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绑架大案

午夜的路灯让人昏昏欲睡,街边的小铺子里,食客已经三三两两散去,老板忠叔弯着腰慢吞吞地收拾门口的几张桌子和板凳。儿子钟强提着一个打包袋走出铺子,忠叔这才直起腰。

“这么晚了,还有外卖啊?”忠叔皱着眉头看了看钟强手中的袋子。

钟强笑着说道:“最后一单,送完就打烊,能多赚一单是一单嘛!”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抡着锅铲从铺子里冲出来,像一团火一样抱住忠叔。

“爷爷!收工喽!打烊喽!回家睡觉喽!”

忠叔笑着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说道:“臭小子,你爹还没休息,你敢休息!”

少年放下锅铲,一边帮忠叔收桌椅一边嗫嚅:“这个客人可真奇怪,每天都这个时间叫外卖。而且每天都吃馄饨,都半个月了。关键是送货地点在坤和苑,让人心里毛毛的。”

钟强跨上电动车准备要走,听到少年的话回头问道:“坤和苑怎么啦?”

“坤和苑……隔壁是殡仪馆啊!”

一阵冷风吹来,钟强只觉得脖颈发凉,听完便笑笑骑上电动车走了。

忠叔上来敲了少年的头,嗔怒道:“大晚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少年吐吐舌头说道:“大家都说,十二点后的馄饨,是给死人吃的……”

忠叔听见少年的话,一股怒火烧上头顶,举起手中的长板凳就要打下去。少年嬉笑着躲避,乖乖地帮着忠叔将最后几个桌椅搬回铺子。夜色中祖孙二人相互搀扶着进了铺子,关上了门。一阵风过,铺子门口的路灯,忽然闪动。

钟强下了电动车,走进面前的一栋老楼,这座家属楼是本市最老的住宅,年久失修,住户都搬走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拆迁。

钟强拎着馄饨走着。今夜似乎有些异常,楼梯间的灯坏掉了,只能借着月光与手机的灯光前行。本就狭窄的楼道被住户的破家具、咸菜缸挤得满满的。黑暗中,钟强小心翼翼地爬楼梯,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令他浑身不舒服。

“死小子,回家非揍他一顿不可,深更半夜跟我说这些神神鬼鬼。”

钟强壮起胆子,大步流星走到四楼。四楼一共有七家住户,走廊里总算还有个灯泡在工作。

钟强像往常一样,来到422房间门口,将馄饨放在门口的地下,又敲了三下房门,然后蹲在地上静静地等候。

不一会儿,门缝下面递出两张纸钞,这是半个月来的老规矩了。说来也怪,钟强从未见过叫餐的人。他想也许对方是个女客人,半夜叫餐担心不安全,于是每次都叫他放到门口,然后从门缝下面递钱。不过,谁能半夜叫餐呢?半夜刚工作回来的?莫非……是那种职业?

不知道门后的女人长什么样子,他老婆死了十年了,光棍儿也打了十年,好久没碰女人了。这会儿他忍不住幻想起门后女人的长相。钟强不禁将手中的纸钞放在鼻子下面闻起来,钞票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像是女人的脂粉气,更像是庙里面的香火味。钟强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纸钞。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突然,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手中的纸钞并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钟强两腿发麻,儿子的话涌上心头,莫非真的遇上脏东西了?他吓得想赶快离开。谁知刚迈出一步,四楼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钟强动都不敢动一下。

黑暗中传来“吱”的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板被一把钝锯划过。

422的门,开了……

杜鹃开着车风风火火地奔驰在去警局的路上,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高漫。高漫小小的脸上看不出开心还是难过,只是双眼出神地盯着窗外。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杜鹃连上蓝牙,播放了一首现在大火的儿童剧的主题曲,希望能让高漫待得更加舒适。高漫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杜鹃一边开车一边主动找话题:“漫漫?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好看的书啊、电视啊?跟阿姨分享一下呀!”

高漫沉默,杜鹃在心里腹诽:“我可真是,现在小朋友都不爱谈学习,还不如问问有没有什么追的明星好。”

杜鹃以为自己把话题聊死了的时候,高漫忽然主动开口。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吗?”

高漫平静的声音把杜鹃问得语塞,她思考良久后回答:“漫漫,你还小,不懂这么难的事情。你的爸爸妈妈比以前还要爱你,只是他们现在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爱你。”

高漫掏出书包里的报纸,一言不发地递给杜鹃。

杜鹃瞄到报纸上占据了整个篇幅的照片后一愣,上面是她和高南出席活动时所拍的合照,照片上二人穿着晚礼服站在一起。

似乎猜到了高漫心中所想,她答道:“我是你爸爸的工作伙伴,也是好朋友,就像米峰叔叔和你的爸爸妈妈一样。我们都疼漫漫。”

杜鹃一边回头与高漫解释,一边倒车。

忽然“砰”的一声,车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路障。

杜鹃紧张地看高漫:“漫漫,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其实车子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但想到高南对高漫的紧张程度,她自然也将高漫当成宝贝一样。

杜鹃下车,带着高漫检查车的情况,看来只能停在这里等保险公司了。

高漫忽然伸手指向远方。

杜鹃刚想拿出手机拨电话,注意到高漫的动作后,顺着高漫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前方不远处米峰正急急忙忙带着两个小警员走向警车。

杜鹃抱起高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米峰身边。

“我来送漫漫,高南说他跟你打过招呼。”杜鹃冲到米峰面前。

米峰看到杜鹃有些惊讶,随后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啊!对!看我这脑子,差点儿忘了!”

高漫与这个米峰叔叔素来不见外,自顾自地爬上了米峰的警车。

“漫漫,快下来,叔叔要去出警,你先去叔叔办公室等着好不好?叫晓峰哥哥和李曼姐姐陪你玩。”

高漫如一座小山般纹丝不动端坐在后排座椅上。米峰和杜鹃面面相觑,无可奈何。身后警员催促:“头儿,来不及了,那边都等着呢,您先去看看现场吧。”

米峰一咬牙:“算了!先带着!”

趁米峰不备,杜鹃也一溜烟挤进车里,坐在高漫旁边。

米峰抓抓头发:“你也来添乱!”

杜鹃学着高漫,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米峰无奈,这场沉默的僵持最后以高漫与杜鹃的胜利告终。

米峰黑着脸道:“一会儿到了现场,你们两个哪儿也不许去,在车上坐着,听到没?”

高漫面无表情,杜鹃点头如啄米。

米峰迅速坐到驾驶位,发动汽车,箭一样飞驰而去。

坤和苑,江城市内最老的住宅小区之一,由于位置偏僻再加上附近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是一个殡仪馆,因此大家纷纷搬离。住在这里的人家,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米峰下了车,办案警员带他前往案发地。杜鹃从随身包包里拿出iPad,开始在车上办公。一旁的高漫小眼睛紧紧盯着米峰,她趁着车门没关,下了车。杜鹃发现高漫不见了的时候大惊,连忙丢下手中的iPad,跑下车寻找高漫。

米峰跟着警员来到了坤和苑其中一栋楼内,他们爬上了四楼,来到422房间门口,一路上都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线。也许是这里太久没有发生过意外,也许是太久没有来这么多人,坤和苑的住户纷纷出来围观。即便如此,围观的人也没有几个。

米峰走进422房间,房间里四处扬尘,明显很久没人居住。家具已经破败不堪,墙上的斑驳讲述着这栋老房的历史。墙上挂着的黑白遗像是一名老人,遗像下面,并没有贡品,而是一碗又一碗吃完的外卖盒,有几碗里面还剩了几个馄饨,已经发霉过期了。墙脚放了一个火盆,里面是未烧完的冥币。

米峰走出房间,几个警员仍然在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米峰不满道:“现在是什么都要找我们刑警吗?市内那么多大案、悬案没破,一个入室盗窃案也要我们来破?其他民警呢!”

身旁的小民警记录员拿着档案夹跟在米峰后面报告:“米队,您消消气,不是我们想来麻烦您。这不昨天晚上的外卖员已经吓得精神失常了,他报警的时候喊鬼杀人了!这不就直接给接到你们那儿去了。而且……也确实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也不像是入室盗窃。这左右都麻烦到您了,案子又古怪,您就看看怎么回事。”民警在一旁赔笑,他们一入职就听过这位米队的名号。

米峰皱眉,问道:“鬼杀人?尸体呢?屁都没有!”

民警回答道:“谁说不是呢。可这外卖员钟强啊,人已经被吓蒙了,现在是啥也问不出来,就是一直说鬼杀人了。至于这鬼长什么样,杀的人在哪儿,他都说不出来,现在人从医院给接来了,一会儿还得回去继续治疗。”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拉着米峰的衣袖问道:“听说啊,鬼才爱吃馄饨呢,这老头儿怀着怨气走的,肯定回来闹了。”

米峰问道:“你认识这家人?”

老太太摆手道:“说不上认识,只是在这里住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互相知道。有好几次,我看到这老头儿的儿子带着媳妇和女儿过来,但是每次只坐几分钟就走了。唉,一把年纪,自己死在房间里,还是半个月后才被发现的。”

米峰陷入思索,忽然一个人撞在他的腿上,吓了他一跳。他低头,发现是高漫。米峰一把抱起高漫,嗔道:“不是让你待在车里吗?这是案发现场,叔叔在抓坏人,你不能进来。”

杜鹃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接过高漫,米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她们走下楼回到车上。

外卖员钟强已经神志恍惚,大白天也穿得特别厚,大衣里面的病号服歪歪扭扭堆在一起。米峰将钟强叫到商务车上,简单问了几句。

“你昨晚几点到达案发地的?”

“将近……早上两点。”

“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有!很多异常!灯坏了!有人在黑夜里盯着我!不,不是人,是鬼!”

“鬼?你怎么知道是鬼?你见过?鬼长什么样子?你说422房间的门开了?”

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钟强全身发抖,用力抱紧自己。

“我确定……一定是鬼!422开门的时候……好黑……特别黑……他给了我冥币……我应该赶快走的……不应该胡思乱想。可是灯灭了之后,房间开了,一个很冷的东西撞在我的身上。我怕极了,裤子也湿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米峰陷入沉思,此时车门被拉开,老钟带着孙子将钟强接走了。

众人在现场一无所获,米峰启动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杜鹃被钟强的话吓得魂不守舍,缩在后排抱着高漫,高漫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米峰见杜鹃有些紧张,便调侃道:“怎么?雷厉风行的杜小姐也怕了?要我给你讲讲我市十大奇案吗?”

杜鹃见米峰揶揄自己,马上强绷起精神,奉上一个白眼。

回到警局,422主人的儿子和儿媳早已等候多时。米峰一刻也等不了,马上冲进笔录室。杜鹃与高漫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二人识趣地去了米峰的办公室。

422主人的儿子和儿媳,女的雍容华贵,男的西装革履,看样子非富即贵。米峰大致扫了一眼便坐下来,打开文件夹问道:“徐先生,您的父亲常年住在坤和苑4栋422房间,并于上个月初死亡,是吗?”

徐先生唯唯诺诺地答道:“是的,我父亲上个月刚死。”

米峰抬眼看了他一下,点点头。这个徐先生有些奇怪,父亲死了似乎毫不伤心。

徐太太看着米峰说道:“哎,我说警察同志,你们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好呀?我们的房子要卖的呀!我听我爸爸在拆迁办的老同事说呀,坤和苑那边是不会拆迁的,我们还想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卖个好价钱呢!”

米峰忍住心中的不快,对着徐先生继续问道:“您的父亲除了您,还有没有其他亲属?”

徐先生摇头:“没有,其他亲戚都在西北老家。”

徐太太马上抢话:“哎哟!那些穷亲戚,远着哩!我说警察同志,您行行好好不啦,您也知道那里的房子不好卖,我们非常希望赶快转手呀!”

米峰自动忽略徐太太的话,继续问徐先生:“你们的房子挂出去多久了?您父亲去世之后你们回去过吗?”

徐先生刚要说话,徐太太抢话道:“老爷子刚走,我们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挂出去了。之后我们也没有回去过。谁会回去那种地方哟!他是病死的啦!不是横死,不是凶宅。警察同志,您周围有没有朋友要买房呀?便宜的哟!”

米峰揉着额头,没有回去……那盆冥币是谁烧的?难道真的有鬼怪?

高南参加完年度作家颁奖晚会后,与杜鹃在家门口分别。他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回家里,一开灯,一团粉红便扑了上来。高漫抱住高南,令他所有的疲劳一扫而光。

只是……

高南皱皱鼻子,仔细地嗅,什么味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南一把松开高漫,一边说一边走进房间。

“是不是你米峰叔叔又在家里煮饭了!”

高漫只是看着高南,高南转身冲到厨房门口,米峰正对着一堆黑暗料理发呆。

“老米!”

米峰吓得浑身一颤:“是你啊,吓死我了,本来今天就遇上一奇案,你还这么吓我。”

高南手忙脚乱地拯救厨房里可怜的厨具,米峰怡然自得地倒了杯水站在一边,看着高南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我说你啊你,自己厨艺就那么几斤几两,就别总拿我家厨房练手了。”

“喂,我一个黄金单身汉,家里厨房肯定没你这里好啊!”

“怎么?要不要给你煮碗馄饨啊?”高南揶揄道。

米峰听到“馄饨”二字来了兴趣:“你听说了?”

高南回答道:“今天杜鹃跟我讲了你们的灵异案件。”

米峰不屑地摆手:“什么灵异案件啊?这女人啊,就爱夸大,就是一个普通案子而已。”

高南刚好整理完厨具,一边擦手一边说道:“走,去书房聊聊。”

米峰眼睛一亮,知道自己今天没来错,高南这个老狐狸主动出山了。

书房中,高南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雪茄与米峰分享,二人在轻烟缥缈中聊完了案件前后。

高南放下雪茄,说道:“赌吗?”

“赌!一个两百块钱的微信红包。”

高南斜了他一眼,调侃道:“米大队都是刑警大队队长了,还这么寒酸。”

米峰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们人民的公仆哪有那么多钱,哪像您高作家多产多金!”

高南严肃起来,说道:“嫌疑人,男,应该在25岁到35岁之间,身材微胖,身高在170cm到180cm之间。无业,本市人,曾做过快递员、外卖员、送奶员、送报员一类职业。近视、戴眼镜、半长发。”

米峰不禁鼓掌,赞道:“行啊,高大作家宝刀未老,这一手肖像侧写还这么牛,可以可以!”

高南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在深夜一两点后,去青浦路附近蹲点找找看,那一带距离事发地不远,地下酒吧多,是落魄艺术家聚集地。这案子嫌疑人不图财、不害命,难不成只为了吓唬外卖员?说不定另有隐情,你们先去查查看吧。”

米峰竖起大拇指,赞道:“牛!虽然你这想法不一定对,但也是一种新思路。”

这个时候高漫忽然推门进来,米峰和高南连忙开窗通风,高南蹲下来柔声细语地询问:“怎么了漫漫?是不是困了?”

高漫揉着眼睛点点头。

高南想到明天高漫学校组织秋游,需要早起,于是抱起高漫走出书房,走之前用眼神警告米峰,把书房整理干净。案子有了进展,米峰心里正高兴,也不与他一般计较。

第二天一大早,高南亲自将高漫送到学校,然后嘱咐高漫,结束后在学校等他来接。高漫乖巧地点头,高南这才放心。

高南刚从学校回到家,米峰的夺命连环call便打来,对方如同火烧了屁股一样要高南来一趟警局。高南熬夜赶稿,又起大早为高漫做郊游便当,自然不会跑过去听他絮叨。谁知挂了电话没多久,米峰就风风火火地开着警车来了。车顶的警笛还没关,米峰便跳下了车。高南躺在**正幸福地补回笼觉,结果被一通砸门声吵醒。高南披着睡袍开门,果不其然是米峰。

米峰满脸胡楂儿,看样子是熬了一夜没睡。

“干吗,米大队?!”

米峰激动不已,拉着高南就往电梯上拽。高南脑子还有点儿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米峰拉到了楼下。

“快点儿上车,你太神了,昨晚上我带着一队兄弟蹲了一晚!全中!”

高南看了一眼米峰身后的警车,以及不远处路过邻居疑惑的眼神,十分头痛。

“你以后来我家,能不能别一个警车顶到大门口?”

米峰回头看看,挠挠头,道:“哎,你看我这不是忘了嘛!”

高南无奈道:“你不是破案了吗?我不去。我上去睡觉了,下午还得接漫漫。”

米峰强行把高南扯上车,说道:“还有点儿收尾工作——你是大功臣嘛!得去得去!虽然你不是我们公安队伍里的一分子,但是人民群众立功了,也是要奖励的嘛!”

高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米峰塞进车里,随后警车一溜烟绝尘而去。

到了警局,高南见到了坤和苑冥币事件的嫌疑人,果然是个落魄歌手,看样子30岁上下。

米峰将收尾工作交接好后,拉着高南与辛苦的一众兄弟浩浩****地去吃涮羊肉。

一群穿着警服的老爷们儿中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高南,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搞笑,还好众人私下都熟悉,倒也不那么尴尬。

在聊天儿中,高南得知,原来嫌疑人是本地人,啃老、单身,因为辞了公务员的工作去搞音乐,被父母赶出家门,在外面流浪了三年,居无定所,又在梦想的道路上处处碰壁,因此生活一度贫困不堪,但又死要面子不肯回家向父母低头。无路可走、被房东赶出家门后,他四处流浪,住过工地,住过公园,直到天气越来越冷,才动了跑去别人家偷住的念头。

他是江城土生土长的人,知道坤和苑是最老的小区,里面住户都是老年人,而且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剩了不少闲置的房子。他翻到钟强当日送外卖的房间里,发现屋主的遗像,得知这个空房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回来,于是便住下了,甚至还买了点儿冥币为老人烧纸以表示感谢。直到那日,他因喝了点儿小酒,翻遍身上都没有钱,借着喝了酒的糊涂劲儿竟然不慎将冥币递了出去,递出去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自己私闯民宅,他借着由于电路老化引发的短暂停电冲了出去。自以为脱离麻烦,没想到反倒引来了警察调查。

众人唏嘘,做他们这一行的,看到过不少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但是没办法,法律是严肃的,任何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做违法的事,他们是法律的捍卫者,必须惩治违法者,保护更多的人。

几个大男人喝酒涮肉,不知不觉一整天就过去了。

高漫郊游也结束了,带队老师陈潇召集四处奔跑的小朋友们在校车门口排队,准备上车。在远远的角落里的高漫听到了老师的召唤,于是起身准备向校车方向走去。

“高漫?”

高漫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女人正在叫她。高漫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只是愣愣地打量着她。

风衣女人说道:“我认识你爸爸妈妈呢,他们托我来看看你,你是不是今天玩得不开心呀?”

高漫点了点头。

风衣女人耐心道:“那阿姨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呀?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其他小朋友,玩完后阿姨送你回家。”

高漫脸上露出了期许,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继续蛊惑:“那你去跟老师说,说阿姨是你的姑姑,来代替爸爸接你的,好吗?不然老师不会放你走的。”

高漫想了想,有些犹豫,随后用力地点头,然后跑向陈潇。

高漫拉着陈潇的手,嘴巴张了又张,也讲不出所要表达的内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个风衣女人见状,径直走向校车,来到高漫和陈潇面前。

“陈老师你好,我是漫漫的姑姑,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我来替她父母接她回家。”

陈潇有些戒备,问道:“可是高漫的父母并没有通知我们校方。”

风衣女人从容自信地说道:“漫漫的父亲叫高南,她的母亲叫刘娜,他们是真的有事抽不开身才让我来接她的。”

陈潇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女人,认真地问道:“漫漫,这个是你的亲姑姑吗?你见过她吗?”

高漫迟疑了一下,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潇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于是拿出手机给高南打了电话,手机响了半天,却一直无人接听,陈潇心想,也许高南真的是在忙,所以没办法接孩子,这才答应风衣女子接走高漫。

高漫脸上露出些许欢喜,亦步亦趋地跟着风衣女人走了。

另一边庆功宴毕,高南准备直接去接高漫。但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穿的是睡衣,不但手机落在了家里,更是身无分文,无奈只好从米峰那里要了些钱,准备先打车回家。

恰好这时,米峰的电话也响起。市里发生了一起儿童绑架案,局里招他们回去,说是案情有些特别。

高南与米峰分开后,自己直接打车回家,先换了衣服,又从**翻到了手机,打开一看,上面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陈潇的。

高南回拨过去:“喂?陈老师。”

“高漫的爸爸是吗?”

“是的,我是,我正要去学校接漫漫。”

陈潇疑惑道:“漫漫不是被她姑姑接走了吗?我再三跟漫漫确认,她自己也承认那个人是她的亲姑姑。当时我还给你打过电话了,但就像她姑姑说的一样,你在忙没接到电话……”

高南的脑海炸裂,酒醒了大半,他是没有姐妹的,高漫哪里有姑姑?他下意识地想拨通刘娜的电话,但想到她会担惊受怕,于是作罢。

陈潇焦急地在学校等候,高南匆匆赶到。陈潇也慌了,在为高漫的失踪感到自责。她手舞足蹈地为高南形容那个女人的长相,可越描越乱。

就在此时陶玉达出现了,他的出现令高南一惊,陶玉达也张大了嘴巴。

“高作家,您怎么在这里?我们好有缘啊!”

“你……接孩子?”高南回头看看身后幼儿园的牌子。

陶玉达笑着解释道:“我是接女朋友,刚刚听她说学校出了点儿事,想着看能不能过来帮帮忙。”

高南看着陈潇和陶玉达,心中也猜到七八分:“你们是情侣?世界真小。”

陶玉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陈潇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再次陈述了一遍,并提议报警。

高南冷静地说:“好!我马上报警,不过在警察来之前,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找到漫漫的线索。”

陶玉达忽然灵光一现,跑到校车旁边绕圈跑,忽然大喊道:“高作家,小潇!你们来,行车记录仪!那个女人万一被录到了呢?”

高南眼中一亮,三人马上联系司机,开了车门拿到了行车记录仪。看过之后高南心中更加寒冷,陶玉达脸色也有些僵硬,接走高漫的不是别人,正是签售会那日出现过的阮玉玲。

陶玉达提议:“我现在马上打电话报告给警察,让他们立刻逮捕阮玉玲。”

高南忽然眉头一皱,抬手示意稍等,他迅速快进,直到某个节点,发现行车记录仪不仅拍到了阮玉玲,还拍到了她的车。

事情变得刻不容缓,高南迅速叫车前往警局。他想去求米峰帮忙,查看天眼探头,只要阮玉玲的车敢行驶在路上,就一定会被拍下。陶玉达也自告奋勇地前往帮忙,并叫陈潇将行车记录仪拷贝一份,先行回家。

高南赶到米峰处,米峰那里已经忙成一锅粥,他们做警察的就是这样,一个案子忙完了,还没歇会儿,马上就被另一个案子拉了过去。陶玉达战战兢兢地陪着高南走入警局,他看着墙上的那些分析图,有些不寒而栗。

米峰这边遇到了棘手的问题,绑匪绑了一个孩子。目前绑匪虽然没有明确说明自己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来者不善。米峰作为刑警队长,现在必须要赶到受害者家中。但显然高漫失踪的事情也刻不容缓,米峰无奈,只好联系其他队员来和高南对接,又给交警大队的老朋友打了招呼,高南直接过去就可以。

高南也知道米峰的难处,知道他此刻实在分身乏术。米峰一直将高漫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得知高漫失踪了,肯定也是心急的。高南告别米峰,带着陶玉达匆匆赶往交警大队。

交警大队的老马见了高南,热情地出来迎接。他与米峰是老朋友了,况且高南的名声他也多少听过,如今孩子丢了,他无论出于职责还是情谊,都义不容辞地帮忙。

在老马的帮助下,高南很快便找到了当时阮玉玲开的车,可她似乎很懂套路,开着开着便开到了小道,避开探头,然后再无踪影。老马在了解情况之后,马上安排人手开始进行调查。高南临走前央求老马,如果有这辆车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

离开交警大队后,高南告别了陶玉达回到了家,过了一会儿米峰也匆匆赶到。

“怎么样?漫漫找到了吗?”

高南沮丧地摇头:“车避开了探头,老马已经安排人手去查车辆的信息了。”

米峰忽然将手搭在高南的肩上,特别认真严肃地说道:“高南……我们也许遇到了麻烦。”

高南抬头,米峰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受理的那起绑架案,嫌犯的作案手法和做事风格与当年的武广一模一样,嫌犯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而且同样留下了一堆证据来迷惑警方。巧合的是,如今武广出狱了。也许……”

高南点头:“其实今天带走漫漫的人是个女的,而且你也认识。就是签售会上被带走审问的那个阮玉玲。”

米峰有些惊讶,下一秒冷静下来之后说道:“怎么会是她?看来我们要小心了,上次签售会的事直到现在也没有查明是谁搞的鬼。我总觉得暗处有眼睛一直盯着我们,总之,万事小心。”

高南点头:“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我甚至在猜想,阮玉玲背后有没有其他人,联想到今天的事,我在想会不会她和武广有什么关系。我还记得武广手上戴着婚戒,你说会不会他和阮玉玲……”

米峰看着高南认真道:“是啊,我也有些怀疑。如果他们二人真有什么关系的话,那漫漫……”一想到这个后果,他后面要说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他担心自己的话,会刺激到高南,于是转过话题,故作轻松地道,“不过上一次我们就已经了解了那个女人,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可疑的。非要说有什么可疑的——其实我还有点儿好奇,怎么会有女粉丝为你如此疯狂?要说娱乐圈的小鲜肉还行,你嘛……我觉得这一点非常可疑。”

高南无语,懒得接他的话茬儿:“当务之急是找到阮玉玲,找到漫漫。我也希望她和武广没有关系。今晚我不睡了,得等老马电话。”

米峰坐在高南对面,询问道:“漫漫的事,你和刘娜说了吗?”

高南摇了摇头。二人相对无言。

过了很久,高南终于鼓足勇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刘娜的电话。

“喂?”

“娜娜,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高南的喉咙像是有些堵住。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说吗?漫漫刚睡着,你一个电话把我们都吵醒了!”

刘娜烦躁的语气却让此刻的高南愣住了,窒息了很久的他忽然获得了一丝空气。

“漫漫?娜娜你跟我说,孩子在你那里吗?还是说……你们在哪儿?”

刘娜感到有些好笑:“我们在哪儿?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家里啊!”

“漫漫怎么会在你那里?”

刘娜失笑,说道:“漫漫今天轮到我带,当然是在我这里呀!”

“我是说,漫漫怎么去得你那里?”

“杜鹃送来的啊!”刘娜回答道。

高南喃喃:“可是杜鹃昨天已经出差去了日本,根本不在国内。”

一时间,电话两边全部愣住。

刘娜睡意全无,从**坐起来,握着手机说道:“今天我刚到家,保安就来了电话,叫我去门卫处接孩子,说是一个女人送来的。”

高南陷入沉默,这个叫阮玉玲的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娜娜,现在出了点儿事,你看好漫漫,明天正好是漫漫到乔医生那里的日子,咱们在那边见一面。”

刘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应了一声之后,挂了电话。

挂下电话后,高南与米峰相顾无言。

“还好漫漫平安……”米峰呼出一口气,压在心底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幸好今天漫漫的事情和十年前无关,和武广无关……”

“是啊,十年了。”

米峰感叹:“没有十年前,今天我也不是刑警队长。”

十年前。

一间不大的两居室里,七八名警察有条不紊地在房间里布置各种仪器,丈夫抱着妻子坐在沙发上,二人紧紧地盯着电话,等候着来电。

小刑警米峰站在外面的走廊里静静地抽着烟。

“丁零零……”

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这件绑架案由于媒体的介入,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轰动江城的大案。绑匪自称“下山虎”,蹲点多时,专门挑选了这个父母在外工作、假期独自在家的儿童下手,并在绑走孩子后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下山虎”的签名。如今已经三天过去了,早已错过了绑架案的最佳寻找时效。这个“下山虎”神龙见首不见尾,警方根本无法追踪。

米峰当时只是个菜鸟,办案小组买咖啡的跑腿人员怎么也插不进手,同时也是整个小组最闲的。这对于有一身抱负的米峰来说无异于酷刑。他时常找还是律师的高南与刘娜谈心。

米峰下了班,又一次约了高南和刘娜,三人坐在大排档里,各自絮叨着工作的苦闷。

刘娜拿来起子,开了三瓶啤酒,三人一边撸串一边喝酒聊天儿。

刘娜揶揄道:“米警官,你不去办案,约我们撸串,难道大排档里有绑匪出没?”

米峰用力咬下一块肉,说道:“别提了,最近那个绑架案,大家都在忙着抓老虎,也没人有空儿理我,这不我就闲了嘛!”

高南说道:“行啊,你小子有这么好的锻炼机会,怎么不表现表现?”

米峰摆摆手,说道:“你就别和你老婆一块儿酸我了,每次案子越严重,我就越没机会锻炼,上头说时间紧急,不能轻易让我这么个没经验的插手,群众的事没有大小,不能儿戏!”

高南无奈地笑笑,举杯与三人碰杯。

“我说,你那个案子,我和娜娜倒有些看法。”

米峰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你说这个‘下山虎’每次打电话都能掐准时间在搜索定位前关掉,来电显示均来自公共电话亭。你们有将所有电话亭定位过吗?也许连起来会有新发现。”

米峰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我们查遍了所有电话亭,可是电话亭太分散了,几乎遍布全城,对我们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高南补充道:“你们去查各个路口的监控,也许会有发现。还有,寻找所有银行失信名单,以及刑满释放人员名单,在里面找一个年纪在35到45岁之间,身材宽厚,身高不足175cm的人,秃顶、发福、单身,经常出入于凌晨的便利店。”

米峰问道:“你这犯罪肖像侧写靠不靠谱啊?”

高南听到米峰质疑,反问:“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刘娜忽然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起来,惊呼道:“我想到了!”意识到周围人的注意,她连忙坐下。

“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既然我们已经掌握绑匪的特征,那么便可以利用仅有的点,来守株待兔。”

米峰不懂:“守株待兔?”

“绑匪绑架为什么?”

米峰回答:“钱。”

“现在有没有要到钱?”

“没有。”

“那好,他肯定会再一次联系人质家属,如果你们将所有靠近马路停车点的电话亭控制住,那么如果他下次打电话,就会马上被发现。”

米峰猛灌了一口酒说道:“别闹了,你当我们局里有多少人啊,全市这么多电话亭,怎么盯得过来啊!”

刘娜娓娓道来:“你别急,听我说。高南,你现在打电话用什么?”

高南答道:“手机,你几个月前送了我一部新手机当作生日礼物。”

刘娜看向米峰问道:“你呢?”

米峰红着脸不满道:“别以为你们才有人送手机,我们光棍儿也是有人送的!”

米峰掏出一部诺基亚手机拍在桌子上,不服气地说道:“喏,单位发的!”

刘娜继续说道:“试问现在大家谁没有手机呢?连家里的座机也没那么普及了,更别说电话亭。你们有没有注意过,路边电话亭损坏严重,大多已经不能用了,只是摆设,有些更是被拆除了,这就帮助我们排除了一部分。再加上我之前分析的,绑匪每次驾车全市跑,寻找电话亭,所以只要排除步行街、公园、居民区不好停车的电话亭,剩下的范围虽然并不精确但是有一个方向。”

这次轮到米峰“噌”的一下站起来,高南连忙将他拉下。

米峰拍大腿感叹:“好主意!是个新想法,娜娜,你真聪明!我这就给我们头儿打电话捉老虎!”

米峰刚拿起电话,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点了“接听”,放在耳朵边。高南与刘娜看着米峰的脸色渐渐变得惊愕。

挂了电话后,米峰沉沉地说道:“‘下山虎’落网了,是孩子的继父。看来你这次的侧写一点儿都不靠谱!”

说完,米峰还不等高南与刘娜反应,起身拿着外套便跑了。

人质的继父名叫刘子健,与人质的母亲结婚两年,无稳定工作,一年前生意失败,半生积蓄全部搭了进去。据警方拷问发现,继父外面有一个情人,人质的母亲不知。因此警方推论,刘子健想要在人质的母亲那里套出一笔钱,然后和情人双双离开。刘子健的情人也到警局指认,刘子健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米峰冲到当时的大队长赵镇华的办公室,试图说出自己的想法。

“头儿,不对,嫌犯太容易找到了!好像证据都是送到我们面前的。”

赵镇华喝着茶水,怡然自得,说道:“小米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法多,可办案这事我做了三十年了,还能不如你?”

米峰连忙解释道:“头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果我们抓错了人,那可能就犯了大错了!”

赵镇华把茶杯重重一放,从抽屉的文件夹里拿出两张照片甩给米峰。米峰拿起照片看,一张是绑匪寄给人质母亲洪静的,上面是人质一个人站在一面墙前面。另一张是一间空房间,相似的是,墙上的墙纸与小男孩儿身后的一模一样。

赵镇华沉声说道:“你看看吧,一张是绑匪寄来威胁的,另一张是刘子健老家房间里的图案,作案工具全都在家里搜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米峰依旧不服,辩解道:“墙纸谁都可以买得到,不一定能证明‘下山虎’就是刘子健!”

赵镇华拍桌子站起来:“你这小子给我看清楚,那张墙纸不是买的,是画的!全世界仅此一张。刘子健是学美术出身!”

米峰哑口无言,但依旧坚持:“头儿,我恳请你晚点儿结案,给我三天……哦不,两天,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查清楚!”

赵镇华气急,大吼:“给我滚出去!滚!”

米峰垂头丧气地走出赵镇华办公室,一开门,看到一群办案组同事正挤在门口偷听。他们见米峰丧气的脸,纷纷散去。

第二日,刘子健被带去指认现场。这起继父绑架继子的新闻轰动一时,绑架儿童的恶魔“下山虎”落网,媒体全部涌来报道。米峰更加苦闷,高南和刘娜一时不知如何劝慰他。

刘娜感叹道:“其实这个时候,最脆弱的是那个母亲吧。自己以为找到了新的幸福,可谁知所遇非良人,还把自己的亲儿子毁了。”

米峰喃喃道:“洪静……洪静!糟了!”

说完米峰直接冲出高南家,一路恨不得以八百迈的速度冲向洪静家中。米峰到了洪静家中时,她家里竟然大门未锁,房间里空无一人。电视上播着刘子健指认现场的新闻,厨房里烧水的锅煳了底。

米峰拨通了洪静的电话,关机。他机警地去座机上查找通话记录,果然,二十分钟前有一个未接来电,洪静应该是那个时候走的。米峰仔细检查,发现家中并无留下任何线索。

最近的银行!

对,如果是绑匪来电,势必会趁着所有人的焦点都转移的时候来找洪静这个已经濒临崩溃、脆弱不堪的女人下手,完成他最后的目标——钱。

米峰迅速来到了附近的银行,并拿出警官证调取了监控,他看到洪静确实来这里取了一笔不菲的现金。

米峰一边拨通电话一边上车。

“老马!是不是朋友?!”

“老米……你要干吗?”

“找你帮忙,十万火急,事关大案!帮我查一辆车,看它往哪个方向开了。”

“不是,你这是为难我,我没那么大权力!”

“出人命了!来不及打报告申请了!老马,这次你不帮忙,真的要出大事了!”

米峰挂了电话后不久,老马发来了信息:沿着环城高速,洪静驾车去了西郊。米峰得到消息后一脚油门追上去。

一路上米峰双脚虚软,奔向目的地,越近他就越紧张。但一切还是晚了一步,米峰赶到的时候,两辆车停在路上,金钱散落一地,洪静与一个壮实的男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那个被绑架了的小男孩儿就站在一边,很快他就哭着冲过去,对那个打他妈妈的人拳打脚踢。可是壮汉太壮了,一个反手就将小男孩儿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将洪静推倒在地上。

米峰连忙下车,想去腰间掏枪却空空如也,无奈只得掏出警官证,大吼:“放下她!”

壮汉见是警察,质问洪静:“你居然报警?让警察跟来?你……你不怕我杀了你儿子?”

洪静也怒吼:“我不报警你也没有打算让我们娘儿俩活着回去,我来的时候你在干吗?我晚一步你就要掐死他了!”

壮汉歇斯底里地吼:“我只是想要点儿钱还债!我没有想害人啊!”

米峰试图安抚住壮汉,循循善诱道:“你听好,我是警察,更是你自首的见证人,我刚刚已经看到你有试图悔过的征兆,现在你只要将孩子给我,跟我上车,我保你会从轻判决。”

壮汉大笑:“少来这套,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筹码,给了你,四面八方马上就会冲出无数个警察。”

米峰耐心地讲道:“你忘了吗?你将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刘子健的身上,等他们反应过来再回过头找你,你的罪可不止一项绑架了。你认为你逃得过警方的追捕?”

壮汉有些慌,米峰眼尖地看见他眼底的游移,伸手将车钥匙和警官证用力地丢到壮汉脚边。

“你放开那个小男孩儿,我的车钥匙给你,我也不瞒你,你的车已经被警方掌控,你自己做选择。一是开我的车,拿我的警官证,避开所有的警方视线,但是你的下半生将在逃亡中度过,而且我相信警方会很快逮捕你,然后你被判重刑,出狱无望甚至更严重。二是你跟我走,从轻发落——主动自首,换个下半生稳妥。”

米峰淡淡道:“你有老婆吧?”

壮汉一怔:“你怎么知道?”

米峰看向停在路上的其中一辆车,里面的后视镜上挂了许多可爱的挂件,车里还摆了一个水晶摆件,里面隐隐约约是一个女子的照片。

米峰回答道:“你车里全是她的东西,你一定很爱她。她知道你做了这些吗?”

壮汉的气势忽然弱了下去,像个可怜的小男孩儿:“那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我,我们也快离婚了。还好我的债务都是我个人的,没有连累到她。”

米峰看事情有了眉目,继续道:“你不想跟她相守吗?不喜欢可以追回来,你自首,出狱后亲自去找她,哪怕她和别人在一起,你起码还有自由去看着她慢慢变老。”

“倩倩……倩倩……”

“跟我上车吧,放了那个男孩儿,说不定你出狱后也会和倩倩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孩子。这里是高速出口,太危险了,我们先上车离开。”

壮汉兀自沉思,似乎在下一个重大决定。不时有几辆大货车从旁边驶过,他们三辆车违规停在这里,没有放警示牌,又是转弯口,实在是太危险了。米峰心中暗暗着急,知道自己或多或少打动了嫌犯的心。

终于,壮汉手一推,将小男孩儿推出。

“人你们带走吧,你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米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急忙跑向壮汉,将手铐挂在他手上。小男孩儿脱离了绑匪的束缚,连忙冲向倒在地上的洪静。而此时一辆载满货物的货车转过弯道直接向小男孩儿和洪静冲过来。洪静在关键时刻,不顾腿上的伤,强行站起来用力推开了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吓得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胳膊痛到无法动弹。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宁静,米峰和绑匪回头惊呆了,然而还是没能制止悲剧的发生。

米峰连忙冲过去。而此时壮汉似乎也吓到了,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见血。米峰迅速拨打120,救洪静和她的儿子。

可惜,洪静还没有等到120来就离世了,而那个小男孩儿好像傻掉了,竟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他只是不停地喊着妈妈,看着空旷无垠的天空,等着母亲的归来。

最终警方将绑匪捉拿归案。绑匪名为武广,因为背上文了一头猛虎下山,于是给自己取诨号为“下山虎”。他没什么文化,走了狗屎运当了包工头,赚了不少钱,也是个小老板。但前段时间因破产而负债累累,每日坐在家里看各种犯罪小说的他,找到了新财路,于是瞄准了绑架。

武广被捕,刘子健洗清了冤屈,而米峰也因此步步高升。

武广进去之后,高南与米峰可怜失去母亲的小男孩儿,于是高南再次对武广提起诉讼,索要大笔赔偿金作为小男孩儿的精神损失费用。武广被提审到看守所开庭,刑事审判之后的这场民事诉讼最终以高南胜诉为结局。

由于武广入狱,大笔的赔偿金落在了尚未办好离婚手续的倩倩身上。至于倩倩,光速与狱中的武广办理好了离婚手续,跟着情夫远走高飞,留武广一人在监狱里为自己的恶果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