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冒牌职员

提审金一兆的时候,播放了电话录音,看见审讯的两个警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金一兆心里已然明白他们还是在怀疑自己,不由得大声喊起冤来:“警察同志,这事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个锅我可不背。我们公司一共才三名男业务员,其他的都是女员工,那天下午,一名男员工帮我提包,一直跟在我身边,另一名男员工和小岑一起给客户分发产品,有几名女员工负责收钱,当时排队购买产品的人那么多,小岑和这名男员工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擅自脱岗一分钟,后面就会有许多交了钱拿不到货的客户排队骂娘。所以他们绝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脱岗,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小岑,看看当时他们两个是不是一直都在岗。”

欧阳错立即跑去问了小岑,小岑的回答确实如此。回到审讯室后,他接着问金一兆:“既然你们三个男员工都在岗,那外面那个跟邹大福接触的男员工又会是谁呢?”

“这我哪里知道啊,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呢,这难道不正是你们警方应该去调查的事吗?”金一兆想了一下,又说,“我估计啊,肯定是有人偷偷做了一件跟我们工服一模一样的衣服,冒充我们的工作人员去找邹大福的。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们一个清白啊。”

严政说:“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有了些眉目,只要不是你做的,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一旦排除你身上的作案嫌疑之后,立即就会放你回去。”

审讯结束后,严政把欧阳错和康佳佳叫到一边说:“如果金一兆说的是真话,那么邹大福在电影院侧门外遇见的那个冒牌工作人员就非常可疑了。他事先准备好金维他公司的工作服,显然是有预谋的。他冒充金维他公司的人,就是为了容易接近邹大福,然后在对方毫不起疑的情况下,把毒胶囊放到他的塑料袋里。这个冒牌工作人员身上的嫌疑很大,极有可能他就是投毒杀人的凶手,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把他找出来。”

“怎么找呢?”康佳佳为难地说,“关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咱们手里边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严政站在走廊边想了下,忽然回头问:“那个登记表上,有这位江海泉老人的地址,是不是?”欧阳错点头说:“是的。”

严政问:“他住哪里?”

欧阳错挠挠头道:“这个倒没有注意看,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光顾着看他的电话号码去了。”

严政挥挥手说:“你们赶紧回去看看他的住址,然后上他家当面走访一下,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男业务员的相貌特征,如果再见到此人,认不认得出来。另外,一定要做好调查笔录。”欧阳错和康佳佳同时点头:“好的,我们马上就去。”

两人回到办公室,认真看了那份名单,上面登记的资料显示,这位名叫江海泉的老人住在东门市场后面一个叫碧翠园的小区里。

欧阳错记下地址后立即开着警车,带着康佳佳出了市局大院,一打方向盘,正要往东门市场方向拐去,突然旁边有一辆蓝色男装摩托车贴着警车车身蹿出来,两辆车差点碰到一起。

欧阳错一脚急刹,猛地停住警车。摩托车上戴着头盔的骑手一只脚撑在地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就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康佳佳坐在副驾驶位上说:“错哥,麻烦你开车留点神好不好?可别咱们手里的命案还没破,你这里又新添一件交通肇事案。”欧阳错侧头瞪她一眼:“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再说刚才明明是他突然蹿出来的,就算发生车祸,好像责任也不在我吧?”

康佳佳喘口大气,闭上嘴巴,一副“你专心开你的车,我闭上嘴巴还不行吗?”的表情。

警车很快就驶上城区主干道,这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正是下班晚高峰,路上车多人多,欧阳错只好放慢车速,半个多小时后,才开到东门市场。沿着市场旁边一条单行道拐进去,往前不远,就到了碧翠园小区。按着门牌号找到江海泉的家后,摁一下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你们是……”她奇怪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不速之客。听声音,她应该就是欧阳错打电话时,最先接听电话的那个女人。

康佳佳朝她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刑警大队的警察,想找一下江海泉。”

“刑警?”女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我爸怎么了?”

欧阳错忙说:“你别误会,他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女人这才松口气:“我爸不在家,到前面的东门公园跟人家打纸牌去了。”

欧阳错“哦”了一声,东门公园的位置他知道,就在东门市场后面。他说:“你能跟我们去一趟公园吗?我们不认识你爸,怕找不到他。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女人似乎正在家里做饭,回屋关了厨房里的煤气炉,就跟着他们下楼了。

三人出了小区,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东门公园。太阳刚刚落山,晚风吹过来,公园里显得比别处凉快些,一些市民三个五个地聚在一起,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聊天,有的在遛狗,有的在打太极,很是热闹。

女人领着他们穿过花坛,来到一个大理石圆桌边,那里正有四个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打纸牌,各人面前都放着一些一元五元的零钱。女人叫了一声“爸”,一个老头扭过身来看她:“小霞,怎么这么早就叫我回家吃饭了?我这才刚玩几把呢。”

女人说:“爸,公安局的人找你。”

老头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打个纸牌就惊动了警察,急忙扔下手里的扑克牌站起身。女人招手把他叫到一边,对欧阳错他们说:“这个就是我爸,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家做饭了。”

等女人走后,欧阳错拉着江海泉在旁边石头长凳上坐下,说:“江大爷,您别紧张,咱们下午通过电话的。”

江海泉愣了一下,这才觉出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你就是那个……金维他公司的客服?”

欧阳错笑笑说:“是的……哦,不,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市公安局的刑警。”老头挪了下屁股,坐在距离他稍远的地方:“你们找我有事?”欧阳错先是向他解释了自己下午为什么冒充金维他公司客服给他打电话的事,然后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可能您还不知道,我们在电话里跟您提过的那个叫邹大福的老人,这个月6日那天,被人投毒杀死了。我们现在怀疑给他下毒的,就是您在电影院侧门外看到的那个站在大树后跟他说话的人。”

“那个人不是金维他公司的员工吗?”老头奇怪地问。康佳佳说:“我们调查过,那个人其实并不是金维他公司的员工,应该是凶手穿上金维他公司的制服假扮的。”江海泉“哦”了一声,有点后怕地说:“哦,原来那个人竟然是杀人凶手啊!”

“是的,”欧阳错把谈话引入正题,“我们来找您,就是想问一下您,除了跟我们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些情况,您还有没有其他跟这个事情有关的线索,要告诉我们的?”

老头很认真地皱眉想了下,果断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在电话里跟你们说了。”

“那您还记得那个冒牌业务员的体貌特征吗?”

老头犹豫了一下:“体貌特征嘛,大致还有点印象,那人长得应该不高不矮吧。”

“那就是中等身材了。”康佳佳立即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老头沉吟着说:“体形嘛,应该是不胖不瘦,头发不长不短……”他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康佳佳手里拿着笔,一时呆住,不知道要不要把原话记录下来。欧阳错大致明白了老头的意思,总之就是说那个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外表普通,看起来没有任何能让人特别记得住的与众不同之处。

“如果现在见到他,您还认得出他吗?”

欧阳错怀着最后的希望问。

“这个嘛……”老头迟疑了一下,忽然用手朝前面一指,“他……”

欧阳错抬眼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景观灯柱后面,一名年轻男子正拿着手机悄悄对着他们这边拍摄着。

欧阳错顿时警惕起来,喝问道:“你干什么?”年轻男子一见偷拍被发现,立即把手机揣进口袋,从灯柱后面走出来,背着两只手,佯装成路人的样子,东瞧瞧西看看。

欧阳错觉得事有蹊跷,起身朝他走过去,正想叫住他盘问一番,谁知那人一见他靠近,竟然掉头就跑。

“站住!”欧阳错顿时疑心大起,快步追上去。康佳佳担心他有危险,也跟在后面。年轻男子跑出公园后,跨上停在路边的一辆蓝色摩托车要驾车离去。

欧阳错飞身赶上,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往后一带,将他从已经启动了的摩托车上拽了下来。对方奋力想要挣脱,欧阳错扛起他一条胳膊,给他来了一个背摔。年轻男子“哐”的一声被摔倒在地,待要挣扎着爬起,却已经被欧阳错死死按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土。

康佳佳从后面追上来问:“怎么样?”欧阳错朝旁边的摩托车努努嘴:“刚刚在市局门口,差点跟咱们撞在一起的,就是这辆摩托车。这小子不是偶然出现的,他一直在跟踪咱们办案。”

欧阳错从年轻男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刚刚拍摄的视频,正是他们跟江海泉说话的场景。他心里越发起疑:莫非这小子就是那个冒牌业务员?年轻男子吐出一口混着泥土的口水,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欧阳错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用力抵在公园角落里的一棵大树上,说:“你是谁?为什么要窥探警方办案?偷拍视频的目的是什么?邹大福是不是你杀死的?”

“我、我不是……喀……喀……”年轻男子被他抵住胸口,一时喘不过气来。康佳佳急忙拉开欧阳错的手臂,年轻男子早已脸色苍白,弯下腰大口喘气。“宋易,怎么是你?”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康佳佳不由得一呆。对方擦擦嘴角的泥土,尴尬一笑:“康佳佳,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欧阳错看看那人,又看看自己的搭档,大感意外。康佳佳说:“他叫宋易,是我高中同学。高中毕业之后,已经好多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欧阳错仍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宋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可不要告诉我是为了见你这位美女同学。”听到他最后一句,康佳佳的脸竟微微红了一下,也对宋易说:“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宋易看了她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花坛边说:“这个事说起来,跟我现在从事的职业有关。”

“你的职业?”康佳佳看着他道,“我记得你念中学的时候就喜欢鼓捣电脑,后来听别的同学说你在IT公司上班,是吧?”宋易摇头说:“你们搞错了,我上学时对着电脑是在上网看网络小说,高中毕业后我念了个大专,哪有什么资格去IT公司上班,我念大专的时候就一边上学一边写网络小说,现在是一名职业网络小说作家。”

“真的呀!你真是出息了,居然成了作家!”康佳佳也在他旁边坐下来,由衷地为这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高兴。

宋易进一步解释说:“我是写悬疑推理小说的,最近感觉灵感有点枯竭,正不知道下一本书要写什么内容呢,忽然听说工字桥这边的那个小区里出了一桩离奇命案,一个留守老人被人毒死在家里,一个星期后尸体都发臭了,才被人发现。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写作素材,所以就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后来又听一个跑法制线的记者朋友说,这个案子是刑警大队重案中队的警察在办,警方已经调查出死者邹大福是因为吃了被凶手调包后的保健品金维他胶囊才中毒身亡的,正好以前金维他公司在老电影院卖假药忽悠老年人时,我也关注过一阵子,觉得如果把这个元素加进小说里,那小说就更精彩了。但是具体案情我还不是太了解,于是就想着能不能跟在专案组的警察后面,跟他们一起去调查这个案子,看看能不能挖点猛料出来。我早就听说你大学毕业后当了警察,却没想到你竟是这个案子的专案组成员,所以刚才在公安局门口看见你坐在警车里,我一走神,差点撞上了你们的警车。”

“哦,原来是这样。”

康佳佳回头瞪了欧阳错一眼,好像是在责怪他刚才差点把自己的同学当成嫌犯了。

欧阳错却一直在打量着她这个名叫宋易的同学,总觉得这家伙的脸看上去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心中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招手把江海泉叫过来:“江大爷,您仔细瞧瞧,上次您在电影院侧门外见到的那个跟邹大福在一起的人,像不像他?”他生怕江海泉看不清楚,扬扬手,让宋易从花坛边站起身。

江大爷眯着眼睛看了,摇头说:“不像,肯定不是他,我看见的那个人没有他这么高,也没有他这么瘦,身子更没有他这么单薄。”欧阳错有点泄气,问:“如果您再见到那个人,能认出他来吗?”

老头摇头说:“认不出了,我当时也只是远远地望了两眼,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对那个人只是有一个大概印象,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把他认出来。”

欧阳错见从他这里打探不出什么线索,只好向他道了谢,让他回家吃饭去了。

宋易从花坛边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右腿裤子膝盖处竟蹭破了一个洞,里面的膝盖也磕破了皮肉,流出血来。他向前一步,竟疼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康佳佳急忙扶住他:“呀,你受伤了?是刚才倒地时弄伤的吗?出了这么多血,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宋易摇头一笑:“不用,只是一点皮外伤。”

“皮外伤也是伤,如果不处理好,万一感染那就麻烦了。”康佳佳回头对自己的搭档说:“天都快黑了,今天也该下班了,你先回去把情况跟严队说一下,我带他去看下医生。”

没等欧阳错回话,她就已经锁好宋易的摩托车,然后扶着他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欧阳错看着出租车一溜烟走了,不由得大摇其头:这丫头,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她对我这么关心过呀!欧阳错回到碧翠园小区门口,开着警车一个人回到队里,把情况跟严队说了,然后独自下班。

回宿舍的路上,他看见于木人正在生活区里打扫落叶,就跟他打了个招呼。于木人见到他,扔下手里的扫帚,朝他跑过来。于木人的一个膝盖曾因冻伤落下病根,屈伸不利,这跑动起来样子就有点滑稽。他凑到欧阳错跟前说:“听说你们那个投毒案,有进展了?”

欧阳错说:“于大爷,你消息可真灵通啊。”于木人搓着手嘿嘿一笑:“那当然,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嘛,这公安局大院里,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打探个消息可能比你还方便。”

欧阳错今天情绪有点低落,本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但忽然想到这个老头深藏不露,以前也曾帮自己破过几起大案,说不定这次也能帮上什么忙呢,于是就把他请到旁边小凉亭里坐下,又到走廊拐角处的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罐凉茶,递给他一罐,自己留下一罐,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把这个案子的大致情形跟他说了。介绍完进展后,欧阳错说:“目前这个案子,查到那个神秘的冒牌业务员那里,就彻底断了线索。我和严队都怀疑,这个案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冒牌业务员做的。可是现在见过他的,只有一个姓江的老头,我刚刚去问过他,他只记得这个人的大致轮廓,并没有记清相貌,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落地查人。”

“这个倒是有点特别啊!”于木人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沉吟着说。

“是啊,这个凶手确实有点特别。”

于木人摇摇头:“我不是说凶手,我是说他的作案手法。”

“那也是,凶手的作案手法确实很高明,咱们以前从没遇见过。”欧阳错看他一眼,“不知道您老人家有没有什么破案之法?”

于木人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破案机器人,你以为按程序输入案情,我就能立即给出答案啊?”

欧阳错跟他开玩笑道:“您还别说,您老人家走路的时候膝盖都不打弯,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机器人。”

于木人没理会他的玩笑,皱眉道:“这事,我得先调查调查。”欧阳错说:“你去调查?你又不是警察,怎么调查?”“你们警察有你们的调查方法,我老头子有我老头子的调查方法,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于木人哈哈一笑,起身捡起地上的扫帚,又去扫地去了。欧阳错无奈地摇摇头,喝完手里的凉茶就上楼回了自己的宿舍。

洗完澡后,已经是晚上8点。他总觉得心中有事未了,想给康佳佳打个电话,问问她陪她那个同学看完医生没有,现在在哪里,回家没有?但拿起手机,却没有把电话拨打出去。叹口气,扔下手机,躺在**,他竟然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细细一想,并不是为了案子的事,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随手打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按着换台键,突然,电视屏幕上跳出一个男明星在舞台上唱歌的镜头,让他心里一动。因为按得太快,等他停手的时候,那个频道已经一闪而过。他急忙向后退了两个台,回到现场直播某场演唱会的那个综艺频道。男明星在台上唱着一首他并不熟悉的歌,但他总感觉这个明星十分熟悉,等到镜头切换到明星的脸部特写时,他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林易锋,就是被康佳佳狂热追星、立志非他不嫁的那个林易锋。

看到林易锋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在屏幕上晃来晃去,他心里猛地一跳,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调台时看到林易锋会有异样的感觉了,自从见过康佳佳的那个叫宋易的同学之后,就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曾在哪儿见过,原来是在电视里见过——那个宋易,跟林易锋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林易锋唱完一首歌,很快谢幕下台,但欧阳错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也许在康佳佳眼里,并不是宋易长得像林易锋,而是林易锋长得像宋易吧。按时间推算,康佳佳进入高中认识宋易,应该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而那个时候林易锋尚未成名,所以当时康佳佳应该只知道宋易,而不知道林易锋。后来她成为林易锋的狂热粉丝,甚至立志要嫁给自己的偶像,是不是就是因为林易锋长得像她高中时期的同学宋易呢?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高中时代跟宋易之间肯定有过什么特别的故事,所以后来看到与宋易长得相像的林易锋,才会粉他粉得这么痴狂吧?

他被自己脑子里这个毫无根据的推测搅得心神不宁,犹豫好久,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给康佳佳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却没有人接听。他有些悻悻然,把手机扔出好远,躺在**,用被子紧紧蒙住自己的脸,好像要把自己捂窒息一样。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看见手机里有一个未接电话,心里一跳,以为是康佳佳回过来的电话,谁知打开一看,居然是秦惠,来电时间是昨天半夜里。他因为睡着了,没有听到电话声响。

他懒得理会,穿衣下床,洗漱完毕,在冰箱里拿了两块面包当早餐,一边吃着,一边赶去上班。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康佳佳已经到了,正坐在办公桌边看着邹大福命案的卷宗。他咳嗽一声,康佳佳并没有抬头。他只好凑过去,在她桌子对面坐下:“昨天你那个同学宋易,膝盖怎么样了?我当时以为他就是那个冒牌业务员,所以出手重了点。”康佳佳摇头说:“他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去医院擦点药就行了。”

欧阳错犹豫了一下,说:“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哦,昨晚啊,”康佳佳放下手里的卷宗说,“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宋易见我没吃晚饭,所以请我去吃饭了,当时餐厅里有点吵,我没有听到手机声音。怎么,那么晚找我有事啊?”

“也没什么事,就是当时在看电视,正好看到林易锋在唱歌,忽然觉得你那个同学,长得真像林易锋呢。”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呢?”康佳佳淡淡地应了一句,又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卷宗。

欧阳错一时找不到话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这时严政快步走了进来,两人同时站起:“严队,有下一步的侦查计划了吗?”

严政看了他们俩一眼,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太好的侦查计划。我看还是这样吧,咱们扩大查找目击者的范围,在电影院周边走访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那个冒牌业务员。”

康佳佳说:“严队,老电影院那边其实挺偏僻的,尤其是现在搞拆迁之后,周围基本没什么人居住,如果不是金一兆他们在那里搞活动卖产品,估计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所以我觉得除了参加金一兆他们活动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只怕很难找到其他目击证人。”

欧阳错也点头同意她的话,说:“严队,我觉得吧,咱们想要寻找其他目击证人,还是很困难的,不过可以想想办法,找找其他突破口。”

“其他什么突破口?”严政看着他问。欧阳错一边在办公室走动着,一边说:“比如犯罪嫌疑人的指纹之类的。”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啊。”康佳佳反驳道,“犯罪嫌疑人根本就没到过死者家里,当然也就不可能在案发现场留下任何指纹。而且现场已经被金一兆清理过,就算真有什么痕迹留下来,咱们也没办法找到了。”

“非也非也,”欧阳错说,“我不是说在邹大福家里找犯罪嫌疑人的指纹,我是说那个装毒胶囊的小药瓶。你们想啊,那个冒牌业务员在电影院侧门外把那瓶毒胶囊放进邹大福的塑料袋的时候,不可能戴着手套吧?如果戴着手套,肯定会引起邹大福的猜疑,对不对?既然他当时没戴手套,就极有可能在药瓶上留下指纹。所以说,咱们如果能找到这个药瓶,也许就能在上面提取到凶手的指纹。”

严政听罢不由得眉头一展:“你说得对,如果咱们能找到凶手的指纹,说不定就能把他从指纹数据库里比对出来。”

“这么好的点子,你为什么不早说?”康佳佳斜着眼睛看欧阳错,好像在责怪他故意卖关子似的。欧阳错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啊。”

严政说:“你们赶紧去看守所找金一兆,问问他,那个药瓶在哪里。咱们不能羁押他们超过二十四小时,所以昨天他们三人已经被移交到看守所去了。”

“行,我们去看守所找他。”欧阳错和康佳佳拿着手续,很快就来到看守所。在审讯室里,当金一兆见到他们之后,立即就向他们诉起苦来:“警察同志,我在这里是吃不香睡不好,一进来就瘦了十几斤。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抓到真凶,洗脱我身上的嫌疑啊?”

康佳佳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要你提供线索的。只有你提供可靠线索,让我们早日抓到真凶,你们才能早日洗脱嫌疑,离开这个地方。”

“我能提供的线索都已经向你们提供了啊。”金一兆两手一摊,一脸委屈。欧阳错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你,那个装毒胶囊的瓶子,在哪里?”

“瓶子?”

“对,你不是说4月6日晚上你们进入邹大福家里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倒在地板上死了,当时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金维他胶囊的瓶子吗?凶手就是把毒胶囊装在这个瓶子里交给邹大福的,瓶子上很可能会留有凶手的指纹。如果能找到凶手的指纹,那对我们警方破案就很有帮助了。”

“这个啊……”金一兆脸上的表情黯淡下去,“那个瓶子早就被我扔掉了。”

“扔在哪儿了?”

“这个……不知道呢……”金一兆支吾着说。康佳佳敲敲桌子:“你自己扔掉的,怎么会不知道?”

金一兆憋了半天才说:“其实那个瓶子并不是我自己亲手扔掉的。当时我以为是我们的金维他胶囊吃死人了,想要毁灭罪证,于是就把那个药瓶拿起来用一个塑料袋装好交给了我的助理余瑶,让她去把那个瓶子处理掉。后来我问她,她说已经丢进路边垃圾桶了。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找得到呢。”

欧阳错和康佳佳不由得大失所望,但谨慎起见,两人还是接着提审了金一兆的助理余瑶。

余瑶的回答果然和金一兆一样,金一兆把那个装过毒胶囊的药瓶用塑料袋包好交给她后,在离开现场不久,她就悄悄把它扔在他们住的宾馆楼下的一个垃圾桶里了。

见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警察沉着脸不说话,余瑶小心地问:“警官,这个药瓶很重要吗?”

康佳佳点头说:“是的,这上面很可能有凶手留下的指纹。”

“如果能找到指纹,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金总没事了?”

欧阳错说:“是的,如果上面真能找到凶手留下的指纹,就可以证明在邹大福命案中,你们三个人是清白的。”

余瑶“哦”了一声,眼帘垂下,没有再说话。

就在欧阳错和康佳佳起身准备离开审讯室时,她忽然抬起头,叫住他们:“警察同志,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

“说谎?”欧阳错和康佳佳同时回头看着她,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余瑶说:“其实那个药瓶……我并没有扔掉,我一直把它保存着。”

“你一直保存着?”欧阳错和康佳佳闻言,立即又坐了下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瑶看着他们,忽然又变得犹豫起来,低头沉默片刻,才道:“当时金一兆确实叫我把药瓶拿去丢掉,后来我也确确实实告诉他说,那个药瓶已经被我丢在了距离现场很远的一个垃圾桶里,他听后也就没再问过我这个事。但事实上,那个药瓶我并没有扔掉,而是把它小心地保存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康佳佳感到有点意外。

余瑶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审讯室的窗户开得很高,而且很小,从室内望出去,只能看见一小块高远的天空。她望着窗户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是在放空,还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欧阳错有点不耐烦了,正要出言催促,却被康佳佳用眼神制止。

过了半晌,余瑶才收回目光,用很低的声音说:“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余瑶是新安县人,从小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由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她养大,还送她去上大学。一年多前,她妈妈得了肝病,因为听了金一兆的健康养生讲座,以为金维他胶囊真的能治好妈妈的病,就一直买他们公司的产品吃。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最后送到医院时,医生已经无力回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病**痛苦死去。

余瑶在悲痛之余,决心找到证据,向有关部门举报这家公司,一定要让金一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从大学休学一年,应聘到金维他公司,先是做业务员,后来因为工作出色,长得又漂亮,被金一兆看中,让她做了自己的助理。她一直在暗中收集金一兆贩卖假药损害消费者权益的证据,但是金一兆为人精明,行事谨慎,她很难拿到什么有力证据。正着急的时候,4月6日那天,金一兆带她去上门拜访客户邹大福,却发现邹大福已经死在自己家里。一开始,她和金一兆一样,也以为邹大福是因为吃了金维他胶囊产生毒副作用而身亡,所以当金一兆要她扔掉药瓶毁灭证据的时候,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把那个瓶子悄悄保存了下来。

后来,她和金一兆、小岑一起被带到丁州市公安局,渐渐知道邹大福是因为吃了被别人调包后的毒胶囊而中毒身亡,这件事很可能跟金一兆没有关系,她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样一来,她想借“金维他胶囊毒死人”这件事来搞垮金一兆和他的公司,就很难成功了。刚才警方问起她药瓶的事,她忽然想到,如果不交出来,那金一兆就不能洗脱身上的罪名,说不定最后还有可能会被警方认定有罪,所以就撒谎说药瓶已经被她丢掉了。

“那你为什么最后又想起要把真相告诉我们呢?”康佳佳听了她的话,一边点头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余瑶用手捋一下垂到额前的头发,“也许只是单纯地觉得,我那样做有点不妥吧,毕竟人命关天,我如果继续隐瞒下去,你们很可能就会找不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那个药瓶现在在哪里呢?”欧阳错问。

余瑶说:“一直被我藏在随身携带的提包里,不过后来我的提包被你们拿走了。”

康佳佳纠正道:“那不叫‘拿走’,这是你的随身物品,我们只是代为保管,等你离开的时候,自然会交还给你。你既然已经被转到看守所,那随身物品应该也已经移交到这里来了。”

康佳佳立即找看守所拿到余瑶的提包,当着她的面打开之后,果然从最里面的一个小口袋里找到了一个用白色塑料袋包起来的金维他胶囊瓶。余瑶看过之后,点头说:“就是这个药瓶了。”

康佳佳说:“谢谢你给我们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们会立即拿去检查,看看上面有没有可疑的指纹。”

从看守所回到重案中队后,康佳佳立即去向严政汇报情况,欧阳错则拿着那个药瓶直接到痕检科去化验上面的指纹。

午饭过后,痕检科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药瓶上一共提取到了三枚较为清晰的指纹,一枚是死者邹大福本人的,另一枚是金一兆留下的,剩下的一枚指纹则找不到来源,按照警方先前的推测,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

欧阳错把这枚可疑的指纹输入警方的指纹库进行识别,但并没有比对出结果。也就是说,留下指纹的人,并没有前科,所以没在警方的指纹库里留下任何指纹信息。这样一来,由指纹这条线索找到具体作案人的希望又落空了。欧阳错和康佳佳带着满脸失望的表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严政见他俩有些闷闷不乐,就说:“你们不要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其实你们找到的这枚指纹,对咱们查找凶手,并非没有帮助。”

“能有什么帮助?”康佳佳问。

严政说:“金维他胶囊在外面是买不到的,只有在金一兆他们那里才能购买,对吧?”

欧阳错忽然明白过来:“严队的意思是,凶手所使用的这瓶金维他胶囊,很可能也是在金一兆他们那里购买的,对吧?只是他买回来之后,自行拆开胶囊,用乌头碱替换掉了里面的药粉,所以这胶囊就成了足以置人于死地的毒胶囊。”

康佳佳的反应虽然慢半拍,但听到这里,也基本弄懂了他俩的思路:“你们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凶手去金一兆那里买过胶囊的话,肯定就会在他们那里留下登记信息,对吧?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就在金一兆给咱们的那份客户名单里,可是名单里的人,基本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啊。”

严政“嗯”了一声:“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凶手从这些老头老太太手里购买金维他胶囊进行作案的可能,所以接下来咱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是逐一找到名单上的那些人,拿到他们的指纹,跟这枚可疑的指纹进行比对;第二就是要调查清楚,他们之中有没有人把自己手里的胶囊转手卖给别人,或者送给其他人,又或者曾无缘无故丢失过一瓶胶囊。”

“那个名单上面,差不多有三百号人呢,”欧阳错摸着自己的下巴,面露难色,“而且大都是老头老太太。现在咱们已知凶手是个男人,而且应该是个中青年男人,年纪不会太大,所以那些明显不符合条件的排查对象,就可以先筛选掉了吧?”

欧阳错以为自己听错了:“严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以前我跟你要半天假,你老人家可是死活不肯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严政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暗暗憋着一丝笑意,“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半天假期就取消吧,都赶紧给我查案去。”

“别别别,难得领导给半天假,”欧阳错笑嘻嘻地说,“这可比中了彩票还让人稀罕呢,哪儿有不休之理?我休,我休,我马上就休!”

康佳佳还想说什么,欧阳错连连朝她使眼色,好像生怕队长反悔似的,拉着她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下楼的时候,康佳佳问:“你朝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啊?”

欧阳错说:“就是想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康佳佳一头雾水,直到走出了重案中队的办公大楼,欧阳错才搓着手说:“其实嘛,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你那个偶像林易锋主演的一部电影不是今天首演吗?正好难得老大今天放咱们半天假,干脆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啊?”康佳佳抱歉一笑,“你早点说嘛,我已经约了别人。”

“这么快?”欧阳错有点不相信,“严队不是刚刚才给咱们放假吗,怎么可能你就已经……”

“刚刚有人发微信问我有空没,想约我出去玩,正好这时严队说要给我们放假,我立即就回答人家说有空了。”

“约你的人是谁啊?”

“你认识的人。”

欧阳错明白过来:“宋易?”

康佳佳笑着点头,正好这时公安局大院门口响起两声喇叭声,一辆蓝色摩托车已经停在门口。宋易像个从天而降的骑士,戴着头盔,斜跨在摩托车上。康佳佳朝欧阳错摆摆手:“他来了,我不跟你说了,拜拜!”

她一路小跑,来到摩托车前,宋易递给她一个头盔,她戴上后,在摩托车后座上坐下,问:“你想带我去哪儿啊?”宋易发动摩托车,说:“先不告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