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身在局中
次日，晌午。
永新县城之中，一处酒肆之内。
在酒肆最显眼的地方，一位说书先生，正襟危坐，手拿醒木，是一脸得意。
别看如今正值灾年，不少百姓都已经是朝不保夕。
可永新这地方，本就有许多富户，围绕着这些人，不少匠人、仆役家中，也都还能过活。
也正是因此，之前刘贺来永新时，才会看到截然不同的两个场景。
此刻坐在酒肆之中的，有商贾，也有些小有家资的闲散之人。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说书先生讲古叙今。
而这几天里，这位先生最爱说的，便是刘贺打算治水，以及收集粮食赈济灾民的事。
其中夹杂了许多关于刘贺的传闻，还有刘贺跟赵家的一些矛盾。
因为这其中有真有假，而且互有胜负，所以便是赵家的人，心中不快，可也没来寻衅。
今日才不过晌午，便又聚集了这么多的人，也全靠着这位先生舌灿莲花，能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得有趣。
下方的餐桌上，一名闲汉捧着花生，就着酒水吃了几口，而后扭头看向说书先生。
他问：“这么长时间了，也这么多人了，你还要等多久啊？”
有人这么一起哄，底下立刻又有不少人开始乱喊。
“你若是再不说，我们可就走了！”
“你还想不想赚钱吃饭了？”
“就是啊，没了我们，你可得饿死！快说！”
听着有人起哄，那说书先生终于是有些拿不住架子了。
他的本意是借着机会，再聚拢一些人气，毕竟刘贺治水无论成功与否，都是要离开的。
到时候，没了刘贺的事，他还得另寻故事，要靠的便是积累人气，让人给自己捧场。
否则单单凭着三国水浒的故事，想要在这地界立足，那可是十分困难。
沉吟片刻，说书先生终于将昨夜得来的消息，在心里缕了一遍。
他咧嘴一笑，整了整衣襟。
熟悉他的，都知道这便是要开场了，很快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众人，待到声音减弱，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随口说了一段小诗，而后直接进入正题。
“诸位，昨夜我们永新县的馆驿之中，可是来了一伙贵人。
据传说，这伙人是受了刘贺刘大人的邀约，有了他们，咱们永新县的粮食便算是足够吃了。
这按理说，这种人来了，官府必然是礼敬有加，对他们多多照料，甚至是巴结，免得让人家走了。
可咱们的刘贺刘大人却是与众不同啊，他带着人去了馆驿，和人家才聊了不过几句，便将事情谈崩。
他走以后，当夜便有不少人骑马而走，因为有官府特许，这些人连夜出城，早不知到了哪里。
您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听我细细说来！”
说到此处，那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又是闭口不言。
这便是他们这个行当的规矩，要想听到其中细节，便必须得先使银子。
众人听他描述，心中好奇，这才刚刚开场，还真就给他赚了不少银子。
只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赵家主的那位管家，此刻也在听着，而且看那神情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兴奋。
片刻后，赵家。
赵家主正在吃着午饭，因为心中烦闷，他愁眉不展，让周围下人，也都心惊胆战。
可就在此时，赵家的管家，急匆匆赶了进来。
他也不理会赵家主正在吃饭，便先跪在地上，朝着赵家磕了个头。
“给老爷道喜啊！大喜！”
听到管家的话，赵家主眉头紧锁，将手中筷子落在碗上，发出一阵脆响。
意识到自家主子似乎不悦，管家的笑容赶紧收敛了些，更是顾不得什么卖关子，直接便将自己得来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老爷，刘贺仗着身份，去和那些粮商谈判，结果却谈崩了。
如今已经有人走了，而且小的亲自去打探过，如今几位粮商也有了分歧，还不知今天会不会又有人走。
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大好的机会，只要他们各自散了，刘贺便弄不到粮食。
咱们这边也好谈价格，来让他们把粮食卖给咱们啊！”
听到管家的话，原本眉头紧皱的赵家主，神情缓和了不少。
他吸了口气，心中暗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朝着管家追问。
“可曾打听到，留在馆驿的都是什么人？还有，刘贺究竟说了什么？”
管家虽说本事不大，可对自家主人倒也还算了解。
听到这番话，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布条，献宝似的举过头顶，递给赵家主。
赵家主狐疑地将之接过，但紧接着，脸色神情就变得精彩起来。
他一拍桌子，笑道：“好啊，当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刘贺这家伙不仅和我如此，就是跟其他大户也一般无二。
他对我是无欲无求，可对这些人却有许多用得到的地方，他居然也敢如此！
看来果然年少得志不一定便是好事，就连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明白，后面有他吃亏的时候！”
连着给出评价，赵家主的心情似乎都便好了。
看着桌上饭菜，赵家主道：“将这些替换下去，老爷我要喝酒，快去准备！”
下人们闻言，也不敢怠慢，赶忙各自忙活去了。
只是赵家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欢喜的时候，酒肆中的那位说书先生却是更加欢喜。
酒肆的角落里，刘贺、沐英一左一右，站在说书先生身边。
沐英将银子递过去后，嘱咐道：“跟你交待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明日便继续说，若是给人看出纰漏，今后这永新州，你决计是待不下去的！”
说书先生一脸的诚惶诚恐，刚要保证，刘贺却先一步阻止。
“好了，我们信得过你，否则也不会找你。今日表现不错，明日最好能再自然一些。”
说完，刘贺摆了摆手，示意说书先生自行离开。
待到说书先生走了，沐英问道：“你做这些，当真有用？就算赵家入局，又能对咱们带来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