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白方坐在塞北市开往宣府区的市郊车上,心情此起彼伏。昨天晚上老卫告诉他,当年小白楼的所有案子都是由当时的副局长王添财负责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王添财又下令将小白楼地下室查封,这些案子也不允许任何人调查。1992年王添财调任宣府区公安局局长,1995年退休后就住在宣府区的儿子家。后来他还托关系找过王添财两次,但对方拒绝透露任何关于小白楼地下室的案子及情况。白方还记得他把写着地址的纸条交到自己手里那种带着企盼和希望的目光。老卫让白方更坚定了弄清小白楼事件的决心,既然事情到这了这个地步他一定要跟踪到底,不管是谁也不能阻止他。

眼前又浮现出战志强、李伟甚至童凌等人的身影。白方在心底暗暗地祈祷:“你们大家一定要保佑我搞清楚小白楼的真相。”现在他已经豁出去了,小白楼地下室、卡姆伊族、彼岸花会、花匙成了四个最深刻的关键词,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把它们联系起来。

按照老卫的指点,白方很顺利地找到了王添财二儿子所住的“竹雅新园”小区。据老卫讲,王添财退休后就一直住在二儿子家,夏天傍晚经常可以在小区的花园里看到他纳凉。白方按图索骥,敲响了六号楼902室的门。开门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年人,宽额大脸,身材高大,两只眼睛仍然炯炯有神。白方猜想他很可能就是做过公安局长的王添财了。

“你找谁?”老人的声音洪亮。

白方忙陪着笑容道:“我叫白方,也是咱塞北市人,请问您是王局长吧?”

老人上下打量着白方,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说:“有事吗?”却没有请白方进屋的意思。

“我今天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不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找您了解,也希望您能坦实相告。”

“小白楼的事情?”王添财直言不讳。

白方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会是最后一个。”说着王添财示意白方进屋。

屋里很整洁干净,通往阳台的门开着,阳光灿烂地在屋里留下刺目的眩影。

“你说以前有很多人找过你?”白方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啊,前天还有人来过。”王添财给白方倒了杯白开水,然后直挺挺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是谁?”白方小心地问。

“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我不认识他。”王天财说。

年轻人?白方回忆不起来还有谁会对小白楼地下室的事情如此上心。他想了一下毫无头绪,就把记忆拉了回来,问道:“他问得也是小白楼地下室的事情?”

“来的人都是问这件事的,我还是那句话,小白楼的事情我早就不管了,你还是找别人吧。”看得出王添财很直率。

“那当年为什么要封案呢?”

“上面不让查。”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领导的指示办事。”王添财冷冷地说道。

“那你知道小白楼的情况的吗?比如它和彼岸花会有什么关系?”白方试着抛出了彼岸花会这条线。

王添财果然动了心,神色变得愈发庄重起来:“你还知道得不少,我告你吧,彼岸花会只是当年日本人成立的一个侵略组织,和小白楼没什么关系。”

一听此话,白方有些失望。据上次看到的那本《日据时期及彼岸花会》里面介绍,这个组织和小白楼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王添财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要隐瞒什么?想到此处,白方说道:“可据我所知建造小白楼的日本高官就是彼岸花会的成员啊。”

“那能说明什么问题?”王添财不悦地说道。

“王局长,你知道吗?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小白楼地下室而丧命了,我现在一定要找到真相为他们报仇。我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白方带着哀求的口气说。

王添财不动声色地听白方说完,轻轻叹了口气,道:“小伙子,我劝你不要再查下去了,而且这么大的事警察也不能放任不管,否则老百姓也不会答应,是吧?所以你还是静静在家听消息吧。况且这事你也管不了。”

原来警察果然有什么秘密行动,白方想到这里又问:“为什么?”

“不要问了,听我的劝你放弃吧,否则你自己也会有危险。”王添财凛然说。

白方深沉地望着他,坚决地吐出一个字来:“不!”

“那你要后悔的,你面对的是人力不可战胜的力量!”王添财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度可怕事情,脸色变得晦暗阴沉,连手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一个退休的公安局长难道也会惧怕鬼神的力量?白方似乎被对方感染了,一种退却的心理笼罩全身。

“听我的,不要查了,快走吧。”王添财不胜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站起身,看样子是想送白方出去。

放弃还是坚持?两股力量在白方的心里相互纠缠着。战志强、刘建国、刘建斌、李伟、童凌、战钢等人的面孔一一在脑海中掠过。他又想起了小时候每遇到作不出来的难题时战志强鼓励他的话:“咱们再试一次,也许下一次就做出来了。老师不是说要勇于面对逆境吗?”是呀,要勇于面对逆境。虽然战志强后来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毕竟瑕不掩瑜,他永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白方相信他和战钢最后试图阻止自己是有原因的,出于好意,一定是怕他再出事。但为了那么多的朋友,为了以后更多的人他怎么能放弃呢?现在放弃就等于自己示弱,也许还会威胁到成小华的安全。只要弄清小白楼地下室的秘密,就可以给所有人一个说法。战志强的意图,成小华的身世就都会一清二楚的。

“谢谢,我知道很危险,但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白方扬起脸,用不容驳斥的口吻说道。

王添财用赞赏的眼光看着白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很欣赏你这种不怕死不服输的精神,既然这样我不拦着你,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白方还是不肯走,他打定主意,他不说就不走。

王添财被白方庄重的神情气得一乐,说道:“你这小家伙还和我耗上了,好吧,我可以告你一点,你要想弄清楚小白楼的事就必须先搞清楚‘花叶双匙’的秘密。”

“花叶双匙?”白方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对,这是两把钥匙。它们和彼岸花会以及小白楼地下室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现在已经知道成小华的母亲孙美晴当年拿的盒子里有一把花匙,这么说难道还有另一把叫做叶匙的钥匙存在?它们也许就是打开小白楼地下室那扇门用的?那么门后面藏着什么?幽灵?宝藏还是日本人的武器库?可两把钥匙都在哪里呢?白方千恩万谢地和王添财道了别,坐在归途的汽车上不停地思索着。

现在是十月十八日中午十二点,与白方、战志强及成小华他们第一次去小白楼地下室相隔整整十天。这十天白方感觉恍如隔世,好像把这一辈子的磨砺都感受到了。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却唯独留下他和成小华两人,现在该怎么办?到哪里去找那两把钥匙呢?想来想去,白方还是决定先把自己了解到的这些情况找成小华说说。反正这次去找她是有充足理由的,她不能再不理不睬。

和往常一样,白方给成小华打过去的电话永远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干脆连短信也懒得发了,直接坐车来到酒店女生宿舍找她。

下午两点半,白方靠在寝室楼对面的一棵树上,地下的烟头已经连成片了。才远远望见刚下班的成小华婀娜的身姿。

“你找我有事吗?”成小华走到白方面前,不咸不淡地问。

一看到她,白方就像看到阳光的小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按捺着驿动的心情,把这几天他了解的情况对成小华详细叙述了一遍,包括自己怎么被抓到公安局又被莫名其妙地放了出来。

成小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他讲完,才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就准备往宿舍走。

“你等下!”白方急切地拦住了他。

“还有事吗?”成小华停住脚步,回身问。

“你没什么事吧?我担心那天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成小华白方总有一点语无伦次。

成小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事,那个男人是个疯子。”

“什么意思?”

“后来那个叫刘厉的警察又去过我家,他和我说找我要盒子后来跳楼的男人身份查清了,是个地痞,经常在马路街一带出没,听说还吸毒。”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是黑社会的。”

“那他找你也应该有动机才对呀?”白方仍然感觉迷惑。

“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也许有吧。”成小华的目光中出现了瞬间的迷茫,一副怅然若失、淡淡的伤怀鲜明地浮现在脸上,却稍瞬即逝,眼睛重新一亮道:“我不会怕的,相信最终一切也都能弄明白。”

白方想起刚认识成小华时她身上就充满了阳光朝气,看到她似乎能感染整个世界。虽然他们仅仅才认识了十天,但这足以让他深爱上这个乐观可爱又带着些许忧伤的女孩。

“你父母没留下过什么线索?也许我们可以找到花叶双匙。”

“没有,除了这个。”成小华从衣服里掏出脖上挂的小十字架让白方看。

上次去地下室之前白方见过这个特异的小十字架:一个金黄色的,绘着红色彩线的抽象十字架饰品。不过这个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什么特异之处。他用遗憾的眼神望着成小华转身离去,惆怅地站在原地,许久。

就在白方要走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成小华打来的。

“喂,小华是你吗?”

“白方,你在哪里?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电话里成小华急切地说。

“我还在你宿舍外面呢,你能出来说吗?”

“啊——”成小华没有回答,却发出一声深深的尖叫。叫声隔着电话传到白方耳鼓中,深入大脑。他整个身子都像被电击了一般发麻,脑子里顿时空空如也。他好像看到成小华脸色苍白地倒在一片血泊当中,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一个没有面孔,只有一双血红色眼睛的人。他的身子下面空空的,漂浮在成小华身前阴恻恻地笑着。他没有脸,白方确能感觉到他阴寒可怖的笑容。

难道十天之期的诅咒最终会应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