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干吗这么看我?”白方惊讶地问。

“你怎么带着这个?”妇女用略微颤抖的手指着白方的胸口说道。

白方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刚才太热自己把胸前的扣子解开了,战志强送给他的那道护身符露了出来。他用手捧起护身符端详了一眼,道:“这怎么了,你没见过吗?”

妇女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可是你怎么把它戴在身上呢?”

“难道不行吗?”

“当然了,这是一道‘引魂咒’,带在身上会招来不干净东西的。”

白方心里一惊,忙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妇女看白方真的不懂,才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戴的这个东西叫‘引魂咒’,是道家挂在特定的场所用来招引鬼灵精怪的,听说只要把它挂在房梁上就可以把不干净东西招过去,从而保证自己家的平安。”

“‘引魂咒’?这难道不是云泉寺的护身符吗?”

“当然不是,这是道教的一种符箓,我小舅子就是个道士,所以我才认得。”

“那把它挂在身上会怎么样?”

“当然是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引到你身上了,不过这样倒能保证你身边人的安全。”妇女说完又顿了一下,道:“这是别人给你戴的还是你自己戴的?”

白方没有说话,此刻他的心里陡然感到一阵悲凉,像有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从头落下,浇得他四肢百骸都如坚冰一般阴冷,直透心胸。他万万没有想到,战志强给自己戴的所谓“护身符”竟然是用来招鬼的东西。这么说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蓄谋已久了?

战志强一定是因为自己害怕小白楼地下室里真的有鬼魂存在,才把求来这道“引魂咒”给自己戴上以保他的平安。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包括自己在他第一次死后在酒店对面和西山公墓见过的那个极像他的影子,以及他绑架成小华等等都是战志强精心安排的。其目的只有一个:逼自己去了解小白楼地下室,也许当自己有一天真的解开那个秘密的时候他会在自己身后突然出现……

白方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实在不愿承认和自己做了十几年朋友的人是这么一个有城府有手腕的家伙,甚至以不惜牺牲自己为代价。

可是小白楼地下室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冒险?又有什么东西使他这么恐惧?想到自己两次下去都没有找到根源所在,第二次更离奇地出现在数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白方就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刘建斌和刘建国以及他们手里的那张写着卡姆伊文的纸条,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什么联系吗?

每次想到这些头就开始疼痛,这次也不例外。更甚的是这回他脑袋上还受了外伤,里外夹击的痛苦让白方不禁叫出声来。

“你怎么了?”对面的妇女一直在看着呆呆发愣的白方,见他双手抱头的情景竟然有些害怕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又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去医院吗?”

白方无奈地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去。他不想再算命了,自己的命运根本不用别人算。连最好的朋友都如此对待自己,还算他何用?

他不怕鬼神,但不能忍受战志强阴险的居心。他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现在呢,应该怎么办?

白方感觉像被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潭当中,后面已经没有退路,要想还自己和李伟的清白,就得把事情进行下去,直到解开小白楼地下室的秘密。强烈的自尊开始占据白方的心灵,反正现在无牵无挂,死也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他突然之间感觉到死亡似乎也变无所谓起来,甚至还有了种莫名的期待。

“如果能替成小华死就好了,也许这样她能一辈子都记住我。”白方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现在呢?酒店是绝对不能回的,去了就等于自投罗网。但要要到哪里才好?他随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下想找支烟抽,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硬纸。

这是一张风光明信片,不过看年代已经应该很久了,黑黄色的硬卡片正面画着一副白色的哥特式建筑,白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小白楼!

可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这张明信片放到自己口袋里的?难道是刚才自己昏迷时救自己的人?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白方有种让人玩弄的感觉,他甚至有些不寒而栗,自己似乎变成了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而在他的身后侧站着操纵他的人正露出狰狞的笑容,得意地摆弄着这个替自己充当探路者的木偶。

白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

身后这个人是谁?准确一点应该说他(或是它)是人吗?

不过现在小白楼倒也真的提起了白方莫大的兴趣,听说此楼是新中国成立前就建好的了,真有必要去查一下它的来龙去脉,也许能从中得到点有价值的线索也说不定。至于对方是人是鬼是什么阴谋现在也顾不上了,反正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白方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且不善于计划的人,他总是喜欢随遇而安,临时做决定。于是他很快地拿定了主意,顺着公路下山坐上公交车来到了市图书馆。

塞北市图书馆是一所公益图书馆,也是全察哈尔省最大的图书馆。每天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是免费开放阅览的时间。白方在前台拿了一张借阅卡,然后来到电脑跟前查阅。

从哪里开始呢?白方想了想,先是输入了“小白楼”三个字,却没有查到任何资料书籍。接着他又输入了“小白楼地下室”,得到的反馈结果还是零。

“难道图书馆里没有介绍小白楼方面的资料?”他一边想着一边尝试着在键盘上打出了“彼岸”两个字,然后在类型一栏中选择“本市资料”,接着按下了回车。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查这两个字,但他总感觉这两个字与小白楼的地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从自己知道了这个地下室以后,总会在虚幻中见到那个白衣女人,就是从她嘴里第一次听说到了“彼岸”,后来刘建斌的纸条上也出现了这两个字。

这次有结果出来了,虽然不是很多。第一条是一个本市农民作家写的《彼岸花的栽培与养殖》,白方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第二条是一本介绍塞北市历史的书,书名是《日据时期及彼岸花会》,作者的名字叫做金冈。白方想了半天,总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听说过。

既然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他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只有这两条信息,看来第二本书似乎还有点用。他抄了一下图书编号,然后来到借阅部。

“您好,我想看一下这本书。”白方把抄着图书编号的纸条递了过去。

负责借书的服务小姐看了一下白方的纸条,然后在计算机上敲了几下,抬起头来说道:“这本书分上下两册,现在只有上册。”

“那下册呢?”

“已经借出去了,是会员租借的。”小姐和蔼地说道。

白方知道,在图书馆办理了会员以后就可以租借这里的书,一般来说是三十到六十天不等。看来下册今天是看不到了。

“那你给我拿上册吧。”

“好,请稍等。”说着对方转身去后面取书。

仅仅过了几分钟,她就把一本封皮泛黄的厚书交到了白方手里。

这本书大概是80年代初出版的,很厚,也很旧,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书的封面是一座白色的歌特式小楼,右面写着“日据时期及彼岸花会上册”几个仿宋体大字。下面还有行红色的小字“纪念塞北市新中国成立三十周年文史类获奖丛书。”白方心里一凛,他看到封面上画的建筑竟与明信片上小白楼极为相似。

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白方像捧着宝贝一样把书翻了开来。不过书开头的章节都是介绍塞北市日据时期历史及晋察冀革命根据地与日军斗争情况的。他快速地浏览着匆匆翻过,在最后一章才发现关键的内容。

“日军占领期间,为巩固其点线结合的侵略政策,在塞北市内及周边地区建设了大量的军事设置及铁路网,其中还包括少量公路,不过民用设置却极为少见。仅有时任塞北军区最高指挥部司令的平岛田原在1944年9月修建的指挥部大楼等少数建筑。”

白方皱了皱眉,接着往下读去。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平岛田原极有可能是彼岸花会成员,故其修建此楼的目的也不单纯为指挥部所用,极可能与彼岸花会有关。因为此楼用了少有的歌特式风格,外墙为白色所以俗称小白楼。”

原来是这个样子,小白楼竟然是日本人修建的。白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又想起那张写满似日语而又非日语的字条来。接着往下翻去,却发现后面的内容再也没提起彼岸花会的内容。可是白方竟然在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书签。这是一张学生用的卡通书签,上面绘着日本动画人物《火影忍者》主角涡旋鸣人的头像。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书签的背面用圆珠笔写着“ZZQ”三个英文字母。

对于这三个字母他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他总能在战志强的课本和作业本的扉页看到,那是他名字起首汉语拼音字母的缩写。战志强对书写这三个字母相当热衷,不仅写满了自己的书本,甚至连白方的书和课桌上都未能幸免。而且字迹也是他的无疑,那笔歪歪扭扭的字迹怕白方在小学四年级就已经烂熟于胸了。

他也看过这本书!难道下册被他借走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上面的内容一定是非同小可了。找到下册书一定可以深入了解彼岸花会和小白楼的事情。看来这个彼岸花和小白楼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

就在白方想着出神的时候,听到身后发出微弱的响动。他一惊,回头看去却只见后面的书架中白影一闪。

“谁?”白方不禁开口问道。惹得周围看书的人都像他投来不满的目光。他带着歉意向大家笑了一下,然后快步向那个白色的影子追了过去。

对方好像有意地在和白方开玩笑,急速地穿梭在层层叠叠的书架群中。只见一道白光忽忽右地在白方眼前闪动着,好像近在咫尺,一伸手却扑了个空。

白方恼怒地加快步伐向前冲去,就听得“咣当”一声撞在了一个大书架上,里面的书也稀里哗啦地掉下来不少。

“你这人怎么回事?”一个女管理员走过来责备道。

“不好意思,对不起。”白方一个劲地点头赔礼道歉,边往书架上拣书边四下找着。不过那个人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又是幻觉?

白方低下头把地下的书都捧在怀里,站起身准备放到原处。

他猛地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哗啦”一声,白方手里的书又都掉在了地上,而他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脸上已渐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