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宿舍的电脑音箱里大声传出电影《色戒》的声音:“他钻进了我的身体里,又像蛇一样钻进了我的心里。”白方心里想的也如台词中描述的一般:“她钻进了我的心里?”但他的身体却软软地倒了下来。

“唉,你怎么了?”曹丽丽一把拉住白方。

那个刚进门的李妍也被吓坏了,她惊恐地叫道:“死的那个老太太是你亲戚?”

老太太三个字好像一把开锋的利剑直刺入白方的脑海,眩晕、疲惫好像被剑刺出的鲜血一样崩涌出去,霎时间头脑冷静下来,身子竟站得直了。

“你说什么?是个老太太?”白方问道。

“是啊,怎么了?”李妍显然被他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什么,我先走了。”白方朝着她们勉强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门。

谢天谢地,那具尸体不是成小华。可是成小华又到那里去了呢?

白方茫然地站在街上,望着流水般穿过的车辆和人群,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我要到哪里去找成小华?她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危险?”

先是战志强,然后是刘建国,现在成小华也失踪了。难道那个关于诅咒的传说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成小华凶多吉少,要不要去找她?自己是否也处在危险的边缘?

白方拼命地晃动着又像吹鼓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头颅,视线渐渐暗淡下来。耳边已经没有了街道上杂乱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清悦凄伤的骨笛鸣奏。

“人是为了自己的希望而生,只要存在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这是战志强在高考前曾经对白方说过的话。那时候的他们都面临着是否要报考塞北大学的抉择。当时白方甚至想报考一个民办大学,因为以他的成绩面对二类学府塞北大学有些过于勉强。这才有了战志强对他的鼓励。

“是啊,有希望才有可能,才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后来的成功。”白方回味着战志强的话,似乎又看到了他那张充满阳光的胖脸和殷切的目光。

“一定要找到成小华!”他暗暗咬着牙下了决心,“也要帮老战查出事情的根源。”

可是要去那里找呢?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甚至他自己也随时都可能出事。去报警吗?还是通知成小华的家人?可理由呢?总不能说她受了什么未知的诅咒才失踪吧?而且现在成小华才仅仅失踪一天而已,根本不会有人重视他的话,更别说立案了。并且小白楼地下室的事情还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自己去说也很难让别人相信。与其让他们于事无补地担惊受怕,还不如不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看来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了。

打定主意,白方仰起头看了看灿烂的阳光,痛苦地笑了。

凌晨的秋风依然如故的凌厉,天上阴云密布,比他们去地下室那天还黑。白方特地穿了身便捷的衣服,拿着手电悄悄地来到酒店后面侧门。他喘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然后翻过那段矮墙来到地下室入口处。

看来刘建国的死并没有引起金都集团的注意,地下室依然被那条如同虚设的铁链缠着。仅仅换了一把锁而已,这根本不算是障碍。白方拿出钳子,在铁链生锈处动了几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它拉成了二截。

木门被推开,如同巨兽又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找到那天让战志强疯狂的原因,就能了解诅咒的真相,也许这样才能救成小华。白方拿出手电,脑海中回味着熟悉的声音:“有希望才有可能!”什么危险这次自己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三个人一块上路,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想到能和成小华共赴黄泉,白方心里甚至有种凄苦的温馨。

可是他能如愿吗?

面对依旧的黑暗,白方急忙打开了手电,他不能忍受黑暗带来的狂躁。终于开始下台阶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回**。

拐过一个弯,再走几阶就到了地下室的大厅。白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好像能突然从嘴里跃出身体。

每走一步就和答案近了一步,也和死亡近了一步。

黑暗贪婪地吞噬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抬眼望去整个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白方不得不睁大眼睛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远处,一对淡淡的绿光隐隐闪现出来。

真相也许就在眼前了,白方心底泛起一阵激动。无论如何也能看到那天战志强失常时见到的情况了。“小华,我一定会救你的。”他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每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和寂静的环境中白方总能想到父亲,想到儿时那黑暗的家。一瞬间,眼前的父亲又变成了那红花丛中的白衣女人,一只手拿着惨白的骨笛,另一只手在向他轻轻地召唤着。迷蒙中女人的影子渐渐地淡了,黑暗中显现出成小华那漂亮的面孔。

“小华!”白方惊呆了。因为他看到的只有头颅,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头颅。

是成小华的头!她在对白方微微地笑着,嘴角还滴着鲜血。

“啊!”白方靠在墙上喘着粗气。他知道这一定是幻觉,是自己对成小华思念太深产生的幻觉。他从小就没有母亲,几乎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上学后也仅有战志强一个朋友。青春期的他在夜晚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未来女朋友的样子,自我陶醉满足。可是生活中确与女生很少说话,虽然他在男同学面前经常可以滔滔不绝。

自从见到成小华开始,他就把她和自己的梦中情人联系在了一起,也把她和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有的男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们可以仅仅凭借着一面之缘就为对方献上自己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而且是无偿的,甚至无须考虑对方的想法,只要她们需要即可。

这些人在感情的投入上比女人更疯狂、更感性,也更可怜。

虽然他们不多,但是真实存在。白方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白方相信只要下定决心的事情自己一定可以做成,就像儿时的自强起来,长大后的高考一样。这次救成小华亦是如此。只要没有见到她的尸体他就要做下去,找到地下室的秘密是他唯一可行的选择。

刚才可能有些紧张,竟然不知不觉地靠墙坐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使头脑冷静下来。然后他站起身,才发现手电不知道什么已经灭了。他重新打亮手电,那对时隐时现的绿光消失了,白方慢慢地往前走着,他相信离真相已经不会太远了。

不过很快地,他站住了。因为他发现有些不对头。

上次来的时候记得整个地下室是砖石结构的,顶上好像有不少木头做的饰物。但自己刚才靠的墙分明是土墙。他回身又来到刚才自己坐的地方,用手电照了一下。果然,地上被自己蹭下来的黄土铺了一片,而墙壁也是厚厚的土墙无疑。

这是怎么回事?

白方往前走了几步,用手电四下照了照,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露出微弱的亮光来。地下室里怎么会有光?上次来并没有发现。难道里面就是导致战志强失常的罪魁祸首?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来了就是刀山也要硬着头皮上了。他从腰间掏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短棍,慢慢地摸了上去。光线越来越亮,等白方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有一个通向外面的洞。光线就是从洞外射进来的。但由于洞口与外面相连的是个斜坡,所以射进来的只有少许的光。

外面一定要亮得多,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通往酒店的某个房间?想到这儿,白方把棍子收起来,缓缓地顺着斜坡爬了上去。

从洞口爬出的白方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阳光在他的头顶上发出强烈的光芒,竟已至中午。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根本不是在酒店附近,自己所在之处是片一望无垠的荒草地。

天怎么亮了?这又是哪?

身边半米多高的荒草迎着正午的微风翩翩起舞,好像对白方嬉笑着什么。他像一个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站在阳光下发呆,直到身子被晒得有些发烫了,才反应过来,朝着陌生的荒原迈动了脚步。“是不是我在里面睡着了?”白方自言自语地走着,感觉到有些饥饿。看来现在先回宿舍换件衣服吃个饭是正经事。等回头再去地下室,一定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条通向郊外的密道。

荒原中耸立着不少小山似的土丘,一辆吉普车由远及近地从土丘后闪现了出来。白方像见到了救星般挥着手,吉普车在他身边停下。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从车里探头,操着方言问道:“什么事啊?”

“大哥,能捎我一段吗?”白方赔笑道。

“去什么地方?”

“我去金都海鲜大酒店。”

男人一愣,道:“金都海鲜大酒店?在哪里?”

“在新华街口。”

“新华街在哪?”男人显得更迷茫了。

白方感觉有些好笑,心想这人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开车呢。不过还是笑着回答道:“在桥南区新华街呀,离察哈尔大厦不远。”

男人一听这话突然沉下脸来,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阴沉沉地说道:“你这人有病啊?这是衡州,哪有什么察哈尔大厦?察哈尔大厦在塞北市呢。”说着扬长而去,留下白方兀自发呆。

“这里是衡州?”白方望着吉普的背影有些匪夷所思。衡州离塞北市有四五百公里,这里怎么可能是衡州市。

“不是他有病就是我有病!”说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向远处银线似的公路走去。他想打辆车回酒店。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不过司机又给了白方一个打击,因为司机告诉他,这里的确是衡州市,还把他的驾驶证拿给白方看。司机有些同情地望着白方说:“兄弟,我先送你去派出所吧?要不救济中心?”

“去火车站。”白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说,万幸钱包里还有二百块钱。

坐在出租车上的白方,漠然地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心里像开锅的粥,乱到了极点。

为什么自己会在衡州市?难道真是自己精神上出了问题?抑或是一个没有结束的梦境?但就算是梦游一夜也不会跑这么远呀!

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离奇的梦要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成,无论这件事情有多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