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郊区公路;

翻倒的吉普车;

和一个面带阴郁的黑衣人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卷。

当黑衣男人手中的匕首离白方的咽喉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李伟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这双抖动的双手和双手的主人那布满虬髯的苍白面孔,现在这张胖胖的脸上流满了汗滴。

李伟心中一动,莫非他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伟用双手拼命搬动着被钢板卡住的双腿,下唇也被自己咬出血来,可仍然无济于事。它们像焊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黑衣男人的身后闪现出另外一个影子。它的速度极快,快得李伟甚至感觉是从天而降一般。如果用更准确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另外一个东西。

它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留着如瀑般的长发。白得如纸般的面孔上只有两个鲜红的眼睛。它没有鼻子、没有嘴、没有耳朵,白色的面孔上只有两只如血一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它的手里也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它没有任何声音,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它的匕首没有迟疑,用最快的速度非常准确地插在了这个黑衣人的后背上。

黑衣人闷哼了一声,慢慢地倒下去的同时低沉艰难地开口了:“终于……看到你了……”(后面新会有解释,其实白立业本身也被吉国太郎部分催眠,时常做出有悖与自己意志的事情。)

没有回答,对方在匕首插入他身体的时候已经用极快的速度闪进了路边的草丛,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它的出现一样突然。就在它消失的地方,一个双阴寒冷酷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手心里延伸出一条长长的丝线,随着清风而上下起伏摇摆。

李伟望着眼前这戏剧般的变化,惊呆了。不过他还是在对方消失的瞬间发现草丛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虽然不过数分之一秒,却没有逃脱一个刑警敏锐的目光。

这是什么鬼怪?难道在这阳气最盛的正午也可以倏然来去?草丛中又是什么,它的同伙吗?李伟在心里猜测着。

一声闷哼,黑衣男人倒在了地上,血顺着他的手背流了下来。他也始终没有再向白方刺下去。

几分钟的时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黑衣男人微微喘了几口粗气,又挣扎着爬到白方身边,用一只颤抖的手拉住白方的肩头,微弱地说:“白方,我……对不起你。”说完这句话后用手蘸着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扭过头似乎想对李伟说什么,张开嘴却吐了口血,倒地而亡。

这时的李伟正掏出手机报警。

太阳艰难地从云层后面爬出,照射出夺目的光芒。

当白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单人病房的病**,身边没有一个人。头已经不晕了,但还略有一点疼。他仔细地回忆着晕倒前的事情,想半天才想起来他们坐的车出车祸了。他连忙按下了床头叫护士的按钮。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的女护士进来问他。

“我没什么,请问他们怎么样了?”白方着急地问道。

“哦,你说那个警察呀,他也没什么事,就是腿上有点外伤。”女护士轻松地说道。

“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只有你们两个人送到我们科呀?”女护士惊讶地说道。

这回轮到白方发呆了,他迟疑了半天才说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隔壁的病房。”

“哦,我去看看。”说着白方就准备下床。

“你先别动,你是轻微脑震**加外伤,我还是叫他来看你吧。”说着护士转身而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李伟推门走了进来,他多少有点一瘸一拐的。

“你感觉怎么样?”李伟进门也是这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方不解地问道。

李伟顿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道:“小孙死了,而且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从李伟的态度上白方隐隐感觉到事态的复杂。

李伟摇了摇头,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那个黑衣男人临死时用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而且……”

“写的是什么字?”白方急不可耐地打断李伟的话。

“成、小、华、在、老、屋!”李伟一字一顿地说道。

成小华三个字仿佛是颗炸弹,在白方心里猛烈地爆炸开来。他腾地从**坐起,抓住李伟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

“白方,我知道你很激动。不过你现在要冷静一下,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个黑衣男人极可能就是——战志强。”李伟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阴森得可怕。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战志强?他都死了好多天了。”李伟说出的这个名字带给白方的不仅仅是震撼,他睁大眼睛拼命地摇着头说道。

“你可以自己去看一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战志强。”

白方痛苦地闭上眼睛,十几年来与战志强相处的一幕幕如画卷般在脑海中浮现闪过。一时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朋友,他变得那样陌生那样遥远,就像带走了一种答案,或者说一个结局。

难道之前死的人确实不是战志强,那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死的人为什么会与他那样相似,甚至于连身上的疤痕都相同?想到这儿白方勉强睁开双眼,对李伟说道:“他在哪里?我和你去。”不过白方的双腿好像有点不听他使唤,哆嗦着找了半天才勉强穿上拖鞋。

李伟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尸体停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医工专门给他们打开了太平间的大门,他又有些吃力地从冷库里推出了一具尸体。

白方缓缓地揭开了蒙在尸体脸上的白布。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胖胖的身躯、长满络腮胡子的大脸和那件黑色的风衣。没错,就是他——和白方拥有二十年深厚友谊的好朋友战志强。

难道他没死?那么死去的又是谁呢?

忽然,战志强睁开了双眼,他盯着目瞪口呆的白方用嘶哑的声音吼叫道:“彼岸……花……”

白方感觉到天地都在旋转,忙追问道:“什么彼岸花?”

“你想开一些,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谈。”李伟在旁边安慰道。

白方霍然惊醒,眼前的战志强依然安详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

仿佛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说他临死时写了什么?”白方心里一动,转身问李伟。

“他说成小华在老屋……”李伟话还没说完,白方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还说对不起你!”李伟大声喊着,不过这句话白方并没有听到。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经过这次的事件,李伟已经把白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他从白方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

李伟从小生活条件优越,学习成绩一直就名列前茅。后来从警校毕业后顺利地当上了一名刑警。但他总感觉自己的生活中似乎缺少着什么。自从见到白方后,他发现对方身上有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一种混杂各种感情的东西。这种东西没有生活的长期磨砺是不会存在的。而这似乎正是自己所缺少的。

从小顺利长大的孩子,也许永远不会有这种面对生活的磨难和无奈所产生的气质和情感。而李伟这样有敏感嗅觉的人也并不多,也许他们的相识本身就是缘分。而且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能带给李伟的不仅仅是兴奋。

“你等等我!”李伟蹒跚地向外追去。

“成小华在老屋?”白方念叨着这句话,拼命向外跑。

他知道战志强所说的老屋就是位于郊外的一间老平房。原来是张志强的父亲战钢单位分的房子,后来他家买了商品房后就一直空置着。前一阵听说单位要回收,也不知道后来情况怎么样了。

“成小华为什么会在那里?她还活着吗?”白方心里如涨潮的海水般翻滚着。

“小华你等着,我来了。”他默默地说。

出来他才发现,天原来已经黑透了。夜色朦胧,华灯闪烁,市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门前依旧像往常一样排着长长的出租车队伍。看样子已经八点以后了。

“小华等着我,你千万别有事!”坐在出租车上的白方仍然在不停地祈祷着。虽然白方没有任何信仰,但每到茫然无助时他会自然的想起“老天爷”——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历且神通广大的神仙来。

当车子停在郊外老屋门前的时候,他没等出租车停稳就跳下了车。

昏黄的路灯下,一座老房子孤零零地伫立的蒿草丛生的野外,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叫。白方按捺着狂跳的心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成小华真的在这里吗?

屋里漆黑一团,没有任何声息。面对黑暗,白方感觉全身开始燥热起来,可怕的“幽暗恐怖证”复又袭来。

“小华,你在吗?”白方大声叫着成小华的名字。

没有回答,只有风吹窗框发出的“嘎嘎”声音。

难道成小华没在这里?是不是自己过于草率,一听到成小华的消息就有些神魂颠倒。白方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任何照明设备。

他把门打开,睁大眼睛仔细地看,才模模糊糊地瞧到屋角地上好像有个人的影子。顾不上害怕了,他慢慢地向人影走去。

突然,恍恍惚惚的人影出现在白方的面前。他身着黑色的风衣,有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和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此时,他的眼睛里正在流出的两行鲜红的血。

“战志强?”白方惊恐地说。

“彼……岸……花……”战志强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含糊的字。

“到底什么是彼岸花?”白方大声地问道。

战志强消失了,白方的眼前依然是漆黑的空间。

终于走到那个影子跟前了,白方小心地蹲下身,对方娇小柔弱的身躯发出淡淡的幽香。

“一定是成小华!”白方小心地将她抱起,慢慢地向门外走去。这会儿他心跳得更厉害了,甚至张嘴就能跃出体外。

“白方,你在哪?”李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在这里!”白方跌跌撞撞地从老屋冲了出来。

李伟开车刚刚赶到,他看白方从屋里出来松了一口气,瘸着腿走过来道:“我差点没追上你,光看你到这一片下车了。你抱的是成小华吗?她怎么了?”

白方这才注意自己怀中的成小华紧紧地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也不知道。小华,你没事吧?”白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着,摇动着她的身体,可是却没得到任何回答。

李伟看着面前已近失态的白方,暗暗地叹了口气,道:“快送她去医院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李伟开着汽车送他们赶往医院的路上,白方痛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