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寻踪（3）
掩埋了那位来自林州名叫姚广成的行商之后，西陵玥领着一行人继续上路，见过尸体之后众人都再也没有了说笑的心情，连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正午的时候他们停在一片松林旁休息，王忠圣和李源河两人下马之后扎在一块，似乎在忙活生火——这两位居然不肯将就，一定要吃熟食。
余十七本来想往他们那边靠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刚一动身就听到西陵玥“啊哼”咳嗽了一声，朝自己勾了勾食指。
“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做吗？”余十七走到她身边。
西陵玥望着他，幽幽叹了口气，眼神有些疲惫。
余十七更加疑惑不解，又有些担心她：“少掌柜你是不是身体还是不舒服？你不要勉强自己，实在撑不住你先回去吧。”
西陵玥又好气又好笑，抿着嘴皱了皱鼻子：“我回去了你们三个迷路怎么办？到时候还得增加麻烦。”
“那你要是累倒了……”
“我是心累，心累你懂吗？”她埋怨地说道，在一旁靠着树干缓缓蹲下，用手示意余十七也蹲下。
余十七犹豫了一下，屈膝半跪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大概能懂，是不是难过忧愁又无奈的感觉？可是为何呢？”
“你猜是为何？”
余十七试探着问：“难道是因为刚刚看到那个人已经救不回来了，所以感到惋惜？”
“很好，你可以继续这么想。不用管我了，你去两位大侠那边吧。”西陵玥摆了摆手赶他走，一脸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余十七脑子在这一刻稍微转过来了一点，西陵玥摆动的手都快扇到他头上了，他还是没有离开，讪讪道：“哪能把少掌柜一个人晾在这边……”
西陵玥愣了一下，嘴角**了两下，终究是把笑忍住了。
她看着余十七，心想有时候这家伙简直傻的无药可救，有时候却又莫名让她觉得一言一行深得我心，世上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人存在。
“你要吃么？”余十七拿出了自己带的干粮。
西陵玥看了一眼，扁嘴道：“干巴巴的，有什么好吃的？”
余十七苦笑，心想她嫌弃这干粮，难道也要像王忠圣他们那样生火做熟食吗？未免也太讲究了。
西陵玥起身拍了拍手，去马背上驮着的包裹里拿出两支竹筒，将其中一支丢给余十七：“接着。”
余十七抬手一抓，感到竹筒中似乎有**在晃动，他好奇地打开盖子凑上前嗅闻，一阵清爽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他问。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西陵玥见余十七望着竹筒里头泛着淡淡黄色的**迟疑不决，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好嘛，你心底对我还是害怕，觉得我会害你，是不是？”
余十七倒不是不信任西陵玥，而是他不习惯喝不明不白的东西。
“我没有……”他开口正想解释，忽然又觉得最好的解释便是行动，于是仰头喝了一口。
淡淡的甜味恰到好处，沁人心脾却不腻口。
“是用蜂蜜泡的水？真好喝。”
“差不多，还加了点别的东西。”她得意地说，“这也是我自己摸索的配方，要是在夏季用昆仑的冰雪冰镇过后那可比得上甘泉仙酿，在大路路口支个摊子肯定能大卖。”
余十七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不对吗？”
“不，不是。”余十七笑的想收却收不住，“我就是在想，你明明是大雪宗的圣女，却会想这种像是商人家的女孩才会有的念头。”
西陵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又说傻话了，你刚刚问那姓王的为何练刀，不才恍然顿悟过一次吗？你自己明明是同风门掌门的养子，放着少掌门不做云中剑不做跑来西荒画画？”
余十七一拍脑袋：“我又当局者迷了。那……少掌柜你的兴趣是研制灵药还是经商挣钱？或者制药也是为了挣钱？”
“我？我就是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东西，积累财富当然也是收集的一部分。”她这一刻笑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余十七想起阁楼上那好几大箱子的杂物奇货，恍然大悟。
“以前我一直相信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我想要，就一定有办法得到的。”西陵玥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
“只要不是星星月亮，以少掌柜的身份，以大雪宗的实力，想要什么都不会太难吧。”
西陵玥摇头，否认道：“不是的，现在我就有很想要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拥有。”
“那是什么东西？”余十七忍不住问道，连炼制灵药的那三种稀奇古怪罕见万分的东西她都能找到，西荒难道还有什么是她求而不得的吗？
西陵玥回头看了他一眼，敷衍地笑笑：“我说了难道你会赴汤蹈刃为我去寻来吗？”
余十七犹豫了一下，这种承诺他可不敢随便答应，虽然通过最近一阵子的相处他对西陵玥的戒心渐渐消失了，但他可没忘记对方是什么身份。
见他沉默不语，西陵玥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双手往身后一背：“那就不说了。”
“其实刚刚来的路上我注意到了，”余十七的语气忽然变得一本正经且有些沉重，“原来那天我力尽晕倒的地方离客栈还有那么远，我认识的。”
西陵玥诧异地张了张嘴，转回身来面对他，发现他神色严肃认真。
“如果没有你出手相救的话，我们应该也和那个姚广成一样变成了被埋在雪下的亡魂。”他低着头没有看西陵玥，继续说道：“少掌柜你有恩于我，而且这份恩情也不是我答应在客栈帮你干一个月活可以抵消的。”
“所以呢？”
“所以若是你希望，我也可以为你赴汤蹈刃一次，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为你寻得你想要的东西。”他认真地说道。
西陵玥面上无悲无喜，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我想要的东西你一定能找到，但是我不想让你去找，对我来说人和人之间的恩义不是用来交换抵偿的消费品。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但我偏不让你还清，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牢记一辈子好了。”
余十七难以置信地抬头，目光与西陵玥相接，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说。
西陵玥看着他那副不明白的表情，心里好几次闪过破罐破摔的念头，她几乎就要向他开口，一旁却响起了王忠圣的声音。
“余兄弟，西陵少掌柜，来尝尝我们刚烤好的羊肉。”王忠圣说着把两片用木签串着的烤羊肉拿到两人面前，幽默地说道：“幸好那个把羊当神灵供着的傻大个不在，不然这美味我们也吃不成了。”
“藤前辈不是已经让你们彼此相安井水不犯河水了吗？他敢再在客栈里阻挠你吃羊肉？我把他轰出去。”西陵玥说着双手往腰上一叉。
“咳……那我也不能再当着他的面吃了啊。所谓彼此尊重，也不是他单方面让着我吧。”王忠圣不好意思地讪笑，“既然知道了人家有这个习俗，见不得吃羊这种事，我回避着他吃也是应该的。”
余十七和西陵玥听完他这一席话都惊讶得张开了嘴。
“想……想不到王兄心思如此细腻。”余十七从他手中接过那两串烤羊肉时说道。
“没有没有，余兄弟过奖了。”王忠圣挠了挠头发，“那个……你和少掌柜继续聊，要上路了叫我们一声就行。”
西陵玥刚合上的嘴再一次因为惊讶张开了。
余十七还在看着王忠圣的背影，听到一旁传来西陵玥的喃喃声：“难道他竟然看出来了？不……不可能吧。”
“什么？”余十七完全听不懂。
西陵玥一把从他手里把两串烤肉全部抢走：“听不懂就边啃干粮边想吧。”
还没走远的王忠圣大声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