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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东周市的第一晚就是通宵讨论案情。

樊周也对凶手杀人碎尸后将尸块重新拼缝感到困惑,他认定凶手这么做不仅仅是简单泄愤或心理变态。

次日一早,调查就有了进展,三名受害者信息被确定,确实系一家人。

杜海峰,男,1968年12月14日出生,南港市南港县于连镇人,2010年5月迁入东周市,现住东周市盛世豪庭社区41栋1单元1201室,无业。

谢艳梅,女,1966年3月29日出生,南港市南港县于连镇人,2010年5月迁入东周市,现住东周市盛世豪庭社区41栋1单元1201室,无业。

杜若松,男,1989年5月21日出生,南港市南港县于连镇人,2010年5月迁入东周市,现住东周市盛世豪庭社区41栋1单元1201室,东周市东城区曙光小学的体育老师。

樊周随即和同事对杜海峰家进行搜查,并未发现异常,这好像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儿子,普通的生活,普通的一切。

我和师父一行四人则进行调查走访。

经询问,杜海峰和谢艳梅的邻居称,他们夫妇性格外向,人缘也不错,在社区居住的三年里,没有和他人结过仇。

至于杜若松更是校长和同事眼中的好老师,对工作认真负责,对学生和蔼可亲,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同时,我们还得到一个信息:三年前,杜若松结过婚,但结婚半年后就离婚了。

我们辗转找到杜若松的前妻,一个叫张晓涵的女人,听闻杜若松一家被害,她的汗马上就下来了。

但不管师父怎么问,她只重复着杜若松一家人对她很好,至于其他却一概不提。

回去的路上,大龙说:“这个张晓涵把杜若松一家人,尤其是杜若松说得那么好,说得我都想要和他结婚了!”

茶壶说:“可是你没机会了。”

我说:“整个询问过程,张晓涵都显得很惊恐,虽然嘴上说着杜若松一家人好,实际上似乎非常不愿意回忆起有关他们的片段。”

师父说:“看来我们还得找这位张小姐再谈一谈。”

次日上午,我和师父来到张晓涵的公司,对于我们的到来,张晓涵显得有些恼火,又有点儿不安,但还是把我们带到了小会议室里。

一坐下来,我便直接发问:“你再婚了吧?”

张晓涵瞪了我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左手无名指处有明显的戒痕,但你摘掉了戒指,说明你害怕我们知道你再婚了,我想你现在的老公应该不知道你结过婚吧,至少他不知道你的前夫是被虐杀的杜若松。”

听了我的话,张晓涵低下头不出声,过了半天抬起头质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放下笔记本,看着这个有点伤神的女人,诚恳地说:“我想知道你和杜若松离婚的真正原因。”

张晓涵思忖了很久,才又说:“其实,杜若松是一个变态!”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我知道,缺口被打开了。

张晓涵说,她和杜若松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当时被他文质彬彬的气质所吸引,而杜若松也对她很有好感,没多久,他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每天和杜若松黏在一起的张晓涵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半年后,两人结婚了。

婚后,杜若松依旧很疼爱她,但她却感觉杜若松总是怪怪的,他和父母说话时总感觉话里有话,她问过他几次,他一脸无辜地说没什么,他还会在半夜偷偷接电话,但她调取了杜若松的通话记录,也没发现异常,她猜测他有两部手机。

当时的张晓涵只是和其他女人一样,猜测自己的丈夫出轨了。但偷偷跟踪了杜若松几次,张晓涵也没什么发现,就在她准备放弃之时,却意外揭开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秘密。

我试探着问:“你说……他在虐待女孩子?”

张晓涵微微颌首,她极不情愿地走进了那个恐怖的夜:“那天晚上十一点多,他开车去了郊区的一处民房,那里很偏僻,没多少住户。他进门后,只是将门掩上了,我透过门缝,见他进了地窖,当时我快气死了,以为他和别人在这里约会,等了一会儿,我估计他们应该亲热上了,就悄悄推门进去,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我趴在地窖盖旁边,准备掀开之时,却看到地窖里关着两个小女孩,而杜若松……”

似乎是回忆到了恐怖的细节,张晓涵突然停住了,她脸色很差,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师父提醒道:“你还好吗?”

张晓涵喝了口水,情绪稍稍平复下来,这才接着说:“我看到……杜若松用铁棍狠狠地殴打那两个小女孩,那叫声撕心裂肺,我至今都无法忘怀。”

“然后呢?”

张晓涵说:“然后我就慌慌张张逃了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给爸妈和朋友打电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后来杜若松回去了吗?”

张晓涵点点头,说:“那天晚上,他回去的时候,我假装睡了,他洗漱完毕,躺在我身边,问我为什么出了那么多汗,我说做噩梦了,他没多问,倒头就睡了,那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没再回去看看吗?”

张晓涵说:“开始我不想去,但我确实太好奇那两个孩子的情况,所以我趁杜若松去他爸妈家的时候去了那处平房,虽然大门紧锁,我还是翻墙进去了,但地窖盖子被锁住了,我敲了地窖盖子,却没回应。”

“后来你又跟踪过杜若松吗?”

张晓涵说:“后来我又跟着他去了两次,每次都能听到那两个小女孩的叫声,还有那令人恐怖的音乐。”

听到这里,我急忙问:“音乐,什么音乐?”

张晓涵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名字。”

我想了想又问:“你能描述一下旋律特征吗,轻快还是舒缓?”

张晓涵说:“节奏很轻快,但配合那场面,我却感觉无比恐怖。”

我将那段杀人录像中的背景音乐Summer播放给张晓涵听,音乐刚开始,她就捂住耳朵叫起来:“停,不要放了,就是它,就是它!”

这个重要发现让我和师父为之一振。

快递男杀人的背景音乐和当初杜若松虐待女孩的背景音乐相同,这说明,杜若松一家被害极有可能与虐待的两个女孩有关。

为了缓和情绪,我们停了一会儿,直到张晓涵情绪稳定了一点,师父接着问:“既然你发现杜若松虐待女孩,为什么不报警呢?”

说到这里,张晓涵又有些抽噎:“当时我很矛盾,一方面杜若松是我丈夫,另一方面我也很害怕,我害怕一旦报警,杜若松知道是我的原因,会伤害我。那半年里,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总做噩梦,为此我申请去外地分公司工作。半年后,我向杜若松提出了离婚,他没多问,痛快地答应了,离婚那天,我们走出民政局时,他叫住我,他说不管我知道了什么,最好闭紧嘴巴,否则有我好看,当时他表情很冷,和虐待那两个女孩的时候一样。我吓坏了,只能点点头,就急忙走了。”

沉默了一会儿,师父问:“你们离婚后还有联系吗?”

张晓涵说:“直至你们找到我,我才知道他们一家被杀了。”

看着张晓涵痛哭流涕地说对不起那两个女孩时,我内心竟没一丝同情,如果她能及早报警,或许她们还能获救。

离开张晓涵的公司,路上师父问我:“你很讨厌张晓涵吗?”

我说:“说不上讨厌,也不会同情。”

师父问:“就因为当时她没救出那两个女孩,没有报警?”

我说:“如果当时她报了警,就可以救出那两个女孩了。”

师父说:“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不同情张晓涵是不是因为她没按照你想象中的那么做。”

我点点头,说:“算是吧。”

师父叹了一口气:“你不能鄙视一个人的恐惧,就像你小时候不敢一个人在屋里睡觉一样。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趋利避害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