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4.

两人就这么手牵手跑去报案。

在警察局门口,却意外遇到了正在到处找儿子的黎海洋的父母。

黎教授接到季珍珠的电话,说儿子离家出走了,当即吓得不轻,立刻从研究所驱车飞回家中。

又在季珍珠哭哭啼啼的倾诉里,了解了一半,猜到了一半。黎教授虽然是老来得子,但他为人宽厚儒雅,和儿子沟通无碍,只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无暇经常陪伴孩子成长,这才将孩子交给了孩子的母亲。

真正说起来,黎教授比季珍珠对儿子的了解可能还深得多。

他清楚黎海洋是个乖孩子,不是逼急了,断不会跳窗逃跑。但他也相信,黎海洋是一个理性多于感性的孩子,毕竟处在青春期,偶尔发泄一下情绪,很快就会冷静下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只是拗不过季珍珠,还是听她的来警察局准备报案,谁知道人才到门口,就看到儿子和一个漂亮小姑娘手拉手跑过来了。

季珍珠一见到黎海洋,刚才还满腔担心后悔,瞬间就化为愤怒强势:“黎海洋你这个臭小子!你去哪里了!你出息了是不是!还敢跳窗逃跑!回去不给我跪上一晚,我就不是你妈!你这个浑蛋东西!”

她冲上来就想一把揪住黎海洋的耳朵,五指伸出,才惊诧地发现,自己的儿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季珍珠心里一堵。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小姑娘和黎海洋牵着的手上,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蹦了起来,手指着两个孩子的脸尖叫出声:“黎海洋!你竟然早恋!!”

黎海洋和花深被这高分贝的尖叫吓了一跳,终于后知后觉同时松开了对方的手。

在季珍珠的尖叫声里,黎教授终于走上前来,控制住了这混乱的局面。

黎教授首先注意到了黎海洋湿透的衣服和头发,有些担心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个动作立刻让黎海洋微红了眼,哑声喊道:“爸!”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看到了信任的大人。

黎教授温言问:“海洋,这是怎么回事?”

黎海洋听到父亲询问,又看了看母亲难看至极的愤怒的脸,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平时也是沉默少言,加上今天发生的事过于离奇混乱,所以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在花深在边上急不可待地开口了:“叔叔!你好!你是黎海洋的爸爸吗?你快带我们去报警!我们刚刚差点没命了!”

花深口齿伶俐、语速飞快、逻辑清楚,噼里啪啦一顿叙述,就把他们躲雨时无意间见到命案发生,然后逃跑时惊动了凶犯,一路被狂追,最后跳进河里才逃脱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只听得黎海洋连连点头,黎教授全身冷汗,季珍珠面如土色。

季珍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的儿子叛逆期离家出走、早恋这些,原来根本不算个事儿,自己一时之气,竟然差点让宝贝儿子遭遇凶险,差点丧命。

看到丈夫黎教授责备的目光,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手脚也软得不像话,心里只觉得后怕无比,扑上去摸着儿子,上上下下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一句完整的话竟也说不出来了。

看到妈妈这个样子,黎海洋对她的不满倒也烟消云散。他知道妈妈对自己是真的关心、心疼,只是她眼界有限,只会用她认为好的方式来对待他,很多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是对的。

黎海洋只能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黎教授也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拉着儿子的手。

季珍珠抬眼看向丈夫:“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是,我也不知道孩子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管他骂他,不也是为他好吗?”

“我知道了,你也是为他好,不怪你。”黎教授明知道是妻子的过错,却对这个小他十几岁的娇妻毫无办法,看到她的眼泪,还是选择了哄。

黎海洋也懂事地顺着父亲的话安慰母亲:“妈,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这父子俩一哄,季珍珠哭得更厉害了,仿佛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在一旁的花深却快言快语地插话:“阿姨,我觉得你这么说不对。我爸说过,爱一个人,应该要替他着想。你是黎海洋的妈妈,但是你根本没考虑过他快不快乐,只想让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还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这是不对的。”

她板着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把黎教授逗乐了。

他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可爱又勇敢的小姑娘,虽然她可能也是在照搬人家的话,但其实还真的说中了问题的关键。这些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心宠着妻子,不愿意拆穿她罢了。

黎海洋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有想到,花深会替他说话。

而且还说出了他心里一直想说但不敢说的那些话。

黎教授笑着摸了一下花深的头发,随口问道:“看来小姑娘很崇拜爸爸。你爸爸说得很对。”

花深骄傲地一扬头:“嗯,我爸爸什么都懂。”

黎教授哈哈大笑,故意忽视了妻子喷火的眼神,对着儿子和小姑娘说:“来,跟我一起进去,我们去报案,不要让坏人逃跑了。”

季珍珠赶快拦住:“等一下!这事咱们再仔细想想!海洋,那个凶犯看到你的脸没有?如果看到了,咱们去报案,他来报复孩子怎么办?要不咱们还是别管这事了……”

花深诧异地回头看着季珍珠:“我们看到了那个人杀人,当然要去告诉警察叔叔啊。”

季珍珠简直烦死这个快言快语的小姑娘了,忍不住吼她:“你懂什么,你闭嘴!”

花深歪了歪头,不明白黎海洋的妈妈为什么吼她。

黎教授却明白了。他做了个手势阻止季珍珠继续说话,然后温和地对两个孩子说:“妈妈是担心你的安全。孩子们,等报完了案,这件事情,你们两个就谁都不要提起了。接下来的事交给大人,相信警察叔叔会处理好的,好吗?”

花深明白了,听话地点头:“好的,我谁也不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谢谢叔叔!”

“好孩子。”

黎教授发现自己由衷地喜欢这个小姑娘,而黎海洋也忍不住偷看了花深一眼。

仅此一眼,便见她笑靥如花,格外炫目。

而与此同时,从吴水河对岸搜索了一圏却没有发现那两个身影的牛强,带着满眼的血丝,回到了刚刚杀死了弟媳苗翠翠的那间阴暗的老房子。

一切似乎都和他刚刚离开时一样。

只有**那具女人的尸体变得更加冰冷、僵硬。

他抱着手臂站在床边,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回过头,果然是他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弟弟牛力。此时牛力脸上没有了平时总是憨憨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恐惧。

“哥……哥……翠翠死了。”他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把这几个字吐清楚。

“我知道她死了。”牛强冷冷地扫了**的女人一眼,“是我杀的。”

“你……”牛力受了惊吓,更加说不出话来了,一串口涎从他张开的嘴角流下来,显得恶心又肮脏。

牛强看着弟弟,突然心生一计。

他挂上一副温和的表情,伸手把牛力拉到那张油兮兮的方形木桌边坐下,兄弟俩面对着面。

“牛力,哥对你好不好?”牛强问。

“好。”牛力连连点头。

哥当然对他好,妈说了,只要有哥在,就没人敢欺负他。

牛强满意地点头:“你知道哥为什么要杀翠翠吗?因为她偷人!她给你戴绿帽子!”

牛力一下子睁大了眼:“偷……偷……”

“对,偷人,绿帽子。”牛强在头上比画了一下,“她跟别的男人睡觉。你生不生气?”

牛力点头:“气。”

牛强说:“哥也气。你平时伺候她吃喝,她还成天骂你打你,这就算了,竟然还偷人,跟别的男人睡觉,把妈都气死了。哥看不得她这么欺负你,所以把这个贱女人杀了,替你出气。你说,杀得好不好?”

牛力扭头看向**的尸体,表情里浮上恨意:“好。”

“所以,牛力啊,回头警察找上门,你要紧咬牙关,不能说这女人是哥杀的。如果你说了,哥就要被枪毙,以后就没有人保护你,替你出头了,知道吗?只要你不说哥回来过,不说见过哥,哥就没事。听懂了吗?”

“懂了。”牛力用力地点头。

牛强嘿嘿笑了。

他这个弟弟虽然傻傻的,但有一点好,答应他的事,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反口。

这大概就是脑子一根筋的好处。

牛强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牛仔衣,给牛力穿上。

“这是哥最好的衣服,给你穿。”

“噢。”

牛力摸着身上的牛仔衣,满足地笑了。

牛强摸着牛力的头,也满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