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寻踪（4）
休息过后众人继续上路，在抵达预定折返的雪山山脚下时，时间果然如他们先前预料的那样已经到了下午。
一路上过来大家都观察的很仔细，但并没有发现其他遇难的人。
余十七回想着之前发现的商人姚广成的尸体样子，在心中暗暗揣摩其是否有自杀的可能，毕竟人在极度绝望恐惧的时候也许会选择用死亡来让自己解脱逃避。
西陵玥看着他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你觉得那个人是自尽的？”
“我不知道，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他如果是孤身一人，在绝望之下自我了断也是有可能的吧。”
西陵玥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他不是孤身一人，他的同伴可能有很大的嫌疑。”
余十七神色凝重，他理解西陵玥的话背后所隐藏的残酷剧情——姚广成和他的同伴一同在风雪中迷失道路，他的同伴为了占有全部的生存物资增加自己存活的希望而杀害了他。
尽管心中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恶真的发生过，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人心的恶永远不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如果事情真像我说的那样，你还会想救他的同伴吗？”返回时西陵玥悄悄在马上问余十七。
“要救。”余十七肯定地说。
西陵玥嗤之以鼻：“你是哪里来的大善人啊？农夫和蛇的故事，没听过吗？”
余十七知道她说的是一个关于好心没好报的寓言故事，农夫用身体温暖了被冻僵的毒蛇，毒蛇却咬死了他。这个故事向来被用来讽刺那些不辩好坏一味只知道行善的愚善之人。
“我的意思是，他应该被活着带回公堂接受审判，依照律法历数他的罪过，由官府做出公平的处置。”余十七解释道。
“那要是他在官府有门路关系，或者能用钱财贿赂左右判决呢？”西陵玥道，“你觉得这个世上存在无可动摇的公平正义吗？仅靠写着律法的纸，就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余十七哑然无言，他想说这个世上存在无可动摇的公平正义比如荒芜宗的云中剑，但面对西陵玥凌厉的眼神他又犹豫了，因为他想在西陵玥的心中一定不认可自己的想法。
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边上王忠圣和李源河却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前面有人！”
余十七和西陵玥同时朝前方望去，前方是一个长长的下坡，下方的雪原上稀稀落落地生着几棵树，一个人正爬在最高的一棵树上，底下有一只狼在绕着树打转。
“我们快去救人。”余十七说完就想催马上前，但一边的西陵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缰绳。
“慢着！你们看清楚了！”西陵玥不但不让余十七前去，还喝阻了王忠圣和李源河。
见三人不解其意，她便说道：“看到了吗？那个人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小狼崽子……”王忠圣喃喃。
“是他主动去招惹狼的。”西陵玥说完反问三人：“我们何必同情他？难道不是底下那头急着想救回狼崽的母狼更可怜吗？”
王忠圣神情肃然：“少掌柜此言差矣，狼毕竟是野兽，树上的是人，人怎么能和野兽相提并论？”
西陵玥看了看余十七和李源河的表情，明白他们也更认同王忠圣的观点，心中已是十分不悦。
她把脸撇向一边，负气道：“随便你们吧。”
王忠圣和李源河两人当即策马冲了出去。
余十七还留在她边上，犹豫着问她：“西陵姑娘，你们灵族是不是……”
西陵玥抢在他之前低吼道：“是！我们灵族人兽不分，非你族类，是野蛮化外之人，比不得你们天朝上邦仁德教化！余公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忘记云中剑的信仰和誓言吗？也快去帮忙救人吧！”
“何必跟我赌气呢？”余十七叹了口气，“你连凶猛的雪狮都能驯服，眼下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吧。”
西陵玥朝余十七看去，她方才确实有故意和余十七赌气的念头，没想到他却还能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顿时心中一软：“你倒是比那两位大侠想的深远，我也不是不愿救人，只是恼恨那个人困窘如此还不肯把小狼还给下面的母狼。”
余十七劝道：“我知道西陵姑娘心善，王兄他们也是事急从权，你别怪他们，我们也过去吧。”
西陵玥低下头答应了一声“好”。
他们两人赶过去时，王忠圣和李源河已经把那头母狼给吓跑了，余十七望见那野兽一边往远处林中逃窜一边却频频回头眼神怨毒，心里莫名一颤。
爬在树上的那人因得救而面带喜色，他从树上滑下来，口中不住对众人表达感谢。
西陵玥盯着被他一手掐着脖子提在手中的狼崽，出声道：“足下已经得救，可以把这小东西放了吧。”
那人笑道：“我先前刚掏了狼窝抓到这小狼崽子，正准备烤了吃呢，那畜生就追过来了。现在安全了，为什么要放？”
西陵玥咬牙切齿，余十七抢先说道：“这位姑娘见不得杀生，兄台若是需要食物，我们可以分给你，你看……”
“哦，是这样啊。抱歉抱歉，不过我方才在树上太紧张，好像把这小狼崽子抓的太紧，这会儿恐怕已经没气了。”那人说着把手中的小狼捧着送到西陵玥面前，“姑娘你看？”
西陵玥一把将小狼从对方手上抱过来，接手的瞬间便已经知道这小东西已经不活了。
她用手在小狼崽后颈一摸，脸色顿时冷若寒霜，一声不吭地将尸体放下转身走开。
那人嬉笑着蹲下身拾起，自言自语道：“丢了未免可惜，还是烤来分了吧，也算在下对几位相救恩公聊表谢意。”
王忠圣和李源河两人从来都没有吃过狼肉，方才心中其实已经跃跃欲试。只是他们俩都看出西陵玥已经很不高兴，碍于面子不敢出声，此时见她似乎已经死心，便放心地帮忙准备生火。
余十七跟在西陵玥身后，两人往边上走了几步，来到了与王忠圣等人无法言语相闻的距离。
“西陵姑娘，我知道你难过。”余十七在她身后出声安慰道，“看开一点吧，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何必和那个人较真呢？”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吗？”
“知道，那个人刚刚说谎了，小狼崽其实是被他在向你递过来之前暗暗掐死的。”余十七低声道。
西陵玥转过身，双眼微微潮红，看向他的目光里竟然有几分感激。
“你终于理解我一次了。”她说完倔强地抿着嘴，语气却令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余十七怔了一下，别开脸不敢继续看她，因为方才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面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女孩实在可怜，自己差点就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她的肩膀。
“要小心那个人。”他听到西陵玥在自己耳边轻声提醒。
“难道……”
“嘘。”西陵玥让他噤声，她忽然贴近余十七胸前，侧着脑袋虚倚着他：“别说话，也别回头看，他假借在附近捡树枝，悄悄观察我们呢。”
怀中佳人如玉，余十七却感到自己后背莫名生出一阵寒意。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他隐约能感觉到他们救的这个人似乎行事有些狠辣，如果这个人是姚广成的同伴，那或许姚广成的死真的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