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奶油（1）
唐杳杳觉得自己最近变得很奇怪。
例如，她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从雷打不动的游戏变成了点开林穹的空间和微博主页，看看他是否更新了动态。
但林穹更新动态的概率，比彗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唐杳杳手指往下一划拉，林穹的空间就见了底。
她不明白，有本事在笔下酝酿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人，现实生活怎么会如此贫乏呢？
也或许是他习惯了在任何方面都不显山不露水。
林穹的个人资料里，生日显示的是六月十七日。
唐杳杳不确定这个数字的真假，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林穹正规意义上的生日。
也许是上天因她一次次努力缝合与林穹的关系而深受感动，林穹在六月十七日的前夕，破天荒地交代了自己的生日，并且，请唐杳杳、韩夭夭和梁非凡周末去游乐园。
林穹的庆生地点选在游乐园，这很荒唐。林穹邀请了梁非凡，这更荒唐。
韩夭夭说，林穹是怕普通的庆生方式唐杳杳会感到无趣，才选择了游乐园。
唐杳杳却认为，林穹这般不食烟火的人会过生日已是一座里程碑。
无论如何，这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组合，在六月十七日当天，一人不差地站在了游乐园门外。
从踏进游乐园的那一刻，林穹就开始盘算如何创造和唐杳杳的二人世界。他担心自己单独邀请唐杳杳会显得动机不纯，捎上梁非凡也纯粹是为了两两分头更加顺理成章。
今年的生日，他只想跟唐杳杳一起过。
单凭他一人静候良机是不够的，因此他提前收买了韩夭夭。
他单独约见了韩夭夭，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唐杳杳。”
韩夭夭一口气卡在了咽喉里。
林穹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再过两天是我的生日，我想约她去游乐园，到时候需要你和我串通一气，我才能顺水推舟地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你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有那么几秒，韩夭夭以为面前的人吃错药了。但林穹的表情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韩夭夭陷入了沉默。
虽然林穹的态度几乎和恳求搭不上边，但为了好闺蜜的终身大事，她最终答应了林穹的请求，并保证会守口如瓶。
唐杳杳一向摸不准男生的喜好，身边关系亲密的也多为女生。若是林穹有着广大男同胞相同的爱好——打游戏，她还可以送个皮肤或者新款游戏机。
她决定在游乐园的礼品店内让林穹亲自挑选。
韩夭夭则以来不及准备礼物为由请大家喝饮料，梁非凡自是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留下林穹和唐杳杳在原地等候。
梁非凡一进园子就吵嚷着要玩过山车和跳楼机，唐杳杳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般刺激的项目，便趁此机会询问林穹的意思：“林穹，一会儿我们从哪个游乐设施玩起呢？”
林穹沉思片刻，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去玩旋转木马吧。”
唐杳杳石化三秒，然后“噗嗤”笑出了声：“想不到你有这么小清新的爱好。”
林穹的嘴角抽了抽：“我还不是怕某人在跳楼机上生理功能失调。”
唐杳杳想象着梁非凡听到“旋转木马”这个提议后破口大骂的模样：“林穹，你真给我们男人丢脸，多大人了还玩旋转木马！”笑得更加欢快，并不把林穹的话往心里去。
两人等了十来分钟，韩夭夭和梁非凡却仍未返回，唐杳杳正欲打电话联系，韩夭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第一句话即是噩耗：“杳杳，我们迷路了。”
唐杳杳开了扬声器，电话那头的声音将“焦灼”一词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明知韩夭夭在按剧本演戏，林穹仍克制不住笑意。
唐杳杳却没起一点疑心，只是大跌眼镜，道：“不是吧，买杯饮料都能迷路，这附近没有便利店吗？”
“梁非凡偏说要喝芒果冰沙，一般的店铺都没有，我们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唐杳杳问：“你们现在在哪？”
“我们在……”韩夭夭拉长尾音假装找路标，将手机换到左手快速翻开了地图，报了个在游乐园边缘的地名，“这里离出发点太远，我们又都分不清方向和路线，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和林穹去找你们。”唐杳杳果断地回答。
韩夭夭连忙阻止她：“杳杳，我现在没法等你啊，梁非凡买不到冰沙，大少爷脾气又犯了。”
手机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后传来梁非凡的骂声。
唐杳杳：“……”
“不如这样，我和梁非凡去找冰沙，你和林穹先玩，我们午饭的时候再会合。”韩夭夭提议。
唐杳杳犹豫地看向林穹，林穹点了点头，她便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韩夭夭长舒了一口气，她刚才险些心理素质不足露馅，若是被唐杳杳知道自己最信任的闺蜜联合林穹一起套路自己，指不定会作何反应。
一旁配合演出的梁非凡一脸得意之色，说：“这个剧本未免也编得太拙劣了，你的演技也有待提升，不过还好，多亏有本少爷我力挽狂澜。”
韩夭夭掉头就走。
梁非凡忙跳下栏杆，一边追赶一边得寸进尺地喊道：“林穹的眼光果然和他的人一样差劲，看中了唐杳杳，又选你来配合他。”
这一箭三雕，将三个人通通得罪了。
韩夭夭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他：“要不是杳杳替你求情，你还有机会和我们一起来游乐园？我劝你别忘恩负义，再多说一句她的不好，我们就分开走。”
梁非凡乖乖闭了嘴，颠儿颠儿地跟在韩夭夭身后，心想韩夭夭看起来对他漠不关心满不在乎，但他的命门是什么，她倒是一清二楚。
这厢，唐杳杳对林穹调皮地眨眨眼：“走吧，去旋转木马？”
游乐园中温和的项目寥寥无几，不多时唐杳杳便全部体验了一遍。
两人来到水族馆，看游弋的白鲸和**着白肚子饿企鹅。
林穹指着一只走路时左右摇摆憨憨傻傻的企鹅，对唐杳杳说：“看，这个是你。”
唐杳杳一边嫌他幼稚，一边不服气地找了一只躺在假冰川上拍打着肚子的企鹅：“那个是你！”
两人逛到水族馆的纪念品商店，唐杳杳拿起一只北极熊玩偶，贴着自己的鼻子自娱自乐。当她看到柜台上标的价格，又恋恋不舍地将北极熊放回了原位。
唐杳杳转去了别的柜台，目睹了一切的林穹走到放着北极熊玩偶的柜台，端详着一只只趴在柜子里的北极熊，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果然是普通的女孩子，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啊。
她趁着唐杳杳的注意力投入在别的地方，拿起北极熊走向结账处。
从水族馆出来后，时间临近十二点，唐杳杳准备和韩夭夭联系，却被林穹从身后拿走了手机。
唐杳杳不解地回头，林穹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和我一起，不开心吗？”
唐杳杳莫名其妙：“开心……啊，可是我们约好午餐的时候就会合……”
林穹打断她：“就我们两个人，你，陪着我，到今天结束，好不好？”
唐杳杳怔了怔，双颊泛起了红晕。
是她想多了吗？林穹的话既直白又暧昧，她不能不浮想联翩。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把那约定抛之脑后，继续和林穹的二人之行。
鬼使神差之下，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二人再度来到形似城堡的建筑物时，城堡后摆起了一个上午没有的摊位。
唐杳杳好奇地走过去，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小板凳上，身后简易的网格板上挂着几个半人大的熊娃娃。男人面前的摊位上，一个人正埋头奋笔疾书，随着唐杳杳的靠近，围观的几个人发出了一连串呼声，那人大笔一挥，将纸转向摊主，待摊主点头，上前从网格板上取下一个娃娃，欢天喜地地走了。
唐杳杳走到近前，看清了摊位上手写的牌子：完整无误从1写到1000，即能免费领取一个娃娃，如中途出错，必须购买本产品，并从头开始。
摊主叼着一只烟问她：“小姑娘，要不要来试试啊？”
唐杳杳起了兴趣，但牌子上的规则不甚清楚，便又向摊主求解。
摊主说：“这是游乐园办的一个促销活动，我们这些产品都是快到保质期卖不出去的。你从1写到1000，中途有哪个数字出了错，就得无条件购买我们的产品，一个三十元，购买之后可以重新开始写。”
从1写到1000，听起来很简单。唐杳杳如此想着，向林穹打了声招呼，便接过摊主递来的纸笔，坐到了椅子上。
为了防止自己出错，唐杳杳口中默声地念念有词，每个数字先念后写，速度虽慢，但正确率有保障。
摊主掐了烟，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便装作随意地和周围人聊起了天，话题从销量不济的产品价格到菜市场里食物的价格，三句话离不开数字。
唐杳杳受到干扰，速度更慢了，写写停停，心想这摊主也不是省油的灯，竟还故意让她分心，打乱她的节奏，也不知道围观的人是不是他的托。
唐杳杳的心思活络了，手上开始自动按印象接着往下写，一个不留心，便将376的6写成了9。
唐杳杳“哎呀”一声停了笔，偷偷抬眼期盼着摊主没有留意，却看到摊主从地上拿出一个产品放到了桌上，面露狡黠地问：“小姑娘，还来吗？”
唐杳杳不甘心地咬咬牙：“来！”
她拿出了打游戏时百折不挠的架势，接连两次失误都没有阻挡她求熊若渴的心。
到第四次时，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却在写到942时功亏一篑。
这次唐杳杳彻底放弃，她起身，不由分说地将笔塞到林穹手中：“林穹，你比我聪明，你来写！”
林穹无奈地笑笑，坐下收拾唐杳杳的烂摊子。
唐杳杳搬着凳子坐到摊主身旁，问：“老板，有没有人一次性写完一千个数字啊？”
“你别说，我在不少地方办过这个活动，还真只见过一个。”摊主说。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摊主回想片刻，说：“模样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写到一半，点了根烟，然后叼在嘴里继续写，也没有其他的停顿。”
唐杳杳莫名神往，摊主描述的倒像江湖里深藏盖世武功的大侠，只发挥了千分之一的功力，却仍帅气无匹。
不过无名的大侠再帅，都没有林穹一气呵成来得帅。
林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一字不差地完成了挑战。
“林穹，你太厉害了！”唐杳杳冲口而出地夸赞，欢天喜地地挑选娃娃，林穹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拿出一百，用眼神示意摊主。
唐杳杳被喜悦冲昏了头，全然忘记了付钱的事，抱着一个脖间系着粉色蝴蝶结丝带的熊娃娃，和林穹走在漫天的霞光里。
“我要多来几个章鱼小丸子犒劳犒劳我自己。”唐杳杳神气活现。
“分明都是我的功劳好吗？”林穹又好气又好笑。
唐杳杳心满意足地蹭着娃娃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怔在原地：“林穹，我好像……忘了给钱了……”
林穹轻笑，拍拍她的脑袋，说：“你选娃娃的时候，老板跟我说，他马上就要收摊，你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顾客，全当给你的福利，不用你付钱了。”
“真的？”唐杳杳又惊又喜。
“真的。”林穹轻描淡写地答道。
险些以为自己拿的是霸王熊的唐杳杳释然了，她转回头，晚霞将她的脸映得通红：“林穹，我们去坐摩天轮吧，这个时间从摩天轮上看到的景色是最绚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