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新的发现

郭怀礼回到石峰已经是三天之后。这一次他才向李庆林表明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同时也将自己这一次去成都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对方。当然,贺坚的真实身份以及“松鼠”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是高度机密,所以他没有提及。

李庆林听完后顿时肃然,问道:“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郭怀礼道:“为了不让乔家冲的惨剧重演,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尽快抓到方牧。既然敌人那么害怕我们的小分队,那我们就多组织一些,将全县的每一个村寨都梳理一遍,派人进山搜查,同时请求周边所有的县配合。”

李庆林点头道:“那好吧,我这就向上级请示。”

随后郭怀礼又去了一趟县公安局,将乔文燮叫去了他家。郭怀礼的妻子王氏拿出一件新棉袄:“文燮,正好你来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乔文燮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朝王氏鞠躬道:“谢谢师母。”

王氏端详着他:“你又长高了,稍微短了些。”

乔文燮急忙道:“我觉得正合适呢。”

郭怀礼也看了看,笑道:“我也觉得正合适。你赶快去做饭吧,我和文燮说点事情。”

王氏朝着丈夫和乔文燮笑笑,进屋去了。

石峰县城处于低洼的山谷之中,海拔比长江的江面还要低一些,所以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季节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寒冷,只要身上穿着外套,再有一壶热茶,坐在外边反倒十分的惬意。乔文燮给郭怀礼点上了一支烟,又替他续上了热茶。郭怀礼诧异地看着他:“你也抽上烟了?”

乔文燮不好意思地道:“刚刚去喜来镇时就抽上了,姜所长说这样便于接近群众。上次来您这里时身上就带着,没好意思拿出来。”

郭怀礼大笑:“姜所长说的倒是没错,不过这东西有些害人,冬天时经常咳嗽不说,还很花钱。”他深吸了一口烟后问道:“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乔文燮道:“夏同志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他的消息。”

郭怀礼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听李书记讲过了。听说夏书笔在失踪前已经创作出了一首新歌,你会唱吗?”

乔文燮点头,随即将那首新歌唱了一遍,说:“我只是听翠翠唱过一次,音调不是很准确。”

郭怀礼感叹道:“真是不错啊。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但愿他没有出什么大事。”

乔文燮道:“我总觉得他的失踪有些奇怪,虽然他穿着军装,但不过是一个来我们这里采风的文人罢了,土匪怎么可能冒那么大的风险去绑架或者杀害他呢?”

郭怀礼点头道:“是啊。”

乔文燮又道:“先生,还有一件事情。这次我到巨熊村那道石梁下去寻找夏同志时,特意测量了一下我大哥当年被抛尸的地方,那个地方应该就在巨熊村对侧去往石梁大约六米的位置,而那个位置刚好可以将尸体扔到下面的沟里去。”

郭怀礼当年和巨熊村的人一起去过石梁下面,当然知道乔智燮尸体所处的地方,问道:“你认为这说明了什么?”

乔文燮道:“第一种情况是,凶手就是川东游击队里的人,因为此人比较熟悉那一带的地形地貌。第二种情况是,我大哥遇害的地方就在石梁附近,而且时间是在晚上,所以没有被对面的暗哨发现。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凶手应该将我大哥的尸体扔到下面山壁的灌木丛中才是,那样做岂不是更隐秘?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就更应该是如此,只要暂时不被游击队发现我大哥的尸体就可以了。所以很显然,凶手选择那个抛尸的地点很可能是刻意为之。”

郭怀礼心里一动,问道:“可是,凶手刻意那样做的目的究竟何在呢?”

乔文燮摇头:“如果凶手是刻意那样做的,其目的就是让人在事后可以比较容易地寻找到我大哥的尸体。可是,这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郭怀礼想了想,说:“现在我们已经基本上搞清楚了,隐藏在我们这一带大山里面那个真正的土匪头目名叫方牧,又名曾泰来,此人是国民党军统重庆站情报处的处长,你二哥现在很可能就和他在一起,如果我们抓住了这个人,也许就知道其中的真相了。”

乔文燮问道:“先生,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

郭怀礼道:“去将你联系的那两个区的每一个村寨都走上一遍,一旦发现情况就马上向县公安局报告。记住,千万不要个人英雄主义,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乔文燮当然会听从郭怀礼的建议,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县城,他准备在春节前将还没有下雪的临潭区走个遍。于是,山区里面也就因此多了一道非常独特的风景:一个身穿警服肩上背着一支步枪的年轻人,独自行走在去往各个乡村的小道上……

一个多月后,风尘仆仆的乔文燮回到了他的家乡乔家冲。当天晚上,一群发小再一次聚集在他的家里,听他讲天南海北的新鲜事。

第二天一大早乔文燮就起了床。母亲有些唠叨:“回到家里了,多睡会儿啊,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乔文燮笑着说:“习惯了,我天天都是这个时候起来,醒了后就睡不着了。”

母亲轻叹了一声后说:“和你那死去的老子一样,天生就是一副劳碌的命。”

早餐后乔文燮就背着枪出门了,母亲也就没有再多问。清晨时候的乔家冲非常宁静,一侧的原始森林、另一侧光秃秃的大山上面都是白雾弥漫,村道上布满杂草,露水很重,没走出去多远鞋面以及裤腿的下半截就都湿透了。

一刻钟之后,乔文燮已经站在一个小山包上,下方就是堂叔被炸毁的房屋。他退后了几步,将身体隐入了小山包的另一侧,抬起头来朝堂叔家后面的半山腰看去,视线很好,距离也不远,如果那个地方有人,就可以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事后县公安局对这周围的地形勘查结论是非常准确的,当时应该是两个人在间隔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先后朝下面投掷了手榴弹,然后……乔文燮转身朝后面看去,在他的记忆中身后下方应该有一条小道,半山腰的那里也有,两条小道在后面另一个小山包的下方汇合,再往后就是那座光秃秃大山的延续。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宋东军的家不就在那光秃秃的大山脚下吗?

解放前,乔家冲这一带大多数的家庭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亩地,这样的状况得益于多年来山区里面的质朴民风以及风调雨顺,所以很少出现土地被兼并的情况。解放后土地改革划分成分时,乔家冲以富农和中农居多,而宋东军的父亲宋宝润却是这一带唯一被划为地主成分的人。其实乔文燮是知道的,宋宝润这个人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坏,只不过他家里的土地稍微多了些,还有雇农、耕牛和农具,有了这些东西也就意味着他属于剥削阶级,而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解放后,宋家的土地、耕牛和农具大部分被分给了他家里原先的雇农,宋宝润被土改工作队批斗、游行了好几次,几个月下来,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变得灰白枯萎。没有人同情他,因为在那时,曾经拥有过太多的土地和雇农是有罪的。

当乔文燮出现在宋家外面时,第一个跑出来的就是宋东军:“文燮,你怎么来了?”

乔文燮闻到空气中有一股中药味,说:“我来这四周看看。你们家谁生病了?”

宋东军道:“我爸。咳嗽、发烧。”

乔文燮又问道:“东军,为什么我每次回来你那么快就知道了呢?”

宋东军回答道:“每次都是顺燮来叫的我啊。”

乔顺燮是宋家以前雇农的儿子,和宋东军年龄相仿。当年的地主少爷宋东军从来不曾欺负他,还经常和他一起玩耍,两个人也就成了两小无猜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乔文燮又问道:“你们家周围有没有通往山里面的山洞?”

宋东军不住摇头:“没有,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附近玩,从来没看到过你说的那种山洞。”

“有啊,怎么没有?”这时候有一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是宋东军的姐姐宋惠兰,她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外。宋惠兰与弟弟长得很像,眉目清秀,肌肤白皙,而且身材高挑。她就站在门口处朝着乔文燮笑:“哟!文燮穿上这一身军装好漂亮。”

小时候乔文燮对宋惠兰的印象就很深,她总是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些朦胧的记忆好像一下子就被唤醒了,以另一种方式在他内心复苏。

宋东军在一旁纠正:“姐,他是公安,身上穿的不是军装,是警服。”

宋惠兰道:“是吗?”她几步就到了乔文燮面前,仔细看了看他帽子上的帽徽以及衣服上的领章和胸牌,忽然又有了新发现,伸出手去将他左臂上的臂章拉到了前面,“果然不一样。”

乔文燮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被她白皙如雪、晶莹剔透的手指眩目得一阵恍惚,身体竟然一下子就僵直在了那里。宋惠兰看着他的模样一下子就笑了:“你还是公安呢,怎么看上去傻傻的?”

乔文燮期期艾艾地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转身就走,一直到被炸毁的堂叔家前面才停住了脚步,眼前的那一片狼藉使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是被前所未见的女性美所震撼,以至于像上次遭遇到危险时那样,在那一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本能地选择了逃跑。

不就是个女人吗?她不就是长得漂亮吗?又有什么可怕的?乔文燮很是鄙视自己,然后强迫自己转身再次去往宋家。

让乔文燮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刚刚转过小山包时就看到了宋惠兰,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乔文燮只看了她一眼就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宋惠兰却在朝他招手:“你刚才跑什么?快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乔文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讪讪地问道:“东军呢?”

宋惠兰掩嘴而笑:“你问他干嘛?我让他回屋里面去了。”她拍了拍身边的土坎,“过来坐,我想和你说说话。”

乔文燮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怕她干什么?于是就鼓起勇气坐到了她旁边的土坎上。宋惠兰却站到了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乔文燮,我长得好看不好看?”

关于这个问题乔文燮不能欺骗自己,也不想说谎话,他点头道:“你长得很好看。”

宋惠兰很高兴,又问道:“和城里面那些女人比呢?”

乔文燮还是不能欺骗自己,说:“你比城里那些女人还要好看。”

宋惠兰更高兴了,灿烂布满她整个漂亮的脸庞,轻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娶我?”

乔文燮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可是眼前这个漂亮女子对他的**又分明如此巨大,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替自己找了一个可以暂时逃避这个问题的理由:“我还小呢,才刚刚满十八岁。解放后国家颁布的新婚姻法规定,男的不能在二十二岁之前结婚。”

宋惠兰顿时笑了起来,说:“没关系的呀,我可以等你。我现在还没满二十岁,可以等你的。”

这一下乔文燮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处,不过却也因此变得清醒许多,急忙又道:“这件事情我得去问我奶子,还有单位的领导。”

宋惠兰的脸一下子就黯然了:“我家是地主成分,那样不成的……”

她脸上的凄楚与哀怨对年轻的乔文燮来讲几乎是致命的,让他在猛然间情不自禁地升腾起一种想要去呵护她的冲动,急忙道:“新婚姻法规定恋爱自由呢,我去问了再说好不好?”

宋惠兰的脸色变得好了些,毕竟乔文燮没有反对,说不定这件事情还有很大的希望。她伸出手去替乔文燮理了理衣领,又替他端正了一下帽子:“文燮,要是能够嫁给你的话,我这辈子就足够了。”

在乔文燮十八岁的生命中,如此温柔对待他的女人也就只有母亲、师母和二嫂,这一刻,他的心里确确实实是被温暖了一下,不过与此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我们好像很少见面吧?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宋惠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一直都喜欢你的,所以我就对顺燮讲,只要你回来了就让他来叫东军去你家里,然后东军就会回来对我讲你的事情。文燮,你不会嫌弃我们家的成分,还有我的年龄吧?”

年龄倒是小事情,可是她家的成分……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漂亮得足以让人心醉的女子,乔文燮却不得不去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他想了想,说:“其实我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的,不过我家里,还有单位……我尽量去给他们讲吧。”他的内心因为宋惠兰漂亮而一时有些恍惚,这也是他刚才初次被女性的美所震撼带来的后遗症,而此时他冷静下来之后也就自然而然要去面对现实了。对于宋惠兰来讲,乔文燮刚才的话无疑是给予了她更大的希望,她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等待。

这时候乔文燮才想到自己今天真正要做的事情,问道:“先前时我好像听你说,你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可以通往山里的山洞?”

宋惠兰点头道:“是啊。在我家以前牛圈的那个地方就有一个山洞,里面很深,以前是我们家用来储存粮食和酒的,早就空着了。文燮,你找那样的地方干什么?”

乔文燮没有回答她,心里面却莫名有些紧张与不安,问道:“你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吗?”

宋惠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呀。我这就带你去。”

宋惠兰所说的那个地方就在她家的后面,紧靠着大山。土改后她家的牛都分给了其他的人,以前的那个牛圈也就因此慢慢变得破烂不堪。在去往那里的路上,乔文燮问道:“你爸的病还好吧?”

宋惠兰道:“就是着了凉,他喝了我熬的中药后就又睡下了。也不晓得是怎么的,这段时间他老是生病,晚上还经常做噩梦。”

乔文燮心里面的那种不安越来越重了,不敢继续问自己心中想要问的问题:“你们家现在还好吗?”

宋惠兰郁郁地道:“一点都不好。以前我一直幻想着能够像贺家小姐那样去重庆上学,可是家里面没钱了。家里面想尽快把我嫁出去,我本来就不愿意,结果反倒好,被人家退了婚。就这件事情让我觉得高兴。其实最可惜的是我弟弟,他成绩那么好,字也写得那么漂亮,如今就这样荒废了。”

乔文燮也有些感慨。两个人说话间很快就到了那个山洞。山洞的洞口竟然被一捆捆柴火遮掩着,宋惠兰道:“我都很久没到这里来了,害怕这山洞里面有老鼠。”

乔文燮问清楚了洞口的所在,去将那些柴火一捆捆挪开。宋惠兰问道:“你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乔文燮低声对她说:“我想找一处比较隐秘的可以储藏粮食的地方。对了,你害怕老鼠的话就别进去了,就在外面替我看着,如果有人来了就喊我一声。”

宋惠兰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哦”了一声后就坐到了那捆横放着的柴火上。乔文燮发现洞口并不是很大,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很快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了空旷的响声。又过了几秒钟,乔文燮将肩上的枪取了下来,转过身去低声对宋惠兰说:“你别走开啊,一定要帮我看着外边。”

乔文燮将步枪从肩上取下,待进入洞子后即刻平举起来。里面的光线有些暗,不过基本上可以看到全貌,他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就有了暗适应,随即就将手上的枪放了下来。眼前这个空间的面积起码有两百多平方米的样子,其高度在十米以上,里面除了有一些枯草外什么也没有。在洞子的最里面,有一个宽约两米、一人多高的孔洞延伸到大山里面。

乔文燮从随身的小挎包里取出手电筒,打开后用牙咬住尾部,再次将步枪平举,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他很是紧张,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响。“知耻而后勇。”先生的话在这一刻在他的耳畔回响。他强迫自己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五十来米之后前面的路忽然就断了。他将手电筒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前面确实已经到了尽头,他又敲了敲洞壁,觉得不像是有暗门的样子,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乔文燮回到了前面的大山洞里,开始仔细检查里面的每一处地方……半个多小时后,他才终于走出了那个山洞。宋惠兰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这地方合适不?”

乔文燮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点头道:“地方还不错。对了,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的任何人啊,包括东军和你爸。”

宋惠兰问道:“这地方就在我家附近,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呢?”

乔文燮道:“我是说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对了,你应该劝劝你爸,最好是少抽点烟。”

宋惠兰看着他笑:“他根本就不会抽烟啊。”

乔文燮“哦”了一声,说:“就这样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马上去办。”

宋惠兰叫住了他,满眼深情地提醒道:“我们的那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哦。”

乔文燮避开她的眼睛朝下面的小路上跑:“我记得。”

其实刚才还在山洞里时乔文燮就已经知道,他和宋惠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乔文燮直接去了乡里面的派出所。派出所所长姓李,在此之前乔文燮已经和他见过几次面,相互间不需要有太多的客套。一见面乔文燮就对李所长说:“乔家冲的宋宝润很可能与三个月前发生的那起爆炸案有关。李所长,请你马上派人去将他抓捕归案。”

李所长有些吃惊,问道:“你有证据吗?”

乔文燮点头道:“当然。第一,据宋宝润的女儿讲,近段时间以来她父亲老是生病,而且还经常做噩梦;第二,我在宋家以前储藏粮食和酒的那个山洞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随即,他从随身的小挎包里面取出一个小塑料袋。李所长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疑惑地道:“烟头?”

乔文燮道:“是的。如今那个山洞里面已经是空无一物,不过地上到处都是枯草。我观察了那些枯草的量,如果用作地铺垫底的话大概可以铺两张床那么宽。而这个烟头是我在山洞壁的一个凹陷处发现的,很可能是当时有人躺在临时铺就的**抽烟,将剩下的烟头弹了出去。后来宋宝润清理了山洞里面的其他烟头,然后又将枯草散乱洒满了整个山洞,装成里面很久没有人进去过的样子,可是他却忽略掉了这个烟头的存在。”

李所长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作案后就躲藏在那个地方?”

乔文燮点头道:“这极有可能。按照我们的常规思维,凶手在作案之后就会马上逃跑,几乎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敢藏匿在案发现场附近不远的地方。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当时县公安局的人赶到后根本就没有去附近的村民家中和山上搜查,只是在勘查了现场、走访了附近的几户村民之后就连夜离开了,因为他们要赶回去向上级汇报情况。据我分析,凶手很可能在作案之后就躲藏在了那个山洞里面,然后就在当天半夜时翻过大山去了黄坡的白云观。”

李所长拿起那个小塑料袋仔细看了看里面的烟头,皱眉道:“就凭这个烟头你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似乎……”

乔文燮解释道:“宋宝润的女儿告诉我说,那个山洞以前是用来储藏粮食和酒的。但是我发现山洞里面比较湿润,所以,她所说的粮食并不是指稻谷、玉米及各种豆类,很可能是红苕、土豆以及瓜果之类需要一定湿度才可以长期保存的东西。我特别注意了里面的枯草和这个烟头,虽然有些生霉却并不十分严重,这说明它们存在于那个山洞的时间并不是太久。此外,据我所知,我们乔家冲的村民好像还没有谁舍得花钱去商店里买这样的香烟来抽,即使有人抽烟也是自己裹卷烟。而更重要的是,宋宝润根本就不会抽烟。”

李所长沉思了片刻,忽然朝着外边大喊了一声:“老陈、小田、小杨!”很快外面进来了三个人。李所长命令道:“带上武器,马上跟我去乔家冲抓人。”说着,他从抽屉里面取出一把手枪放进了腰上的枪套里,转头却见乔文燮坐在那里没有起身,不由问道:“乔特派员,你不准备和我们一起去?”

乔文燮害怕去面对宋惠兰,不过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逃避。他站了起来:“我们出发吧。”

宋惠兰和宋东军姐弟俩见到乔文燮带着几个警察前来,惊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乔文燮依然不敢去看眼前这个漂亮女子的眼睛,说:“我们想要问你爸爸几个问题,他人在哪儿?”宋惠兰指了指楼上,乔文燮点点头,顿了顿道:“惠兰,东军,对不起。”话音未落,李所长已经带人上了楼。乔文燮跟着上了楼,警员已经将楼上围住。屋子里面依然飘散着淡淡的中药气味,脚下的木板有些松动,走在上面“吱吱”作响。宋宝润的房间在最里面,进去之后乔文燮就不禁皱了一下眉:空气中的霉味和尿臭味实在是太过浓烈了,估计里面的床褥和夜壶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了。

房间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乔文燮去打开了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光线也好了许多,他转过身来,才发现宋宝润已经坐了起来,在那里瑟瑟发抖。眼前的这个人又老又瘦,头发全白,苍老得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在乔文燮的印象中宋宝润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不过还是走到了他面前:“宝润叔,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在爆炸案发生那天,您在什么地方?”

宋宝润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我,我在家里。”

乔文燮拿出那个烟头递到他眼前:“这是我在您家牛圈后面的山洞里找到的,请您告诉我,这是谁抽过的烟头?”

宋宝润脸色大变,直接就在**跪下了:“文燮,我也是没办法呀,郑小文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就要杀我全家,还要糟蹋我家惠兰……”

乔文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他说出了实情,急忙道:“您别急,慢慢说。”

宋宝润道:“在爆炸案发生头一天晚上的半夜,郑小文将我叫了出去。我一出去他就用枪指着我,要我马上去将后面的山洞清理出来,铺上可以睡两个人的床,还要我马上准备一些酒菜。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人,他手上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那个人说:‘这是手榴弹,外国人做的,一个这样的东西就可以把你整个家炸成一片平地,如果你不听话或者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我就用这个东西炸死你全家。对了,听说你闺女长得不错,如果你敢出卖我们,我们就将你闺女先奸后杀。’文燮,我实在是没办法呀,只能照他们说的去办呀。当天晚上,那个拿手榴弹的人就住在了山洞里,郑小文自己回了家。当时我越想越害怕,天一亮就把两个孩子叫了起来,让他们背着一些绿豆去喜来镇赶场换些盐巴和菜油回来。我估计要出什么事情,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对县里面来的公安局局长下手啊……”

这样的情况让乔文燮感到很意外,问道:“那个拿手榴弹的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宋宝润道:“我当时吓坏了,根本没注意这个……好像,好像就是我们这里的口音,不过又不大像。我真的记不得了。”

乔文燮问道:“然后呢?”

宋宝润道:“两个孩子离开家后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后来在中午时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了爆炸声,不多久我就从这个窗户处看见郑小文和那个人跑到山洞里去了。过了好一阵子我才跑到那边去看,我怕村里的人怀疑上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什么都不敢说,因为那两个人还在那个山洞里面,而且我心想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乔文燮听他开始絮絮叨叨,急忙打断了他:“郑小文和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宋宝润摇头:“我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公安局的人来问我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陌生人,我哪里敢对他们说实话?我就说不知道。第二天是我们乡赶场,我又让两个孩子去了。我在家里待了一天都没有等到郑小文来找我,晚上时我才去洞子里,结果发现里面早就没了人,我急忙将里面收拾了一下……文燮,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我呀,这几个月来我天天都在担惊受怕,想要去报案,又害怕郑小文来报复我,我一天安稳觉都没有睡过呀。”

乔文燮在心里面叹息了一声,对李所长说:“把他带走吧。”

李所长问道:“他家里的那两个人……”

宋宝润急忙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乔文燮道:“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不然的话他女儿也就不会带我去那个洞子里了。”

宋宝润被带走了。离开宋家时乔文燮看着满脸惊惶的宋家姐弟,再次歉意地道:“对不起。”他过去拍了拍宋东军的肩膀,“东军,你要学会做家务事,照顾好你姐。”

乔家冲爆炸案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如此一来整件事情也就变得更加复杂。李庆林一边踱着步一边说:“如此说来,肖云飞一行前往乔家冲的消息并不是当天早上才传递出去的,敌人应该至少是在前一天就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可是,郑小文为什么要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后才开始做那个荷叶粑?”

郭怀礼道:“这很好解释。很可能是郑小文的上级特别下达了要保护好乔文燮的命令,不过他对此有些犹豫,毕竟他将要面对的是县公安局的局长一行,此举必然会增添许多危险。”

李庆林点头道:“这倒是。”

郭怀礼皱眉道:“不过如此一来,这件事情调查起来的难度也就更大了。作为县公安局局长,肖云飞每天接触的人可不少,而且我们根本就不能确定他究竟是在什么具体的时间向他人讲过这个计划。一天以前?两天还是三天以前?这都有可能啊。”

李庆林道:“可是,县公安局的政委和副局长都说他们在那之前从未听肖云飞谈起过要带下属出去拉练的事情,其他的人我不大了解,至少我认为谭定军是可以信任的,他一直都是我的部下。那么,既然作为政委的他都不知道此事,龙华强不清楚也就很正常了。不过这就更奇怪了,既然肖云飞对自己的班子成员都没有提及此事,难道他还会对其他人讲?”

郭怀礼道:“肖云飞曾经是军人,也许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算重要工作。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曾经在向某个人汇报工作时无意中提及了这件事情。抑或是,某个人向他提出类似的建议,于是就触动了他这方面的想法。”

李庆林停住了脚步,问道:“你还是觉得岳县长很可疑?”

郭怀礼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乔文燮对我讲了一个情况,让我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判断很可能是错误的。”接下来他就将乔文燮的分析讲述了一遍,“我认为乔文燮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所以我觉得乔智燮的死很可能与方牧有关。”

李庆林问道:“那么,方牧为什么不直接在重庆对乔智燮动手?”

郭怀礼道:“因为方牧的目的并不是要救乔智燮,而是不希望贺坚被乔智燮连累。一方面方牧坚信贺坚不是共产党,另一方面当时他也一时间找不到乔智燮,但是又担心乔智燮被军统其他的人找到,所以才不得不给贺坚打了那个电话,让贺坚自己去处理这件事。其实报恩在有时候仅仅是一种心态,有的人觉得自己那样做了心里也就舒服些。可是方牧不曾料到乔智燮会马上跑回石峰县通知当地的地下党组织,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川东游击队竟然也驻扎在石峰县境内,而且乔智燮还要马上去给他们报信。所以,乔智燮也就不可能再有生还的希望。”

李庆林皱眉:“问题是,方牧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郭怀礼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前几次我没有把当时的情况对你讲清楚。首先,岳忠勉在那之前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而我和乔智燮都知道他的存在。其次,岳忠勉对川东游击队的具体情况应该也知之甚少,因为川东游击队是受地下党重庆市委的直接领导。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时不我待,在乔智燮和我见面后,我们两个人很快就去找了岳忠勉,对上暗号后就开始商量分头去通知其他人。乔智燮说他曾经和川东游击队的队长和政委见过面,只能是他去巨熊村。所以,知道乔智燮去往巨熊村的人应该就只有我和岳忠勉。”

李庆林道:“可是,你依然没有证据证明岳忠勉就是内奸。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乔家冲爆炸案发生时岳忠勉并没在县城,他在那之前就下乡去了。”

郭怀礼问道:“可是,这又能够说明什么?如果他还有同伙呢?当然,分析和推论的结果是与前提条件紧密相关的,也许其中还存在着其他某种可能,所以我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李庆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对了老郭,乔文燮认为凶手是故意让人比较容易发现他大哥的尸体,在你看来这又是为什么?”

郭怀礼回答道:“我觉得这很可能是方牧做给贺坚看的。既然乔智燮已经死了,那么贺坚也就不用再担心受到牵连了。”

李庆林问道:“那么,贺坚究竟是不是……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毕竟贺坚的事情事关重大而且是高度机密,郭怀礼不得不继续对李庆林保密,他摇头道:“他不是我党的地下党员。这次我去成都和他见面时他还对我说,乔智燮的死很可能与方牧有关。当时我觉得不大可能,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感觉或许是对的。”

李庆林说:“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们肯定是要调查此事的。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是否打草惊蛇已经不重要了。”

郭怀礼问道:“你觉得这样的调查会有什么结果吗?”

李庆林沉吟了片刻,叹息了一声,说:“那就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