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

虽然顾景织不愿与人同行,但去万蛊窟寻万虫之后之事关乎着江桑榆的性命,江秋水不敢冒一丁点风险。

翌日清晨,天刚亮,江秋水召集了门下弟子,向武林各派广发了英雄帖,诉说了江桑榆蛊毒发作一事,希望能借用各大门派的力量,将万虫之后带回。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万蛊窟是个有命去、没命回的地方,江秋水那么疼爱女儿,都没有亲自前往为其寻药,其他人又怎么愿意去。江秋水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英雄帖上直接向全武林放言,谁若能帮他找到万虫之后,他就把武林盟主之位让出来,推举那人为新的武林盟主。

自从江秋水当任武林盟主以来,武林盟主已经有十五年没有换过人了。倒不是没人想当,而是江秋水这人在武林中威望颇高,他接管武林的这些年,江湖上风平浪静,大家都乐得清闲,与他同辈的早就没了拼搏的念头。小一辈的或许还想争一下这武林盟主,可一是武功不敌江秋水,二是江家有把苍梧剑镇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而这会听闻江秋水放出这一消息,武林门派中许多不怕死的有志青年都开始蠢蠢欲动,纷纷前往万蛊窟,打算拿命博上一博。

可那万蛊窟到底在哪呢?

众人只知道它在苗疆,具体在苗疆哪处,江湖上无人知晓,只因去过那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江秋水广发英雄帖为江桑榆寻药的事传到宽刀门已是两日后了。

彼时,江铃月正拿着她的两把小斧头在山上的树林里练刀。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骑着马火急火燎地往山上赶,江铃月站在山顶看见那人身上的衣服,认出了他是他们江家的弟子。

她以为是江秋水又让人送家书过来了,当即一阵激动,抡着她的小斧头就兴冲冲地往紫轩阁的方向跑。等她回到阁内,就看到柳奎夫妇拿着江秋水派人送来的英雄帖做研究。

宽刀门内唯一一个读过书的弟子在给他们阐述英雄帖上的内容。

清荷派的弟子都没停留,送完帖子就走了,他还要急着去给其他人送帖。

江铃月趴在议事厅门内听柳奎他们说话,听到江桑榆蛊毒复发,昏迷不醒,急需找到万虫之后时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听个明白时,就听得柳奎向柳夫人征求意见道:“夫人,你觉得这事我们宽刀门要参与吗?”

柳夫人皱眉,思索了一番,担忧地道:“秋水给江湖各大派发了这英雄帖,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但这万蛊窟不是寻常地方。我们宽刀门的人从来就无心当什么武林盟主,只求太太平平,肆意一生。我看还是不要让门下弟子们去冒险了……”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夫人就重重地叹了口气。

柳奎一顿沉默,忽而他想到了什么,拍着大腿惊声道:“坏了,卿然还没有回来,每年这会儿他都是要去江家的,他不会为了江桑榆去万蛊窟了吧?不行,我得出去找他。”

柳夫人拦住了他:“你去找有什么用啊?你儿子什么性子你不知道的吗?他会听你话吗?回头被江秋水知道咱们自己不愿意出力也就算了,还不让儿子去找万虫之后救他女儿,他心里怎么想我们?”

“那怎么办?就让卿然一个人去冒险?他万一出什么事……”柳奎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发愁间,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

“让我去吧,我去把柳卿然给您老二找回来。”

柳奎夫妇一脸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江铃月,两张脸顿时都涨得通红。

好尴尬!他们不想救她姐竟然就这样被听了去。

“铃月,我们……”柳夫人难堪地想要跟江铃月解释。

江铃月对她摆了摆手,表示理解道:“叔父,婶娘,你们不必为此感到歉疚,家姐的病最担心的是我爹爹,既然是连我爹爹都不敢贸然前往的地方,卿然哥哥要去的话,定是凶多吉少。虽然卿然哥哥一直嫌弃我,可他好歹也教了我不少功夫,铃月自然不想他出事,所以我替你们将卿然哥哥找回来。这样既免了他人说闲话,也能阻止卿然哥哥去送死。”

柳夫人觉得江铃月说得挺有道理,若她出面寻柳卿然,在江秋水那边倒还说得过去。而且柳卿然也会顾及江铃月的安危,说不定会放弃前往万蛊窟。

柳夫人知道虽然柳卿然嘴上不喜江铃月,但江铃月若出事,他还是有点在意的。毕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少是有些情谊的。

“不行,江湖险恶,铃月你的武功还不适合一个人去江湖闯**。”柳奎沉着脸制止道。

“我是去找人又不是跟人打架的,武功差点也没关系啦。”江铃月反驳道,“何况只要我说我是江家二小姐,放眼整个武林,敢动我的人也没几个。”

柳奎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柳夫人又朝江铃月叮嘱道:“铃月,你这次出去要能找到卿然最好,要实在找不到,你也不要在外多逗留。切记,那万蛊窟定不能去。你家姐所中的毒想必你也清楚,不是我们不想帮,是帮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铃月嗯了一声:“明白。”

她没有告诉柳夫人,她是去找柳卿然不假,但是找到了柳卿然,她还是要去万蛊窟的。

她爹爹为了姐姐连武林盟主之位都不要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也得为江桑榆做点什么吧。

刻不容缓,几个人商量完,江铃月立刻回了房间收拾好行李离开了紫轩阁。柳奎选了两个宽刀门武功高强的弟子陪着她一同走了。

江铃月沿途都没有看到柳卿然的人影,便与两位宽刀门师兄兵分三路,马不停歇地赶了七八天路后,她只身来到了苗疆附近的清越客栈。

清越客栈是进入苗疆的必经客栈,距离苗疆只有十几里远。如果柳卿然来苗疆的话,势必要经过这个客栈,江铃月打算在这里等他。

外面大雨滂沱,客栈内挤满了人。

江铃月穿着斗笠走进客栈。

她身上还穿着柳夫人给她新做的红色弟子服,因为淋了雨,她浑身湿透,原本宽松的衣服此刻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客栈大堂内坐满了前来替江桑榆寻万虫之后的有志青年,他们身上都穿着各式各样的门派弟子服,清一色的都是男子。

突然见来了这么一个美艳的姑娘,那些人瞬间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铃月瞧,心想这是哪家的弟子,竟生得如此美丽。

这两年在宽刀门弟子的“训练”下,江铃月已经习惯被男人们盯着的目光了。

她不以为意地脱下了滴水的凉帽,露出精致的小脸,朝盯着她发愣的掌柜道:“老板,我要一间上等客房。”说完,她将银两放在了柜面上。

掌柜一脸惊艳地望着她,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抱歉地说:“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了,今日雨大,本店的所有客房都已经订满了。只有大堂还有几处落脚地,您要不嫌弃的话,我让小二给你烫壶热茶,配点小菜,给您送来。”

江铃月闻言,秀眉微皱了下,她转过头朝大堂看了一眼,噘着嘴不满地道:“可是大堂内桌子也都被坐满了啊,我坐哪里吃饭啊……”

话落,未等她继续往下说,江铃月眼前突然空出了几张桌子。

原本坐在那喝酒的几位男子立刻让出位来,殷勤地邀请她:“这位姑娘,你可以坐我们这桌,我们都吃完了。”

“姑娘你来我们这桌,我们刚点了不少好菜,给你添双碗筷就可以了。”

“小姑娘,你可别听他们的,他们那些人都居心不良,你坐我这儿,我这有暖炉还可以给你暖暖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江铃月有些头疼,她还是不太满意地回头对着掌柜说:“老板,你再帮我看看有没有空余的客房,我身上都湿了,我得找个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

“这……”老板有些为难,目光看向大堂众人。

愿意让座的不少,让房间的倒是没有。

这雨不知道得下多少天,房间让一天还好,让几天谁受得了。

就算这姑娘长得再好看,可他们这些人都是领了英雄帖的,美女哪有武林盟主来得香,回头休息不好,哪有力气去抢那万虫之后啊!

众人齐齐低下了头,江铃月感到失望。

湿衣服黏在身上特别难受,她这会就想洗个热水澡。

她小嘴嘟囔着,可怜兮兮地又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地被她盯得老脸一红,赶忙给她又翻看了一下账目,突然惊喜道:“姑娘,这客人里面有个人来得最早,他定了两间房。但我看他这几日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另一间房未住人,要不我领您去跟他打个商量?”

听到还有空房,江铃月眼眸立刻亮了起来,喜滋滋地回了声:“好。”

掌柜笑吟吟地引着江铃月上楼。

三楼走廊尽头分别是朗悦轩跟朗名轩两间房,掌柜的领着江铃月一路走向了最里面的那间房。

朗名轩内,香炉内燃着一角龙涎香,味里带着微微甘甜。

顾景织靠坐在窗前的床榻上,手里抱着本书,目光落在窗外。

窗外雨水横下,溅起了几串水珠,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罔若未知。

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独臂男子停立在他的塌前,望着迅疾的雨势,忧愁道:“这雨不知得下多久,江秋水还是发了英雄帖,近日涌来苗疆的人越来越多了。”

“人多未必是坏事,你让张炳道把我们的人先撤回来,再将万蛊窟的具体位置放出去,让那些人先进去打头阵。”顾景织淡淡地说道,伸手翻了页书。

“万蛊窟的所在是药王谷的隐秘,除了药王谷的人谁也不知,少主这样就把消息放出去,若那些人抢在我们前头找到了万虫之后交给了江秋水,到时江秋水毁了与我们的协议怎么办?”黑子男子不赞同道。

顾景织抬眼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郭海,断了一臂不至于断了你的天性,你何时变得这般杞人忧天了?离开江府之前我用冰蟾王冻住了江桑榆的心脉,暂且压制住了她体内的蛊虫,冰蟾王是至阴之物,长久留在江桑榆身边,对她没有益处,不管我们能不能带回万虫之后,江秋水都需要我引出冰蟾王。”

“可是万蛊窟我们也是第一次来,我担心……”郭海不敢往下说下去。

顾景织放下手中的书,从榻上起身,伸手拍了拍郭海残缺的左臂,沉声道:“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郭海明白他的意思,望着少年发白的两鬓,红了眼眶,咬着牙没再多言。

三年前,大将军秦华发动兵变,他们的人偷了兵符从边境召回了樊无奇解了朝堂之围。本以为是做了一件好事,没想到却惹来杀身之祸。

京都政变一解,朝廷的人就跟上了他。

纵使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中了对方的圈套,将敌人引到了他居住的村落。

那个村子里留下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顾景织在药王谷,张炳道跟死士们驻扎在其他地方,村子里平素只有他一个谋士留下来给孩子教书。

他永远记得上百个铁甲兵冲进他们的村子,不顾老弱妇孺一并砍杀的场景,记得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

等张炳道接到求救信号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村里没几个活口了,他断了一臂,浑身都是血,只剩一口气了。

追杀他们的人并未离开,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曾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次的张炳道胸口也中了好几箭。

若非是强撑了一口气,他们早死了,哪等得到少主前来。

没有人希望那个少年出现,不管是他,还是张炳道。因为对方领头的人手里握着的是神剑轩辕。

药王谷知晓世间万事,却不知九大神剑之一的轩辕剑已经觉醒。

握此剑的那个人穿着金色铠甲,戴着凤凰面具,举手投足,便能轻轻松松地要了一群人的命。

少主还是个孩子,即使他在药王谷学艺,武功造诣比他们所有人都来得高,也难敌神剑威力。

然而,就算他们再不希望,那个少年还是来了。

他穿着他喜欢的月白色长衫,带着那把破旧的枫叶琴,单枪匹马地来了。

仅凭血肉之身,他替他们扛下了轩辕剑的威力。他跟张炳道还有仅存的一些人才得以捡回了一条命,苟活到现在。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他们只知道那场碾压性的战役里,那个少年活了下来,但伤得很重,他的胸口被轩辕剑洞穿。

老药王将毕生功力传至了他的体内,才救回了他一条命,而老药王也因此提前过世。

从那以后,少年就白了发,明明是少年身,却已是老人命——他活不过壮年。

王者之剑轩辕剑已经认主觉醒,那个持有轩辕的人不会放过他们,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剑之首上古凶剑苍梧。

而苍梧剑此时还在钱塘江家长眠。

倘若少主真是天下共主,他必定能觉醒苍梧剑,一旦苍梧剑被觉醒,其他神剑都会听命于苍梧。

三年前,少年并不想要苍梧剑。而今,他不得不要。

只有得到苍梧剑,他才能守住他想守护的一切。

所以他化名顾景织,以药王谷嫡传弟子的身份潜入江家,与江秋水达成协议。只要他能救活江桑榆,江秋水就将苍梧剑赠予他。

一把沉睡的废剑对江秋水来说,根本没有他女儿江桑榆的命来的重要。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两串脚步声,顾景织朝郭海使了个眼色。

郭海了然,身形敏捷地从窗户中跃下,从顾景织的房中消失了。

顾景织回了榻,拿起古书继续翻看着,直到脚步声停在他的门前,有人敲门,他才冷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客栈掌柜憨厚的笑音:“公子打扰了,刚来了位姑娘,被雨淋了,想要找个房间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但是本店的房间实在没有了。鄙人想起公子您定了两间房,我看隔壁还空着,就斗胆来问问公子,可否将隔壁那间转给这位姑娘呢?”

房内没有人回答,掌柜的跟江铃月相视看了一眼。

江铃月有些急,身上的湿衣服粘得她太难受了,她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敲门自己与那男客说上一说。

忽然,门被拉开,一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月色长衫,表情清冷,配着那张如玉般的脸……

江铃月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时没了言语。

说他是少年,他偏偏白了发。说他是老人,可那张脸又好看得要命。

江铃月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比此人更好看的人了,那是极地雪山上的白莲才有的绝色。

他那双黑曜石般幽暗的眼眸盯着她时,她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连他轻蹙眉头的样子,都好看得过分。

作为一个颜控,江铃月表示她满足了。

见江铃月小脸红得跟柿子似的,掌柜的以为她淋了雨,湿衣服穿太久发烧了,赶紧急得帮她跟白衣男子商量道:“这位公子,您看您房间反正空着,不如就让这姑娘住吧,你看她脸都冻红了。”

顾景织目光凉凉地看了眼站在他面前,脸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样红的江铃月,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江铃月见这美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的身子瞧,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透的衣服,脸上当即一烫,连忙用手护住自己的胸口。

江铃月大眼睛眨巴着,红着脸,朝顾景织道:“这位公子,你看我衣服都湿透了,我能不能睡你……睡你……”

话说到一半,江铃月突然感觉鼻子痒痒得不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客栈掌柜一脸惊悚地望着她,满眼都是震惊,这年头,江湖女子都这么不拘小节了吗?

比起激动的掌柜,顾景织嫌弃地抬手,用袖子挡着住脸,不悦地挑眉,目光冷厉地扫了江铃月一眼,就要关门。

江铃月见状,红着脸,连忙用双手抵着门,着急地解释说:“不是睡你,是睡你多余的房间。”

掌柜的立刻松了口气。

江铃月一脸难为情地笑了笑,眼眸清澈地望着顾景织,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不能。”顾景织干脆拒绝,继续关门。

江铃月抬脚抵住,整个人挤在门缝里,露出可可爱爱的脸,她把脸怼到顾景织面前,讨好地笑了笑:“公子,求你了行不?人家真的好冷的,通融一下嘛。”

“那房间我有用。”顾景织淡声解释了一句。

江铃月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好言商量道:“那我就用一会儿,换身干净衣服,洗个澡就还你。行吗?求求了。”

顾景织看着江铃月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就像是被人扔在外面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心肠冷硬的他居然犹豫了下。

正当他要再度拒绝的时候,一柄黑色的玄铁剑突然从顾景织房内敞开的窗户外飞了进来,又快又狠地直朝他们射来。

“公子小心!”江铃月大喝一声,一把将身前的顾景织拉开,操着她两把小斧头迎了上去。

别看她武功差,可力气不怎么小,顾景织被她一推,推到了一旁,那剑随后而来,剑气直接将木雕长廊轰碎,又掉过头来朝他们飞来。

顾景织认出了那把剑,脸上骤变。

见他站着不动,江铃月想都没想,一把拉过他,搂住他,双脚一蹬,往后飞出了几米远,躲开剑的继续攻击。

两个人从客栈三楼直接飞落,顾景织垂眼看了眼环在自己身上的手,眼眸微动了下,眉头微微一皱,一落地便旋身让开。

那柄剑像有了灵性,见一击未中,又调了个头,追着他们飞了下来。

剑气所到之处,万物俱损,可见此剑威力极大。

原本坐在客栈大堂内的其他人瞬间也被惊动,看到那柄带着杀气的黑剑皆变了脸色。

有人奇道:“这是什么剑,怎会自己伤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闪开,那剑气厉害得紧!”

“此剑看着怪异,不似平常之剑。”

……

楼下一顿嘈杂,众人一边躲剑一边对那剑评头论足,可渐渐地他们发现,那把剑神奇得很,它不追其他人,它只追着江铃月跟顾景织的方向跑。

就连江铃月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感到纳闷地问顾景织:“公子,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啊?这剑怎么老追着我们跑?”

顾景织沉着脸默声,此剑不是轩辕剑,但剑上的气息跟他见过的那柄轩辕很像,想必也是那九大神剑之一。

只是这次觉醒的又是哪把,神剑的主人在哪里?为何剑会追着他们跑?难道是因为他曾被轩辕剑刺过,身上留有轩辕的气息,所以剑才会追着他?

疑虑间,顾景织和江铃月分开,自己试图朝客栈外飞去,想要引开那把剑。

可那剑却没有追着他跑来,而是又调转剑锋,朝跌坐在门口的江铃月飞了过去。

江铃月瞪大眼睛,一时也无法闪避!双手举起挡在眼前,她没想到神剑居然是冲着她来的?

完了完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刚踏进苗疆还什么都没干呢,就玩完了,爹爹知道后肯定要气死了,柳叔柳婶估计也要自责了。

咦?这神剑怎么这么慢?还没砍死她?

江铃月偷偷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刚才楼上那位公子正挡在她前面,用内功在他们身前结成一个气海,挡住了那神剑。

他救了自己?

江铃月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满是酸涩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拼命,只是为了救她呢。

这是神剑,顾景织的气海撑不了太久,他的额头上隐隐渗出几抹细汗。

围观的其他人见状,多少也发现了些端倪,都围了上来,帮着顾景织加厚气海,一起围堵那把剑。

一阵风吹开了客栈的门,一个穿着黄色弟子服的少年急急地骑着马飞奔而来,一到门口,他匆忙跳下马,冲着那柄发疯的黑剑便是一顿大吼:“小影子,你给我回来,谁让你乱跑的!可把你爷我追得累死了!”

那少年刚喊完,那柄黑剑像听得懂人话似的,突然摆了下剑尾,灰溜溜地朝黄衣少年飞了过去,落进了他空掉的剑鞘里。

少年收完剑,顿时松了口气,朝东歪西歪的众人看了一眼,然后嬉皮笑脸地抱歉道:“在下王屠钭,乃万金堂弟子,惊扰了各位仁兄,望诸位海涵。”

万金堂,王屠钭……

众人面面相觑,来苗疆的路上,他们隐隐约约听人说起收封在万金堂的神剑承影剑突然觉醒认主了,不会刚才这把剑就是承影剑吧,而这个轻佻的少年就是它的主人?

众人大惊,还未来得及上前询问个中缘由,只见原本躲在那个白衣少年身后的红衣少女,突然激动地朝黄衣少年扑了过去,嘴里还大叫着:“土豆!是你吗?我是……”

江铃月还未说完,原本藏回剑鞘的承影剑再度蠢蠢欲动,从剑鞘中飞了出来,又一次朝江铃月刺了过来。

江铃月来不及躲闪,顿时愣在原地。

一道白影掠过,顾景织身形快速地蹿到江铃月的身前,将她拉开。

承影剑转了个头,刮过顾景织的手,在他的肩上划了一刀。

耳边一阵闷哼声起,江铃月惊慌地抬头,看着白衣少年被鲜血染红的衣袖,心中蓦地一紧,一时忘了呼吸。

“小影子!你疯了,快给我回来!”王屠钭气急,伸手抓过承影剑,斥骂道。

那剑沾了顾景织的血,很快剑刃就将那些血液吸了个干净。

众人见状,都不免吓了一跳。

传说中的九大神剑威力虽大,可也邪得很,竟然会吸血。

瞬间,所有人都站到了离王屠钭十几步远的地方。

那承影剑吸了血,像吃饱的孩子,立刻乖了下来,任由王屠钭将其收进剑鞘,不再动弹。

顾景织垂眼望着那柄剑,眼神晦暗不明。

自己的剑伤了人,王屠钭很是抱歉地朝顾景织他们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江铃月身上。

王屠钭的表情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江铃月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瞧了好一会儿,最终又落在了她发育姣好的身材上,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声地问:“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是你娘!”江铃月凶巴巴地朝王屠钭喝道。

那小土豆不知道哪里捡的剑,竟然把她的美男子伤了,真是气死她了。

“还是这么蛮横不讲理,你就是铃月!”王屠钭激动道,伸手就要朝江铃月扑去,被江铃月一把打了开来。

“你带着你那破剑离我远点,我可不想再被它追着跑。”江铃月没好气地吼了王屠钭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受伤的顾景织,连忙紧张地问:“公子,你手臂伤了,我身上有上好的金疮药,你赶紧回屋我给你治伤。”

“不用。”顾景织冷着脸拒绝道,将手臂从她的手里抽出来,转身回楼上的房间。

“怎么不用啊?你都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必须得负责啊!”江铃月跟在后面关心他的伤势。

王屠钭好久没见到江铃月,也亲切得紧,虽然刚才被她吼了一句,但依然在后面拉着她道:“铃月,铃月,三年没见,你过得怎么样?武功学会了没?”

“哎哟,你别烦我,我的救命恩人受伤了。我得去看看他,一会儿再和你说。”江铃月被他拉住,转身使劲甩开他的手,又追着顾景织跑了。

“什么救命恩人?”王屠钭看了眼已经消失在楼梯上的江铃月,不屑地道,“还不是看人家小哥哥长得漂亮。”

他是谁,他还能不了解江铃月嘛,从小就爱跟着长得漂亮的小男生玩,当年她和自己玩得这么好,不也是因为自己长得好嘛。

王屠钭得意地摸摸脸颊,还没在得意一会儿,就被客栈的人围了起来。

“干……干什么?打劫吗?劫财可以,劫色不行啊。”王屠钭抱着神剑后退道。

回到三楼的房间,顾景织使出一记掌风关门,还没关紧门就被跟上来的江铃月钻了进来。

“出去。”他面色清冷,盯着江铃月说道。

“公子,我真的是送药来的。”江铃月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这是我柳婶自己配的金疮药,对刀伤剑伤可有效果了!一抹就能止血!我给你涂一点。”

“不用。”顾景织抬手打开她伸过来察看伤口的手。

江铃月觉得他太固执了,自己是好心啊,他干吗这么嫌弃她。

江铃月抬眼看了看他的伤口,见鲜红的血一直在流,就紧张地道:“你这伤口不上药怎么行?这可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江铃月说完,不容他再拒绝,倔脾气一上来,就一把拉过顾景织的胳膊,拿手去触碰他的伤口,指尖刚碰到那道剑伤,鲜血就染到她的手指上。

顾景织抬手把她甩开,刚打算说些严厉的话,却见江铃月忽然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全身都开始烫了起来。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仿佛要炸裂一般。胸口一直挂着的玉佩像是烙铁一样翻着红光,烫着她双眼都被映的通红。

她忽然抬起头来,用那双红色的双眼望着顾景织,有个声音在她耳边疯狂地呐喊着,是他……是他……

她忽然动了,像是忽然充满力量一般,将眼前的顾景织猛地压到一旁的**,双手死死地按住他的身体,嘴唇里发出恍惚又充满眷恋的呢喃:“是你……是你。”

顾景织讶异地看向江铃月,只见那少女脸上神情一片迷离,嘴里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胡话。

“做什么?下来!”顾景织恼羞成怒地朝江铃月吼道。

话音刚落,一道炙热的红光亮起,顾景织感觉被巨大的力量束缚在**,连动也不能动,他惊愕地望着坐在他身上黑发红衣的少女,只见那少女双眼空洞而痴迷地看着她,衣衫微露,雪一般白皙的脖子上那块翠绿色的玉佩正发着忽明忽暗的红光,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

娇柔的身子俯了下下来,贴在他的身上,两条细长的手臂合在一起,摆在他的胸前,那小巧的下巴乖乖地枕在手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

“你真好看。”少女红唇轻启,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呢喃。

“你真好看。”

……

她一再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也只会说这么一句。

光说不行,她还要用鼻子抵着他的鼻子,跟他嬉戏。

顾景织从未和女孩子如此亲近过,他又羞又愤,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涨红着脸道:“姑娘自重!”

江铃月依旧是那幅魔怔的模样,对着他重复:“你真好看。”

说着,她的右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握的瞬间,强大的红光再度从少女脖子上的玉佩中散发出来,在他们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顾景织愣愣地望着两个人相握的双手,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心上,他冷不丁地闷哼一声。

下一秒,少女柔软的身子已经如小兽般欢喜钻进他的怀里,似乎很喜欢听他的心跳声,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将小巧的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上,感叹一般轻声低语着。

“焚天,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景织听她这样说,也不知为什么胸口忽然有些疼痛的感觉,他深吸口气,低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焚天。”

“不!你是。”似乎没料到他会否认,少女顿时惊恐地从他怀里撤了出来,双眼顿时起了雾,又慌又可怜地问他:“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认识你!”顾景织有些不耐烦。

少女似乎被她这句话伤到,她干净纯粹的双眼里瞬间掉下两滴豆大的泪珠:“焚天不会忘记我……不会的……”

她说着说着,突然伸双手捧住他的脸,精致的脸蛋缓缓凑过去,靠近顾景织的嘴唇,轻轻地吻下。

顾景织猛地瞪大眼睛,双手用力地握拳,想推开她却又被红光的力量紧紧束缚住,他眼睛都气红了,可是扑在他身上吻他的少女似乎无知无觉般,一会儿轻柔,一会儿蛮横地在他嘴唇上柔辗。

少女的嘴唇很软,少女的气息很热,少女的双手按在他的脖颈处,这样被完全控制住的感觉,让他又羞又恼,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缓缓闭上眼睛,甚至跟着少女的节奏,加深了这个又缠绵又凶猛的吻。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主动,有些开心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笑盈盈道:“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亲你。”

“焚天,以后我每日都亲亲你可好?”

少女清脆的声音,让顾景织从这暧昧的气氛中骤然回神,他猛地扭过头去,躲开了少女接下来的吻。

少女也并未强迫,重新将头埋在他的心口处,缓缓地闭上眼睛,耳朵紧贴着他的心脏。渐渐地,玉佩上的红光暗了下去,江铃月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昏睡在顾景织的胸口。

顾景织终于感觉压制着他的力量消失了,他动了动身子,把江铃月移开,拍了拍江铃月的肩膀叫道:“姑娘,姑娘?”

江铃月没有任何反应,他探了下她的鼻息,还有气。

顾景织微微地松了口气,眼神落在她的胸前一直冒着红光的玉佩上,伸手过去,将玉佩扯过,微微皱眉道:“竟然是你?”

那个三年前跪在他脚边的小丫头,长大了竟是这副模样!

顾景织定定地望着怀中沉睡的少女,咬着牙,挑眉道:“江铃月。”

这块玉佩是他的,三年前在琅琊山上被江家的二小姐偷去,一直想找回来的。没想到今日居然送到他眼前。

“少主!您没事吧?”听到动静,郭海急匆匆闯进来问,一看房间里的情况,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调头就要走。

“少主,我这就出去!”

“回来!”顾景织低声道。

“是,少主。”郭海低着头,不敢看**两个衣衫凌乱的年轻男女。

“叫掌柜找个女的来,帮她把衣服换了。”顾景织看了眼还穿着一身湿衣服的少女道。

“是,少主。”

顾景织从**起来,握紧手里的玉佩,转身出了房间,关上房门,进了隔壁的房间坐下。

过了一会儿郭海回来报告:“少主,丫鬟已经到了,在隔壁给那位姑娘换衣裳了。”

“嗯。”顾景织握着玉佩慢慢看着,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句,郭海抬头看了一眼,惊奇道:“少主,您的玉佩找回来了?”

顾景织点头,郭海笑道:“那太好了,这可是代表您身份的玉佩呢!丢了三年,您一直不着急,老郭我可急死了。”

顾景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玉佩自他出生时就有了,据当年接生他的嬷嬷所言,他生下来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枚玉佩。

当时正逢老皇帝驾崩,几位皇子夺权,皇权落入当时的皇后一党手中。

皇后膝下无子,欲扶持诸位皇子中最不得宠且无母族依附的六皇子为帝,好巩固自己的权利。

六皇子生母曾是浣衣坊的婢女,因被醉酒的先皇临幸才诞下的六皇子,又因为生性柔弱,疏于算计,早早死于宫廷倾轧之中。

先皇体恤六皇子年幼丧母,为其寻得一处庇佑,将他安置于当朝太傅门下,研习教导。

六皇子于十岁那年拜张太傅为师,从小养在张府,与张太傅之女张茜一起携手长大,两个人日日朝夕相对,难免暗生了情愫。

张茜自幼学武,乃是当朝不可多得的将女。十四岁她便随兄长出征北伐,取得了屡屡战功,十六岁被封为三品骠骑女将,官位在当时的六皇子之上。

先皇欲将张茜赐婚给当朝太子,张茜以边疆未定为由婉拒了先皇的赐婚,其实是她心中有人。

先皇知道她与六皇子情意相投,也不好强迫于人。

皇后派忌惮张家势力,选派张太傅为将,让其出征。张太傅年长,张茜不忍父亲上阵,自愿代父出战,皇帝允。

承德三十七年,年仅十七岁的张茜封帅出征,前往北境。临行前,她与六皇子私订终身。

谁知道这一去,郎心不再,将有命难回。

待张茜率军北伐之后,皇后一派围攻起了张太傅一脉。张茜在前线被设计战败,张太傅一家被冠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即将问斩。

张太傅的党羽不忍他被杀害,不惜以身犯险,劫法场,将其救出。他们一行人逃去了一座佛塔之中,朝廷的人一路追杀过来,最后无人幸免。

张茜在前线得知消息,浴血厮杀出一条血路,率军回朝救族人,但还是晚了一步。

先皇驾崩,张家被灭门。

张茜为父报仇,欲拥立六皇子为帝,六皇子假意顺从,实则早已投靠了先皇后一党,娶了先皇后的侄女为妻,如今已育有两子。

为了夺取张茜手中的兵权,六皇子用虚情假意蒙骗了张茜。待他登基之后,便将张茜一党关押了起来,张茜也被软禁。

先皇后被册封为太后,六皇子登基改国号为建都,封太后侄女樊丽媛为皇后,封其长子为太子。

同年,张茜在冷宫产下一子。

传闻其子诞生之日,天降异象,冷宫四周被红色光雾笼罩,任何人都进不去。

当朝权臣都欲除去其子,太后与皇后甚至买通冷宫宫女想借其手谋害张茜与其孩子,但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平安降生了下来。

他不仅平安降生,出生时手中还攥着一块玲珑宝玉,玉上雕刻着瑞兽图案。

新帝大喜,扬言此子是上天赐予他的麟儿,为其取名李麟,并因此赦免了张氏一党。

朝中大臣虽有异议,但不敢妄自判夺,只能请当朝大祭司连夜为其占星,却占不到他的命格。

有人扬言其子日后必成祸害,有人又说他是天立之年的天命之人。

对于三皇子的议论在朝廷中一直不断。

张茜生下孩子后,被新帝带出了冷宫,封为贵妃,新帝还为她重建了张府。而张茜假意顺服,静待时机,图谋天下,颠覆皇朝!

建都三年,新帝携太后皇后,还有后宫诸位嫔妃,所有子嗣及朝中重臣去天王庙求福,路上遇到刺客。幸得樊将军带着军队及时赶到抓住了刺客,众人才幸免于难。

被抓的刺客当场寻死,死之前被查出身上带有张家旧部的令牌,所有人都怀疑是张贵妃联合张家旧部发动了叛乱。张贵妃知道自己又被皇后一党算计,她虽有计划,却还未来得及实施。

张贵妃百口莫辩,被逼到绝路,只得抱着年幼的三皇子跳下了悬崖。

那悬崖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

世人都认为张贵妃跟三皇子已经死了,就连皇帝也这么认为。事后皇上查出刺客并非张家旧部,而是太后的人假装的,为了让皇帝彻底除去张家余党。

皇帝因为折损了三皇子大怒,趁机夺了太后的权,自己执掌朝政,追封张贵妃为皇贵妃。

可谁知道,当日张贵妃跳下悬崖后,凭一己之力护住了孩子,掉入深谷苟延残喘之际遇到了外出游历的圣人老药王。

老药王救下了她跟三皇子,将其带回药王谷养伤,并将三皇子收为徒弟。

为了不连累老药王,张贵妃伤好之后便离开了药王谷,只将孩子留了下来。之后谁也不知道她的踪迹,直到十年后,张贵妃为将时的旧部郭海与张炳道两个人出现在了药王谷,顾景织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彼时,他的生母张贵妃也已经薨了。家臣们希望他能完成张贵妃的夙愿,成为一代明主,造福百姓。

可顾景织并不想当什么明主,也不想去京都报什么仇,他原本只想替母亲继续守护好张家旧部,让大家远离战祸,远离权谋迫害。

若非三年前发生了那场祸事,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想再回京都。

顾景织将玉佩收到怀里,想到隔壁的江铃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被她反复吻咬过的唇有些微微发疼和肿胀,他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郭海看着眼前这位嘴唇红润、衣襟微乱的少年,只觉得平日里就好看的少主,这时更是平添一股魅惑,让人的目光都移不开。

顾景织坐回榻上,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古书翻了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道:“你去集市买身她穿的衣服送过去。”

“是。”郭海回了一声后,小声问,“少主可是要收了她?”

“胡说什么。”顾景织脸色微红,瞪他一眼,“快去!”顾景织淡淡地吩咐道。

“是。”郭海不敢回嘴,可心里却想着,少主都快二十了,身边一直连个女人都没有,这次居然便宜了那个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郭海最终只能唉声叹了口气,再度飞身出了窗户,单薄的身影没入雨雾中。

而此时,被众人给围起来的王屠钭被一群人簇拥着坐在了客栈正中的椅子上。

在座的都是些江湖子弟,对江湖上传说的那九把神剑都充满了好奇。

当年神剑山庄覆灭、剑魔慕白枫被围剿之后,他庄内的九把神剑分别由江秋水领导的清荷派,柳奎带领的宽刀门,唐万金创立的万金堂,以及李危笑创建的凌霄派,温秋眉门下的嵩山派,一指大师的浮屠塔,无眉道长的无道派,还有瑶山阴山派,南海云仙宫这九大门派所得,等着这九把神剑的有缘人出现。

神剑之所以被称为神剑,是因为它们有灵,会认主。

只有神剑选定的人出现,神剑才会觉醒。当年慕白枫从西域的一所神山之中带回了这九把剑,十年之间,武林中都未有人能让其中任一把剑觉醒,就连慕白枫也不能。

慕白枫死后好几年,九把剑被九大门派分别保管,但依然无人能唤醒神剑,只能当成镇派之宝深藏于世。

直到三年前,朝廷出动兵力在光华山那一带剿匪,轩辕剑横空出世,一剑开山,地动山摇,把整个光华山都削了一半山头。

江湖中人这才得知原本保管轩辕剑的无道派早就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把轩辕剑上供给了帝王,而轩辕剑已经觉醒。

使用轩辕剑的人,自然是皇帝身边的亲信,甚至有可能是皇亲贵胄,不然皇帝怎舍得将神剑给他。不过谁拥有了轩辕剑他们也不是很在乎,毕竟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朝廷的就算有了剑,也不会拿来对付他们这些江湖人,他们更关心的是王屠钭手上那把承影剑。

短短三年,两把神剑突然觉醒,想到江湖上还剩下的七把神剑,大家都有点跃跃欲试。

既然神剑开始相继认主,那说明自己也有机会啊,谁不想有把神剑认主呢!这不,客栈众人都围在王屠钭这边取经呢。

“王少侠,你快跟我们讲讲你是如何让承影剑认你为主的啊?”

“是啊,王少侠,这九大神剑几十年都没认过主,你是咱们武林中第一个拥有神剑的人,你快跟我们说说你是如何觉醒了这把承影剑吧。”

“什么第一个,第一个是轩辕剑。”

“第二个也很了不得啊。”

“就是,说说啊,王少侠……”

……

自从被承影剑认主之后,王屠钭没少被人追着询问过此事。

这事就连王屠钭自己都觉得挺神奇的。

“别急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他脚踩在板凳上,身子朝前倾了些,先喝了口茶润润口,然后才慢慢向众人说了起来。

“这还得从江盟主向武林扬言谁找到万虫之后,他就推举谁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开始说起。我师父虽无心当什么武林盟主,但也觉得这是个让万金堂弟子表现的好机会,于是就把门下所有弟子都召集了起来,问谁愿意去万蛊窟。他刚说完,门下全部弟子除了我之外全都举起了手,那叫一个积极踊跃、奋不顾身、摩拳擦掌、身先士卒,那气氛,分分钟就能把万蛊窟填平了!”

王屠钭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笑笑:“我虽然也很想参加,但实在是苦于武艺不行,生怕拖大家狗腿,就只能在一旁给众师兄弟鼓掌。结果我师父居然在众人之中一眼就看见我!伸手指着过来问!”

王屠钭放下手道:“我当然不能说是我不想去送死啊。大家别看我现在有神剑在手,但其实我的功夫在我们门内是垫底的,让我去万蛊窟,这不送死吗?可我师父性子执拗,谁越是不想去,他就越要谁去,所以他也不管我举不举手,直接把我跟其他师兄弟放在了一起,让我们到后山放承影剑的禁地去试剑。

“所谓试剑,就是一群人往承影剑面前一站,看看那把剑有没有反应。我不知道诸位门派是怎么安置那些神剑的,反正在万金堂,都是武林上有什么大事发生,需要出动门下弟子了,堂主才让弟子们去承影剑那转一圈,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把那承影剑给觉醒了。

“毕竟这都二十年过去了,江湖上能人异士那么多,都没法子把几大神剑拔出剑鞘,更别说让人家认主了。既然找不到好法子,我师父就选了最简单的法子,所有人站在剑前,让剑自己选。这法子听起来挺傻的哦,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谁知这么傻的法子竟然奏效了!”

“我!王屠钭跟在众师兄身后排队给剑祖宗敬香的时候,这承影剑突然动了,就这样就这样就这样!”王屠钭使劲地摇着自己手里的承影剑,让大家感受当时神剑的振动!

大家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到最后这把剑居然自己飞出了剑冢,直接朝我飞了过来,一直围着我绕圈圈。我师父见状连忙叫我拔剑!我就‘唰’地一下把剑拔了出来!一点都不费劲。当时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这么走运!那感觉,就像忽然拥有了全世界!”

客栈的众人也是一脸羡慕,这是中大奖啊,这孩子傻人有傻福啊!

王屠钭回忆完当时的情况,依然还很激动,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从此以后,这把承影剑就跟在我身边,我赶它它都赶不走,无奈之下,我就只好先当它的主人了。”

“切!”众人切他,一副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嘴巴笑得都合不拢了,装什么装。

“既然神剑都有了,我要再不来万蛊窟一趟,说出去就太丢万金堂的脸了,所以我师父就把我赶苗疆来了。至于我其他师兄弟,他们就不用来了,有我一人一剑就足够了。”

王屠钭语速极快地说完,口渴地又喝了一口茶。

其他人不相信地追问他:“就这么简单?”

“不会吧!王少侠,你可没骗我们吧?这神剑这么轻易就觉醒了?”

“对,就这么简单。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要不信的话,回头可以上我们万金堂问啊,我们堂内的人都知道这事,就怕我师父嫌丢人不让说!”王屠钭撇着嘴说道。

可是再说不过去,人家都有神剑在手了,而他们呢,啥也没有。

今日来此的大部分都是些小门小派的弟子,门派内连把沉睡的神剑都没有,急于在江湖上显露头角,才不怕死地来到苗疆,试图找到那万蛊窟,取得江盟主所要之物好一举成名。

可现在看到王屠钭拿着神剑还怕死地不想去万蛊窟,他们的雄心壮志突然冷却了下来。

“王少侠,你真不去万蛊窟?”有人问王屠钭。

王屠钭在桌上随手捡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我又不知道万蛊窟在哪,我想去也去不了啊?而且我武功又不行,就算有小影子护着我,可谁知道万蛊窟里有什么,若那地方真好去,你们说为啥江秋水自己不来呢?他是武林盟主,手里还有苍梧剑,就算苍梧剑还没觉醒,可是作为神剑之首的它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一把宝剑吧,闯个万蛊窟算什么呀!要我说啊,你们也甭去了,咱们一起在这客栈待上几天,等雨停了,大家各自回家吧,走个过场得了。反正就算咱们中有谁有本事找到那万虫之后,那江桑榆也未必能活得下去。整个武林都知道,江桑榆中的可是苗疆血蛊,无人能解。”王屠钭说完,吧唧了两下嘴巴。

放在桌上的那柄承影剑微微地躁动了一下,王屠钭皱了下眉头,随意地朝三楼瞥了一眼,只见江铃月与那美少年待的那间房里隐隐有红光闪烁。

王屠钭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不会是铃月出什么事了吧?

未等他细看,房间内的红光忽然又散了去,就连他的承影剑也恢复了安静。

王屠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再也坐不住了,不等旁人阻拦,直接拿着剑,匆匆上了楼。

楼下的客栈大厅内,其他人都因为王屠钭说的那番话陷入了困难的思想斗争中。

有人觉得王屠钭说得对,武林盟主才一个,他们人这么多,冒死去争一个虚位没多大意义。

何况武林盟主每年选一次,江秋水之所以能一直连任,是因为他的威望在那儿。至于其他人,就算有幸找到万虫之后当上了武林盟主,第二年那盟主还是不是他都说不定呢。

不过也有人认为王屠钭这种贪生怕死之徒说出来的话不足为惧。

放眼过去,欲登高位者,哪个不是拼血拼命拼出来的。

既然人都来这苗疆了,哪有只走个过场就回去的道理,不管万蛊窟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们怎么着也要闯上一闯的。

众人心中各有打算,另一头王屠钭已经握着承影剑来到三楼走廊上大声叫:“铃月?是我,屠钭,你在哪间呢,这么久不下来,我牛都吹完了!”

王屠钭站在三楼走廊上唤了几声,不得回应,握着承影剑又叫唤了几声:“铃月?江……”

“睡着了?你怎么知道她睡着了?”王屠钭惊诧道,目光落在白衣少年那不知被何物咬破的嘴角,他嘴角抽了抽,缓缓地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候,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一个丫鬟走出来对顾景织道:“公子,新衣服已经给房里的姑娘送过去了。”

“新、衣、服?”王屠钭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一连退了几步。

不会吧!江铃月这个家伙,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啦?

天啊!江铃月啊江铃月!我到底该说你什么好!你行走江湖怎么能这么糊涂!作孽!太作孽了!

俗话说长兄为父,江铃月这丫头都干出这等糊涂事,作为“兄长”的王屠钭觉得自己有必要代替江秋水先替江铃月收拾一下烂摊子。

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露水情缘遍地都是,但是!这怎么都是江铃月吃亏了,还是得先打听清楚这小子才行!

望着眼前的小白脸,王屠钭正正衣冠,朝其作揖,坏笑道:“不知这位公子该怎么称呼?鄙人王屠钭,万金堂弟子,芙蓉城人氏,跟您房内的那位姑娘自幼一起长大。”

听到房内两字,顾景织双耳有些燥热,他不禁想到方才的情景,不由得面颊微微泛红,自报了姓名:“顾景织。”

“顾公子。”王屠钭继续跟顾景织客套,忽而,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猛地想起先前他爹给他写的家书上有提到过江秋水请了个神医到府上专门救治江桑榆,这位神医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王屠钭一脸震惊地望着这位面如美玉,气质清冽绝尘的少年,惊呼道:“顾公子,你莫不是药王谷的那位顾公子吧。”

顾景织愣了一下,不清楚王屠钭怎知他这个身份,但还是低头颔首道:“正是在下。”

王屠钭听罢,微微挑眉,心想不错呀,江铃月,这便宜占得好,谁不知药王谷的医术活死人,药白骨,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神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