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个万劫不复的噩梦。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梦中的离奇经历与过程,是人生旅途中必要的体验。也许有一天当他醒来的时候,会发现仅仅是做了一个梦。战志强、成小华甚至刘建国都会安然无恙地围坐在自己身边。

可是,这真的是梦吗?

坐了四个多小时火车的白方有点疲惫不堪,脑子里乱得像个自由市场,没有一丝头绪。从火车站出来已经是傍晚了,他带着归来的亲切感,拖着沉重的步伐挤进了开往市区的地铁。

离开衡州前,他特地向出租车司机打听了一下。中午自己出来的地方是衡州市的北郊区,一个小型燕国墓群。听说那里一直是盗墓者喜欢光顾的地方,前几年有考古队进行过抢救性的挖掘,他们撤走以后就留下了不少挖空的墓洞。后来那块地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买下,目前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还有待开发。高耸在荒原的那些土丘就是几千年前下葬的燕国百姓陵墓,不过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个空洞。

白方又想到以前看过中央十台的一个节目,说是一个人早晨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后来找了很多专家论证,结果好像是说这人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难道我的精神也出了问题?”白方哑然失笑地自语道,“或者遇到了外星人?”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理由是有些过于荒诞不经。不过自己的确是从小白楼的地下室来到了衡州市郊外的一个废弃的古墓中,而且还出现了数小时的空白。他似乎在地下室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到了几百公里之外似的。好在现在他还活着,而且又回来了,可以重新开始调查地下室的秘密了,无论它蕴藏着多么强大的魔力。

白方坚信成小华还活着,也相信自己要做的事一定可以做成。

已经是第五天了,一定要尽快解开地下室的秘密并且找到成小华。可是该再从何处着手成了最棘手的问题。强烈的孤独感再次涌来,将白方紧紧包围在其中。白方好像成了汪洋里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时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忽然,白方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棱角分明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凭直觉白方认为对方应该是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对,就是那个像给白方留下深刻印象的刑警,那个让白方一见如故的李伟。虽然他的自负和强势让白方多少有一点不适应,但现在确成了唯一的人选。也许把自己和成小华的命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是件极具风险的事情,但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择。

盲目和博弈之间没有界线,白方相信试试也许还会有一半的胜算!

匆匆从地铁里出来,他就打车来到酒店门外。这会儿是晚上八点,正是高朋满座的时候。他没敢打扰任何人,而是从后门悄悄地回到了宿舍。宿舍里原来住着四个人,后来战志强去世后他上铺的马强一直没有回来住,目前只有白方和雄峰住在这里。这会儿雄峰去上班了,屋里空无一人。

白方先换了身衣服,然后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手机的备用电池装上,他翻着电话本拨通了李伟的电话:“喂,你好。请问是分局刑警队的李伟吗?我是白方。那天咱们见过面,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可以,你在哪里?”李伟的声音还是那么严肃。

“嗯,半个小时后我们在察哈尔大厦一楼的星巴克见面吧。”白方说道。

“好,一会儿见。”李伟很快就挂掉了电话,没有丝毫客套。

白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装好手机准备出门。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喂,你好。”

“白方,你在哪里?怎么也不请个假就消失了?”白方刚刚说了三个字,电话里就传出一阵激昂的叫喊声,他知道只有自己的顶头上司杨隆海才有这样的大嗓门。

“对不起,我出了点事,没来得及向你请假。”面对这个强势的领导,白方心里有点发憷。

“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宿舍。”

“你过来吧,我在二楼大厅。”杨隆海似乎很忙,电话那头传来杂乱的声音。

“我有些不舒服,明天上班行吗?”

“不舒服?那你明天早上直接去经理办公室吧,李经理说要找你谈谈。”

“李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你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天,还不让经理找你?”杨隆海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行了,你先休息吧,有事我再打给你。”

白方顾不上回味工作的事情了,明天再编个谎话和李经理解释一下吧,虽然旷工是麻烦,但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这会儿必须去和李伟见面,只有他才能帮得上忙。对现在的白方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他得珍惜每一秒钟。

李伟很守时,半个小时以后他准时出现在白方的面前。今天他没有穿警服,而是换了一件很得体的黑色夹克。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白方微笑着向李伟招了招手。

“是啊,我知道我们会再见面的。”李伟的目光依然凌厉如刀。

“为什么?”白方对他的回答感觉惊讶。

“一个刑警的直觉。”李伟很自信地回答道。

“我想和你说点事。”白方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说。

李伟要了杯咖啡,然后上下打量着白方,道:“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想和我说什么事?”

白方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对方说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因为每拖一刻找回成小华的希望就少一点,自从衡州回来,白方就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神秘力量,势单力孤的他必须找一个帮手。他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可以帮助自己,他也必须相信。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顾虑更多了。

于是,他从自己和战志强来金都酒店并且认识成小华的时候讲起,一直说到昨天晚上他在去地下室的离奇遭遇,包括小白楼地下室的传说和那个神秘的诅咒。不过他对成小华的那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感情他并没有讲。他还没有向别人敞开心扉的勇气。

李伟听得很认真,中间没有插一句话。直到白方说完,才望着他问道:“完了?”

“对,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其实我们早就开始调查小白楼地下室了。”李伟冷静地说道。

“没有进展吗?”白方问。

李伟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派出所报案?”

白方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吞吐着淡灰色的烟雾慢条斯理地说道:“战志强的事已经定了车祸,虽然感觉不是那么简单,但我没有任何证据。而成小华失踪的时间还不长,我怕不给立案。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你,可能这就是一种缘分吧。说实在的,上次你给我的印象不错,我想这也算是一见如故吧。这次我感觉需要找人帮助的时候很自然就想到了你。虽然我们从未打过交道。”

李伟淡淡地笑了笑,道:“非常感谢你的信任和坦诚,你会发现你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因为我就是关于小白楼所有案件的直接负责人。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把成小华找回来。至于小白楼地下室的诅咒嘛,同样没有问题。”

白方被他的自信感染了,略有些激动地说道:“那太好了,我们要从哪里入手?”

李伟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在眼前左右摆了摆,道:“不用你,我自己会处理的,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那我做什么?”白方愣了一下,问。

“等我消息。”李伟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而此时在大厅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在偷偷地注视着他们。他的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可从后面射出的目光却异常阴寒冷漠。

和李伟从星巴克出来已经十一点了。远远望去,蜿蜒的清水河两岸依旧灯火辉煌,不时有装饰漂亮的小型游艇轰轰驶过。望着李伟驾驶的汽车沿着河岸渐渐远去,白方心里一阵说不清的迷茫。他不知道这次做的是对是错。但不管怎么说也已经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总是在决定且做完一件事后再去后悔或重新考虑,虽然自己知道这个毛病不好。但怎么也改不掉,每每徒增烦恼。

白方的脑子里好像藏了一支摇滚乐队,突然之间又开始了演奏。白方用手轻轻地敲着膨胀起来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往宿舍赶。他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个戴着墨镜穿着灰西装的男人正悄悄地跟着他。

金都酒店的后门一直都比较偏僻,这时候已经鲜有行人了。白方借着昏暗的路灯,一边迤逦着往前走,一边在如合唱团奏鸣般的脑海中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成小华的影子不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带而过。交叉着闪现出一个词来:“诅咒!”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白方的肩膀。

白方诧异地转过身,发现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在如此的深夜,他却带着一顶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的鸭舌帽,低低的帽檐遮挡住了他的大半边面孔,他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给我!”男的声音如机械般木讷,白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是那样冰冷刺骨。

“给你什么?你是谁?”白方倒不是很紧张,自己从小练武,他自信能对付了这家伙。

“把钥匙给我!”男人的声音中仍然没有一点感情成分。

“你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拿你的钥匙。”白方冷冷地回敬道。

“彼岸!”男人的嘴里突然跳出一个让白方感到震惊的词。这也是他第一次从真人口中听到。男人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把钥匙给我,快!”。

“你说清楚点,什么彼岸?什么钥匙?”白方略微有些激动,他甚至抓住了男人的双肩。

中年男人的脸色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他猛地用力一把掐住白方的脖子,怒号道:“快把钥匙给我。”

白方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他一边用双手试图掰开他的手腕,一边也大声地叫喊着:“你他妈有毛病吧!”

“给我钥匙……给我钥匙……”男人的声音开始越来越低,手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小。两人僵持了几分钟的工夫,男人突然张大嘴巴松开了手,慢慢滑倒在地上。

白方揉着被他掐痛的脖子,惊恐地望着他倒在地上的身体,足足有一分钟才道:“你怎么了?”说着他俯下身子去拉他。

令他没想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