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温藻,回头看我

胡有为因为故意伤人入了狱,家里赔了一大笔医药费才了事。事情过去不久,招勒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我知道招勒和家里的关系恶化了,虽然他不说,但是我清楚。从那之后开始,他几乎没有怎么回过家。

除了上课,他接了很多摄影工作,空闲的时间就一直忙着做兼职。我很少在学校里看到他了,升入大三后,我的课程没有大一大二的时候满了,倒是招勒这段时间特别繁忙。我听他提起过,他在一边筹备注册一家摄影工作室,一边忙着毕业设计。

倒是宋戈经常来找我,我一下课就发现他已经在教室外等着了。

“你实习期经常请假都没事吗?”我走过去,才看到宋戈捂着右边半张脸。

“你怎么啦?”

“快带我去医院,在公司被柜子砸到了。”

我凑过,才发现宋戈眼睛外一片淤青,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快点,我出门忘带钱了,才就近来找你的。”

我忍住笑,带宋戈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在等待的时候听到就诊室里传来凄惨的叫声。片刻后,宋戈从诊室里出来,眼睛上被贴了一块厚厚的纱布,像是一只凶狠的独眼龙。

他难得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眼睛看不太清路,我搀扶着他出去打车送他回家。

宋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屋内的东西丢得乱七八糟的。宋戈躺在沙发上睡得很舒服,我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先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

“下次记得陪我医院去换药。”

“你自己去。”我说完,关上了门。

最近越发感觉宋戈有些奇怪,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找我。而招勒却相反,整天忙得不见踪影。

这两天去招勒的学校,也没有见到他。傍晚我跟招勒打电话,电话拨了几遍后才被接听,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疲惫:“怎么了?”

“今天你没有回学校吗?”

“嗯,接了一个项目,正在拍。”

“在你工作室吗?”

“嗯,我这边需要挂电话了,先这样。”

电话被仓促地挂断,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招勒现在应该很忙。晚上没有课,决定打车去看招勒。

我从学校餐厅打包了招勒爱吃的炒糯米饭,又买了一些零食。招勒的工作室在一座偏远的广场上,第一次去,不太清楚路,我在广场上兜兜转转了一圈,才找到入口。

我进门按了电梯按钮,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才发现电梯上贴着“电梯正在维修”的标签。

我只好选择走楼梯,招勒的工作室在五楼。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去,楼梯口推开门看到工作室的灯还亮着,从玻璃窗户往外透出亮光来。

办公室的前台没有人,听到室内的摄影棚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走过去敲了敲门,小心推开一点。室内有三四个人,招勒正拿着相机在调试东西。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子,妆容精致,像是模特,她站在招勒身边,唇边带笑:“我觉得这张很有感觉啊。”

招勒点头,听到我推门的声音,一群人回头看我。

招勒有些惊讶,放下相机走过来:“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在忙吗?”我把手里的东西拎出来给他看,“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的。”

他摇摇头:“你在前台的休息区等我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我小心把室内的门带上,去前台等招勒。靠着沙发坐了好一会儿,我带来的饭开始变凉,最后一点儿热气也慢慢地消散了。

不想去打扰招勒的工作,我就地靠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朦朦胧胧中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是招勒的声音:“她睡着了,小声点。”

身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当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外的走廊传来,我推开门,看见招勒站在走廊外正在打电话。

招勒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没有多讲就把电话挂断了。他转过身,一张严肃的脸见到我时柔和了下来:“醒了?学校快到门禁的时间,我先送你回去。”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从他打电话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看到他严肃的神情后我忍不住问他。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约到的一个模特明天不拍了。”

“为什么啊?”

“人体艺术摄影,所以没有人愿意接,是我准备参展用的。”

“时间来不及了吗?”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的声音,取了车钥匙带我下来,送我回去。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招勒沉默着没有说话。自从胡有为的事情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裹进了壳子里似的。

回去之后,宿舍里熄了灯,我躺在在**辗转反侧,思考了很久。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长出芽来,我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拨通了招勒的电话:“睡了吗?”

“还没。”话筒凑到耳边,响起他略显慵懒的声音。

“今天晚上你说的那件事,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你拍。”

对方没有说话,我有些紧张,抓紧手机又往耳朵边上凑了凑。我并没有做模特的经验,想着也许是让他为难了,又赶紧补了两句:“你觉得我不合适也没有关系。”

“不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温藻,你真的确定什么程度都可以接受吗?不用为了帮我而为难你自己。”

“我不在乎这些事情。”

我的果断倒是衬托出他的犹豫了,我等了好久,才听到他说:“周六有时间吗?这个时候你应该是没课吧?”

“没有课。”

“那这天你过来吧,早上的时候,我在工作室等你。”

我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周五有一场英语考试,想着明天答应了招勒的拍摄工作,我晚上六点多钟就早早地睡下了。一大早被闹铃声吵醒,爬起来洗脸刷牙,我挤上了早班公交车,往招勒的工作室赶去。

招勒来得很早,室内的景和光已经布好了。工作室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我记得他拍摄时习惯让助理来帮忙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

招勒给我看了拍摄方案:“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就可以拒绝,没有关系的。”

“没事。”

招勒点头,拿着相机走到一旁耐心等我。

摄影棚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看着我,我低下头背过身去,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把衣服脱下来。

我按照拍摄方案坐在地上,室内的灯光被招勒调得很暗,尽管如此,我仍然感觉眼睛被涌进来的细微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片刻后听他说:“温藻,回头看我。”

我侧过脸去,有些紧张,慌张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后落在了招勒身上,才慢慢安定下来。他正专注地盯着相机,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脸可以再往左边侧一点。”

“再侧过来一些。”他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相机前移开过,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专注。哪怕像我现在这样坐在他的面前,他看着我的眼睛里,也没有一点羞涩和其他的神情。我和其他人,在他眼中是一样的。

此刻我只是一个用来表达艺术的工具,我的心慢慢凉了下去。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他对我的感情,从来只是一个以心换心的朋友,而不是其他,我早应该想明白了。

我勉强挤出一点干涩的笑容,看向镜头。

拍摄工作在中午就结束了,我换好衣服出来,招勒在检查着相机里的画面。

“下个月会在展子里展出。”招勒说,“我带你下去吃午饭。”

“不用了,我回学校还有些事情。”

“我送你。”招勒随手关了相机,带我出去。

电梯还没有修好,出了门下楼梯,他走在我的前面,我默默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但是我的心意却和当初不一样了。我低头看着他后脚跟,如果我把这层关系捅破,按照招勒这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是连朋友都不能继续做的。

我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这段关系分崩离析地结束。

我慢慢停下来,一瞬间有些失神,不知不不觉招勒已经下了楼梯。

他这时候回头看我:“你怎么了?”

我也看着他,心里全是酸楚。

“没事。”我跟着他下了楼梯。

那天之后,我开始不再主动联系招勒,尝试着去划清我们之间这种模糊不清的界限,想尽快从这段关系里摆脱。

一段关系,越是想故意从中抽身,却越是深陷其中。

慢慢地,我每天都在刻意提醒自己,以至于连梦里都是招勒。而招勒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行为,他那样心思细腻的性格,我故意避开他的举动,他似乎已经慢慢察觉到了。

像是一根慢慢被拉扯的线,慢慢绷得笔直,他工作很忙,也在减少对我的联系。

但我仍然控制不住地去翻关于招勒的周边,他拍摄了哪些模特,接了哪些活动。半年来,他的工作似乎进行的意外顺利,已经开始和《风浪》杂志有了固定合作。这是一家时尚杂志,因为招勒,我每个月都会按时买回来。

招勒的摄影很有个人特点,他喜欢抓住人的身体结构曲线,利用光线、构图,将人体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我也渐渐注意到,他在这家杂志拍摄的每一期人像,几乎固定不变的只用一位模特,看着内刊中她的照片,是我上次在招勒工作室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我从杂志上,才得知她的名字——文至粤。

杂志上的这一张,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漆黑的头发温柔地梳成一条辫子,嘴唇咬着一只娇艳的玫瑰花。她望着镜头,眼神明媚而又妖艳,招勒把她拍得很美。

我把杂志合上,走到阳台透气。

往下看时,看到宋戈开车进来,刚好停在我楼下门口的车位上。

差一点忘记今天还跟他有约,他今天要带我去美术展的。我迅速洗了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色似乎有些疲倦,从柜子找了一顶鸭舌帽戴上,随意换了一件衣服下楼了。

我打开车门坐进去,转过脸看向宋戈一脸神采奕奕:“你今天不需要工作的吗?”

“最近和客户磨合广告,磨合得灵感枯竭,正好跟你去画展看看大家的天马行空,找一下灵感。”他说着,又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先带你吃点东西。”

“我不饿的。”

“那看完画展我们去找招勒,他最近有点新情况。”

提起招勒的名字,心脏咯噔了一下,理智告诉我暂时不应该再去见他,但很快还是被感性占据了上风。

“也好,最近他似乎很忙的样子。”

“他现在跟好几家杂志都有了长期合作,上次我去找他,他都忙得没有时间。”

我为自己找借口:“我没注意,最近都在忙着上课。”

“你这个脑袋是木头吗?”他笑着跟我开玩笑,但是我却完全笑不出来。

宋戈开着车驶到了美术馆的停车场,我们做了安检后拿着票进了美术馆。展馆有两层楼,十六个展厅贯穿到底,看了一些油画又看了一些国画,我看得心不在焉,很快从出口出来,站在停车场等宋戈。

他有些慢,一个小时后才出来,上来问我:“你怎么在我之前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里面。”

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钟了,我先钻进了车里:“先去找招勒吧。”

美术馆距离招勒的工作室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下午有些犯困,我迷迷糊糊地在副驾驶上半睡半醒。

宋戈喊了我一声:“别睡啊!帮我看路,我一只眼睛看不清。”

我强撑着睁开眼睛,盯着车窗外的公路。

宋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有点凶!脾气也挺不好。”

他伸过手用力敲了一下我的头:“认真的,说优点!”

我认真想了想,努力找出能形容他的词汇:“挺真诚的,也讲义气。其实刚开始,我总觉得招勒不可能和你这种人是朋友,接触以后才明白,你人真的很好,虽然有时候容易冲动。”

“真心的?”

“当然了。”

“既然你也觉得我这么好,你考虑一下我。”

我听到他这样说,愣了一瞬,侧过脸看他,他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目视前方没有看我:“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应该感觉到了,我经常找你是因为什么。你现在不用急着回答我,你仔细考虑考虑。”

我几乎可以现在就直截了当地给他答案,但是他又用后半句话将我的想法瞬间堵住了。

接近五点钟,宋戈终于开车到了招勒的工作室。下车时,我只顾着解开安全带,他已经帮我把车门拉开了。

他难得如此体贴,让我感觉不太习惯。下车后,我刻意放慢脚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进了招勒的工作室,是另一个摄影师招待的我和宋戈。招勒还在办公室开会,工作室的隔音措施做得不是很好,隐隐能听到从办公室里传出来招勒的说话声。

我和宋戈在休息区等待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办公室内的说话声渐渐消失。招勒推门而出,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孩子。等她走近了,我才后知后觉地认出来,她是招勒经常合作的那位叫做“文至粤”的模特。

我看着她时,她也看到了我,对我微微一笑,落落大方:“是你啊!我上次见过你。”

我有些莫名其妙,问她:“你认识我?”

尽管我经常在杂志上看到他,但还是彼此不认识的关系。

“你忘了,上次晚上拍杂志。你来给李招勒送东西,我刚好看到你了。”

我这才想起来:“上次晚上穿红裙子的女模特是你?那天隔太远了,我没看仔细。不过你的眼神真好。”

文至粤笑笑,没有接我的话,又转而问招勒,“你们是要出去聚餐吗?我正好今天没有事,你们出去可以带上我吗?”

“当然可以了。”宋戈先替招勒答应了下来。

“你们有开车来吗?”

“有。”

“那我带文至粤。”

“跟我走吧,我们下去取车。”招勒跟文至粤说着,率先下了楼。

我和宋戈跟在后面,耳边听宋戈在碎碎念:“前几天我听说有个女孩子在追求招勒,应该就是她吧。看样子这是差不多要在一起了。”

他的话一出口,我瞬间错愕住。

招勒那样的性格,对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划出界限。从小除了我和死皮赖脸的宋戈,他并不喜欢和别人多接触。除了必要的学习和工作,他对任何人和关系都是点到为止,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招勒。

我心不在焉地坐在车上,却一心想着招勒的事情。

车半个多小时后才开到了宋戈订好的餐厅,服务员带我们走到了角落里,一个靠窗的四人桌。我远远看到文至粤,她抬起手冲我挥了挥,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明媚而娇艳的花骨朵。

这样人,大概是谁都不会去拒绝的吧。

我冲她点头示意,入了座。

“招勒他出去接电话了。”文至粤温和地笑。

“那边有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你们先看菜单。”宋戈还没有落座,就径直穿过大厅。我看到他走向前方靠近酒水吧台的一个位置,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到他时站起身跟他握手。

“你叫什么名字?”一声柔柔的声音重新将我唤了回来。

我顺着声音看向前方的座位,文至粤交叉着两只手抻在下巴处,正在打量我。

“我叫温藻。”我礼貌地回复她.

“刚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生叫宋戈吧,他们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有时候招勒在忙工作,偶尔我看到他会有电话打进来。”

“是。”我小心回答着,“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这时想起了宋戈刚刚给我讲过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想去探知文至粤对招勒的态度:“我听宋戈说,你好像在……。”

似乎问初次见面的人这样的话题,总觉得太过不礼貌,我反复咬着那几个字,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倒是她坦然自若地打断了我,像是猜到了我要问什么,直接奔赴主题:“你是问我是不是最近在追求招勒?那都是前一周的事情了,现在没有了。”

忐忑的心在胸口下惴惴不安地跳动,听到她这样说,瞬间平复了下来。

她端起桌面的茶低头喝了一口,又说:“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脑袋一瞬间懵了,像是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乱响。我着面前的桌子,只看到了摆在眼前的白瓷茶杯,仓惶地端起来想要喝一口,并没有一滴水滑进唇间。

“你忘记倒水了。”对面的姑娘轻轻一笑,提醒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放下杯子,文至粤起身提起茶壶,往我水杯里加水。我看着淡黄的茶水从壶嘴里慢慢淌下,隐隐的香气在鼻尖散开。

“这是白茶。”她跟我解释,“你尝尝。”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水淌进舌尖,全是苦味,竟然没有半点香气。

一顿饭我吃得有些索然无味,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低头咀嚼着。我并不想表现出这样颓唐的模样,但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懊丧的情绪。

“温藻。”有人在叫我,我茫然地抬起脸,见到是李招勒。他微微皱着眉毛,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肃穆:“不舒服吗?”

借口已经脱口而出:“可能是最近考试太多了,昨晚上睡得少。”

“注意休息。”

我顺着他说的话点点头,埋头吃着碗里的鱼肉。

我潦草地吃好了饭,先出去站在餐厅门口吹风了。失落和难过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我侧过脸看到招勒先从餐厅内出来,径直向我走过来:“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上一次我给你拍的那一组照片,相机意外坏了,文件全部也都没了,所以我没有送照片参加摄影展。”

“我知道了。”尽管我很想帮助他,但一些事情最终还是事与愿违,想到这里,更让人觉得沮丧。

我就顶着这一张精神萎靡的脸坐着宋戈的车返程回去了,我全程沉默着,不想去想招勒的事,但是一闭眼却全都是他。

“你上午跟我去美术馆的时候还挺好的。”宋戈开着车,一边思考一边问我,“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和你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我感觉你像是几天没有睡觉又突然被人叫起来,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头痛地将鸭舌帽往下又压了压,整个人缩在座位上将脸侧过去,好避免宋戈的干扰。

晚上回到了学校,赶上了熄灯的时间点,我简单地洗了洗脸就躺到**去。湿漉漉的水珠渗进被褥间,蹭到身上潮湿一片。

我看着面前漆黑的天花板,隐隐透出模糊光亮来的白炽灯。招勒的样子充斥在我的大脑里,在过去一段孤单而又漫长的日子里,我们在黑夜里互相取暖,而似乎现在正慢慢走向衰竭。

宋戈的来电在枕头边震动了很久,接通的瞬间我们都沉默了。他沉默是因为羞于表达,而我不说话是因为在想着招勒。对方咳嗽了一声,才问:“睡了吗?”

“我还醒着。”

“白天我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我望着天花板,招勒的模样在眼睛里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他又问:“你只用说好还是不好?”

我闭上眼睛,文至粤和招勒的事情又重新跃入脑海,我鬼使神差地回答他:“好。”

那一刻心底里竟然对他有些许的羡慕,他会因为喜欢就直接表达,哪怕或许会被拒绝。而我不能,一颗担惊受怕的种子从小被埋在心里,我不能承受失去招勒的风险,哪怕是永远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我也接受不了被他拒绝后彻底分崩离析的局面。

我将脸埋进枕头里,努力不哽咽出声,但泪水还是一点一点沾湿枕头了。

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被拉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