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蛊

“苗疆与芙蓉城相去甚远,想必顾神医只身来此也是为了那万虫之后吧。”王屠钭干笑一声,将话题从江铃月身上扯了开来。

顾景织探寻地看了王屠钭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握着的长剑上,眸光微动,随口道了一声:“听闻承影剑剑性顽劣,难以驯服。不知王少侠是用什么法子,将其收为自己手中剑的?”

是个人见到王屠钭都要问几句跟承影剑觉醒相关的话,王屠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会儿听到顾景织问,他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药王谷的人一向不爱追名逐利,怎么也会关心起神剑来。

王屠钭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心中有疑惑,他当即就朝顾景织问了出来:“顾神医也想要神剑?”

顾景织神色未变,微微一笑:“只是好奇。”

王屠钭表示理解,这顾神医也是少年心性,好奇正常。

思及江铃月和顾景织在房内的暧昧关系,王屠钭见客栈人来人往的,怕此事宣扬出去,坏了铃月的名声,便靠过去,伸手拍拍顾景织的肩膀:“顾神医,咱们换个地方聊。”

顾景织不明他何意,但还是默默地跟他下了楼。

到了一楼,王屠钭从衣兜里拿出两个大金元宝交给掌柜算作承影剑毁坏客栈的赔偿,然后才离开客栈。

顾景织随他出门,两个人一前一后雨中行了几步,到了附近的茶肆,要了两碗茶。

王屠钭赶了一天的路都没有顾得上休息,方才又被那些人拉着说个不停,这会儿早已口干舌燥。卖茶的老翁刚将茶水端上来,他就仰头喝了个痛快。

顾景织接过自己的茶碗,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给了老翁。

老翁面露怯色:“客官,两碗茶才两文,不需这么多的。”

“拿着吧,这么大的雨,您经营这茶肆也不容易。”顾景织道,将碎银子搁在桌上,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

茶味浓厚,茶香扑鼻。

看老翁还要推辞,王屠钭见不惯地直接拿起碎银,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出来,一并塞给老翁:“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这茶肆就算小爷我包了,我跟这位公子还有话要谈,您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老翁也是苦于生计才下雨还守着这破旧茶肆,没料会遇到个土财主,他欣喜若狂,对着王屠钭一再感谢。

王屠钭不耐地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吧。

老翁应了声,穿着斗笠走了。

茶肆里瞬间就只剩下了顾景织与王屠钭两个人。

王屠钭起身又给自己舀了碗茶水。

顾景织微笑道:“王少侠不愧是芙蓉城首富之子,不但出手阔绰,还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王屠钭一向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头一次被人这么夸,当即伸手挠了挠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顾神医,你可别寒碜我了。我就是嫌有旁人在不方便与你说些体己话。”

“哦?体己话?”顾景织觉得这词新鲜,他讶异地瞥了王屠钭一眼,“不知道王少侠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呢?”

王屠钭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身子朝顾景织靠近了些。

“顾神医,不瞒你说,我拉您出来都是为了铃月,就是睡在你房内的那个姑娘。”王屠钭甩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继续道,“她是江家二小姐,江盟主的小女儿江铃月。”

“先前您在客栈里您救了铃月,她非要追过去报恩。如今你俩发生了……”

王屠钭也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这话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只得含糊着道:“发生了换衣服这种事。虽然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这事总不能就此作罢吧。”

顾景织慢慢喝完碗中的余茶,表情沉静地解释:“王少侠误会了,江姑娘不过是淋了雨,又忽然晕倒在我房内,我才让人照顾她的。我并未对她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事。就算有,也是她对我……”

顾景织话说了一半,脸色微红,轻咳一声,不再多言。

“她对你?真不愧是江铃月!你嘴上的牙印不会是她咬的吧?”王屠钭却完全意会了,指着顾景织的嘴巴问道。

顾景织摸了一下嘴唇,脸颊顿时一阵滚烫,开裂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少女唇齿间杏梅的味道。

他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脸色青白道:“顾某已经解释过了,王少侠若不相信,我也无法。”

王屠钭挑眉道:“不管顾神医的话是否属实,铃月在你房内一事传出去总归有损她女孩家的名声,为了给铃月一个交代,我劝顾神医还是别去那万蛊窟了。反正就算找到万虫之后也解不了江桑榆的毒蛊。您又何必进去平添伤亡。”

顾景织站起身来,沉着脸道:“王少侠的好意,顾某心领了,不过药王谷一向信守承诺,我既已经答应江盟主会尽力替他找到万虫之后,那便不能食言。王少侠,不必再劝。”

说罢,不等王屠钭再度开口,顾景织的身影已经快速地消失在雨雾中。

王屠钭坐在原地愣神。

这顾神医武功这么厉害吗?差不多年纪,他为何要比自己优秀这么多?

王屠钭默默地抱紧承影剑,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朝客栈走去。

瀑布般的雨水浇灌在他的身上,很快就把他淋了个透,但王屠钭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的。

这会儿,顾神医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王屠钭抬头看天,满心惆怅。空中一道闪电劈下,他吓得一个激灵,下一秒,他撒开腿,逃一般地跑进了客栈。

别问为什么不飞,你以为谁都会轻功啊?

身为一个“青铜”,王屠钭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

王屠钭回到客栈,拿了两个大金元宝出来,问有没有谁愿意把房间让给他的。

原本那些弟子都争着要去万蛊窟,都想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不舍得让房间的。

可听了王屠钭一番话后,已经有几个人心中起了退意。

其中一个凌霄派的弟子率先举起手来,声音怯怯地说了声:“我。”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皆欲言又止。

王屠钭笑吟吟地朝那人走了过去,将大元宝给了他,拿走他的房牌,转身又去寻掌柜的,让他去给他买身干净的衣裳送去他房内,再备点热水澡,他要洗澡。

一阵收拾之后,王屠钭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跷着二郎腿,躺在房间的**,双手枕着头,盘算着明天该做点啥。

反正万蛊窟他是没打算去的,但也不能立刻就回去,总得在这耗上几天,装个样子。

他跟江铃月三年没见了,两个人好久没一块出去玩了,要不明天喊上江铃月,在苗疆逛个几天,也省得她去万蛊窟凑热闹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

盘算完,王屠钭习惯性地摸着怀里的金元宝,翻个身就睡着了。

朗悦轩内,顾景织在细细地擦拭案几上的那把枫叶琴。

郭海立在一旁,眼睛盯着顾景织那被咬破的嘴角,时不时地叹气,一副家养的白菜被猪啃了的神情。

在他第八次叹气后,顾景织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你要站着没事干就去找张炳道,看看他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出点力也好。”

“我不去。”郭海干脆地拒绝道,消瘦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我要走了,回头隔壁屋的那个丫头又来占你便宜怎么办?”

原以为少主开窍了,找了个女人伺候,可他下午远远跟在少主和王少爷身后居然不小心听见,原来是那丫头主动的!也是,他家少主是多么清风朗月的人物,那些个乡下丫头少主怎么可能看得上?可恶,他只是一时不在,居然让少主被玷污了!

“少主,要不属下去杀了她吧!”郭海眯着眼睛,眼里满是杀意,“反正江秋水也不待见这个女儿,杀了也没事。”

顾景织按着琴弦的手指突然顿了顿,不悦地皱眉:“郭海,我养你就为了让你去杀个小姑娘的?”

郭海知错,低头憋闷道:“别的丫头也就算了,这个丫头我看是胆大包天,还有那个王姓少年,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居然还妄想让您负责!我是怕您被赖上了,被江家的人逼着娶那江铃月。虽说江家有一把苍梧剑,但那样的丫头怎么能配得上您?”

郭海一想到江湖上的人对江铃月的评价,还有她与柳家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说不下去了。

“好了,莫再胡言乱语了。”顾景织不耐地呵斥郭海,脸色如寒霜一般凝重。

想起先前与江铃月相处时她身上显现出来的异象,那个少女似乎拥有神秘的力量,还有两副面孔。那块的玉佩在他身边十几年从未有过动静,在她手里却能发出那样的能量,真是怪异。

沉寂片刻,他不由得眉头紧锁,朝郭海嘱咐道:“等万蛊窟的事结束,你去查下江铃月,她的所有事,我都要知道。”

“是。”郭海纳闷地点了下头,又听顾景织道:“不仅江铃月,江家所有人都要查。”

“少主这是发现了什么吗?”郭海惊疑地问。

顾景织摇头,他现在也说不清楚。直觉告诉他,江铃月身上有些古怪。

见顾景织不再言语,郭海也不敢再问。

屋外雨势迅疾,房间内的烛火摇曳个不停。

雨下了一整夜。江铃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一睁开眼,她就看到自己只着一件单衣躺在被窝里,她来时身上穿的红色弟子服不知被谁脱了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朗名轩内只有她一个人,不见那位风度翩翩的顾公子。

她想起自己昏睡前记得自己好像身上忽然发热,像什么东西从内爆炸一般难受,然后她拉着那位公子跌倒了?倒在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江铃月使劲摇摇头,脑子里忽然浮现几个画面,全都是她趴在顾景织身上的画面!

江铃月深吸一口凉气,捂着嘴唇,不会吧!

难道这衣服是那公子给她脱的?他脱了她的衣服,又让她在他的**睡了一夜,现在她一觉起来又全身疼,像是骨头都散架了一般……

他们之间不会……

江铃月眼前浮现出她以前在话本里看到的画面,脸颊顿时一烫,她连忙捏紧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朝身下看了一眼。

待看到浅色的被褥上的几滴血渍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及笄的当晚,柳夫人坐在她房内给她科普了一晚上姑娘家的生理小知识。

她虽没有娘亲,但在柳夫人的科普下,她也知晓女子及笄之后就是成年了,会每个月来葵水,可以成亲嫁人生孩子了。

嫁人当晚,跟夫君洞房后,床褥上就会留下血渍,那叫处子血,是女子贞洁的证明。

江铃月掀开被子又看了眼身下的那几滴血,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完了完了!我失身了!”江铃月失声痛哭,又慌又怕,她还以为自己遇到好人了,没想到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啊!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完全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失去清白的。她睡得太死了!

“不行,不能放过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居然敢占我江铃月的便宜!”

江铃月胡乱地擦了把脸上的眼泪,猛地从**爬了起来,穿上床头的新衣服,就冲了出去!

她拎着两把小斧头,直接一脚踹开隔壁房间的房门:“混蛋!你给我出来!”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哪有那天那位白衣公子的影子啊!

江铃月哭了。

话本里都说长得越美的人越会骗人,看来这顾公子也是。

他竟然脱了她的衣服,毁了她清白,又怕她赖上他负责,连夜跑了!

江铃月气得直跺脚,挥舞着手上的小斧头:“混蛋!王八蛋!别让我再遇见你!不然我给你砍成十八段拿去喂狗!给你剁成碎片!”

“铃月,你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凶?”突然,一张脸放大在她的面前,她含着泪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等看清楚那人,她撇撇嘴,哭得更伤心了:“土豆!”

“怎么了?哭什么呀,谁欺负你了?”王屠钭连忙跑上前问,“跟我说,我替你砍死他!”

“江湖太危险了,我才出来三天!就被人,就被人……哇哇哇,我以后嫁不出去了!”江铃月哭得凄惨无比,王屠钭眨眨眼睛,奇怪地问:“你是说昨天你跟那位公子的事?”

江铃月使劲点头。

这事土豆都知道了吗?天啊,那是不是其他人也知道了?她不活了!

“你不是自愿的啊?你不是要去报恩吗?”王屠钭问。

“报你个腿恩啦!我就是去给他送个金疮药,就不知道怎么忽然晕了,然后早上起来就……就……”

“好啊!好个顾景织!居然敢骗我,还说是你主动的!”王屠钭也气得直发抖,“铃月别哭!我给你做主!现在就去给他抓回来让他负责!他要敢说不,看我不拿承影剑把他戳成血葫芦!”

江铃月气愤地说:“我不要他负责,我要他狗命!”

“行!就要他狗命!”王屠钭打着包票,有了承影剑,他对自己的武力还是很自信的!

“可是我都不知道他姓谁名谁,何门何派,我怎么找他啊。”江铃月听王屠钭这么说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擦擦眼泪,抽抽噎噎地说。

“我知道,昨个我问他了。”王屠钭拍拍胸口,一副交给我的样子道,“他是药王谷的弟子,药王谷的人素来要脸面,做了这样的事,决不能这样跟他算了,就是追到药王谷我也给你讨个公道!”

“土豆,谢谢你。”江铃月感动地看着自己三年未见的发小,心里满是感动。

“咱俩什么关系,还用说谢谢吗。这顾景织今早去了万蛊窟,我们在外面等他就是了。”王屠钭说。

“他要是有命出来,咱们就……”王屠钭做了个干掉他的动作。

“他为什么要进万蛊窟?”江铃月问。

王屠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还要问我?你听到顾景织的名字就没感到有一点耳熟吗?”

江铃月一头雾水地摇头。

王屠钭又道:“你在宽刀门三年你爹都不给你写家书的吗?他都没跟你提过顾景织?”

江铃月再度摇头,忽而她捕捉到了某个关键信息:“土豆,你是说我爹认识顾公子?”

“何止认识,那顾景织就是你爹请来的啊!”

“我爹请来的,什么意思啊?”江铃月越听越糊涂了。

王屠钭看她一副呆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顾景织是药王谷老药王的嫡传弟子,是你爹好不容易请出山给江桑榆治毒蛊的。”

江铃月愣愣地听着,许久才反应过来王屠钭都说了什么。

“你是说那姓顾的是爹爹请来给我姐治病的?”江铃月快气死了,“那他这般欺负我,我还能拿小斧头砍了他吗?我要砍了他,我姐姐怎么办?我爹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江铃月越想越委屈,差点又要哭出来。

“那就等他给你姐姐治完病再砍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女子,咱们就晚个一年好了。”王屠钭安慰道。

江铃月泄了气,闷声低着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道:“不行,我也得去万蛊窟!”

“你也去?你去做什么,那里面好危险的,今天早上有人找到了万蛊窟的入口,整个客栈里的人都去了。到现在还没一个回来呢,我看是凶多吉少。”王屠钭连忙拉住她,砸了下嘴说。

江铃月从王屠钭手中挣开:“土豆你放开我,我答应了柳叔柳婶,要去帮他们把柳卿然带回来。那么多人去万蛊窟了,柳卿然一定会去。找万虫之后怎么说都是我们江家的事,我应该去出一份力。”

王屠钭依旧拽着江铃月的衣袖不放:“你别傻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就算进去找到了柳卿然,你也走不出那万蛊窟。”

“那你陪我一起去!你好歹有承影剑,肯定好厉害,我还没看你用过呢,给我开开眼界啊。”江铃月讨好地笑着。

“你想得美,别想骗我进去送死。”王屠钭将剑往背后一藏,干脆地拒绝,“我家还有好几十座金矿没花完呢,我才不去。”

“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江铃月心里清楚,谁都可以不去万蛊窟,自己是一定要去的,为了爹爹,为了姐姐,也为了柳叔柳婶,还有顾景织和柳卿然,他们都不能死在里面。他们死了会有人伤心吧,而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毕竟治好姐姐,才是所有人的愿望啊。

江铃月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甩开王屠钭的手往客栈外面走。

“哎,铃月……”王屠钭还想再拦,客栈外头突然冲进来两个人,一进门,就呼喊着王屠钭。

“王少侠,救命!”

“王少侠!”

王屠钭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就是之前去村口等消息的那几个小胆之人中的,他记得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吧,怎么只回来了两个。

王屠钭隐约感到不对,他立刻挣开江铃月的手,飞奔下了楼。

江铃月见状,也赶紧抹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小斧头,跟了过去。

显然是一口气跑回来的,那两个人瘫在地上,皆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王屠钭带着江铃月走了过去,蹲在他们面前问:“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怎么没回来了。”

“其他人……他们……他们都死了。”一人结巴道,脸上还带着惊惧的神色。

王屠钭的脸色顿时白了下来。

一旁的江铃月听罢,急得上前就攥住了那人的衣袖,激动地问:“什么都死了?”

王屠钭拉开她:“铃月,你先别冲动,让他把话说完。”

“我们几个人原先在村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来,就一同去了万蛊窟所在的神庙外,想着不要进去,就不会有事。结果与我们同行的李少侠跟张少侠按捺不住,进了神庙,留我们在外面等。他们才进去一会儿,就传来了惨叫声。李少侠没了踪影,只有张少侠一人跑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毒蜂。那些毒蜂见人就追,毒性极强,人被蜇了就没救了,我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其余人都被毒蜂蜇了,当场就死了。”

这次说话的是另一个少年,他衣衫凌乱,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王屠钭跟江铃月面面相觑,又听那两个人继续讨论。

“那万蛊窟果真可怕,恐怕进去的人大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兄长还在里面,他若死了,我没法回去跟爹娘交代。王少侠,这里只有你有神剑护体,我求求你进去救救他吧。”

……

王屠钭被他们求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他不想救人,是他没这个本事。就算有承影剑护身,可他武功底子差啊!

再说神剑就一把,进去的人那么多,他们又进去那么久了,估计早就死完了,他还能救谁?

王屠钭有苦难言。

江铃月突然趁其不备,抢过王屠钭腰间的承影剑,扭头就往客栈外跑。

王屠钭气急,大声朝那承影剑喊道:“小影子你给我回来!”

那承影剑闻声,立刻从江铃月的手中挣脱出来,径直朝王屠钭飞去。

江铃月恼了,跺了个脚,骂那神剑:“小破剑,你不是爱追我吗?快来追我啊!”

刚说完,承影剑又像着了魔一样,再度调转剑头,朝江铃月追了过去。

江铃月深吸一口气,猛地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跑。

王屠钭骂了一声,顾不得再犹豫,追着江铃月跟承影剑,一同离开了客栈。

王屠钭早上就听人说起过万蛊窟原来就隐藏在苗疆一座废弃的神庙底下。

昨天大雨,有几个流浪汉进去躲雨,无意间发现神庙底下有个黑色的大窟窿,吓得立刻逃了出来,世人这才知道万蛊窟的所在。

江铃月跟王屠钭从客栈出来后,一人骑了一匹快马,一刻不敢停歇地往西北方向的蚩尤庙而去。

不稍片刻工夫,他们两个人便来到了蚩尤庙。

那庙像是刚被毒物袭击过,庙阶上躺着七八具尸体,看穿着打扮,有中原人士,也有苗疆本地人。

王屠钭认出了其中一具尸体就是之前那人口中的李少侠。那人浑身皮肤溃烂,身上布满了可怖的红肿,应该就是被毒蜂蜇死的。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万蛊窟果真就在这庙底下。”王屠钭从马上跳了下来,双脚避开那几具尸体,朝江铃月道。

江铃月跟着下了马,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神庙,脸色变得很是凝重。

此刻江铃月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要说她先前想来万蛊窟还抱着侥幸的想法,但现在她完全没有那种投机取巧的心思了。

其实她跟王屠钭一样,很怕死,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武功不行,进去凶多吉少。但是其他人可以因为怕死不进那万蛊窟,她不可以。

顾景织在里面,他还欠她一个说法,而且必须得有人进去把万虫之后带出来,不然江桑榆就要死了。

虽然所有人都说拿到万虫之后,江桑榆到了十六岁那年还是会血蛊发作而死。可江铃月知道,哪怕多活一年,对江桑榆来说也是好的。

她从小看着江桑榆为了抑制体内的毒蛊吃尽了苦头,她看着她有多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所以她比谁都清楚,江桑榆有多渴望活着。

姐姐待她很好,她每次闯祸被江秋水责罚,江桑榆都会帮她说好话。就连这次她去宽刀门学武,也是姐姐说服的爹爹。

因此,江铃月想,哪怕一丝机会,她也想为江桑榆拼上一拼。

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但她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运气。以往每一次遇险她都能化险为夷,她相信这次也可以的。

她是个侠女,岂能怕死!

江铃月下定决心,深吸口气,就要进那蚩尤庙。

王屠钭拉住她的胳膊,再度劝阻道:“铃月,你可想清楚了,光一个洞口的毒蜂就能咬死这么多人,谁知道万蛊窟里面还藏了些什么毒物。你看,这里面没有一个人出来,那顾景织说不定已经没命了,我们确定还要进去吗?”

江铃月回头看了眼一脸怯怯的王屠钭,咬了下嘴唇:“土豆,你能陪我到这里就行了。你在这等我,让承影剑跟着我进去,你是它的主人,你跟它说下,让它保护我可以吗?等我出来了,随便它怎么追我,给它追三天三夜成不?”

见她去意已定,王屠钭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他松开了江铃月的手,红着眼咬牙道:“不成!你要是死在里面了,我还不是要进去给你收尸,小影子能收尸吗?再说,咱俩什么关系,从小到大,我们一向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既然一定要进去,哥能让你一个人去送死吗!”

“土豆。”江铃月感动得想哭。

“死样子。”王屠钭用力地推了一下她的脑袋,“走啦,要进去就快点,不然人都死没了,我们谁也救不了。”

江铃月用力得连连点头。

王屠钭不再废话,握紧承影剑,上前开路,江铃月紧跟在他后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蚩尤庙,这庙又黑又大,里面阴风习习,不知道往里走多少才是尽头,更不知道那个万蛊窟在它地下哪个位置。

江铃月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尖叫一声,低头一看,是一根熄灭的火把。

她微微地松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王屠钭皱眉,这样走下去不是个办法,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承影剑。

都说神剑通灵,虽然他不知道怎么使用这承影剑,但这把剑能听得懂他的话,说不定能帮他快速找到万蛊窟的入口。

想到这儿,王屠钭突然将承影剑抛到了空中,大喝一声:“小影子,去!带我们去万蛊窟!”

话落,那剑果真像通了灵性,整个剑身都亮了起来,将四周照亮。

江铃月这才看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神庙内殿的一座破败的蛇像前,蛇像四周躺着好几具尸体,同样是一副被毒虫啃烂的模样。

江铃月脊背一阵生寒,未等她恶心,就听到王屠钭朝她喊了一声:“铃月,快跟上。”

承影剑剑光一闪,突然朝庙深处飞去。

江铃月回过神来,跟着王屠钭继续往神庙深处走去。

他们跟着承影剑往里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万蛊窟那个巨大得如深渊般的黑洞。

承影剑在洞口上方盘旋,没有下去,似乎在等着王屠钭吩咐。

王屠钭他们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窟,那窟很深,里面黑不见底。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洞口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洞内有毒蜂飞舞的声音,还有人凄厉的惨叫声。

“洞内还有活人!”江铃月惊喜道。

看江铃月一副急着要下洞的样子,王屠钭再度拉住她,朝承影剑道:“小影子,开路。”

话落,承影剑突然直起剑身,闪电般飞入洞中。

江铃月见状,紧跟着要跳下,王屠钭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等会。

片刻之后,洞内一阵雷霆作响,承影剑剑身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王屠钭拉着江铃月趴在洞穴口,就看到守候在洞内几米深处的无数毒蜂都被卷进了承影剑的剑气里,瞬间化为了齑粉。

“不愧是神剑,真厉害。”江铃月不由得发出感慨。

待承影剑清扫完全部毒蜂,得意地对着他们点了点剑尖后,王屠钭才拉着江铃月的手一同跳入了黑洞中。

洞约十几米深,入洞后里面果真是个窟。窟内依旧暗不见光,还好承影剑的剑光还在,可以当作火把来照明。

脚一沾地,江铃月借着剑光,又看到了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他们身上穿着不同颜色的弟子服,不是先前在客栈的那伙人还是谁。

江铃月快速地找寻着顾景织的尸体,没有找到,她暗自松了口气。

看到王屠钭在前面朝她招手,她双手拿着小斧头,快步朝他走了过去,紧跟在他的身后。

所谓万蛊窟,其实是一层又一层洞穴,越往里越深,不知一共有多少层。

有承影剑在前方开路,江铃月他们很轻松地就下了三层洞穴。当然每个洞穴里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虫鼠蚁,还有前来探险的人的尸体。

那些死掉的人中除了那些各门各派的少年子弟外,也有不少是江湖野客。那些野客,江铃月跟王屠钭一个不认得,但看他们穿着打扮都像是中原人士,应该也都是听说了谁能找到万虫之后,江秋水就把武林盟主之位让给谁的消息而来的。

一连下了地下四层,他们都没见到顾景织的尸体,江铃月的心又慢慢燃起了希望。

也许顾景织还没有死呢!

未等她高兴,忽然前方的洞穴中传来一阵打斗声,还有人声。

江铃月顿时大喜,推着王屠钭的脊背,催促道:“土豆,里面有人,咱们快过去看看!”

王屠钭点头,带着江铃月跟着承影剑快步朝第五层洞穴跑去。

刚到洞口,突然轰隆一声,一个黑色的巨物朝他们扑了过来,因身形太大,堵在了洞口。

江铃月定睛一看,竟然是只大蜘蛛。

蜘蛛的一只触角硬生生地从洞中挤了出来,就要朝她勾去。

“铃月小心!”王屠钭大叫一声,手朝承影剑伸去。

那剑快速地飞入主人手中,王屠钭一手拿着承影剑,一手将江铃月拉到身后,对着那黑色大蜘蛛的脸面左右用力划了两下,那大蜘蛛瞬间被砍成两半,绿色的汁水涌了出来,恶臭得很。

江铃月顾不得捂鼻子,双手拿着斧头,学王屠钭的样子,踩着那死蜘蛛的背跳进了洞窟中,往里一看。

我的乖乖,他们这是钻了蜘蛛窝了吗?怎么这么多大蜘蛛!

江铃月瞪大着眼睛望着眼前数十只大蜘蛛,默默地吞了口水。

他们没有听错,这层洞窟里果真有人,但他们都被蜘蛛给围住了,江铃月看不清人,只能看到几抹剑光在蜘蛛间穿梭,隐约还能看到几块衣角翩跹。

那些蜘蛛正专注着围着嘴边的食物,因而都背对着江铃月他们。

这对江铃月来说是个进攻的好机会,她双手握拳,操着双斧就冲了上去,对准一只黑蜘蛛的后脑直接砍了下去。

偷袭成功,绿色的毒液汩汩地从那蜘蛛脑袋里涌出。江铃月内心一阵激动,看那蜘蛛倒下,立刻将斧头伸向了第二只蜘蛛。

她虽武功底子差,但力气大得很,都是先前砍柴练出来的。

蜘蛛不像人,不会武功招式,所以江铃月勉强还能应付。王屠钭那边也没有停歇,他拿着承影剑见一只砍一只,很快,他周围的几只蜘蛛都被砍得七零八落的。

可能是很多年没有出来战斗过了,承影剑看起来很是雀跃,杀得越多,那柄剑的剑光越盛。强大的剑气不断地从剑身中释放出来,就连王屠钭都有些害怕。

他有点想把承影剑扔了,让它自己打,可那把剑像突然长在了他手心里似的,根本甩不开。不仅甩不开,它似乎还在驱动他的身体。

王屠钭感觉浑身血液都滚烫了起来,在承影剑的驱动之下,他整个人腾空了起来,身手变得十分灵活,对着那些蜘蛛就是一顿砍杀。

一时之间,所有蜘蛛都嗅到了承影剑的剑气,放过其他人,都朝王屠钭涌了过去。

江铃月看着在蜘蛛群中肆意厮杀的王屠钭,可能是被他的热血所感染,她感觉她身上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身边没了蜘蛛,江铃月一得空,就朝先前被蜘蛛群围着的那几个人跑了过去。

那些人都伤得不轻,有个人手臂都被蜘蛛咬断了,有个人大腿被蜘蛛腿戳了个洞,痛得哇哇大叫。

江铃月赶忙走了过去,将身上携带的金疮药都拿了出来,给他们治伤。

“谢谢姑娘相助。”那些人感激道。

江铃月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随意地扫了那些人一眼,都是些她没见过的江湖野客。

她心中暗自失落了一会儿,起身像先前一样将洞内的死人都看了个遍,没找到顾景织的尸体,她沉着的心又一次浮了上来。

王屠钭说顾景织武功厉害得很,她想爹爹既然放心让他一人前来给姐姐寻药,那人显然是有点本事的。一路走来,她都没有见到他的尸体,看来他定是没死,还在这洞窟深处,只是不知道他到了哪层了。

江铃月内心有些焦灼,那头王屠钭已经杀完蜘蛛,由承影剑带着,意气风发地朝他们飞了过来。

那些受伤的野客看到他手中的剑,脸上皆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少侠这把剑可是神剑?”

王屠钭“嗯”了一声,见江铃月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他顾不得解释,只是朝那些人道:“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我看诸位英雄还是不要再往前了,来的路我已经用剑给你们扫平了,没有任何毒物了,你们可以走原路出去。”

那些人了然,再度向他们表示感激。

王屠钭点点头,提着承影剑跟江铃月继续往里走。

刚走到下一层洞窟口,承影剑突然剑光大作,江铃月跟王屠钭都感觉到了里面的杀气,还有……

好浓重的血腥味!

江铃月下意识地看向王屠钭,未等她吱声,王屠钭已经被承影剑带着直接飞入了洞中。

江铃月跟着他们走了进去,刚入万蛊窟第六层,她就看到了窟中央那条怪异丑陋的九头大蛇。

王屠钭被承影剑牵着,朝一个蛇头飞了过去,而另一个蛇头处,有个白衣人背对着她立在上头。

承影剑剑光落下瞬间,一道琴音骤起,一把古琴从那白衣少年手中弹出,快速地打向一个蛇头。

两头受挫,那怪蛇吃痛,发出几声嚎叫,就要朝王屠钭与那少年咬去。

那身形,那琴音,还有那把破琴……

江铃月总觉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等那人蓦地朝她转过脸来,江铃月气得瞪大眼睛:“顾景织!”

真是冤家路窄!即使顾景织站在蛇头高处,但江铃月觉得他看到她了,她都能感觉到他投到她身上那凉薄的目光。

好啊,占了她便宜就跑,现在还装不认识!

要不是他是药王谷的人,只有他才能救姐姐,江铃月恨不得拉着王屠钭走人,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喂蛇!

顾景织其实在转身的那一瞬就看到了江铃月,他微微皱眉,不知道她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干什么。

顾景织顾不得腹诽,那大蛇又扑了过来。他想都没想,手指灵活地拨动琴弦,以音为刃。

那九头怪蛇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变异成如此庞大的妖物,普通武器根本伤不了它。

顾景织的琴音只能压制住那些蛇头一时,真正要伤它还得需要王屠钭的承影剑帮忙。

可王屠钭一直吓得连眼都睁不开,全凭那承影剑胡乱砍,可要彻底杀了这条怪蛇还得另下一番功夫。

顾景织朝王屠钭看了一眼,见他握着剑都砍不到要害,顾景织微微地叹了口气,在胸前结了个气海,挡住了一直缠着他的两个蛇头,飞身来到王屠钭身边,与之商议道:“王少侠,承影剑既然认你为主,你就该相信它能护你。你这番闭着眼,根本发挥不了承影剑该有的威力。你且将眼睛睁开,我用琴音将蛇头引来,你拿剑砍,这样我们才能尽快除去这怪蛇。”

王屠钭听到顾景织的声音,微微镇定了些,睁开眼来,对着顾景织点了点头。

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用神剑,不知道怎么用是很正常的。看顾景织这样子,他似乎懂得怎么发挥神剑的威力。

王屠钭姑且信了他,按顾景织的提议,他们两个人,一个负责引蛇头,一个负责砍。一番合作下来,他们成功地将怪蛇砍得只剩下一个头。

那条蛇发出了巨大的悲鸣声,眼看它快不行了,王屠钭一个激动,拿着承影剑就要砍掉它最后一个头。

忽然,那蛇嘶吼一声,调转方向,吐着火红的信子,径直朝躲在角落处观战的江铃月而去。

江铃月吓得一边将手中的一把斧头砸向那蛇信,一边朝旁边躲去。

王屠钭大惊失色,刚想提剑去追,突然,一个蛇头从地上冒了起来,迎面扑向了他。他只得退回脚步,挥剑迎敌。

而江铃月也架起了她的小斧头冲着蛇头砍去,但蛇头坚固,不但没砍动还对着她撞过来。江铃月被撞飞了,顾景织飞身过来,将她接住,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不然,她肯定要撞到坚硬的岩壁了。

顾景织一片好心却被骂了一顿,哪怕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怒了,神情冷清地道:“既如此,还请江二小姐照顾好自己,别拖累他人。”

“谁拖累你啊,你还是顾着自己吧!”江铃月扭头,抬起小斧头砍着蹿过来的蛇头,但是砍不动,斧头还被震飞了差点砍到站在不远处的顾景织,哪怕顾景织躲得快,他胸口的衣服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顾景织黑着脸转过头来瞪她。

江铃月:“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像有些人,做了坏事还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简直就是伪君子,衣冠禽兽!”

顾景织不明白江铃月为何这般仇恨自己,他用音波击退一波大蛇的攻击,转头问江铃月:“顾某可曾得罪过江二小姐?”

江铃月躲过一波大蛇的攻击,顺势凑到他身前,瞪着他,恼羞成怒道:“你竟然还敢明知故问!”

顾景织皱眉,还未等他开口,大蛇又攻击过来,将江铃月撞得扑进了顾景织的怀里。

顾景织黑着脸将她拉出来,扔到一边,抬步上前应战。

有什么从他怀里掉落,江铃月跌坐在一边,正揉着被撞疼的鼻梁,只见一块熟悉的玉佩掉在她眼前,江铃月瞪大眼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带在身边三年的玉佩!

江铃月一把捡起玉佩,朝顾景织气骂道:“好你个臭流氓,你毁我清白还不够,还偷我东西!我今天和你没完!”

顾景织看着她手里的玉佩,伸手抢了过来,冷脸道:“这是我的!”

“你不要脸!”江铃月气得眼都红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顾景织不愿意和女人吵架,但是这个江二小姐真的把他惹怒了!

都什么时候了,她不好好打蛇也就算了,还在这跟他吵闹个不停,若非出口离得太远,他真想把她给直接扔出去。

“我说你们能不能等会再吵,我快扛不住了!”王屠钭那边压力很大,巨蛇不停地向他扑来。

顾景织立刻停止与江铃月的争论,要去帮王屠钭。

大蛇的蛇尾猛地抽打过来,江铃月和顾景织一起逃开,可地板早已承受不住这一阵阵猛烈的攻击终于破裂了开来,两个人没有支撑点,直接从洞口往下一层的黑窟窿掉落。

“啊!”江铃月吓得大叫一声,顾景织借着石壁上凸起好不容易用匕首插进石洞的缝隙,止住下落,而江铃月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腰,半挂在他身上,双手抓得紧紧的。

顾景织抬脚沿着石窟上凸起的地方挣扎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拉着江铃月上来。

他们落脚的地方很小,只有三四个平方,正好够两个人站立,而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正是两层的中间,上面有大蛇等着,如果王屠钭没有杀掉大蛇,他们上去很有可能直接被一口吞掉,或者又给打落下来,而下面……

“我的妈呀,好多虫子啊!”江铃月惊叫一声,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虫子,是蜘蛛。我们快到万蛊窟底了。”顾景织道。

“哦。”江铃月点头,“我们是要下去吗?”

“你也可以待在这儿。”顾景织道,“我一个人下去就行。”

“我才不要,万一你走了,那些蜘蛛都爬上来怎么办?”江铃月连忙摇头。

“随便你,别拖累我就行了。”顾景织冷声道。

“拖累?你居然说我拖累你?我还没说你招惹我呢!”江铃月真的生气了,这个男人怎么这样,昨日对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今天不但一点歉意都没有,还对她万分嫌弃!

“江二小姐,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顾景织低头看着她道。

“什么误会,昨天在你房间你对我做了什么?”江铃月气得跺脚,“你不会是不想承认吧!”

“昨日明明是你强迫我……”顾景织说完这句嘴唇紧紧抿住,有些后悔跟她就此事争辩。

“我强迫你?我是打得过你还是压得住你?你就算不承认也不能把责任推给我吧?”

顾景织皱眉:“昨天的事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怎么的?你还想抵赖?好,那件事先不说,这块玉佩总是你从我这里拿的了吧?”江铃月举起手上刚刚捡回来的玉佩质问道。

顾景织看了一眼道:“我刚才说了,这是我的玉佩。”

“呸,你真不要脸,这明明是……”江铃月刚想说是我的,可她忽然想到三年前琅琊山上的少年,也是用琴作为武器的。

江铃月猛地抬头看着他。

“要说偷,这块玉佩是江小姐三年前从我这里偷走的才对。”顾景织抬眼道,“难道不是吗?”

江铃月眨了下眼睛:“是你?你是三年前叫我挖坟的那个人?”

顾景织微微颔首,默认了。

“那……那又怎样?”江铃月有些心虚了,“我可没偷,是你踹我下树的时候,我不小心抓下来的。”

“是吗?”顾景织拿过玉佩笑着看她。

“对啊。”江铃月仰头道。

“那再试一次?”顾景织忽然说。

“什么?”江铃月没听懂。

只见顾景织忽然抬手一挥,一阵掌风将她推开,她瞪大眼睛飞到半空中,一脸茫然,然后急速下落:“顾景织!你不得好死!啊呀呀呀!”

顾景织站在平台上微微一笑,借着刚才光亮照过的石壁上的落脚点飞身向下,就在江铃月快要摔死在洞底前,一把抓住她的细腰,拎着她风度翩翩地落在谷底,然后将她放开。

江铃月被气得不轻,一把抢过玉佩道:“顾景织!你太过分了!我要是摔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做人都奈何不了我,做鬼又怎样。”顾景织不以为意道。

“你!”江铃月跺脚,“你就知道欺负我!”

“小心!”顾景织忽然将她拉过来,只见江铃月刚站立的地方底下忽然钻出一只虫子,蠕动地张开大口,一口吞下一大块土,又钻回土里,四周一片平静。

“那是什么?”江铃月吓得小声问。“是长土蚯蚓。”顾景织说,“以土为食,喜欢干燥的土壤。你小心一点,它嘴里的黏液有腐蚀作用,黏上了就算是骨头也能化掉,是制作化尸水的主要材料。”

江铃月头一次见这么恶心的东西,当即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地上的长土蚯蚓又破土而出张着大嘴似要一口吞了她,她连忙作逃。

旁边又冒出一只长土蚯蚓,比刚才的还大,江铃月吓得到处躲,小飞刀乱飞,也不知是不是踩到长土蚯蚓窝了,那些长蚯蚓一只接着一只地冒出来,且只攻击江铃月一个人!对顾景织视而不见!

“它们为什么只咬我!”江铃月又气又急地问道。

“因为我身上戴着克制它们的香囊。”顾景织微笑着道。

“有香囊你也不分点给我!”

江铃月想骂人,江铃月想讲脏话,江铃月哭了。

“大哥,救命!”

“你不是不要我救的吗?”顾景织问。

“我错了还不行!”江铃月了,恨不得扑过去,像几年前那样抱着顾景织的大腿求救。

“江二小姐,做人得讲原则,说话不能出尔反尔。”顾景织悠闲地看着狼狈的到处躲闪的江铃月,身形未动道。

江铃月气死了,她都道歉了还想怎样,这男人也太小气了一点吧。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千年的缘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景织神色有些尴尬。

江铃月此时被石头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忽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道:“咱们一夜夫妻,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有了你的孩子!顾景织,你好狠的心,连我腹中胎儿都不要了吗?”

顾景织终于不淡定了,再不过去救她,还不知道她那张嘴还要扯出什么话来,他飞身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护在怀里:“香囊只有一个。你跟紧我。”

“孩子,你狠心的爹终于来救我们了。”江铃月摸着肚子装模作样说。

“你胡说什么,哪来的孩子。”顾景织窘迫道,“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

“骗人,我衣服都脱了你说没做什么?”江铃月一脸不信。

“衣服是我让丫鬟换的,你不信可以回客栈问。”顾景织澄清道,“你忽然晕倒在我房里,我找的人照顾你,就这样。”

“那是你……”顾景织想解释,又想自己确实亲了她,对女子来说确实坏了名节,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江二小姐若是愿意,顾某自当负责。”

他忽然这么坦**,倒是弄得江铃月没话说了,她抬头瞅了顾景织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江铃月红了脸,顾景织见她半晌没回话,低着头一副羞答答的样子,弄得他更加脸红耳热起来。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顾景织微微咳嗽了一声率先往前走。

江铃月连忙贴着他走,顾景织停住,将锦囊摘下来递给她。

“你不用吗?”江铃月问。

“长土蚯蚓只吃土,不吃人。”顾景织道。

“那它们刚才追着我咬?”

“因为你站在它们的爱吃的红土上。走到这边,它们就不会再攻击你了。”顾景织轻声道。

“那你不早说,看着我狼狈逃窜很好笑吗?”

顾景织不答,想了想她刚才求救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些。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钻进一个洞窟里,江铃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不像其他几个洞窟,这个洞内亮堂堂的,岩壁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四周还生长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

那些花草中间长了一棵会发光的树,树叶是金色的,树上还开着粉色的花,有许多蜜蜂正围着那些花朵在采蜜。

“这里真美!”江铃月惊羡道。

顾景织微微皱眉,拦住江铃月,抬手将手指贴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点燃,静默举着香,一直没说话。

“怎么了?”江铃月感觉到了四周紧张的气氛,忍不住小声问道。

顾景织没回答,只见她头顶的珊瑚忽然动了,快速地往他们这边爬过来,江铃月瞪大眼睛。

顾景织将手里的香扔出洞穴,那些珊瑚蜈蚣兴奋地追了出去。

江铃月猛地大吸一口气。

这万蛊窟的活物没有一件是不带毒的。

刚才若非顾景织拉住她,她说不定已经被那蜈蚣咬了。

江铃月心中一阵惊惧,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要拿斧头,才发现她的双斧刚在拦大蛇的时候被她给扔了。不仅她的武器没了,就连顾景织拿来御敌的古琴也被那怪蛇咬断了。

这一层洞窟看似美丽,但不知道藏了什么毒物等着他们。

王屠钭跟承影剑不在这里,若洞内全是这些毒物,光靠顾景织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走出去。

想到这儿,江铃月的内心不由得颤了几下,双手无意识地攥住顾景织的衣袖,害怕地问:“顾景织,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顾景织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驱邪散,你往身上擦一些,有了这个气味,一般毒物不敢轻易靠近你。”

顾景织没再看她,他的目光落在花草丛中间那棵会发光的老树上,发现所有蜜蜂采完蜜后都飞向了树干中间的一个树洞。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清那树洞中有个金丝包裹的囊包。

那些蜜蜂就是在给这囊包送蜜。

江铃月跟着他看了过去,惊讶地道:“那树洞里好像是个虫蛹。”

顾景织“嗯”了一声。

江铃月往前看了一番,这洞窟附近没有其他洞了,这应该是万蛊窟最后一层了。

一般宝贝都被藏在洞穴最深处,所以这里会不会就是万虫之后的隐藏地?

江铃月突然灵光一闪,指着那棵银树,惊喜地朝顾景织道:“你说那万虫之后会不会就躲在那虫蛹里?”

顾景织闻言,讶异地撇过头又看了她一眼。

都说这江二小姐脑子缺根筋,没想到竟然也有聪明的时候。

他微微笑了下,心情稍有些愉悦地回江铃月:“不是躲,那虫蛹就是万虫之后,它现在还未孵化,等它进入了人的体内,吸食了人血,才会孵化成虫。”

“原来这就是万虫之后,我还以为它长得很可怕呢,结果连样子都看不见。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万虫之后的?”

顾景织继续回她:“药王谷的典籍里有记载,万虫之后是万蛊窟所有灵气聚集而生的灵物。前方那棵树,它的根经连接了整个万蛊窟,虫后就是通过它来吸食窟内活物的气息从而长久存活的。”

“既然有银树滋养虫后了,那些蜜蜂为何又要采蜜供养虫后呢?万虫之后不过是个虫蛹,它吃得下那么多养分吗?”江铃月不解。

“那些都是雄峰,采花蜜是为了讨好虫后。”

“为什么要讨好虫后?”江铃月好奇地仰头望着顾景织追问道。

顾景织被她盯着脸色一红,轻咳了一声:“是为繁衍后代。”

江铃月听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看着少年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根,她的目光落在他那被咬破的嘴角上,她心脏猛地一跳,胸口那处似乎烫得更厉害了。

江铃月难掩羞涩地别过眼去,大眼睛飘忽着,干笑道:“原来那虫后也是只蜜蜂啊!”

顾景织哽住,他不知道该不该反驳她。

万虫之后是由天地灵气幻化而成,药王谷的典籍上只有她虫蛹的模样,他只知道她是虫,可以跟万虫**,也不知它具体是何虫。

索性江铃月并没有太执拗于这个问题,她望着那金丝囊包急切道:“那我们赶紧把这虫后带回去吧,这样我姐就有救了。”说完,她撸起袖子就要闯入花草丛。

顾景织一把拦住她。

江铃月愕然地回头:“怎么了?”

顾景织神色凝重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拿。”

江铃月不以为意:“不就是把它从树洞里拿出来么,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

江铃月连忙将脚缩了回来,一脸惊惶地问:“不会有蛇吧?还是蜈蚣?”

虽说她身上已经擦了顾景织给她的驱邪散了,可是一想到那些东西会游会蹿,万一钻进她的裤腿往上钻……

她光想想那画面,身上就一阵恶寒。

顾景织眸眼清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再多言,直接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自己又一提气,身轻如燕地朝那棵银树飞去。

江铃月惊愕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他的后背处沾染了几处血迹。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是先前就受的,还是方才在蛇口救她时受的?

望着眼前的那抹白色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的血,江铃月就觉得很难受,心里不由得泛起疼来。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胸口处的烫热感越来越强,就跟先前承影剑剑气爆发时一个样,即使王屠钭不在她的身边,但江铃月莫名能感觉到承影剑的剑气一会儿强一会儿弱的。

她不禁又担心起王屠钭来。

虽说土豆有承影剑,但看他方才的模样,江铃月不难看出王屠钭跟她一个样,学武三年,武功还是没多大长进,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运气比她好点,竟然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能让一把神剑觉醒。

要是她也能让神剑觉醒,她都能横着走路了。

这次她若能死里逃生,等她回到芙蓉城,她也要学土豆,让爹爹带她去苍梧剑的剑冢那碰碰运气,说不定苍梧剑也能认她为主呢?

江铃月胡思乱想间,顾景织已经来到银树前细细地观察了一番,随后从怀里掏出个精致铁盒,一只手伸进树洞,小心地将那万虫之后取了出来。

万虫之后一旦离开银树的供养,在进入宿主体内之前,必须得靠吸食人的精血才能继续存活。

把虫后放进铁盒后,顾景织咬破自己的食指,往盒中滴了几滴鲜血,很快那些血就被吸食得一干二净。

顾景织目光微敛,合上盒子,扣上锁,刚准备将铁盒放回怀中,突然,脚下一阵晃动,地面裂了开来,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地下破土而出,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

竟然是一条几丈长的千足蜈蚣。

“小心!”站在远处的江铃月身子摇晃地朝他喊道,努力地想要站稳脚跟。

顾景织脸色大变,快速将盒子塞进怀里,伸手抓过银树的一截树枝,借力将自己弹到石壁上。

连走十几步,他快步跑到江铃月面前,掏出怀中铁盒朝她扔了过去:“我来拖住蜈蚣,你带着虫后先走。”

说罢,不等江铃月回应,在那条蜈蚣调转方向之际,他又朝反方向跑了过去。

那条大蜈蚣将整个地面都震裂了开来,它钻出来的地方还破了个大窟窿,里面隐隐有水声传来。

她接过顾景织扔过来的铁盒,来不及多想,就朝地上那破洞跑去。

另一边,顾景织借着墙壁,一路往上飞去,试图将那条蜈蚣往他们摔下来的洞窟去引。

这条千足蜈蚣跟先前那洞窟里的怪蛇一样,都是吸食了洞内诸多灵气变异出来的妖物。

他的琴不在,手上也没其他武器,光靠怀里那几根银针根本奈何不了那条毒虫,只能先赌上一把,拖着这蜈蚣让江铃月先离开。

承影剑有灵,倘若上面王屠钭已将那怪蛇除去,承影剑闻到这千足蜈蚣的妖气定会循着洞下来。若那怪蛇还未除去,他能将那蜈蚣引去上层洞窟,让两害相斗,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顾景织一边想着,一边将想法付诸行动。

那条蜈蚣果真追着他一路往上冲来。

顾景织脚上使力,又往上飞了些。那蜈蚣不知怎么的,突然往下缩去。顾景织朝下望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江铃月踩着裂开的地面,晃悠悠地来到了地洞前,往里一看,里面果真有水,不仅有水,还有光透进来,那儿果然是条出路。

她心中一喜,双手紧紧地捂着怀中的盒子,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想要看看顾景织怎么样了,结果就看到那只千足蜈蚣一屁股掉在地上,调转尾巴,动作迅捷地朝她扑过来。

“我的妈呀!”江铃月吓得尖叫一声,扭过头就要往水洞里钻。

可那条蜈蚣不像先前那条蛇,它有那么多脚,跑得比闪电还快。江铃月上身刚钻进水洞,下身就被千足蜈蚣的脚给勾住了。

那蜈蚣嘶吼一声,直接将她拖出了水洞。

江铃月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直哭喊着顾景织的名字。

“顾景织!”

“救命呀!顾景织!”

“呜呜!爹爹!”

……

那千足蜈蚣将江铃月重重地甩在了石壁上。

好像整个脊背都被摔断了,江铃月掉在地上,吐出几口血,那蜈蚣已经张着血盆大口,朝她爬了过来。但这次的速度它稍微放慢了些,似乎不是很急于要吃她。

江铃月屏住呼吸,手紧紧地握着胸口处的铁盒。

都到这份儿上了,她再傻也猜到了,那蜈蚣追着她是因为万虫之后在她身上。

先前它追着顾景织跑,应该是顾景织取虫后的时候,手上残留了虫后的气息,她又离他近,所以那蜈蚣分不清虫后在谁的身上。后来她跑了,蜈蚣就发现了。

那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无论去哪里取奇珍异宝,那宝贝旁边定有凶兽守护,不然人家怎么说万蛊窟是个进了出不来的地方。

江铃月一向是个很怕死的人,可是真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时,她反而没那么怕了。

那蜈蚣守在她前面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它直起身子,身上所有的足伸向江铃月,试图将她包裹起来。

江铃月扶着石壁,勉强站起身,手从怀里将那铁盒拿了出来,在那蜈蚣眼前左右晃了两下。

那蜈蚣的身子果真随着那铁盒晃动起来。

江铃月咬牙,左手伸向身后,右手使劲地将那铁盒朝外扔了过去,嘴里大叫了一声:“顾景织!”

话音未落,一道月色身影快速地自上落下,卷走了那个铁盒。

那蜈蚣见状刚要收起围着江铃月的足去追那铁盒,说时迟那时快,江铃月从背后掏出十几把小飞刀直直朝那蜈蚣的头射了过去。

鉴于先前王屠钭他们打怪蛇的经验,她这次只盯着蜈蚣的头,还只射它的眼睛。

那蜈蚣未有防备,又离她很近,双目被她的飞刀射个正着,当即就朝江铃月袭来。

江铃月没有逃,那蜈蚣挡住了路,她也没路可逃,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当初她去宽刀门,爹爹他们在江府门口给她送别的场景,她心中一阵难受。

三年不见爹爹,她本想给爹爹看看她新学的本事,可惜没机会了。

不过若能救姐姐,爹爹心中自然会欢喜的。

从小到大,她一直给爹爹丢脸,这一次,也算是给他长了一回脸了。要是以后谁还敢说江二小姐是废物,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等了十几秒,都感觉不到有任何疼痛袭来,江铃月微微地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了顾景织那张白得可怕的脸。

那人不知何时挡在她的身前,双手结印,用内力打出气海挡在她身前,接下了蜈蚣的大长足。

黑色的长足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的红染红整件白袍,滴滴落在江铃月的脚上。

少年咬着牙,将手中的铁盒塞到她怀里,以身抵住那蜈蚣,看着她嘴吐鲜血吃力道:“朗悦轩里有我的人,你出去后,将虫后交给他,他知道怎么救江桑榆。”

“顾……顾景织……”

“顾景织……”江铃月哭着话都说不出来,她颤抖着双手要去抱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却换来了少年一顿怒吼。

“还不快走!”顾景织一把将江铃月推了出去,然后用力握住蜈蚣的足,翻转个身,将那蜈蚣朝外推去。

像花一样盛开在那件月色白袍下。

江铃月呆呆地望着那个少年,手上满是他的鲜血,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双手紧紧握住。

他为什么要救她?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为什么?江铃月的双眼越来越红!全身颤抖不已!

蜈蚣抽出刺在顾景织身上的长足,直接拉起来,又高高地将他甩飞出去!

明明是刺在他的身上,可江铃月却感觉她身上好痛好痛,她的胸口好热,心脏仿佛要裂开一样,她好难受……

顾景织像块破布般被蜈蚣甩到空中,江铃月朝他飞了过去,一把将其接住。

顾景织艰难地睁眼看她,眼里满是惊愕,他又一次见到了昨晚的那个“江铃月”。

那少女通体火热,红衣黑发,肌肤似雪。那块翠玉发出的巨大红光比昨晚更甚,不仅将他们包裹了起来,还照亮了整个洞窟。

红光所到之处,邪物具消。

“江铃月”一只手抱着顾景织,一只手手心汇聚出一个耀眼的光球。那千足蜈蚣头刚要钻入水洞遁逃,就被她打过去的红光球焚烧个殆尽。

“江铃月”抱着顾景织缓缓落地。

顾景织伤得很重,依靠在她怀里,一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江铃月”将他扶到一边,让他背靠在石壁上休息。

自始至终,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不管是先前的江铃月,还是现在这个江铃月。

顾景织沉默地看着她,微微抬手,想让她别哭了,可话到嘴边,又咳了几口血出来。

“焚天……”江铃月一脸木然,似乎只会喊这一个名字一般。

又是这个名字。

顾景织浑身疼痛地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已经无力去纠正她了。鲜血从他身上那两个被蜈蚣捅穿的窟窿里不断涌出,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江铃月一直在他耳边呢喃着这个名字。

“焚天……”

“焚天……”

不知过了多久,唇上一阵滚烫,有什么东西被喂了进来。

顾景织尝到了血的腥甜,眉头不禁皱紧,艰难地睁开眼,只见面前的女孩,正用指尖剖开自己的胸膛。

红色鲜血沾染在漂亮的指尖上,她像是一点也不知道疼一般,脸上毫无表情,抬起手,将指尖上那一滴心头血滴进他的嘴里。

顾景织瞪大眼睛,想推开她,可全身半分力气也没有,最终只能任由她继续胡闹下去。

巨大的红光从“江铃月”脖子上的玉佩中迸射出来,在她与顾景织四周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罩内,红衣少女衣襟微敞,喂完了一滴心头血之后,见顾景织血窟窿一样的伤口并没有快速愈合,她微微皱眉,右手指尖化作长长的利刃,她徒手剖开自己的胸膛,似乎那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只是一块破布一般。她用力地将手伸进膛内,指尖在心脏上狠狠地刮了一下。

红艳的鲜血很快地从她的心上涌了出来,淋湿了她的手。

“江铃月”十分珍惜地用手心捧了一叠心头血,喝进嘴里,又俯身渡进顾景织的口中。

顾景织喉结微动,“江铃月”见他完全吞下了她喂的血,目光再度落在他身上的血窟窿上,静静地等着他体内的变化。

“江铃月”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她俯耳贴在他的胸前,待再度听到他的心跳声,她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少年,毫不避讳地对着少年苍白的脸颊亲了两口,双手疼惜地抱紧他,脸亲昵地蹭在他的头上,身子疲倦地蜷缩在他的胸口,慢慢闭上眼睛。

洞窟上方突然传来两道声响,随后是有人落地的声音。

“疼死小爷了!小影子你能不能跑慢点,爷早晚要被你折腾死!”

“少废话,快去找江铃月!你不是说她掉这层了吗?”

一道呵斥声打断了某人的聒噪,柳卿然提着宽刀从地上站起来,冷着脸察看洞穴四周,一眼就望到了洞穴中央的红色屏罩。

屏罩光芒刺眼,他只能看到里面有人影,但看不清是不是江铃月他们。

整个洞窟内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像是毒虫腐烂的味道,又夹杂着些许血腥味。

柳卿然本能地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宽刀就要上前。

王屠钭赶忙拦住他:“等等,柳少侠,前方不大对劲。”

柳卿然闻言,脚步顿住,回头讶异地看了王屠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