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倾心（1）
四周一片黑暗，如同混沌未开。
忽然一点光明亮起，视线所及是死死抓住凸出岩石的五指。
下方是尖刺密布的陷坑，松手便是万劫不复。
“记不记得你之前说你可以为我赴汤蹈刃一次？就是现在了，放手吧。”
余十七松开手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坠落，他甚至都咬紧牙关准备好了迎接尖刺透体所带来的痛苦。
然而脚下突然凝聚成型的冰面让他有了立足之地，他借势一跃而起跳出陷坑，把满腔的怒火都通过凌空而下的一拳狠狠发泄在吕兴朝那个小人身上。
一拳下去，面前的卑鄙小人忽然扭曲融化成了一滩水，仿佛是暴晒在太阳下的雪人。
“余十七……”
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轻轻的，柔柔的，带一点委屈和伤感。
他猛然睁开眼醒转过来，在淡淡的荧光中看清了上方西陵玥的脸。
她眼角噙着的泪珠，在这一刻因为喜笑颜开而被挤下了眼眶，啪嗒落在余十七的脸上，初时滚烫，渐而微凉。
余十七发现自己视线正对的上方依次是女孩的微微隆起的胸脯、光洁如玉的脖颈、白瓷般的下巴，最后才是精致的五官，这让他恍然明白自己现在后脑之下的温软触感是什么东西带来的——此时此刻他正枕在西陵玥的腿上。
他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撑着地往后退，但一动便让后背撞到了坚硬的岩壁。
他冷静下来，借着西陵玥身边那盏形制奇特像是一只酒壶的小灯发出的淡淡蓝色光芒，看清楚了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处位于地下的洞窟。
“你被吕兴朝用夺魄针暗算晕倒之后，为了躲避火雷，我不得已带你从上面跳了下来。”西陵玥简单地向他解释道。
“那……那吕兴朝呢？王兄和李兄还在上面……”
“你放心，他活不了。”西陵玥安慰道，“王忠圣和李源河他们两个中的麻药没你厉害，早就醒了。刚才我还听到上面传来他们的呼唤声，我已经让他们跟着我的马先回客栈去了。”
余十七听她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了，想了想又对她道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是我自找的。”西陵玥自嘲一笑，“要不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我怎么会容他嚣张那么久？只是没想到还是生出了变故，不过既然你现在平安醒来，结果也不算太坏。”
余十七看了看周围，发现他们两人斜对着的前方似乎有狭窄的出路。
“我们能从这边出去吗？”
“我不知道，但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你能走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摔下来的时候我也没能太顾着你。”西陵玥问他。
余十七站了起来向她表示自己没事，看她仍然坐着，迟疑着问道：“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受伤，就是被你压着腿太久有点麻。”西陵玥向他伸出手，“拉我一下。”
余十七让她握住自己的手将她拉起来，然后顺手帮她提起了那盏小灯。
西陵玥弯着腰用拳头捶了一阵自己的双腿活络筋脉，对余十七半开玩笑地问道：“要是走不出去，我们两个就得一辈子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你害怕吗？”
“不怕。”余十七伸出手探向前方的黑暗处感受道：“有微风从前面吹来，一定是有出路的。”
“真是木头。”西陵玥小声嘀咕道。
“我们走吧。”余十七回头说道，忽然看到她的样子有点奇怪。
西陵玥双手虚合，两掌之间的空隙中有带着秘术荧光的六棱雪花在旋转。
他好奇地问道：“难道西陵姑娘你有直接能让我们回到地面上的秘术吗？”
通过这段时间和西陵玥的接触，他渐渐有点习惯她时不时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意外事物的感受了，这个时候哪怕西陵玥施展秘术让他们两人原地回到有灵客栈他也不会太奇怪。
“我没那种本事的。”她说话的时候，掌中的雪花飞快地生长变形，化成了一把晶莹剔透的刀，形状和李源河所用的片鳞几乎一模一样。
余十七看着她用一块手帕在刀柄的位置裹缠了几下然后将刀递向自己。
“拿着防身吧，前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有备无患。”西陵玥说道，“这是秘术做出来的刀剑，应该不会引发你的秘咒。”
余十七试着握住了刀柄，除了掌心有些冰冷外并无其他异样的感觉，他把刀别在腰带上，听西陵玥又出声道：“我的精力大概还能支撑着再用一到两次攻击型的秘术，之后要是遇到一般的麻烦就拜托你来应付了。”
“我会保护你的。”余十七答应道。
“嗯。”她自然地伸出手拉着他的胳膊。
借着酒壶状小灯发出的光芒，余十七和西陵玥一同前行，时不时有微风迎面吹来，似乎预示着前方确有出路。
没过多久，两人便离开了狭窄地段，来到了一片与天阙峰下神女陵墓差不多大小规模的空旷洞窟石林。
数不清的天然岩柱把洞窟分成一片又一片，但洞窟中央有一道石壁横断左右，似乎需要到来者做出选择。
余十七站在来路的入口处踌躇不决，向西陵玥询问道：“我们该往那边走？”
西陵玥没有回答，而是侧耳仔细倾听了一阵：“先感受一下风。”
他们稍微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在原地驻足了很久，奇怪的是风一会儿从左边吹来，一会儿又从右边吹来。
“我知道了。”西陵玥忽然说道，“这洞窟大概是环形的，往左往右都能绕过那道岩壁最后汇合在一起。”
“那万一是两条通向不同出口的路呢？”
“也有可能，但风里的气味都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九成是一条路。”西陵玥说道。
“气味？”余十七努力动了动鼻子嗅闻，却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来，不由得面露狐疑之色。
他似乎有些不信邪，又用力地嗅了一阵，却只嗅到了西陵玥身上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西陵玥捂着嘴嘲笑道：“你想逗死我吗？好啦，别像狗一样东闻西闻的。”
余十七愣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都闻不出风里有什么气味，少掌柜你却闻的出，你的鼻子才是狗鼻子。”
西陵玥撅了撅嘴，又羞又气地一拳擂在他背上，催他赶紧往前走。
他们从左侧绕过那道岩壁之后，果然发现右侧的道路也在这里汇成一处，两人相视会心一笑，携手继续前行。
听到渐渐有潺潺水声从前方传来，西陵玥眼中一亮，有点迫不及待地跑到余十七身前招呼他加快速度。
余十七跟着她一路小跑，最终在一条横亘前方的地下溪流旁停下。
这条溪流看起来并不宽，他估计自己纵身一跃就能到对岸。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生骨鲛。”西陵玥蹲在溪边，小声对余十七说道。
余十七举着灯在她身边蹲下，接着灯光照亮水面，看到了水中那些长的像是娃娃鱼但又略有不同的青色小鱼。
“这就是你说的三种制成灵药的原料之一？那要不要……”他见那些鱼在水中游的也不快，看起来也呆呆的，便想下手去为西陵玥抓几条上来。
“别。”西陵玥拉着他的手制止了他，“鲛油大雪宗本来就有储备，够我用的了。我们灵族的习惯，过了夏秋两季，非必要就不杀生。”
余十七点了点头，收回手和她一起在溪边又看了一会儿。
“走吧。”西陵玥起身拍拍绒服下摆，“生骨鲛生长的水域附近很可能也会有定魂草，要是运气好，我想取一点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