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海涛说，李慧第二次来找他时，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慧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就拿出一个存折放在礼宾部的柜台上面，慢慢地推到他的面前。

“我儿媳妇的工作我慢慢去做，你们以后如果能在一起，这就当作给你们的贺礼，如果不能成，这也就算我给你的报酬——我要你现在去帮我办一件事，哦，不，是帮易晓蕊办一件事。”

“什么事？”唐海涛没有接，他问。

“报仇！”

“报仇？”唐海涛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李慧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我一个残废，能帮你们报什么仇？”他心里嘀咕了一句，疑惑地看看李慧，然后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打开了存折，他再次被里面的余额吓傻，余额有57万元，其中最后一笔存款有48万元，是前一天刚存进去的。

唐海涛赶忙将存折推回给李慧，用这么大一笔钱，让他去帮忙报仇，杀人？不是杀人又怎么会出这么大一笔钱？这笔钱看起来应该是眼前这个肥胖女人的全部家产，倾其所有的来报仇，不是杀人又会是什么呢？是什么样的仇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唐海涛再愚蠢也不会去干可能掉脑袋的事情。

李慧料到了他的反应，她没有去接那个存折，也没再往唐海涛的面前推。她攥紧了双拳，感觉她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不是让你去干犯法的事。”

李慧说，有个人看到易晓蕊刚刚死了丈夫，就开始打她的主意，要强奸易晓蕊，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及时赶到，说不定就坏了。这也太欺负人了！欺负晓蕊这个寡妇，不就是在我那尸骨未寒的儿子头上拉屎吗？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给儿子报仇，要给晓蕊报仇。

“我想了一个办法，既不犯法，又能将‘强奸犯’搞得身败名裂！”

她告诉唐海涛，这个人是湖东省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泌尿外科的专家何朝晖，前几天他借着和易晓蕊一起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机会，骚扰易晓蕊，晓蕊很害怕，就给李慧打了电话，等李慧赶到酒店房间时，何朝晖正好闯进了晓蕊的房间要动手动脚。本来以为把他赶走了这事就算了，没想到晓蕊受到惊吓，流产了。

李慧说，一定要为自己、为晓蕊、为死去的儿子和失去的这个孙子报这个仇。

李慧将事情的经过一讲，唐海涛也觉得心里慢慢腾起了一股火，可他还是害怕。

李慧说了她的复仇计划，并保证不会让唐海涛沾上任何麻烦。“这个事只会让他哑巴吃黄连，身败名裂，他还不敢给任何人说，这样就不会坏了晓蕊的名声。”

她让唐海涛去一趟省城，到医院去找何朝晖，“把这个瓶子给他看，”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橙红色的瓶子，她说，这是那天当她冲进酒店房间，何朝晖仓皇而逃时掉落的药瓶，这个药好像还正在做实验，每一颗药都要登记，他搞掉了这一瓶，肯定会在数据上作假。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威胁他，让他再拿两瓶出来。李慧说只要唐海涛把药拿到手了，她就会马上去举报，那时何朝晖对实验数据作假的丑闻就会被揭露，他肯定会身败名裂，而且在法律上他拿李慧和唐海涛都没有任何办法，这样报仇才是最痛快的。

唐海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认为这个方案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先不说帮她们报仇的话，如果真能帮她们做了这件事，对二十年前的那种愧疚或许也是一种弥补。

“你找到何朝晖，客客气气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这个空药瓶交给他，就说是易晓蕊喊你来再拿两瓶，‘给了药之前的事就两清了’，不给，‘明天她会自己再来找你’。”

李慧把存折又往唐海涛面前一推：“后天我再来，你把药拿给我，我把密码告诉你。”

李慧离开后，唐海涛又思忖了很久，然后去办公室请了一天的假。

事情很顺利，何朝晖看到闯进主任办公室的唐海涛，还以为是哪个冒失的病人，正准备驱赶他。

唐海涛拿出橙红色的空药瓶，往何朝晖的桌子上一放，按李慧指导的那样，一字不差地说：“易晓蕊说再给她两瓶，给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不给她就明天自己再来找你。”

听唐海涛说完这句话，何朝晖的脸变得比之前更难看，但能感觉得到他已经把火气强压下去了。何朝晖起身快步去把门关上。他拿起药瓶，摇了摇，空的。

何朝晖再看唐海涛，压低声音问：“你是她什么人？”

“朋友。”

何朝晖又问：“易医生给你说了什么？”

“她就说再要两瓶，给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给她就明天自己再来找你。”他重复着，像复读机一样。

何朝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长叹一口气，默默地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两个橙红色的药瓶。

唐海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拿了药，右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两张粉红色的百元钞票，放在何朝晖的办公桌上，拖着跛了的腿就往医院外面走，他走得很急，看着就像是一只在一蹦一跳的灰色大兔子。

这并不是他临时才多的一个心眼，而是推演了整整一晚，唐海涛设想了无数的可能，“给钱，今后即便出了事，也可以说是我拿钱买的药，不是抢的。”

拿到药后的第二天，李慧果然如约到达殡仪馆，拿走了药，她带着手套，将一个写着六位数字的纸条交给了唐海涛，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走了，神情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