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兵家子弟
王敖老祖乃是王禅老祖的兄弟。从战国到唐朝,从唐朝到宋朝都有他的传说,传说狄青、薛丁山、呼延庆、杨怀玉都是他的徒弟。在小说《锋剑春秋》、《说呼全传》、《说唐三传》 等演义、武侠小说评书均有登场,号称兵家祖师。
——引自《百度百科·王敖》
酒过三巡,众人起身更衣,顺便观赏桃林风光。赵云却将云长独自唤到林外僻静之处,从怀里拿出兵书二册来,专付与云长道:“哥哥休怪小弟直言,前次黄公山下一战,我师父左慈先生见你虽然勇力不凡,但武艺未精。而今师父命我护送张苏二客前来涿郡相会,特将此本门王敖老祖兵法相赠,助兄成就千秋功业。”关羽闻听此话,一张微赤的脸庞愈加红了,微愠道:“那王敖兵法有什么好,能成就俺千秋功业?”
赵云笑道:“关兄虽勇,江湖之事尚有不知。那王敖祖师乃魏国邺城人,本是鬼谷门始祖王禅之弟。兄弟二人本是一母同胎双胞孪生,生于冀州曲阳,不知其父,但知其母。二人降生之后,忽被一条斑斓猛虎衔驮而走,先将王敖弃于黄公山石门洞,后将王禅放置云梦山鬼谷。此皆天地缘法,非人力所能为也。”云长道:“自先秦诸子以来,鬼谷门群贤毕出,关某向来神往,恨不能及。但关某系一勇之夫,对于纵横谋略并非所长,尊兄携宝而赠,恐怕所托非人了。”
赵云挥手制止云长,说道:“兄长不必过谦,且听兄弟说完。王禅王敖兄弟二人均得仙人点化,各自修道功果不同。王禅老祖首创鬼谷门,专授纵横谋略治国之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得之;王敖老祖却创兵家门,专授攻杀战阵诸般兵器武艺绝技,白起蒙恬韩信项羽得之。我的师父左慈仙长得传王敖老祖兵法,并广有道术,实兼鬼谷和兵家两门之长。王敖老祖兵法凡有十册,每册除行军之法之外,又著刀法、枪法、锏法、戟法、棍法、棒法、槊法、锥法、戈法、矛法各一套,仙家之法精妙绝伦,非常人能习之。此二册兵书专讲刀法和矛法,师父令阁下自选一册,另册传于翼德。你二人需时时精习,不可等闲视之。刀法及矛法习得精熟,阁下二人必为万人敌,可以之匡扶汉室于倾危,倘以助恶则必获天遣。另据师父言道,我未上山之前,有太平道掌门南华子到山上来访,说他本门有个师弟于吉,收了三个冀州徒弟,名唤张角、张宝和张梁,必将酿就今日黄巾之乱。为了防止张氏兄弟作乱无人可制,南华子通过俺师父左慈,已将戟法兵书授予五原人吕布,可谓我门大师兄。但师父说吕布此人唯利是图,并无匡扶汉室之心,灭张角之后,必为我门叛徒。以后在阵上相遇,当加倍小心。戒之戒之,不复烦瞩。”
云长听了赵云此一番言语,心中大喜,将那两册兵书再拜而受,珍而重之地纳入怀中,二人复又转回桃园。诸人宴罢,张苏二客和道童赵云谢别玄德兄弟三人,各自散去。玄德便命良匠依照弟兄三人意思画出图样,连夜打造各自趁手兵器。刘备造双股剑,云长造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重八十二斤。张飞造丈八点钢矛,又各置全身铠甲。兵器打造完毕,又有附近豪杰闻讯陆续来投,共聚乡勇五百余人。关羽和张飞二人将赵云所赠王敖老祖刀矛之法勤加练习,不觉使得精熟,马上步下无不如意。玄德遂引众乡勇,先到本郡来见校尉邹靖,说明来意。邹靖以礼相见,将兄弟三人引见幽州太守刘虞。那刘虞也是汉室宗亲,江夏竟陵人氏,汉鲁恭王之后。玄德说起宗派出身,刘虞大喜,遂命玄德兄弟三人率领部众日夜训练,等待厮杀。不过数日,人报贼将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刘虞令邹靖引玄德等三人统兵五百前去破敌,直至大兴山下与贼见阵交战。张飞挺丈八蛇矛刺杀贼酋邓茂,云长刀劈程志远。关张二人自得老祖兵法以来未曾运用,不料上阵便见功效,心中不由暗喜。
玄德旗开得胜,又奉刘虞之命用计解了青州之围,颇立战功。青州太守龚景犒军,摆酒款待玄德,席间说起近闻中郎将卢植与贼首张角战于广宗,胜负未分。玄德终于得到卢植确切消息,心中如何不喜?遂辞了龚景,与关、张二弟引本部五百人竟投广宗,至卢植军中,入帐施礼,具道来意。卢植大喜,即谓玄德道:“贤弟来得正是时候。我今围贼首张角在此,胜券在握,无需贤弟相助;倒是贼弟张梁、张宝在颍川,与皇甫嵩、朱隽对垒,未知胜负如何。你可引本部人马前去颍川联络他二人,约期共同剿捕黄巾。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今日,贤弟须要用心,若是立下大功,某向朝廷举荐你兄弟三人,定当重用。”玄德领命,引军星夜投颍川而来。卢植派玄德去了,遂独率一军,在广宗城外建筑拦挡、挖掘壕沟,制造云梯,只待约会颍川皇甫嵩、朱隽,来日发起总攻。
再说那号称大贤良师的天公将军张角困守广宗,一边调度兵马守城,心中却闷闷不乐,忧虑不已。这日夜近三更,张角在衙中无法入眠,正闲坐厅堂观看《太平清领书》,寻思以道术破敌,反败为胜。看到神倦精疲之际,不得其要领之时,忽觉灯影闪动,眼前已经多了一人。张角抬眼看时,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身道家装束,鹤发童颜,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张角本身便是道家,又见此人能于重重护卫下不动声色进入内衙,不由肃然而起,揖首道:“道长何来,有何见教?”
那道人也不还礼,施施然竟自在上首安坐,指一指桌上的《太平青领书》,问道:“此书是何人所传,你习得几成,又拿来何用?”张角见他问得有来历,不得不耐心答道:“此乃我太平道门至宝,是我师父南化老仙所传。弟子虽然愚钝,但也习得颇为精熟,用来拯救万民,脱离苦难。”那道人微微冷笑道:“传你此书者乃野道于吉,贫道才是太平道派掌门南华子。当年贫道中了你师父激将之法,将这治病救世的功德让与他做,不想他却传了给你这妖人。说甚么拯救万民脱离苦难,若非你兄弟贪心不足,怎使得这百万黎民未脱瘟疫之难,又罹无尽刀兵之苦?”
张角闻说此人自称南华子,又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惊疑不定。但他自恃手握重兵,如何肯在这个老道面前灭了威风?当下也冷冷道:“天道地道人道,无非无道让于有道。而今汉室气运已绝,黄天当立,王气旺于冀幽二州,正应在贫道我的身上。我也不管你是真的南华子,还是假的南华老仙也罢,若来帮我成其大业,便封你个国师;若来坏我大事,需知我道术通天,让你来得去不得了。”
南华子直被张角气得笑了起来:“你这个东西真不知死,如此逆天而行,还大言甚么天道地道人道?你若就此解散叛众,随我回山接受门规惩处,贫道怜你修道不易,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若不思回头,还要再造杀孽,说不得了,贫道今日要替太平道清理门户。”张角听得冲冲大怒,不由恶从心头起,见那南华子空手未持兵器,胆气愈发壮大,回身从案上抽出宝剑,直向南华子当心便刺。南华子见状,知道难以善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转动,却如一阵轻烟般到了张角身后,伸右手二指在他陶道穴上按了一按。那张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全身酸麻,再也动弹不得,口中亦不能发出声息。南华子再也不理张角,随手拿了桌案上的三册《太平清领书》,扬长出门而去,院中竟无一人出面拦阻。直到次日清晨,亲兵进来送饭,才见张角已倒在中厅地上,口角出血,早已死得透了。
再说广宗城外官军大营,对于城内发生的惊天之变并不知情。次日平明,卢植正要点齐兵马攻城,营外忽报灵帝派黄门官左丰前来视察军情。卢植以为朝廷派来援兵,急忙到辕门迎接钦使,以礼相见。左丰对卢植洋洋不以为意,竟直到中军帐居中坐了,卢植再次施礼,坐又不是,立又不甘。那左丰冷笑道:“卢中郎,若不是皇帝听了何大将军一力举荐,你们这帮党锢之徒如何得以解禁重新启用?既蒙圣恩,便当尽力为国,灭贼除害。自黄巾贼众叛乱以来,皇帝委尔等重任,已有半载,不见尺寸之功。皇帝忧心如焚,命在下前来探看军情,酌情回奏。似你这般空费饷银,劳师动众,贼势有增无减,可让在下如何向皇帝回话?”那卢植本是个刚直性子,见左丰话头不善,心中不快,说道:“自卢植领兵以来,仰仗皇帝洪福,诸将用命,已将贼首张角围困孤城,即将授首。上官所谓劳师縻饷,未见尺寸之功,不知此话何来?若上官信得过卢某,就请回营稍歇,待某分派诸将,三五日内即可攻破广宗,擒杀张角,那时方见某所言不虚。”
左丰本是个势力小人,哪里懂得兵法?见面一番敲诈,无非是想索取贿赂而已。如今见卢植毫不知趣,不由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当即不阴不阳地说道:“在下只是替皇帝传旨,战事究竟如何调度,还是需要请旨定夺。卢中郎既然已经围城多日,能否攻下广宗擒拿张角,也不争在这三两日。在下这就回京复旨,请卢中郎休得妄动,且在营中侯命,等圣旨钦裁罢。”说着拂袖而起,带着一众随从离开大营,怏怏而去。
卢植听了左丰一席不阴不阳的话语,早已气炸连肝之肺,当即便要起兵攻城,但不知城中底细,又恐违了圣旨,更待刘备合兵消息,只得忍气按捺,按兵不动。左丰勒索不成,遂立刻罗列卢植罪状,派心腹快马具折回京,向朝廷告了一状,说卢植高垒不战,惰慢军心。那左丰是十常侍的心腹,自然一告即准。朝廷闻报震怒,不分青红皂白,即遣中郎将董卓前往广宗,代掌卢植职权,并将卢植押送回京问罪。
诏令刚刚发出宫门,朝廷又闻汉中太守苏固急报,有汉中巫人张修率五斗米道在巴郡叛变,攻打郡县。张修擅长巫术,常以此术为当地百姓治疗疾病,凡被治愈者以五斗米为酬,并自愿归为部下教众,尊张修为五斗米师,并图谋造反。苏固事先听了部下探报,见五斗米道乱状渐成,遂先发治人突发军兵,将张修及其徒众一场奇袭,赶出汉中。张修失了汉中,只得向南逃到巴郡一带活动。张修身为巴巫,对巴人巫术自是十分熟悉,并借用以此传道,以图东山再起。至灵帝中平元年,闻说张角率太平道在冀州反了,张修也于同年七月在巴郡发动五斗米道徒,趁势反于巴郡、汉中,攻夺州郡。
灵帝得此急报,心下大慌,只得再次问计于大将军何进。何进闻报心下也是惊慌,但以眼下军力也只能是顾此失彼,便奏劝灵帝道:“陛下休慌,臣以为汉中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巴郡更是群山叠障,穷山恶水,自古以来飞鸟难度,能成甚么大事。汉中太守苏固手下兵多将勇,并颇晓谋略,区区张修不足为意。如今幽冀黄巾猖蹶,实为大患。可在平息冀州黄巾之乱后,派遣一员宗室勋将入蜀,叛乱即可平定。眼前只顾督促皇甫嵩、朱隽与董卓出兵,务必限期剿灭黄巾贼军可矣”。那灵帝本来是个没有主意的,听了何进之言,便不理苏固奏报,即刻下诏催促皇甫嵩和朱隽进兵。
皇甫嵩、朱隽领了朝廷限令,正在无计可施。闻报帐外有三员大将领了五百军马,自称是涿郡刘玄德,奉了中郎将卢植之命,引关羽、张飞二人前来助战。皇甫嵩不由意外之喜,急令请入帐中,置酒相待,为其三兄弟接风洗尘。酒席宴间,刘备献火攻夜袭之计,皇甫嵩大喜从之,果然一夜间趁敌不备放火攻破宛城,杀了守将韩忠。皇甫嵩乘胜而进,接着大破张梁、张宝,复夺了颖川郡城。二张引败残军士夺路而走,却又遭遇骑都尉曹操,率一支朝廷禁卫兵马拦住,被大杀一阵,斩首万余级。张梁、张宝死战得脱,张梁逃往曲阳,张宝逃奔阳城。曹操见过皇甫嵩和朱隽,报说自己功劳。皇甫嵩对曹操大加抚慰,言说定将其大功奏报朝廷,曹操大喜,随即请命,引兵追袭张梁去了。
刘备兄弟三人见颖川贼兵大败,遂将卢植约会合兵之事向皇甫嵩、朱隽说了,即引兵复回广宗,向卢植复命。不料行到半路,却遇到从广宗败下来的官军,后面漫山塞野,黄巾盖地而来。玄德弟兄三人飞马引军而出,一阵冲杀,追军大乱,败走五十余里。汉军遇救,一个为首的将领过来向玄德致谢。玄德就问卢中郎何在?那员汉将惊异道:“将军尚不知耶?卢中郎因恶了钦使左丰,被他进谗言所害,今已解送朝廷问罪去了。现新任总兵,乃董卓也。因不知城中贼兵底细,以致误了战机,才有此败。将军即是卢中郎旧部,又救了我等,可随某去见董将军,必被见用。”刘关张弟兄三人听了面面相觑,略一商量,因与那董卓素不相识,只得辞了那员汉将,连夜引军再来投奔朱隽。朱隽闻说卢中郎被奸人陷害,于是劝解玄德,定与黄甫嵩力保卢中郎;一面重新部署军力,与刘备合兵一处进讨张宝。
此时皇甫嵩已与曹操合兵北上,与张梁大战,连胜七阵,斩张梁于曲阳。直到城破之后,才知张角已死,遂发开张角之棺,戮尸枭首,送往京师。朝廷加皇甫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皇甫嵩又表奏卢植有功无罪,大将军何进趁机逼勒百官联名上奏朝廷,声言十常侍一党把揽朝政屈害忠良。灵帝只得下诏,罢黜左丰之职,即复卢植原官。曹操因杀贼有功,况且走了大将军何进的门路,当即被封济南相实职,即日班师赴任去了。
朱隽闻报张角、张梁两路贼兵即平,便催促军马,率玄德三兄弟与张宝战于阳城。张宝急于报仇,率全军在城外列阵,声言要与朱隽决战。两阵对圆之处,玄德催马突出,发箭射中张宝左臂,张宝带箭逃入阳城坚守不出。朱隽催军全力攻打,围城十余日,水泄不通。城内绝粮,自觉危急遂起内变,贼将严政刺杀张宝献首投降。朱隽以得胜之师连平数郡,与刘、关、张率三军掩杀,得意之下却不防备,被黄巾党首孙仲引贼众到,乘势复夺宛城。朱隽闻知宛城得而复失,急忙率刘、关、张三人杀回,离城十里下寨,方欲攻打,无计可施。忽见正东旌旗招展,一彪人马前来,为首一将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却是吴郡富春人孙坚,现任下邳丞,因见黄巾寇起,聚集乡中少年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接应。朱隽大喜,便令孙坚攻打南门,玄德打北门,自己攻打西门,三面攻打,只留东门。
那孙坚勇猛如虎,独身一人首先登城,亲自斩杀二十余人,从城上飞身夺槊,打开南门,呼唤众军入城。孙仲闻听南门城破,慌不择路,率领十数个随从突出北门,却被刘备迎面张弓一箭,翻身落马而死。朱隽大军随后掩杀,斩首数万级,降者不可胜计。至此南阳一路,十数郡皆平,黄巾之乱平息。朱隽班师回京,灵帝大喜,诏封其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隽表奏孙坚、刘备二人战功,为二人请赏。大将军何进看了朱隽奏表,心想今后正用得着他,便顺便卖个人情依其所请,奏封孙坚除别部司马,刘备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让二人克日赴任。
放下孙坚不提,单表刘备兄弟三人。刘玄德获封领旨,将兵勇散回乡里,止带亲随二十余人,与关、张来安喜县中到任。署理县事不到一月,因为与民秋毫无犯,县里民众尽皆感化。玄德平日苦劳政事之余,每每想到自己三个兄弟战功卓著,却只得区区县尉之职,未免心中怏怏不乐。自到任上之后,与关、张两位兄弟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便是亲生手足,也不过如此。那关羽和张飞本来私产丰厚,不愁钱财,此次尽散资产随刘备力破黄巾,大小数十战杀敌无数,最终未得封赏,倒也无甚怨怼之心,深信凭大哥心机,定有计较。此时却正好趁着闲暇打熬气力,专心演练刀矛。当下将赵云所转赠左慈师父器械用法反复练习,三五个月之间,不觉各自武艺精进。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且说玄德到安喜县上任已及四月,这是忽然接到朝廷公文:如今天下太平,武事不宜再举,此前但凡因灭黄巾仗有军功而为地方长吏者,当视其政绩优劣进行淘汰。你道此事却是为何?原来是自从黄巾乱事平息,十常侍一党谀词如潮,将灭贼大功皆归于灵帝,并乘机排挤大将军何进,要将因立有战功而被何进提拔者统统驱出朝堂,以剪除何进的军权势力。汉灵帝自觉文治武功远超先祖,事后不思此番致乱之源,听了十常侍之奏甚觉有理,遂下诏罢黜功臣,并置西园八尉,统归小黄门蹇硕署理,借以削夺何进兵权。玄德看罢诏令闷闷不乐,心道这政绩考核以何为准?无非仗着银子和朝中关系说话罢了。自己全凭军功得官,朝中并无可依靠之人,思来想去,只是怀疑自己应在遣散之列。
这一日刘备正在衙中闷坐,忽见衙役来报,考核政绩的督邮大人已行至县外,专侯县尉迎接。玄德闻报督邮大人前来闻喜县视察,只得打点精神,率关张二人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那督邮坐于马上,却不回礼,只以鞭稍指点,算作回答。关、张二人见此情状,脸上俱有怒色,但大哥没有示意,只是不好发作便了。三人将那督邮让到馆驿,督邮南面高坐,斥退关张,只留玄德侍立阶下。关张忿忿出门,玄德却心中主意已定,也不答言,只等那督邮开口。过了良久,督邮见这县尉并不知趣,早已怒不可遏,洋洋问道:“刘县尉是何出身?”玄德在城外受了冷遇,早就存了一肚皮气恼,现在见他又当着众人让自己在烈日下侍立,兼且问得如此无礼,只得强自忍耐答道:“刘备虽谓白身,却是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黄巾,大小三十余战,颇有微功,因此得除区区县尉之职。”
督邮听了,面皮通红,大喝道:“你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目今朝廷降诏,正要沙汰你这等滥官污吏!”玄德见他如此说,早已明白就里,冷笑而退。归到县中,召集县吏及云长、翼德商议,愤愤道:“我与民秋毫无犯,那得财物与他?”那县吏听了刘备言语,沉吟道:“这督邮一路行来,沿途勒索,谁人不知?各州县官吏为保官职,哪一个不将金银奉上?今日到了咱们闻喜县如此作威作福,更无别说,无非是想要贿赂罢了。”玄德点头,唯有叹息不语。张飞忍耐不住,拍案大怒道:“真真是岂有此理!哥哥与那孙文台和曹孟德同样功劳,他们因有门路,各得显官肥缺上任去了。哥哥乃皇室帝胄,只为朝中没有说话之人,老师卢中郎又自保不得,这才只落得这不入流的小官儿,还要受那害民贼官的勒肯,没得辱没了哥哥皇亲身份。此一番好了便罢,不好去休!”云长亦怒道:“以今日看来,若早用金银换官时,我等也不必倾尽所有,招募乡勇为国赴难了。我弟兄费了千万金银,历经百十余战,早知仅换得一县之地,又经受此番凌辱,不如且在桃园自在快活!”
刘备听了关羽之言,不由冷笑道:“兄弟,我等起兵为得何来?需不要忘了‘上扶汉室,下匡黎民’的初心。我自有处,兄弟们不必寒心。”当夜话不尽欢,各自散了。次日,那督邮却不再召见玄德兄弟,竟指使随从先提县吏到馆驿中去,勒令其指称县尉刘备害民罪状。县吏不肯诬告刘备,左右只替县尉告饶,督邮恼羞成怒,命人将县吏逼勒,加以刑讯。那县吏被打得皮开肉绽,号呼之声闻于馆驿墙外,县中衙役报于刘备。玄德闻报,怒火三丈。又细细琢磨昨日二弟云长和三弟翼德之语,心下主意已定,遂独自气愤愤寻来,一手叉开那拦阻的门役,闯进馆驿。早见那督邮在檐下高坐,令从人将县吏绑在院中柳树之上,逼他捏造自己的所谓害民罪状。玄德怒从心头起,这四个月来的郁闷一齐爆发:大步上前,一脚将督邮踹倒在地,回手从人役手中夺过皮鞭,着力向那督邮打了二百余鞭,打得那督邮杀猪般讨饶。督邮带来的人役见此情状,直吓得呆了,便有几个上前拉解,也被玄德一鞭一个,抽倒在地。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只听门口喧嚷,却是云长翼德二人一同寻到馆驿中来。云长见玄德怒发,已知他的心思,遂扬声叫道:“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微职,反被此等贪墨污吏侮辱,不如一刀杀了,我等另投他处便了。”说着大步上前,已将那督邮揪在当堂,放倒平地,抬脚踩住胸口,自肋下拔出刀来。张飞跟着大叫:“此等害民贼,不打死等甚!”双手指东打西,将那些欲待争吵上前的随从打得鼻青脸肿,无力近前。督邮被关公踩在地上,耳中闻此恶语,更是魂飞魄散,不住口地呼叫饶命。玄德尽力打了半天,消了胸中恶气,示意二弟云长放了督邮,遂从怀中掏出印绶,挂在督邮脖子上,用鞭杆敲着他的脑门道:“据你这等行为,才是不折不扣的害民贼,反来诬陷别人。若依我二弟之意,本应杀却,又怕连累了这一县百姓。吾今日弃这微官去了,你有本事就来缉拿我兄弟三个。”又让翼德放了县吏,复以捆县吏之绳绑了督邮,绑在院中柳树之上。那督邮不能回言,原来连打带吓,早已昏晕过去。玄德遂与二弟返回县衙,收拾行李马匹,三骑马出县城北门而去。那县吏自忖闻喜县不可久留,也带领家眷另投他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