮你急救！熙和姐，你去看看战术背心，看看右胁下面的杂物包，急救包一般在那里；小莹，你跟着我去找几根树枝，铁条什么的也行，把肋骨先给固定上——熙和姐？你怎么还没去翻背心？赶紧，赶紧！”

他就像碎嘴婆娘一样喋喋不休，说到最后的时候不仅颠三倒四，连发音都是含糊不清。“都不来，我来，来就来......”东方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松开了青梅竹马的小手，在身边的一堆垃圾里翻找了起来。没过几秒钟，他的右脚就绊住了盲道砖，差点摔了个嘴啃泥，但却他对此浑然不觉，因为急救计划当中最主要的那件道具，总算是到了手里。

“就这个！硬度足够，硬度足够！”

东方骏欢天喜地叫出声来，把那块三角形锯末板，好像奖杯一样高高举起。他的膝盖似乎被花盆碎片划破了皮，但这点疼痛完全没被男孩放在心上，他就像刚刚拯救世界一样咧嘴大笑，兴冲冲地想要跑回特警身边——

一记重重的巴掌扇上他的手腕，让东方骏险些当场摔倒。“够了，阿骏！”沈熙和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左手握成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打到邻家小弟脸上。“听听你都在胡说什么？肋骨骨折敢上夹板？别再叫嚎了，闭嘴坐好！”

东方骏条件反射地就坐在了地上。但他的嘴巴还是又硬又犟。“你干什么呢熙和姐？！”东方骏激动地挥舞胳膊。瞪向沈熙和的眼神又狠又凶：

“我是要救人，救人！杂志上都讲过，网上也都有，不固定骨折就没法抬人，警察大哥会被飞行机甲打死的——咦？小莹你干什么？”

“我是想说......”白筱莹怯生生地举起右手，就像在课堂上请求发言：

“我是想说，飞行机甲刚才全走了。都往大桥那边飞过去了？”

“大桥？”东方骏赶紧把脑袋转了过去，然而硝烟遮挡了视野，最终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扑翼的扇动声确实已经远去，活塞发动机的噪音更是已经完全消失，广场周围的高层建筑上，连着好几秒钟都没有新的爆光......“还真是，”东方骏咧开嘴巴，笑的露出整排白牙：

“真的都飞过去了！爆炸声现都在西边，肯定是突骑连上来了！熙和姐，我们有救了，不对不对，我们已经得救了！警察大哥，你不用留下来殿后，我们马上抬你走，走人防工事到安全地方去！”

“勿用。”

特警只用简单的两个字，就浇灭了东方骏的满腔热火。“谢谢啦，细路仔。”他充满歉意地望着东方骏，眼神充满悲凉，同时吃力地抬起左手，伸向了又重又碍事的头盔。但他还没碰到系带，豆大的汗珠已经从脖子上渗了出来：

“我不能撑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咳咳，你们别再多事，就留我在这里，鬼子肯定要有伞兵下来，咳咳，不能让他们追上你们......咳咳咳咳！！！”

这阵剧烈的咳嗽，让东方骏的心都揪了起来。沈熙和立即伸出双手，帮助特警摘下了头盔，白筱莹也把细弱的胳膊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凑近两步，在特警脚边蹲下：

“警察大哥，阿骏，他，他其实也是好心......要不，我们再去附近看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警察、民兵？”

“好女仔。”特警感激地看着小莹，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谢谢，这位姐姐。不用再找人，我呼叫过，咳咳，已经，已经无人在了......细路仔？细路仔？”

过了一秒钟，东方骏才意识到警察是在呼唤自己。他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声，赶紧从地上窜起来，心急火燎地就冲了过去，“在，在呢！”他蹲在青梅竹马的裙边，慌慌张张地答道：

“警察同——警察大哥，我在呢。你有什么要吩咐？只管说，只管说！”

“你护好女仔，咳咳，还有这位姐姐，”特警伸出右手，用力攥住79微冲的握把。大量渗出的汗液，已经把战术背心下面的黑色制服，浸透了差不多四个巴掌的面积。“有多大力，办多大事，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喘息着，任凭血沫从嘴角流下，甚至没有尝试去擦：

“能救，就去救，救不了，先护自己。咳，咳咳......好了，走吧。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