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朝晖的主任办公室在走廊的最底端，很安静。
段云修未着制服，她穿着一件小西装，袅袅娜娜地敲敲门，未等回应就推门而入。这着装很像医药代表，何朝晖看她面生，稍微皱了一下眉，但瞬间又舒展开来，心也跳动了一下，不拒绝美女是一个成年男人的生理本能，新出道的医药代表，虽然不太懂规矩，但她这身条子和脸盘子，就是可以过三关斩五将而且还兵不血刃的路条。
但何朝晖的眼睛很快就扫描到了她手上的东西，段云修向他出示了警官证，也不需他招呼就在他办公桌正对的椅子上坐下，李佳东也穿着便服，刚刚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和一个小护士搭了几句话，落在了后面几步，现在也进了房间，没有椅子，他就在门边站着，顺手掩上了门。房间不大，三个人在里面顿时就感觉到温度一下就升高了，何朝晖的脖颈上都冒汗了。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药物的事。”段云修向他出示了橙红色药瓶的照片。
李佳东倚靠着门，打开了笔记本。
“唉！”何朝晖瘫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出事了！”他睁开眼：“能不能请你们先告诉我，是不是死人了？”他看了看段云修，又看了看李佳东，李佳东点点头。
“是那个跛子？”
跛子？李佳东很清楚他说的跛子就是唐海涛，但他不置可否：“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何朝晖的讲述和唐海涛的讲述基本一致。
也有不同的地方。唐海涛并不是拿了药就走。
唐海涛拿起药瓶正准备往包里装，突然多了一个心眼，他对李慧的话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如果这是一个复仇的局，那是不是也可能是一个陷害自己的局？如果这是毒品，自己岂不是……他仔细看了看药瓶，瓶子很精美，通体都是橙红色，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外文，和自己在中学学过的英语有些相同之处，可又有很多的不同，他只认识最大的几个字母——“Subs”。
他还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药？”
“德国生产的新药，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的。”
唐海涛稍微犹豫了一下“再拿一瓶！”
拿两瓶和拿三瓶对何朝晖而言都是一样的性质，都需要做虚假的临床实验数据来遮盖，何况之前他就已经做过几十颗的假数据了。
何朝晖又拿了一瓶给唐海涛。
“他一共拿了三瓶？”李佳东问。
何朝晖点头。
李佳东和段云修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在说谎。
先不用急着追问这个细节。
“你和易晓蕊究竟是什么关系？”
何朝晖搓搓双手，欲言又止。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仙人跳”的局中，但他想不明白这个局是谁设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只能从头开始回忆。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面对两种人你是本能的想撒谎，这两种人就是医生和警察，因为人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本能，但他也很清楚，对这两种人撒谎，眼前是少了尴尬，但给自己带来的后果将是惨不忍睹的。
半年前，德国布鲁斯曼医药公司拟将新药“舒布斯”推入中国市场，这个药物和美国的“万艾可”（西地那非）很相似，也是治疗男性**的药物。但有一点不同的是，美国辉瑞公司发明西地拉非的初衷本是研发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物，通过释放生物活性物质一氧化氮舒张心血管平滑肌，达到扩张血管缓解心血管疾病的目的。但是临床研究显示，西地那非对心血管的作用并不能达到研究人员的预期，作为一个心血管药物，西地那非的表现是令人失望的，无法使它成长为一个成功的治疗药物。1991年4月，西地那非的临床研究正式宣告失败。可随后对副作用的研究却给世界带来了惊喜，一氧化氮还能激活鸟苷酸环化酶，进而使得海绵体内平滑肌松弛，血液流入海绵体导致男性器官的**，于是辉瑞公司就上市了这一种传奇药物“万艾可”。
蓝色小药丸“万艾可”的问世也让世界各大制药巨头看到了如此巨大的一个市场，德国布鲁斯曼医药公司也投入巨资进入研发，打算推出“伟哥”的升级版，这个研发的技术方向是维持其对海绵体的作用不变，弱化对心血管扩管的作用。但实验数据也很不理想，扩管作用确实得以弱化，但却走入了另一个反方向，出现了收缩血管的作用，用简单的话说就是有强心的效果。
布鲁斯曼公司哭笑不得，却又不甘心宣告这次研发的失败，他们拿着蓝色的“万艾可”反复揣摩，灵机一动，“万艾可”本是心血管的药物，其副作用反而让其成为一代神药，那么自己公司何不反其道而行之，这种橙红色药丸能不能弱化其男性神药作用，将它作为心血管的一种新药推出来呢？
为此公司内部分成了两大流派。
赞成派提出公司在这五年时间里研发费用投入了3。2亿美元，没有一个成型的产品能够投入市场，如果“舒布斯”能成为公司的新药推向市场，心血管药物的市场宽度又远远大于男科用药的市场，保守估计一年的市场销售额就可达到近10亿美元，资本的回报可观。这是有先例的，1998年辉瑞公司将西地那非以“万艾可”的名字上市以来，全世界每秒钟就有四粒“万艾可”被患者服用，辉瑞公司也因为“万艾可”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先后吞并了华纳兰伯特公司和法玛西亚公司，成为美国最大的药品生产企业。布鲁斯曼公司现在也面临着这一千载难逢的商业机遇，不容错过！
公司内部的反对派也不少，以技术部门为主，他们认为“舒布斯”其药理作用虽与洋地黄类药物不同，但药物的副作用却相似，容易导致各种类型的心律失常，心房颤动及房室传导阻滞等，心电图也会显示STT呈现鱼钩样改变，容易导致医生的误诊，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种药物的用量个体差异很大，部分人群较敏感，有效剂量和中毒剂量很接近。技术部负责人雅尼克还提出，如果用作心血管药物使用，其价格将是目前临床使用的地高辛、西地兰价格的200多倍。
双方争执不下，德国布鲁斯曼医药公司亚太区副总裁奥古斯特先生是市场派的支持者，他提出中国的药品管理与欧美国家相比是非常糟糕的，中国的人口基数太大，中国人对进口洋药的迷信，中国医药市场的暴利空间，还有中国人对“性福”的痴迷和过度渴望，他有信心让“舒布斯”在中国市场成为横跨泌尿和心血管两大学科的“神药”。最终德国布鲁斯曼医药公司以微弱多数通过了秘密决议，将中国作为橙红色药丸“舒布斯”最佳的“药品测试基地”。
操作手法就很简单，通过和各大医院的泌尿外科进行合作，提供免费的试验药物，再通过赞助学术会议的形式吸纳部分心内科医生共同参与，进行“学术推广”，然后寻找合适的病例进行药物的临床试验，并完成数据搜集工作。这些“科研行为”其实都是噱头，他们所有的“学术活动”都是想让中国的临床医生对“舒布斯”这个药品有点印象，至于拿批文，德国的批文拿不下来也没关系，在中国以合资公司的名义去运作，说不定还能拿到政府的扶持资金，只要花钱就肯定能拿到批文，连婴儿奶粉都能做假，还有什么不能办到的呢？就看你敢不敢去想！
何朝晖就是这个项目在湖东省的关键引路人。
那是四个多月前，学术会议如期举行。
易晓蕊是参会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