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方急切地推开女生宿舍门的时候,只看到成小华抱膝蜷缩在屋的角落里,惊恐地望着窗户的外面。地上铺满了暖壶碎片和遍地的水。

“怎么了?”白方扶起她,焦急地问。

“我刚才看到窗外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没有脸却有一双红眼睛。”成小华慢慢起身,用手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果然是他。”

“是谁?”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个幽灵。”白方惆然道,他顿了下说:“你没事吧?”

成小华轻轻推开白方:“我没事了。”接着又去卫生间拿出墩布清理地上的积水和暖壶碎片。然后才道:“我刚才想起来,我家有一些父母留下来的东西,不过爷爷从来不让动。”

“你父母留下的东西,是什么?你爷爷为什么不让你动?”

“我也不知道。你刚才问我还没想起来。其实我父母是突然去世的,他们多少会留下些生前用过的东西,比如衣物书报什么的。”

“这些东西在哪里?”白方疑惑地问道。

“在我家的小房里,也没有扔。”

“你们家还有小房?你有钥匙吗?”

“小房就在我们楼后面,每家都有一间用来放杂物的小平房。钥匙只有一把,是爷爷收着的,不过他也有好多年没去过那里了。我想是他怕睹物思人吧。”成小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伤感,看来她又想起了过世的父母。

白方想了一下,用手搔了搔后脑勺问成小华:“我们能偷偷去看看吗?也许里面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大不了我给你们家小房换一把锁。”

成小华沉默半晌才缓缓点头勉强应允,不过要等晚上她下班后才行。白方让她先休息,然后自己去五金店买了一把锁。接着才想起自己有很多天没有上班了,虽然上次让李伟帮着他请了假,但自己还是去打个招呼好一些。这才回到酒店直接来到二楼吧台找杨隆海。

“你已经不归我管了。”杨隆海斜着眼睛看了白方一眼,说道。

“那我归谁管?”白方疑惑地问。

“李经理说了,等你来了以后让你直接到后勤处找郑经理,听说你升保安了。”杨隆海幸灾乐祸地说道。

白方没有说话,气氛地离开楼面部,直接去后勤处找到负责人郑晓砚。虽然降成了保安,但他目前还不想离开这个酒店。

郑晓砚也是从金都集团调过来的,四十多岁,人长得很瘦。他半眯着眼睛听白方说完情况,皱着眉说道:“你的事领导和我说了,你不是帮公安局办案吗?没关系,什么时候办完了什么时候来上班,好吧?反正咱们酒店保安老招不够,你的位子我给你留着。”

“那我的工资呢?”

“和保安一样啊,一个月九百。”说完话他不再理会面前的白方,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从酒店后勤处出来,白方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疙瘩,一点也不痛快。细想起来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回味留恋的,也好像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每天为了活着而活着,根本谈不上什么意义。感慨半晌,走进一家小饭馆吃了点饭,然后又到街上转一会儿,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来到酒店大门口等成小华下班。他期待着今天有点什么发现。

当他和成小华来到她家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成小华指了指甲三号楼后面的一排平房,说道:“就是那儿,听说是盖房时工人们住的。后来也没拆,就给每家一间当了小房。我父母的东西都放在那里。”

白方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钳子,在成小华的指点下来到了房门外。他用手抬起门外的锁就准备用钳子钳断,忽然就听身边的成小华发出一声惊叹声。

“怎么了?”白方问。

“这锁不对呀。”成小华惊奇地说道。

“有什么不对?”

“你看,就是这几年才出的新式外门锁,而据我爷爷说这屋子他有十多年没来过了。怎么可是这种锁呢?”

白方仔细看了下,果然锁具甚新,一点也没有生锈,完全不像是用了十多年的样子。他小心地说道:“可能是你爷爷换过了呢,他说没来的意思可能是没有去里面,而原来的锁坏了换把锁也正常。”

“也许吧。”

白方没在说话,很快地拧开了锁,推开了小屋的房门。灰尘随着吹进的风漫天飘扬,两人被呛得直咳嗽。成小华摸索着找到电灯的开关,拉亮了可能数年都没有亮过的灯泡。

屋里的灯光昏黄暗淡,白方扫视了一下,发现小屋大约有十平方米,很乱。到处都堆积着旧家具、衣服和杂物。他不想耽误时间,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和成小华仔细地查找起来。

屋里的东西很多,他们的效率不快。大约找了一个小时才把大部分的物品看完,遗憾的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发现。白方丧气地说:“看来真的没有东西。”

“别急,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漏掉的。”成小华把目光移动一个大箱子顶上。她指着箱顶一个军绿色的旧书包问白方:“书包里有东西吗?”

“没有注意。”白方说着把书包拿了起来,感觉很轻,不像有什么太多东西。他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再翻看书包里已经空了。

“只有一个笔记本。”白方说着将本打开,不过瞬间他就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成小华发现他的变化,拿起笔记本。只见整个本子里用钢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东西,却不是用汉字记的,看上去像是日文但又不完全像,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拉丁文字母。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卡姆伊文。”白方阴沉沉地回答。

“什么意思?你说这不是日文?”

“对,是日本另一个民族卡姆伊族的文字。”白方说着拿过笔记本,快速翻动着发黄的纸页,猛然又停住了。就听他缓缓地说道:“果然如此,最后部分被撕去了。”接着他把自己怎么碰到刘建斌及后来和李伟一起了解到的关于卡姆伊族族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那页纸就是从这个本子上面撕下来的?”成小华问。

“对,一定是这样。而且你母亲很可能是卡姆伊族。”白方笑道。

成小华也笑了,说:“也许吧,不过对我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中国人。”

“你当然是中国人。”白方可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和别的国家人扯在一起,虽然事实上成小华有二分之一的日本血统。

“也许这里面就记载着花匙和叶匙的去向,只不过我们看不懂而已。”成小华黯然道。

听她这么一说,白方想起上次和李伟去郭宇教授那里时,听郭教授说要找远在日本的朋友去翻译那页纸的内容,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便道:“也许我们可以去找郭教授帮帮忙。”

成小华还没说话,屋里的灯忽然灭了,两人顿时身陷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之中。白方在第一时间抓紧成小华的手说:“你在没事吧?”

“我没事,这灯是怎么了?”成小华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恐惧。

其实此时的白方并不比成小华轻松,他的“幽暗恐惧症”又袭了上来。不过在咬牙挺着,他决不能在成小华面前显露自己的缺点,一定要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示在心爱的人面前。

“又是他吗?”白方轻声说。

“你指谁?”

“也许就是刚才你看到的白衣红眼人。”

“他到底是谁?”成小华往白方身边靠近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白方说着话拉着成小华慢慢向前挪动着,他感觉自己摸到了小屋的大门。就在准备开门的时候,一阵怪异的声音悠悠传来,这是一种像金属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刺耳且难听。

“揭开伤疤的人不会得到彼岸花会数百冤魂的饶恕!”声音穿过黑暗的空间,清晰地传进两个人的耳朵。

“谁?!”白方仗着胆子吼了一声,毅然站到成小华身前。

没有人回答。

灯突然亮了,屋里一切如常!

成小华抓着灯绳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惊惧地问白方:“是谁把灯关了?声音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外面。”说着白方拉开屋门查看,却也是空无人迹。

“听那话的意思是在警告我们。”成小华的另一只手兀自抓着旧笔记本。

“别管他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白方转过身,深情地望着成小华。

成小华不太喜欢白方这种目光,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低下头回避着问道:“什么事情?”

“你把这个本子给我,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翻译一下。其他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好吗?”

“为什么?”

“没什么,你暂时先别管了,一切交给我去办。你父母及战志强的死因我一定会查到的。”白方的声音带着铿锵的金属声,坚定而执著。

一提到战志强,成小华的眼中又流露出无限的伤感和一种奇怪的神色。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尽量不去正视白方的目光,仿佛那里面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可以灼伤她一般。过了很久,才听到她异样的声音:“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没问题。”白方轻轻地拍拍了成小华的肩头,然后带着她离开了小屋,临走时他将刚买来的新锁换了上去。

走到成小华家门口,白方接过她递来的笔记本悠悠地说:“交给我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嗯!”

“你的电话老没人接。”

“有时候听不见,发短信吧。”说完话成小华头不也回地上了楼梯,只留下在原地发愣的白方。

离开成小华家,白方又回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八点去找郭宇教授。

今天已经是自己去地下室的第十一天了,他和成小华成功地摆脱了那个关于地下室的诅咒,但这真的是好事吗?所有的死者都去过地下室,难道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彼岸花会的存在吗?那数百冤魂又是怎么回事?白方无法解答这些问题,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怀中这本旧笔记当中。也许成小华父母留下的这个本子当中会有所有事情的答案。

几天不见,郭宇教授似乎消瘦了不少,精神也远没有上回那么矍铄。看白方来了,他仍旧热情地把他让到屋里,说:“李伟的事情我知道了,真是可惜呀。”然后他接着说道:“上次你们送来的那个写着卡姆伊文的纸我已经托人翻译过了,不过……”

“不过什么?”白方一听他说不过就感觉不好。

郭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停顿了许久才慢慢说道:“那上面的内容很恐怖!”

“恐怖?”白方心里顿时一跳。他不能相信一个研究日文的学者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

“你等下,我给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话郭宇慢吞吞地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张写满译文的纸交给白方。

当白方的目光集中到那张纸上时,心不由得剧烈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