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受人指使

严政带着欧阳错和康佳佳两人驱车来到老电影院,在电影院门口四下观察了一下,从大门出来,原本是一个院前广场,但因为荒废已久无人打理,早已长满杂草。穿过几百米宽的院前广场,就是南华路。南华路是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大马路,但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显得有点冷清。马路边就有一个公共汽车站台,但并没有什么人在站台上等车。

严政到站台上看了一下,根据上面站牌显示,经过这里的只有805路这唯一一趟车。正好这时,听到一阵喇叭鸣响,一辆805路公交车缓缓驶过来,停在站台边。

欧阳错跟康佳佳一起,一边跳上车一边对严政道:“严队,我跟佳佳坐坐这趟车了解一下情况,你先回队里等我们吧。”没待严政回话,公交车已经驶出站台。

公交车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乘客,欧阳错和康佳佳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抬眼一看,头上共有两个车载摄像头,一个对准司机位置,一个对着车厢,应该能把车厢的所有位置都拍下来。几分钟后,公交车拐出了南华路,往主城区方向驶去,一路走走停停,经过了十几个公交站,大约二十分钟后,来到了工字桥站。

两人下了车,发现这个公交站距离华风小区也就三百来米距离,邹大福如果坐公交车往返电影院去参加金维他公司的讲座,倒也还方便。欧阳错给严政打了个电话,先是说了公交车上的情况,然后又说:“从电影院到工字桥,有二十多分钟车程,下车后还要走几百米才能到邹大福所居住的华风小区。不过这段路是一条大街,街上人来车往,凶手要想在这条街上悄悄调包邹大福手里的胶囊只怕有点困难。所以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凶手在公交车上动手换掉了邹大福的胶囊。”

严政问:“公交车上有监控吗?”

欧阳错说:“有的,一共有两个,一个对着司机驾驶区,另一个对着乘客区。我问过司机,这条路上的所有公交车车载监控都是这个配置。”

严政想了一下,说:“那你们先不用回队里了,直接去公交公司吧,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你们去那里把当天下午经过电影院的805路公交车的监控调出来看一下,一定要看仔细了,千万别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咱们能否找到真凶,就在此一举了。”

欧阳错点头道:“好的。”挂断电话后,他立即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康佳佳一起赶往公交公司。

因为严政事先已经打过电话,并把相关调查手续传了过来,公交公司这边一个姓林的副主任接待了他们。欧阳错问林主任,公交车上的监控视频终端在哪里?

林主任说:“在调度室,我们公司所有公交车的车载视频都是与调度室的大屏幕联网的,所有视频文件都统一保存在调度室的服务器上,正常情况下,所有车辆的视频资料可以保存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就会被自动覆盖。”

欧阳错在心里算了一下,从邹大福死亡到现在也才半个多月,当天下午的视频应该还在。

他对林主任说:“我们想看一下4月6日下午4点前后,所有经过老电影院站的805路车上的监控视频,可以吗?”

林主任说:“没问题。”就把他们两人带到了调度中心。调度中心的墙壁上有好几块超大液晶屏幕,屏幕被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小块都代表着一个公交车车载视频的实时监控画面。林主任跟一个正坐在电脑屏幕前敲击着键盘的年轻技术员说了一下,技术员点点头,快速地按几下键盘,很快就在电脑里调出了一些资料,说:“根据我们的大数据筛选,您说的这个时间段,共有两辆805路公交车经过老电影院站,一辆是在4月6日下午3点52分,另一辆是下午4点10分。理论上讲,我们805路公交车的间隔时间是十五分钟一趟,但实际操作过程中会略有出入,比如这两辆车,就间隔了十八分钟。你们需要查看哪一辆车的视频?”

康佳佳说:“先看第一辆车的视频吧。”

“好的。”

技术员熟练地操作电脑,很快就调出当日下午3点52分这辆车的车载监控,根据右上角的时间显示,这辆车是在当日3点52分15秒停靠在老电影院站台的,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乘客从后门下了车,但是并没有乘客从前门上车。几十秒之后,公交车关紧后门,驶离了站台。

“再看看第二辆吧。”欧阳错拍拍技术员的肩膀。技术员有点不习惯地回头看他一眼,但并没有说话,很快又在电脑里打开了4点10分经过老电影院的那辆公交车的监控视频,从车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可以看出,这辆车当时的车速还挺快的,车上仅有三名乘客,因为没有人下车,站台也没有人等车,所以车辆经过站台时只是略微减了一下速,连车门都没有打开,就越过站台往前走了。

下午4点前后的这两辆经过老电影院的公交车上都没有看见邹大福的身影,欧阳错不由得有些失望。难道金一兆给出的时间点有误,还是说当天邹大福根本就不是乘坐公交车回家的?康佳佳想了一下说:“咱们再看看下一辆车吧。”

“好的。”技术员倒是很配合,立即又调出下一辆车的视频。这辆车经过老电影院的时间是下午4点26分,这一次公交车只打开了前门,在站台边停下来后,有一个稍微有点驼背的老年男子上了车。上车时,可以明显看到他手里用塑料袋提着一大包东西。

欧阳错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叫道:“停!”技术员立即按下播放器暂停键。欧阳错请他把视频画面截图之后,再放大一倍,他和康佳佳两人都睁大眼睛凑到电脑屏幕前仔细看了,没错,这个上车的老头就是他们要找的邹大福。他手里提着的,应该就是金维他公司免费赠送的四个疗程的金维他胶囊了。邹大福上车的时候,车厢里空****的,没有一个乘客。他在司机后面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顺手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旁边靠窗的空座位上。欧阳错和康佳佳交换了一记眼色,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凶手想调包他袋子里的东西,那就非常容易了。

两人接着往下看视频,公交车到达下一站的时候,又上来了几名乘客,不过并没有在邹大福身边停留,直接走到了车厢中间位置。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大约二十三分钟后,到达了工字桥站。这时车上有十多名乘客,因为车上不算拥挤,邹大福旁边放塑料袋的空位始终没有人坐过,更没有人靠近过。到站后,邹大福扶着座椅靠背缓缓站起身,朝着车门走去。快下车时,才想起自己的药还落在车上呢,又赶紧回头去拿。拿好那个塑料袋之后,才慢慢下车走了。

欧阳错以为自己看漏了某个画面,又把这段视频回放着认真看了遍,仍然没有任何发现。从邹大福上车到下车,其间二十多分钟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跟他搭过话,他的药一直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也没有任何人动过。除非凶手有隔空取物的本领,要不然就绝没有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他袋子里的药换成毒胶囊。

从公交公司出来后,欧阳错打电话向严政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严政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难道是凶手知道公交车上有监控,所以没有在公交车上动手?”

欧阳错也是一脸迷茫:“如果凶手不是在公交车上动手,那又是在什么地方把邹大福的药调包的呢?”

“有没有可能是在他下公交车之后走回小区的这段路上?”

“这个咱们已经讨论过了,可能性比较小。首先,如果凶手想等他下了公交车之后再动手,那就得跟他同坐一趟公交车,并且一路尾随他下车,才有动手的机会,但是无论是他在电影院上车,还是在工字桥下车,都是一个人,并没有任何乘客跟在他后面。当然,凶手也有可能自己驾车,或是坐出租车跟在公交车后面。但公交车里的监控能拍到车窗外的一些情况,目前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之人跟踪他。另外,邹大福下车之后,距离他家就只有几百米远了,街道两边都是他熟悉的店铺,路上行人也多,这对凶手来讲,绝对不是一个最佳动手的地方,因为稍有不慎就会留下线索被人目击到。”

严政道:“照你这么说,凶手在车上没有机会动手,在路上没有机会动手,等邹大福到家了更加没有机会动手,那凶手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他的药调包的呢?”

欧阳错脑子快速转动起来:“难道是在邹大福走出电影院,到他搭上公交车之间的这段路上?”他一拍大腿,“肯定是了,邹大福是下午4点左右离开电影院的,但实际上直到4点26分他才搭乘公交车。从电影院大门走出来,只需要穿过院前广场就可以在公路边搭车,最多也就二三百米远的距离,他没有理由要走上二十多分钟啊。中途耽误这么长时间,我觉得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或者碰见了什么人,而凶手调包他的药,肯定也是这段时间里完成的。”

严政的反应毕竟没有年轻人快,在电话里顿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倒是很有可能,毕竟他下午4点离开电影院,差不多半小时后才上公交车,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可惜呀,”欧阳错刚有点兴奋劲儿,很快又泄气了,“可惜电影院外面没有监控探头,现在也没有办法查到邹大福走出来后,到底遇上了什么状况。”

“我早就说过,咱们警察办案并不是必须得依靠监控设备,难道没有监控咱们就不能破案了吗?”严政的语气明显有点不高兴,“你长着眼睛和嘴巴,是干什么用的?没有线索,就用嘴去问,用眼睛去寻找,犯罪嫌疑人是不会坐在家里等你去抓的。”

欧阳错挨了批评,一时说不出话来。

严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这样吧,邹大福下公交车回家这段路,我让老熊带人去查,你和佳佳两个负责调查他上车之前的情况。”欧阳错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严政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康佳佳看见自己的搭档打完电话后,苦着脸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得有点奇怪,问他怎么了。

欧阳错说:“我跟严队说邹大福手里的药,很可能是在他走出电影院但还没有上公交车的这个时间段里被人调包的,严队也比较认同这个说法,她让咱们照着这个方向去查一下。”

“你自己提出来的侦查方向,严队让你自己去查,这个没有毛病啊。”

“你是假傻还是真傻?”欧阳错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咱们不是早就已经去电影院看过了吗,那里由内到外都没有安装一个监控探头,谁知道那天下午邹大福从电影院出来后遇见过什么人、碰上过什么事?这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还叫咱们去查,你说咱们从哪里查起呢?”

康佳佳说:“就算没有监控摄像头,咱们也可以去寻找目击证人啊。”

“那个电影院早就已经荒废了,平时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人去,咱们上哪儿找目击证人去?”

“但是那天下午还有其他人也在电影院听金一兆他们的讲座,买他们的产品啊。”康佳佳说,“只不过咱们也不知道当天到底有哪些人参加过电影院的讲座,现在要调查起来,只怕也比较困难。”

欧阳错好像被她触动了一下,忽然“哈哈”一笑:“不困难不困难,你说得不错,我有办法了!”

康佳佳问:“什么办法?”

欧阳错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咱们先回队里,我路上再跟你说。”上车之后,他对司机说:“送我们去公安局。”

康佳佳见他说完这句之后就再也不开腔,不由得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倒是快说啊!”

欧阳错说:“办法你刚才已经说了啊,就是从那些到电影院买过保健品的老头老太太中间寻找目击证人。”

“咱们哪里知道到底有哪些老头老太太去那里买过金维他公司的产品啊?”

“咱们确实不知道,但是有别人知道啊。”

“谁?那个金总吗?”

“对。”

“你觉得他会记得每一个到他那里买金维他的人吗?”康佳佳一脸鄙夷的表情,“他眼里只有钱,根本就没有人。”

“非也非也,”欧阳错摇头晃脑地说,“你忘了他说过每一个到他们那里参加健康养生讲座的人,第一次去的时候都要做登记吗?这些登记项目里肯定包括姓名和住址电话这些内容吧。”

康佳佳“哦”了一声,这才记起她和严队第一次审讯金一兆的时候,确实听他说过邹大福参加他们讲座时曾登记过住址,所以他们才能找得到邹大福的家。这个细节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欧阳错只看过审讯记录,就记得这么清楚,倒真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扭头看着他,眼睛里露出钦佩的目光,忽然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着边际的搭档,其实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两人回到队里,先跟严队请示了一下,得到严政许可之后,两人立即去羁押室找金一兆,问他对客户进行身份信息登记的事。

金一兆点头说确有此事,凡是第一次参加他们讲座的人,都要登记姓名、身份证号码和住址电话,只有做过登记的人,才可以领取他们免费发放的一斤鸡蛋。

康佳佳说:“不就是买个保健品吗,为什么还要登记这些?”

金一兆笑笑说:“三个目的,第一,这样显得比较正规,你看现在开个什么会,进场的时候不都是要登记与会者的身份信息吗?第二嘛,就是多收集一些客户信息,为以后我们公司建立客户大数据库做准备。”

“那第三呢?”

金一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第三,其实把这些信息卖给网上那些信息公司,也是我的一条生财之道。”

康佳佳一听这话就心头有气:“难怪总有些不法分子在网上兜售公民个人信息,原来都是你们这类人在背后助纣为虐。”

金一兆不当回事地笑了:“就算我不卖信息,也会有别人来干这事,哪怕你们是警察,也没有办法全面禁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欧阳错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直接问他:“你登记的那些客户信息,在什么地方?”

金一兆说:“都已经输入电脑,制作成电子文档,储存在我随身携带的一个U盘里。不过我的随身物品在进来之前,都已经被你们拿去保管了。”

欧阳错翻翻眼睛:“那你早说嘛。”

他跟康佳佳一起,从保管室拿到金一兆的U盘,插进电脑里看了一下,里面果然有一份名为“丁州客户资料登记表”的文件。点开一看,里面果然登记了有近三百名在电影院参加过他们讲座的客户的身份信息。两人把这些信息打印出来后,看着十多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头都有点大了。

康佳佳摸摸鼻子,问:“现在怎么办?”

欧阳错把这些资料一分为二,递给她一半:“还能怎么办,挨个打电话问呗,这里共有二百九十六个名单,咱们一人负责一半,把里面所有的人都调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康佳佳“哦”了一声,并不伸手接他递过来的打印纸,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他。欧阳错有点莫名其妙,往自己脸上摸了下:“怎么了,我脸上有灰吗?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

康佳佳说:“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了呢,以前你要是遇上这么麻烦的工作,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那当然啊,”欧阳错哈哈一笑,“自从上次我干净利落地破了几个大案之后,我就不再是‘错警官’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叫我欧阳神探,我如果再不认真查案,怎么对得起我头上这‘神探’二字呢?”

康佳佳撇撇嘴,做出恶心欲吐的样子:“还欧阳神探呢,我看是自封的吧?”

“自封的又怎么样?”欧阳错拍拍手里的打印纸,“等我破了手上这个案子,‘欧阳神探’这四个字就实至名归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照着登记表上的第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客气地对人家说:“大妈您好,我们是公安局的……”对方一听“公安局”这三个字,就“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他不由得一脸错愕:“怎么,现在的大妈都这么牛了吗,连公安局的电话也敢挂?”

“是不是你说话太凶,吓着人家了?我来试试。”康佳佳抄起另一部电话,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喂,请问您是李英娘李大妈吗?我们这边是丁州市公安局,我们……”

“骗子,你们胆子可真大,还敢冒充公安局的,电视里早就说了,凡是公检法打来电话,一律都是骗子。你们要是敢再骚扰我,我可就要报警了!”大妈火气很大,又“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康佳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把他们当成电信诈骗人员了。

两人又给名单上的其他几个人打了电话,别说,这些老头老太太警惕性还挺高,一听到“公安局”“警察”等词语,立马挂断电话,根本不给他们进一步说明的机会。

欧阳错不由得叫起苦来:“这可怎么办?个个都把咱们当成骗子了,难道真要咱们照着名单上的地址,一个一个上门去找他们调查吗?将近三百号人,这一大圈走下来,咱们还不得累成狗啊?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咱们就不从严队手里接这个任务了。”

康佳佳手里拿着那份名单,皱着眉头围着电话机转了一圈,忽然双眉一展:“哈,我有办法了!”

她抄起电话机,照着名单上的一个号码打过去。“喂,谁呀?”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在电话里问。

康佳佳立即清清嗓子,柔声道:“您好,请问您是——”她看看表格上登记的姓名,“您是杨炳成杨大爷吗?哦,杨大爷,我是金维他公司的客服人员。”

电话那头的杨炳成一听是金维他公司的人,顿时放松了警惕,很高兴地说:“原来是金维他公司啊,好的好的,你有事吗?”

康佳佳已经把电话开了免提,欧阳错站在旁边也能听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一见此计得逞,他悄悄朝她竖了一下大拇指。康佳佳接着说:“杨大爷,您最近身体还好吧?这两天气温有点高,您可要多注意休息啊……哦,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想给老客户做一个回访,有几个问题想请您回答一下,请问您有时间吗?”

她这几句关心的话语让杨大爷心生感动,杨大爷忙说:“有的有的,我有的是时间,闺女,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好的。4月6日那天下午,我们公司在老电影院举办的健康养生讲座,请问您去参加了吗?”

“去了呀,你们公司的活动,我每天都去的。4月6日那天下午去了之后,我第二天再去,你们公司就已经撤场走了,也不发个通知,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康佳佳赶紧道歉说:“真是不好意思,那天我们公司遇上了一点紧急情况,所以后面的活动就临时取消了,给您带来不便,非常抱歉。我想问一下您,您认识邹大福吗?他也去参加过当天的活动。”

“邹大福?”杨大爷有点发愣,“不认识啊。”

康佳佳提醒道:“他就是那天下午站出来说我们卖的是假药,我们公司是骗子公司的那个老人。”

“哦,那个人啊,我记得他,只是不知道他叫邹大福。”杨大爷说,“当时他站出来公然说你们是骗子,我们听了都很气愤,这么好的公司,怎么可能是骗子公司呢,对吧?”

“当时发生这件事,他离开电影院之后,您还在电影院外面见过他吗?”

杨大爷说:“这个倒没有呢。我记得他当时是被你们公司的金总请进了小办公室,后来我看见他手里提着一大袋你们的金维他胶囊走出来,估计是被你们说服之后,又买了许多你们的产品吧?他从办公室走出来后,很快就从大门口走出去了。那个时候,我们正在抢购金维他胶囊,要是迟一点,怕是就没货了,所以根本就没多留意他。他走出去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怎么了,是不是他又给你们捣乱了?”

康佳佳这位“客服”说:“那倒没有,我们也就是做个售后调查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谢谢您了,杨大爷。”

“不用谢,”杨大爷在电话里满怀希望地说,“闺女,我回答了你们这么多问题,有没有什么礼品送啊?”

康佳佳愣了一下,看见欧阳错忍住笑朝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说:“这个啊,有的有的,回答完问题之后,您就是咱们的VIP客户了,我这边登记一下,我们公司很快就会再到丁州这边搞活动,到时我们再电话通知您到活动现场领取我们的礼品。”挂断电话后,她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客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欧阳错哈哈一笑:“你这个主意太高明了,咱们就这么办吧。”

于是两人拿着各自的名单,以金维他公司客服的身份,分头给名单上的人打电话。那些被询问的对象,一听他们是金维他公司的人,都很耐心地回答了他们提出的问题,只是大家的答案跟刚才那个杨大爷大同小异,基本没有人知道邹大福是谁,但一说到那个公然站出来诋毁金维他公司信誉的驼背老头,大家就都有印象了。邹大福离开电影院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抢购金维他公司的产品,注意到他的人不多。一问到在他走出电影院之后,还有没有见过他,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这也难怪,当时现场一片忙乱,只有邹大福一个人提前走出来,谁会对他多加留意呢?

大半天时间过去,眼见名单上的人员就快要被问完了,还是没有一点收获,欧阳错和康佳佳都有点着急。看着A4打印纸上列出的最后十来个号码,却不敢拨打过去,万一所有电话打完,仍然没有一点线索,那可就真是白忙一场了。

康佳佳见欧阳错有点泄气,给他倒了杯茶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把剩下的电话打完,万一线索就藏在最后这几个电话里呢。”

“嗯。”欧阳错点点头,勉强对她笑笑,往下一看,名单上的下一个人叫作江海泉,从身份证号码中间那几个数字来看,他应该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欧阳错喝了口茶,休息片刻之后,就拿起电话拨通了这个叫江海泉老人的号码。这是一个家庭座机号,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欧阳错跟她说了找江海泉,女人立即大喊:“爸,你的电话。”

江海泉接电话后,前面的回答跟其他人大同小异,但听欧阳错问到后来有没有在电影院外面见过邹大福时,他想了一下,然后说:“见过的,当时还有一个人跟他在一起。”

欧阳错以为自己听错了,把相同的问题连问了两遍,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

据这位江大爷回忆说,那天下午正在抢购胶囊的时候,他突然尿急,他患有前列腺炎,不能憋尿,所以当时就去了厕所。厕所在电影院侧门旁边,他从侧门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曾在台下公开质疑过金维他疗效的驼背老头——邹大福——正站在侧门边的一棵大树后,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男人,身上穿着蓝色制服,应该是金维他公司的业务员,两人正在小声说话。等江海泉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树后,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拿过邹大福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一边跟他说着什么,一边在袋子里翻动着。江海泉因为赶着回去参与抢购,所以并没有多停留,很快又从侧门回到电影院里。

欧阳错顿时兴奋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从目击者口中确认邹大福提着塑料袋从电影院出来之后,还遇见过别人,尽管这个人是金维他公司的工作人员,但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欧阳错又向江海泉详细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把与他的通话内容都录下音来。剩下的十来个电话很快就打完了,可惜的是除了这个江老头,再也没有其他人在电影院侧门外见过邹大福。

欧阳错和康佳佳立即把这个情况向严队做了汇报,并且把电话录音也播放给她听了。

严政听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平淡:“邹大福在电影院外面遇见金维他的员工,这个应该很正常吧。他还遇见过什么别的人吗?”

“严队,话可不能这么说。”欧阳错有些着急,“这个穿制服的金维他公司员工,是咱们目前已知的,跟邹大福在电影院外面有过接触的,唯一的一个人。我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啊!”

严政扭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把邹大福塑料袋里的胶囊调包成毒药的,就是这个男员工?”

“这是明摆着的啊,这个男员工在邹大福走出电影院后,从后面追上他,把他叫到一边,借故查看他塑料袋里装着的金维他胶囊,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拿出一瓶来,再放一瓶新的进去。当然,他换进去的肯定就是那瓶置邹大福于死地的毒胶囊了。”

严政问:“可是这名金维他的员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还用问吗,一个小员工哪儿有这个胆,肯定是受人指使啊。”

“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是金一兆暗中指使员工调包了邹大福的药,对吧?”

欧阳错点头说:“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目前来说,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金一兆想杀邹大福灭口,先是免费送药安抚邹大福,然后指使手下员工悄悄塞给他一瓶毒胶囊,邹大福回家吃下后立即死亡,金一兆等到晚上再带人上门处置现场,抹去一切跟金维他有关的痕迹。”

“不对啊,你这个推理有一个地方说不通啊。”康佳佳歪着头道,“当时邹大福的塑料袋里有好多瓶金维他胶囊,就算塞一瓶毒胶囊进去,但谁也不能保证邹大福晚上在家里吃下的,一定就是这瓶毒药啊。金一兆他们是怎么确定他当晚一定会死,并且还带人上门清理现场的呢?”

“会不会是这个业务员特意叮嘱邹大福,今晚回家一定要先吃这一瓶药。”欧阳错说完之后,自己也摇了摇头,觉得这个说法很难成立。放一瓶毒胶囊进塑料袋而不让邹大福起疑,已经很难了,如果再这样叮嘱他,邹大福肯定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起疑心,那金一兆的杀人计划就会失败。

“不过,严队,”他心有不甘地道,“我总觉得这事说来说去,还是跟金一兆脱不了干系。要不咱们再提审他一次吧。”

严政看他一眼,在心里考虑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行吧,他拘留时间还不够二十四小时,暂时还没送去看守所,还在羁押室里羁押着。咱们再去问问他,看看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