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人都爱陶陶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在以沫看来,恋爱中的男人也彼此彼此。

从一个桀骜不驯的“百人斩”少年变成“陶陶控”,江宁只用了一分钟。

那年春天来得晚,过了惊蛰,一中才开学。

以沫他们返校时,学校后山的梨花、桃花全开了,四下里皆是一派盛春之景。

熬过一个酷寒的冷冬,换下厚重衣物的学生们展现出了勃勃生机,用各种喧嚣吵闹,激活憋闷了数月的校园。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影响,以沫觉得周遭的世界因春暖花开明亮起来,连身边的同学都越发顺眼了。

有时,她独自站在教室外的长廊里对着后山眺望,吹着迎面而来的暖胀和风,嗅着风里的各种花香,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她因这感觉而浑身轻盈。

回到家里,她发现徐曼似乎也渐渐从失去至亲的阴影中走出来些了,她依然瘦、依然严肃冷漠,但是脸上不再形容枯槁,依稀重现出昔日的光彩。

后来,以沫在饭桌上听到一两句耳风,说是辜振捷最近一年里会上调去北京,而徐曼本人的上调工作也在走流程,如果没有意外,最晚两年后,他们就会举家迁去北京。

听到这个消息后,以沫时不时在写作业的间隙发发呆,联想下去北京的生活。他们要住在哪里?她要去哪里念书?江宁和许荔怎么办?那时候,大家还会和现在一样吗?

北京太大了,未来也太远,有关这个问题的思索,就像思索宇宙之大一般自寻烦恼。所以,想了几次后,以沫索性就不想了。

她安于现在静好的时光,安于游刃有余的学习,也安于和辜徐行默契的相处。

新学期开学以来,辜徐行虽然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以沫忽然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

他只是担心两人的亲近会引来徐曼的警惕,再度将他们分开。除此之外,他更加不想忤逆悲痛中的母亲,带给她更大的刺激。

以沫暗暗想,所谓委曲求全,他倒是做到极致了。

可是江宁还是完全不能理解辜徐行,一来,他从没有收到过什么爱心阳光罐,反而还被辜徐行一再冷待,自然没办法换位思考,考虑辜徐行的处境;二来,辜徐行确实抢走了他在女生那里的风头。

虽然辜徐行与世无争,从不对那些女生假以辞色。可是这种事情就好像白雪公主和巫婆皇后的宿怨,白雪公主无意分去皇后的光芒,可是当皇后站在镜子前,发现天下第一的美名被夺走时的落寞、怨恨、恐惧,谁又能理解?

所以,江宁讨厌辜徐行,讨厌他的高高在上,讨厌他的风姿卓绝,辜徐行的所有优点,在江宁看来,已经全部变成了缺点。发展到最后,江宁恨不得把辜徐行钉在墙上做飞镖靶子。

四月里,一中破天荒搞了一次春游。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学生的第一反应是:发生什么逆天的事了吗?那个恨不得把学生全上上发条,像永动机那样读书的校长怎么可能让他们春游?

直到大家实实在在地站郊区某座山上时,大家才敢相信,纷纷露出那种重见天日的表情。

后来想想,那种在老师看管下,在被划分好的小范围内,集体做顿饭吃就打道回府,末了还要千恩万谢地写上八百字作文的春游,丝毫没有意思。可是同学们都玩疯了,连马上就要高考的高三学长们都一扫阴霾,闹得脱了形。

以沫他们班果然不负天字第一号班的称号,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都还是很务实。他们到了场地后,顾不上什么钓鱼、采野花、追追打打,都自动自发地捡柴火、架锅烧水做饭,好像来一趟真的只是为了吃顿饭而已。更有甚者,居然当场拿出作文本开始写作文。

和以沫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隔壁的高二(1)班,因为有江宁这个核心人物在,所以气氛HIGH到几乎爆了开来。

这天,江宁特意拿了他新买的尼康单反来采风,名为采风,其实是采人气,很快,他就如预料般被一群女生唧唧喳喳地围住了。

那时候,笔记本、手机、数码相机还都是稀罕物件,因此,江宁端着单反机拍照的样子显得格外高端,引得不同班级的女生涌上来求照片。

若论以往,江宁肯定不会搭理她们,可是他正处在和辜徐行较劲的时候,所以对这群女生表现得格外亲和友善,微笑着来者不拒。

以沫在一旁看得好笑,觉得这样做作的他,其实还有点可爱。

末了,她将目光投向前方,远远看见河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白色背影。他正低头看着一本什么书,阳光沿着他修长的脖颈落进他的衬衣领口里,轻暖的河风微微撩动着他的头发、衣摆,他却浑然不察,好像沉溺在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里。

因为务实,以沫他们班是全年级最先吃上饭的。

在文艺委员江橙和生活委员祝莹的操持下,一条雪白的餐布平铺在绿草上,一大束各色野花被放置在餐布中心,十几道菜肴错落而放,看上去色相颇佳。

全班同学整齐地围坐在餐布前,在老师的带领下,先喝完杯子中的饮料,这才开动。

大抵是受气氛感染,又或是自己动手做的格外稀罕,一群人像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连以沫都忍不住多吃了些。

有些厚脸皮的老师见他们先开餐了,也端着碗上来蹭吃的,惹得同学一阵大笑。

吃完饭后,一向有小资情调的江橙给了全班同学一个惊喜——一大篮新鲜草莓。见所有人一副爱死她的样子,她颇有些得意地称,这是她用自己的压岁钱给大家的额外惊喜。

几个男生率先上前抓了一把草莓:“橙美女,下届班长你当定了。”

说话间,祝莹很负责的把草莓均分到每个人手里。

以沫看着掌心里鲜艳欲滴的草莓,不禁心生喜欢,拿了一个放进嘴里,适口的酸甜顿时盈满口腔。口腔一旦适应这股味道后,总忍不住想吃,一眨眼工夫,一捧草莓都幸不辱使命地进了她的肚子。

许荔见她喜欢吃,伸手把自己的递给她:“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酸的,一点点酸都不喜欢。”

以沫点了点头,拈起一个正准备往嘴里放,不料喉咙里忽然发起痒来。

那种痒来势很快,而且越演越烈,引得她喉咙都剧烈收缩起来。

她暗觉不好,连忙去翻书包找哮喘喷雾,手触到塑料袋时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有带书包,只拎了个塑料袋。她心里骤然一紧,胸口跟着大力起伏起来。

她不受控地跌倒在地上,大声咳嗽着,那咳嗽一声紧似一声,吓得许荔连声尖叫。

班主任吓得脸都白了,她一看就知道这种症状是哮喘,如果得不得及时缓解,只怕这孩子的小命都保不住。

她快步冲上去,和另一个男老师一起把以沫抱了起来:“宁以沫,你的哮喘喷雾呢?”

以沫的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急得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喊:“哪个同学得过哮喘,随身带得有药啊!”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江宁急得连相机掉在地上都不顾,一下子冲进人群里,抱住以沫:“以沫、以沫!”

边喊着,他又去翻她身边的塑料袋。见什么都没有,他急躁得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倒出来:“以沫,你不要吓我!”

一句话说完,他的眼睛都跟着红了起来。

还是那个男老师反应快,一把抢起以沫,将她拉到背上,作势就要往山下冲。

尽管这里离山下很远,但也要尽力一试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分开人群,将他拦了下来。

喘着粗气的辜徐行二话不说地将以沫从他背上抱了下来,将她平放在地上,他从自己手边的书包里翻出一管哮喘喷雾,一手钳开她的下颌,将喷雾喷进她口中。

以沫剧烈的闷咳了一阵,胸口的起伏渐渐平定了下去。又过了几分钟,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将咳意压了下去。

班主任的眼泪还在眼眶边上,她抚额感叹:“没事儿了!没事儿就好。”

站在一旁的江宁吁了口气,忽然暴怒地吼了起来:“宁以沫,你怎么回事?还敢吃草莓!你不知道过敏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自己害死了?你的药呢,怎么不随身带着?别人都知道帮你把药带着,你自己当儿戏!你是不是觉得发作起来,死的那个人不是你啊?”

以沫被他凶得抬不起头来,咬唇拼命忍着眼泪。

辜徐行将喷雾放在她手心里,低叹了口气,柔声说:“以后要记得随身带着药,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好运,我恰好就在你身边。记住了吗?”

以沫闷声闷气地“嗯”了下,难堪得几乎想钻到地下去。还是许荔懂她,马上上前接过她说:“我来照顾她吧,你们别围着他了,不然一会儿她又出不过气来,我不负责的啊!”

她一句话就顺利帮以沫把两尊大神送走了。

河边,辜徐行刚捡起自己丢下的书,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他回头看去,见是江宁,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是你。”

江宁没怎么好意思看他眼睛,两手插兜,望着河边,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谢谢啊。”

辜徐行伸手掸去黑色书封上的尘土,漠然说:“我只是在尽监护人的义务。”

“以沫她,不但是我妹妹,也算是我恩人吧。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都要跟你说声谢谢。”顿了顿,江宁又说,“还有,我之前误会你了。其实你对她,也没有那么坏……应该说,还挺好的。”

辜徐行低头看着书封,目光淡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又像是听进去了。

江宁见着他这个样子,胸口那点火又蹿了起来——

他辜徐行只比他辜江宁大了六个月,无非是去了趟美国,回来就拿这么副深不可测的老成样子对他,装什么大半蒜呀?

考虑到自己是来道谢的,江宁又徐徐将那点火压了下去:“说这些,不代表我就不烦你了。我不知道是我俩谁出了问题,但我很清楚,我们再也做不了兄弟了。好在,也不用做仇人。”

抿了抿唇,江宁回头拍了下他的肩膀,潇洒离去。

春游过后,随着中考逼近,同学们的心思渐渐收敛了起来。

因为之前在全校师生面前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以沫一度有点羞于见人,加上去年期考的重大失误,她很想在期中考试里收复失地。所以那段时间里,她卯足了劲儿学习,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江宁都很少见。

在这样的专注下,任何校园新闻都被她自动过滤掉了,包括校花陶陶的出现。

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一次可媲美辜徐行来一中时的动乱后,许荔告诉她,高二(2)班转来了一个叫陶陶的超级大美女。

以沫暗觉无聊,压根没往心里去。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听到班上同学议论,校花陶陶把一个追她的社会混混打了。

以沫听了暗想,难道校花不应该都是那种柔柔弱弱,会弹钢琴、古筝,会在毕业晚会唱《千千阙歌》的生物吗?怎么还有这一型的?

那两年刚好是韩剧《我的野蛮女友》风靡全亚洲的时候,所以这位野蛮校花不但没有因打人而形象受损,反倒一夜之间威震八方,红透聿城十几所中学。

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回军区大院的路上,那天晚自习后,她和江宁刚上车,就听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跟后排的人说:“刚才我看见陶陶了!

后排的男生一下子凑上前去:“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真长得像全智贤?”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觉得不像,没全智贤那么清纯,但绝对比全智贤漂亮。”

“身材呢?身材呢?”

“起码有一米七,腰超细,腿超直!”

那几个男生在大脑里幻想了一下,纷纷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什么。

饶是他们声音低,奈何以沫坐得近,还是听见是问胸大不大。

以沫蹙了下眉,把脸扭去了一旁。

再往后,陶陶这个名字便无处不在起来,不但能经常在学校听到,连回到军区大院里也能听到男男女女议论。

在这些留言里,以沫渐渐拼凑出了陶陶的部分信息:校花级美女,爸爸是海军中将,妈妈原来是北京某部队学院的教授,现在调任聿城某军事院校做副院长,陶陶是随妈妈转学来聿城的。

漂亮的外表加显赫的出身,这个陶陶算是得天独厚了,这样看来,满世界飘着她的消息,倒不以为过。

以沫真正看到陶陶本人时,已是初夏。

那天,江宁让以沫陪他去买CD。

因为中考重回第一宝座,以沫的心情很好,所以特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远远看见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蹬着脚踏车从外面飞驰而来。

别人骑脚踏车叫骑,可是在她,就只能叫蹬,她像个淘气的大男孩,站在踏板上,像蹬三轮那样飞快地蹬着单车,顺直的长发和深蓝的百褶裙在晨风中往后飞扬,一身蓝白相间的海魂衫在阳光里亮得刺眼。

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两人还是莫名地愣在了原地。

单车驰进大院的瞬间,那个女孩将车一偏,脚尖飞快地在地上点了一下,动作轻盈得像掠过湖面的燕子。

北京老军区的孩子都知道,那是向岗哨致敬的方式。在某些有人情味的大院里,只要用这个方式敬过礼了,车主就可以不停车,**。

岗哨呆了一下,居然给她回了个礼。

那女孩像是为自己的车技得意,沿路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随着她越来越近,以沫终于瞧见了她的容颜,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大而灵动的双眼,彤红妍丽的双唇,如明霞般灿烂。

她孩子般大笑着,白亮的阳光落在她的鼻尖上、眼睛里,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单车从他们身边掠过的时候,一股轻轻暖暖的香气迎面扑来,轻纱般抚过他们的脸。

也是从那一刻起,以沫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女。

身边的江宁犹如被施了定身法,怔怔站在原地,好久才喃喃说:“以沫,我被电到了。”

以沫诧然看了他一眼。

他晃了晃以沫,飞快抓住她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按:“你看,跳得多快!”

“我没开玩笑,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江宁撒开以沫的手,望着陶陶远去的背影:“我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追到她!”

江宁是个说做就做的人,自那天发誓之后,他对陶陶的爱情攻坚战就打响了。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在以沫看来,恋爱中的男人也彼此彼此。

从一个桀骜不驯的“百人斩”少年变成“陶陶控”,江宁只用了一分钟。

陶陶这个名字开始无下限地出现在以沫耳边:

“经过我的调查研究,我发现我越来越爱陶陶了。你知道她的智商有多高吗?她十二岁那年就加入门萨俱乐部了!什么?没听过,那可是权威的天才俱乐部,就你哥那智商还不一定加入得了呢!”

“你听过陶陶说话吗?天籁,一口标准的八一话。不知道了吧?这是只有播音员和部队子弟才讲得出来的标准普通话,你听她说话都觉得自己是在看电视。你哥哥那英语、法语算什么?”

“你看《简爱》干什么?你以为偶尔看下这种书就比看《天使禁猎区》进步了?你知道陶陶看什么吗?《八月炮火》和《战争的33条战略》!你看简爱顶什么用,人陶陶现在就算跟普京、小布什站一块也能对上话。咱普通人不能说别个装X,人家确实是可望不可即的。”

“……”

以沫由着他说,当听传说那样听着。

在疯狂迷恋陶陶的那段时间里,江宁使出了各种追女生绝招,从“缠字诀”练到“深情诀”,最后练到“忧郁诀”,甚至自请转入了高二(2)班,最后却换来陶陶一句:“辜江宁,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全改。”

深受重击的江宁黔驴技穷之后,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朋友诀”。

做不了情人,那就从朋友开始,打持久战吧。

像陶陶那样的女孩,自然不会拒绝像江宁这样随叫随到,为她瞻前马后的“朋友”。所以,这两人居然真的做起了朋友来。

有时候,连以沫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执著。只有江宁自己知道,陶陶代表着他对儿时生活的追忆,陶陶是他一直寻求的“神仙姐姐”的缩影,在某个程度上而言,他爱的不是陶陶,而是完美。

小时候看TVB武侠剧的时候,以沫总能看到一种三角桥段:A爱B,B爱C,C爱A。以沫一直很讨厌这种桥段,但是TVB的编剧却把这种狗血桥段当万能钥匙用。

直到以沫在生活里看到一样的桥段,这才理解TVB编剧的苦心孤诣。

就在江宁以朋友身份对陶陶穷追不舍的时候,陶陶也开始了对辜徐行的死缠烂打。

暑假里的一个下午,辜徐行循例去操场上练篮球,刚练了十几分钟,陶陶就托着个篮球出现了。

她先是自顾自地在场外拍着篮球,一边拍球一边却在瞟辜徐行,瞟着瞟着,她就开始和辜徐行一起抢篮板了。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只是一个女生,但是陶陶的球技很棒,连辜徐行都不禁为之侧目。

见辜徐行注意到她了,她走上前大大咧咧地套交情:“喂,你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要不,咱俩一起玩吧。”

辜徐行捡起球,看都没看她一眼,灌了个三分后,淡淡说:“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玩没意思?”

陶陶被噎了一下,不怒反笑:“那至少,一个人玩不会有长进啊。”

“我干吗要长进?”

辜徐行眉一扬,接回球,回首反问她。

噎了好一会儿,陶陶不服气地说:“难道你是那种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人吗?”

辜徐行懒得和她饶舌,抱着球,丢下场子,径自往回走去。

“哎!你回来!”

见他丝毫没反应,陶陶气得跳脚,快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两个人结成对子一起练攻防,明摆着双赢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拒绝?”

辜徐行被她缠得不行,只好说:“在打篮球这种事情上,我绝对不会和女人合作的。”

“为什么?”

“我不喜欢打球时,眼前到处飘着长头发。”辜徐行言简意赅地解释完毕后,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下午准点,辜徐行又去练球。

和昨天一样,他刚玩了一会儿,一只篮球就抢先一步飞进框里了。

他回头一看,不禁愣住了,只见昨天那个女孩剃了一个毛寸,得意洋洋地笑看着他。

“现在肯跟我玩了吧?我的头发比你还短,看谁嫌弃谁啊!”

辜徐行看着她得意的小样,忍俊不禁地笑了,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她加入了。

两人打了半天球,发现彼此实力相当,打起攻防来特别带劲,自此便成了篮球搭子。

两人连着打了一个礼拜篮球后,陶陶便登堂入室,成了辜家的座上宾。

以沫刚听江宁抱怨他的女神陶陶把头发剪得比他还短,悲愤得几乎吐血,第二天就在家里看到了一头短发的陶陶。

陶陶欢快地跟在辜徐行身边,仰脸跟他说着什么。

乍然见到陶陶,以沫愣在了厨房门口,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短发的陶陶不但丝毫没有变难看,反倒透出一种格外俏皮的孩子气来,显得既天真又明丽。

以沫从未想过在此情此景下见到陶陶,更加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辜徐行的身边,而且两人竟还如此默契亲密。她目光闪烁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陶陶见了她,大方地推了下辜徐行问:“这是谁啊?也不介绍下!”

“我妹妹。”

“你妹妹?不像啊!你爸妈都长得那么高大漂亮,她怎么这么……”陶陶半天也没找出形容词来,绞尽脑汁地卡了半天,笑着看向辜徐行,“走,咱去你屋里。”

说罢,她快步“噔噔噔”地先他一步往楼上跑去。

辜徐行看了眼以沫,好一会儿才说:“这是陶陶,你可能见过,她是我的朋友。”

以沫勉强笑了下:“我知道了。”

说罢,她就往屋外去了。

直到走出院子,以沫才冷不丁发现自己原本不是要出门的。

她木木站在原地想,自己刚才本来是要干什么来着的?她回头望了望屋里,不知怎么的,原本熟悉的院子,竟有了那么一点陌生感。她抗拒那种陌生感。

既然不想回头,她只好漫无目的往前走去。

刚走出十几米,神游太虚的她就被人叫住了。

她回过神来一看,只见江宁落寞地靠在一棵树上,表情痛苦,像是受了内伤。

以沫默了一下,问:“你又跟踪陶陶了?都看到了?”

江宁没有回答,站直了身体,神情虚空地往前走去。

以沫也不说话,默默跟着他。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虽不交流,脚步却出奇一致,他们默契十足地一起走到了小时候常去的荒地里。

长大后,曾经充满乐趣的荒地对他们而言,渐渐的不再有吸引力。

他们已多年没来过了,如今重新并肩坐在荒草地里,彼此都有些颓废疲糜。

江宁在以沫身边躺了很久,眯着眼睛望着午后的太阳说:“最近她都不约我出去了,说要在家里学习,其实每天都跑去跟他打篮球了。”

以沫抱着膝,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的心,现在特别痛。”

“哦。”

“你能不能别‘哦’了!给点反应好不好?”

“好。”

“你!”江宁愤愤地倒回草地里,幽幽叹息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争陶陶?我其实挺想不讨厌他的,现在只怕连不恨他都做不到了。”

“哥哥没有要和你抢陶陶。”听他这样说,以沫有点紧张。

“最好是没有。要是有,我非和他拼命。”

以沫蹙眉看着江宁的脸,夏日的阳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那里满是忧伤和痛苦。以沫的心皱了起来,有种莫可名状的心疼,但更多的是那种失去重心的晕眩感。她第一次意识到命运不但不公,而且还善于作弄人。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陶陶从未出现过,这样,他们的生活就不会被搅乱,他们的关系会沿着固有的轨迹走下去。可是她也很清楚,无论什么样的格局,最终都会被命中注定的不速之客打乱。这是人生无法避免的劫难。

忽然,江宁从草地里坐了起来:“不行,我不能跟这儿待着!我怎么能把陶陶往他身边推?我得像个爷们儿那样去战斗啊!”

以沫心里一紧:“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打入敌人内部,各个击破!”

以沫回到家时,已经傍晚了。

陶陶还没有走,她和徐曼、辜徐行正在客厅里说些什么,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以沫刚进门,就听徐曼大笑着说:“你可真够皮的。不过这事儿我小时候也做过,当时也惹了很大乱子出来,回去被我爸关了禁闭!”

“阿姨,那可真看不出来,现在看起来,您简直优雅的典范哪!”陶陶一边咬着西瓜,一边朝徐曼笑着说,双眼亮晶晶的。

不得不承认,陶陶真的是那种很有感染力的女孩,她明朗直爽,大方健谈,旁人想不喜欢她都很难。

“哎呀……”徐曼开心地拍着她的手说,“你真的让我想起小时候太多事情了。现在的大院孩子,说起来都没那么正统了,有几个像你这样优秀出众的?有几个还能再说这样一口八一话?我以前以为我家阿迟就已经很顶尖了,和你比一下,什么都不是了。”

“啊?他还不强呀?看来我还得再把五大洲跑一遍,见一下世面,看能找几个比咱小辜同志还十项全能的人出来不。”

说罢,陶陶朝辜徐行眨了下眼睛:“小辜,你说是吧?”

徐曼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辜徐行也被她逗笑了,眼见陶陶手上沾了西瓜汁水,他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俯身间,他目光一扫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以沫,他怔了下,没有说话。

徐曼见了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回来了?吃块西瓜吧。”

以沫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了”,就低头飞快地往楼上走去。

临上楼前,她听见徐曼说:“陶陶,别回去了,在阿姨家吃饭吧。”

以沫脚步顿了一下,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里。

在陶陶的事情上,江宁永远都那么雷厉风行、能屈能伸。

第二天,他就开始实施他抢回陶陶的A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放下身段,厚着脸皮和辜徐行重修旧好。待在敌人身边,他才有机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天下午,已经数百年没有踏进过辜家大门的江宁,借口找以沫上了门。把以沫叫下来后,他却迟迟不走,和客厅里的辜徐行套了几句磁,然后问他借了几本古典乐CD。

隔几天,陶陶前脚刚进辜家大门,江宁后脚就来还CD了。为表对辜徐行的感激之情,他还带来了一盒自己亲手烤的点心。此物一出,立马就把陶陶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见她感兴趣,江宁忙说:“烤个蛋糕算什么?去我家,你要什么有什么,给你做法式大餐都可以。你还没去过我家吧?一起去玩吧。哥,你好久都没去了,千万别拒绝啊。”

听到那声“哥”,辜徐行倒没怎么的,把一边的以沫恶心坏了,她默默地抚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就准备上楼。

江宁一下子拽住她,压低声音威胁:“你可不许跑,你一定得去。”

陶陶很有兴趣地推了下辜徐行:“小辜,去吧。”

辜徐行看了眼以沫那边,见以沫点头,他也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那天,江宁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陶陶和辜徐行,终于朝他们之间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自那以后,江宁就有理由和他俩一起练球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又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沦为他们的灯泡,江宁每次都会软硬兼施地带上以沫。这样一来,尴尬尖锐的三角关系就变成了方方正正的四角关系了。

江宁的篮球打得并不好,每次都被陶陶嫌弃。江宁见在这桩事情上,自己讨不到彩头,就开始试着把陶陶的兴趣往自己擅长的东西上引,比方说摄影、舞蹈、音乐、台球。

陶陶对一切好玩的都感兴趣,很快就被江宁牵着鼻子走了,但即便如此,她都坚决把缠着辜徐行当第一要务。只要江宁约她,她就必定要拽着辜徐行也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一向喜欢独处的辜徐行居然也都肯答应。

更让以沫纳罕的是,只要陶陶来约辜徐行出去,徐曼一定首肯,并且百分百地放心。

于是,那个暑假,这个四个貌合神离的“朋友”便频繁地接触起来。

每当处在这种怪异的热闹中时,以沫心里都有点淡淡的哀怨,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根本插不进话。

相比陶陶的全能,以沫既不懂摄影,也不通音律舞蹈,更加没有体育天赋,更糟糕的是,她连很快学会这些的能力都没有。

四人相处时,她只能看着陶陶像穿花蝴蝶一样在两个少年间飞舞,她时而热烈地和江宁讨论摄影,时而又和辜徐行像模像样地做时政辩论。

陶陶对谁都很热情友好,唯独对她爱理不搭,态度冰冷。以沫起初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便主动试着靠近她,但是陶陶一见到她靠近,就像碰到了什么怪物,恨不得马上逃开。

以沫见状,也只好作罢。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背景板,用自己的苍白孱弱,衬托着他们的五彩缤纷。有时候,她会望着他们一起打篮球的身影发呆,恍然想,当年那个陪着徐行和江宁的女孩,真的是她么?

后来,以沫自觉没有意思,江宁再找她时,她便找种种理由拒绝,再不肯跟他们厮混。

拒绝了几次后,以沫讶然发现,只要她不出去,辜徐行也会找理由拒绝陶陶。

发现这一状况后,以沫莫名有些心跳。为了印证心里小小的猜想,她故意在某次江宁约她时点头答应,接下来,辜徐行也就同意跟陶陶出去了。

她细细一琢磨,一丝甜蜜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那以后,她再跟他们出去时,便不再觉得难熬。

他们玩的时候,她则静静抱着一本书在旁边坐着,她的目光虽然都在书上,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丁点细枝末节的动作,都影影绰绰地在她眼底呈现着。

有时候,她会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扫过他,确定他一定不会注意到时,才敢悄悄把眼神停留得更长一点。

她像是个偷糖果的孩子,为偶尔看到他一眼而甜蜜,又为偶尔和他眼神相撞而惊慌失措,心如擂鼓。

再后来,辜徐行也学着她的样子,每次出门都带上一本书。在陶陶和江宁玩得入迷的时,他便抽身而出,选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静静和她一起看书。

每逢此时,以沫的心都会跳得格外厉害。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只好动也不敢动地认真看书。慢慢的,耳边的心跳声就在这悄无声息的相守中轻了、淡了,好像全世界也随之远去了,天底下只有寂静的他与她。

这天,以沫从新华书店买完书回大院,走在路上就被江宁叫住了。

“别回去了,去多功能厅3号台球室,我这就去叫你哥。”

以沫正想找个清冷地方看书,格外顺从地转道去了多功能厅。

进了台球室大门,她才发现陶陶早已经到了.她正在运杆,微眯着一只眼睛瞄准,听见响动,她抬头飞快看了眼以沫,继而冷冷收回眼神,“啪”的将球打了出去,漂亮的一杆进洞。

不得不承认,会打台球的女孩子真的有一种帅气的性感,尤其是在好学生以沫眼里看来,此刻的陶陶透着一股邪魅的**。她忽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女孩了,她像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时而纯真热情,时而性感冰冷,这么矛盾的两种美丽却在她身上统一得非常自然。

莫名的,以沫有些自惭形秽。她快步走到沙发边,找了个角落坐下。

陶陶也没有同她打招呼,拿着球杆在桌面上丈量起来,不久,又打了一个漂亮的球出来。

陶陶将把桌上的球打完,江宁就独自回来。

以沫有些失落,觉得天光都暗淡了些。

“他呢?难道不来?我去叫他!”陶陶不满地说。

“大少爷在洗澡,一会儿过来。”江宁有些吃味地说。

陶陶这才笑逐颜开,重新码了球,和江宁对打了起来。

他二人漫不经心地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意思。

这时,江宁把目光投向了以沫。

“以沫,过来。”

以沫不解地放下书,朝他走去。

江宁把球杆往她那边一递:“你试试。”

以沫往后缩了缩:“我不会。”

“试试要什么紧?”

以沫望着那支球杆,眼前又出现陶陶刚才的样子,她心底生出点不甘示弱的好胜心来。

咬了咬唇,她接过那支台球杆。

球杆刚落进手里,以沫就后悔了,她拿着台球杆感觉就像拿着拐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驾驭它。

江宁由不得她磨蹭,把她推到台球案子边。

到了这种时候再退缩,以沫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她定了定神,举起球杆,像陶陶刚才那样趴下,架起球杆。

她顺手拿起一根球杆,在旁边俯下身子,漂亮柔韧的修长身体摆出了一个非常性感迷人的姿势:“像这样。”

以沫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根本没办法做出这种姿势来。咬了咬牙,她瞄准一个球,往前推出球杆,不料球杆尖刚一碰到球身就滑开了,那个球非常不给面子地滚出去几厘米,停了下来。

“哈哈。”在一旁拄杆看热闹的江宁大笑起来,末了,他得意洋洋地说:“你的空间感太差了,等到上高中学了立体几何,你的数学成绩肯定不及格!”

以沫被他说得很难堪,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告诉你个打球捷径,用粗的那头打。试试。”

以沫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犹豫地看着粗的那头。

“让你试就试啊,愣什么?要是老不敢尝试,是学不会新技能的。”

以沫觉得有理,拿起粗的那头,瞄准一颗球用力击了出去。这次倒是很给力,白球直接滚到洞里了。

“哈哈,没骗你吧?以后你就练粗的这头。”

“不。”以沫有些不高兴了,正色说,“一般的捷径都是错的,我不走捷径。”

说完,她恼火地喘了口气,把球杆递给江宁。

江宁没看她,朝着她身后打招呼:“来了?”

辜徐行“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抓住她拿球杆的手,将她带进怀里:“我教你。”

以沫骤然间就僵住了。

他将她环在怀里,压着她俯身选了一个角度,一手抬着她拿杆的右手,一手调整她支着的手指头。身畔、鼻端到处都是他身上刚洗过澡的清新气息,还带着些让人悸动的潮湿气。以沫感觉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她的头脑开始发晕,连呼吸都紧了起来。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格外专注地瞄着球,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他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些,沉声在她耳边说:“就打这个角度。把身位放低,眼睛尽量和球杆持平,握杆的手不要太紧,但一定要稳。好,就这样,打!”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在他的力道推送下,稳稳将球杆推送了出去,白色的底球撞到一颗蓝色的球,一声脆响响起,那蓝色球撞到台球案的边上,沿着一条直线反弹出去,直直落进洞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敲在以沫心上,她懵懵然回头朝他看去,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球,脸上绽出极明亮的微笑。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垂下眼眸与她对望,那一刻,以沫看得真切,那里含着满满的情意。

那样的目光,也许她以后一辈子都再难碰上了,她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好像面对着整个永恒的世界。

“好球!”

江宁拍了一下手,将两人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再抬起头时,发现外面的世界秩序照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陶陶打了一杆球后,把杆递给辜徐行。

他拿着球杆绕着球桌走了一圈,选了一个位置,俯下身子,他的衬衫的下摆被球杆挑起了些,露出牛仔裤上纯黑皮带。他表情淡淡的,眼神冷静,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球,突然出杆,那颗球缓缓地滚进了球袋。

江宁摇头说:“看来只要和球有关的,我是没指望赢你了。”

陶陶明明一脸崇拜,却故意装作赌气的样子丢了球杆:“不玩了,太欺负人了!”

说罢她打开一罐饮料,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

“咕咚”“咕咚”喝完那罐饮料,陶陶斜眼看了会儿以沫,破天荒地走去她身边坐下问:“看什么书呢?”

以沫还未及回答,陶陶已经把封皮翻来过来:“安徒生童话?”

以沫生怕她以为自己幼稚,忙补了一句:“是原版翻译的。”

陶陶放下书,看了眼她正在看的那篇:“海的女儿?安徒生的文笔确实很好,而且他的故事都很深刻。只可惜翻译过来的人,总喜欢截取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幻片段欺骗小孩子,把那些真正深刻的道理剔去。就拿这篇故事来说吧,它其实从头到尾只在说两个道理,第一,单恋没结果,因为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付出就有回报的世界;第二,‘门第之见’永远都是人与人建立关系的重要准则,王子终究是要和公主在一起的。没有公主身份的人鱼,最后免不了跳海,变成泡沫。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那是陶陶对以沫说过最长的一段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以沫发皮肤里。

以沫脊背凉凉地向她看去,陶陶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她刚才只是很单纯地就一篇童话发表了独特的感慨。

当天傍晚,因徐曼和辜振捷出门应酬,王嫂偷了个轻松,清清爽爽做了三菜一汤。

王嫂吃饭一向快,以沫他们刚吃了小半碗,她已经吃完去厨房收拾了。

一时间,饭厅就又只剩下以沫他们二人了。

他两人对面坐着,垂头默默吃饭。

辜家吃饭时的气氛一向萧肃沉默,以沫在辜家待了大半年才还是不太习惯了这种“大家礼仪”,每每都吃得惴惴不安。只有大人都不在的时候,以沫才能松口气吃饭。

可是今天,以沫不但没有丝毫放松感,反倒更觉芒刺在背。

她就着面前一盘菜,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连咽下去都觉得困难,生怕响动太大了,惊扰到他。她吃得难受,只盼望他赶紧吃完。

但是辜徐行依然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吃着他的东西,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

将碗送去厨房,她未敢在客厅里稍做停顿,快步往楼上走去。

等进了屋,掩上门,以沫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敲了敲自己脑袋,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出了会儿神,她走到书桌前坐下。

刚摊开书本,她就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阳光罐打开,她将罐子放在案上,头缓缓伏在桌面上,探出食指,轻轻触上瓶身表面。她看了很久很久,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她乌黑的瞳仁笼上一层梦幻的光辉,亮得出奇,她的目光像被罐子里的光芒吸进了别的世界。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深想,可是胸口却始终堵着一股无法宣泄的热情,那热情像火一般跳跃。

良久,她忽然伸手将那罐光明关上,姿态决然,如同摁灭一支不该点燃的烟——有时候,人会为太过奢侈的妄想,而觉得自己可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