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在张晓涵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那一处民房。

周围的住户寥寥,走访询问,也没人对杜若松和女孩的哭声有印象。

当掀开窖盖的一刻,一股浓烈的异味扑面而来,潮湿、阴冷还有隐隐腥臭。

樊周最先走了下去,我们紧随其后。

整个地窖空间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北面地上有两个楔子,上面焊接了两根小臂粗细的铁链子,链子旁有两张草席。

一同前往的还有樊周的法医同事,他确定铁链子上沾染了大量血污和脓液污渍。

随后,他又在草席下面以及地窖各个角落里发现了血迹。

我站在地窖中央,眼前恍然出现那两个女孩被虐待的场景,耳边传来绝望凄厉的惨叫,直到师父叫我,我才回过神来。

这确实是一条重要线索,谁会想到众人眼中温柔斯文的杜若松竟是一个虐待狂魔。

通过血液检验,最终的结果让人惊骇。

根据采集来的血迹样本,推测在这里被虐待和伤害的人至少有二十个,然而这还不是核心的问题——最恐怖的是,这二十个人如今生死未卜、行踪不明。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我不由问道:“他偏偏挑小孩子下手,会不会是恋童癖?”

茶壶皱着眉头说:“美国儿童心理学家劳伦斯·科恩作过研究,我也在网上搜索过类似信息,恋童癖大致分三种类型。”

“固定型,这类患者对成年人不感兴趣,只愿与儿童交往,并且只有在与儿童交往时才会觉得舒心。他们猎取的对象一般都是很熟悉的,比如邻居、朋友乃至亲戚的孩子。首先是与这些孩子玩耍,带他们看电影、逛公园、买东西,获得孩子的信赖,与孩子建立起友谊,进而才发生其他方面的接触;”

“回归型,这类患者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能与他人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有过正常恋爱史,甚至已结婚成家。但当家庭、学习、工作等方面出现压力或遇到重大精神刺激后,便恢复了不成熟的性表达方式。这类患者猎取的对象都是不熟悉的儿童,行为带有冲动性,同时有的人还伴有酗酒的现象。”

“最后一类是攻击型,这类人的攻击对象主要是儿童,他们由于各种原因而存在一种攻击心理,想借助于折磨儿童而发泄出来。他们往往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来**儿童,还强迫儿童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与虐待狂很相似,他们追求通过不正常的行为来发泄畸形的感情,杜若松的行为很符合最后一种。”

我思忖着说:“还记得第一个受害者吗?我们在他租住的地方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都是小孩子的玩具,甚至做了标签编号,我怀疑他也是恋童癖,而快递男就是专杀恋童癖!”

师父说:“假设第一个受害者和杜若松都是恋童癖,那凶手为什么要杀害杜若松的父母呢,他们不可能也是恋童癖吧,控制并杀害一个人可比控制并杀害三个人容易多了,况且我们也不能仅仅凭借一盒子玩具就作出判断,我感觉第一个受害者和杜若松一家肯定还有其他联系,那才是快递男残害他们的原因!”

我瞄了师父一眼,没再说话,倒是樊周在听完我们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阴郁起来。

回去的路上,樊周和师父在前面的车上,我见四下都是自家兄弟,便说:“你们注意刚才樊队长的表情了吗?”

大龙白了我一眼:“你总盯着樊队长看什么。”

我还没说话,茶壶倒出声了:“樊队长刚才的表情确实值得深究,当大陈说杜若松可能是恋童癖时,他眉毛微微下垂,前额紧皱,不自觉咬唇,说明他当时很愤怒。”

大龙被噎了一下,随后有点不服气地回道:“他听到这种情况,愤怒很正常。”

茶壶摇头说:“他皱眉且嘴唇紧闭伴随上翘,颈部以上有后移,愤怒变成了厌恶,当我详细说明三种恋童癖的时候,他这种表情非常明显,他对这件事情非常敏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孩子或很亲近的人有类似被伤害的经历。”

这话到此为止,我们也没再提,但茶壶的猜测后来在师父那里得到印证——樊周的女儿在六年前被害,凶手居然是他家的邻居,一名姓袁的小学老师。自从两家成为邻居后,这个袁老师经常邀请樊周一家三口过去做客,他更是喜欢樊周的女儿,给她买小礼物,补习功课,有时候周末需要加班,樊周也将女儿临时托付给他,从来没想过他竟然是藏在身边的恶魔,直至有一天女儿失踪,樊周全力寻找,最终在袁老师家的卧室里找到死去多时的女儿。而现场更是让人吃惊,袁老师给樊周的女儿换上了梦幻的公主裙,让她死在了深邃恐惧的梦里,在讯问袁老师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喜欢樊周的女儿,后确定此人系恋童癖者。

怪不得当樊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会是那种表情。

这勾起了他悲伤沉痛的回忆,身为一个刑警队长,却无法保护年幼的女儿,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无法愈合的伤口了吧。

而我们的那些话恰恰击中了他不能还击的伤口。

师父对我们讲完这些后,意味深长地说:“好好珍惜你们心爱之人吧,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同事,因为这个世界的残忍,从未有片刻的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