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夜已深。

他们将田三和何四移交给京兆府尹韦澳,便打算打道回府。

此时,秦简已经醉得有些没了意识,整个身子都靠在周易身上。可是显然,醉酒并不影响他和沈玉书闹别扭,哪怕是没了意识,只要沈玉书一靠近,他就立刻像只奓了毛的猫一样警惕地看着她,时刻要与她同归于尽似的。

“我们先送他回去吧。”沈玉书看着醉眼迷离的秦简直发愁,他酒量向来好,怎么还能喝醉了?

周易抬手戳了戳秦简的脸,见秦简依旧没反应,笑道:“他都这样了,你放心他一个人啊?”

“那……怎么办?”沈玉书一时没辙,秦简一直是一个人住的,家里连个洒扫婢女都没有,放他一个人回家确实不太妥。

“要不把他带回我家吧。”周易道。

沈玉书立即摇头,道:“不成,你父亲若是知道你领个醉酒的人回家,指不定又要说你了。还是去我家吧,我们家婢女多,能看顾他。”

周易点点头,去租了一辆马车,叫秦简进去的时候,秦简眼睛微微睁开,脚下犹如铁铸,怎么也不动,一脸鄙视地看着周易,道:“你见哪个男儿还坐这种玩意儿?你坐也就罢了,我骑马。”

“这车是我硬敲开人家店门才租来的,你就当陪我坐会儿总行吧?”周易忍不住想翻他白眼,这人喝醉了比不喝酒时还讨厌。

“行吧,陪你。”秦简把下巴一扬。

要不是念及好友一场,周易就一巴掌拍他脑瓜子上了。而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他们好说歹说将他哄进了车厢,他竟迷迷糊糊地说了一路的周易没有男子气概的话。

等马车停到沈府的时候,周易的脸已经黑如焦炭了。周易咬牙切齿地把秦简扶下来,把他往管家身上一塞,和沈玉书又说了两句话,便一溜烟地驾车走了,留沈玉书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

“王管家,你把他扶到东厢房吧,那儿应该是刚收拾过的。”沈玉书吩咐了王管家后,过去帮忙扶秦简。

谁知,秦简一见她过来,便瞬间站直了身子,道:“我自己能走,我要回家。”然后,就见他推开了王管家,脚步不稳地朝街上走去了,搞得王管家也是一脸茫然,直等着玉书发号施令。

沈玉书无法,快步上前拽住他,好言好语地道:“算我错了行吗?我不该误会你的一片好意。咱们先回房间好不好?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

秦简脚步一停,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说话,样子却异常乖巧。良久,他点了点头,竟没有再推开她的手。

沈玉书无奈地笑了,叫王管家过来帮忙扶他,自己的眼睛却定在他雕刻般的脸上,看了好久。此时的秦简,和往日里她所认识的那个秦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单纯,也更可爱一些。

平日里的他,总把自己裹得太严实,甚至多余的表情都不会表露,所以,她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未奢望过他会对她有几分真心。直到这一次秦简真的和她生气了,她才意识到,其实从他贸然地闯进她的生活开始,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便已起了涟漪。

玉书二人好不容易才把秦简弄进房里,王管家下去吩咐竹月熬些醒酒汤过来之后便离开了。

沈玉书叹了口气,站在床边和秦简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他先把鞋袜脱了,没想到他竟听话地照做了。她一愣,试探道:“你今晚就和衣凑合睡一晚吧,没有不舒服的话,就先睡吧。”

她言罢,秦简点点头,撑开被子往里面一钻,把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一个脑袋看着她,眼睛里还带着点点星光。沈玉书又是一愣,继续和他大眼瞪小眼。

直到竹月送来了醒酒汤,她让竹月把汤碗放到床侧的小几上后才道:“你把这个汤喝了吧,喝了明天起来会稍微好受些。我就先走了。”

谁知,她刚要转身,秦简竟从被子里探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委屈巴巴地张了张嘴巴,道:“阿娘,别走好不好……”

一声“阿娘”,吓得沈玉书如遭雷劈般,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尤其站在一旁的竹月竟还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气得她一个眼刀子过去,竹月忙怯生生地退下了。她很老相吗?都能被秦简叫娘了吗?沈玉书内心愤愤。

她努力想从秦简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谁知她一动,他就拽得更紧。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声音沙哑地道:“阿娘,你就陪陪昭儿吧,八年了,昭儿真的好想你……”

沈玉书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看了看秦简的表情,口中不自觉地嘀咕了两声“昭儿”,想了想,这大概是他的乳名吧。古人常言:“昭昭,明也。”他也是这个昭吗?如此明朗的名字,她竟一时无法和秦简的一张冷脸联系到一起。或许,他也曾明朗过?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些许,附和道:“我不走。”

可秦简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显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敷衍。她无奈了,只得往床前的矮榻上一坐。他这才松开攥着她衣袖的手,看着她,孩子一般地笑了。

沈玉书头一次见他这样,便也跟着笑了笑。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人根本就不是秦简。谁知,就在她觉得自己被慈母光环萦绕的时候,秦简竟突然坐起身,猝不及防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末了,还冲她狡黠一笑。

沈玉书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想伸手揍他,却见他此刻又是一副孩子一样的天真样,道:“阿娘,你给我讲讲四大门派的故事吧,你上次还没讲完呢,可不能抵赖。”

一时间,沈玉书又迷茫了,难道他真的把她当成他的母亲了?

“阿娘,你有在听吗?”秦简忽闪着两扇长长的睫毛,不依不饶地问。

沈玉书无奈地笑了笑,算是拿他没办法了,连哄带骗地道:“四大门派啊,四大门派的故事等你睡醒了我再给你讲好不好?”

秦简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很为难,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好在他之后并没缠着她再说什么,眼睛睁着睁着就闭上了。月光给他的面部轮廓镀上了一层银光,他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已进入了梦乡。

沈玉书叹了口气,确认他睡着了,便起身往门外走。在准备关门时,她听到秦简声音哀婉地道:“阿娘,我求求你,你让兄长去吧,他什么都优秀,昭儿不行的,我会害死你们的!”

她关门的动作停了停,有些疑惑,又有些心疼地探头望了望里头,见他还平稳地躺在**,只是额头冒了汗,便狠了心地把门关上了。

隔着一扇门,她依稀还能听到秦简的梦呓,那是他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悲痛。一时间,她的心沉沉的,脚步也迈得艰难。所以,她站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屋内安静了,才放心地离开。

其实,秦简的心里也藏了许多秘密吧。

他曾问她那些年是否过得苦,那时,他的眼里带着心疼。此刻,她竟也想上前安抚一下他,让他在今夜能睡得稍微安稳些。她不想问他是否也苦,她知道,他一定是苦的。

翌日。

沈玉书梳妆完毕后到偏厅吃饭。她到时,秦简也在。他端坐在桌前,还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和昨日的视她如无物相比,如今好歹是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神情却略微有些复杂。

玉书想,他大概对昨晚醉酒后的事有几分印象吧,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记得昨晚吻她的事?这么想着,她便觉得彻底没脸见人了,尴尬地朝他笑笑,转头问王管家:“王伯,昨晚你说有人来府上找过我?”

王管家低头嗯了一声,道:“是的,是来凤楼的小厮,说他们楼里来了个怪人,硬要见你。”

“他们还有说什么其他的吗?”沈玉书抬眼。

“听他说,那个怪人浑身是血,身上还穿着军服,看起来像个官爷。不过那人一直迷迷糊糊的,嘴上一直叫着小娘子的名字,他们以为那人和咱们府上有关系,便来找你去一趟。”

沈玉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一下,抬头看着秦简,道:“这人怕是和案子有关,我们一会儿过去一趟吧。”

“好。”秦简眼睛盯着面前的碗筷,低声应了,耳朵尖却红红的。

周易今天也来得准时,他们刚要出门,他就来了。他一进门,就冲着秦简一通抱怨,沈玉书将来凤楼的事同他讲了,他才安分些。

等他们到了来凤楼,一进门就有个小厮领他们上楼见人,仿佛那人是个什么烫手山芋。

来凤楼东侧的偏房里,那个人就躺在**。伙计指了指,道:“就是他了。”

沈玉书看到桌子上的银灰色铠甲,便已认定那人正是消失的南衙卫大将军何康成。他竟没有死!

何康成闭着眼,全身血污。周易掀开他的衣物,看到他的全身上下足有七八道伤口,经过辨认,与官船上那些人的伤口形状都一致,只是他身上的伤口都不深。

周易叹道:“果然,他也中了软筋散,但好在毒性不强。他身上的这七八道伤口刀刀致命,四处在心门,两处在喉塞,两处在腰腹,何将军居然能大难不死,也真是奇迹了。”

秦简也大概看了一眼,道:“并不是奇迹,是这件铠甲救了他的命。”

周易看到桌子上的铠甲,上面果然被利器刺穿了七八个洞。他不由得冷汗上脸,心中更是惊骇,倘若没有铠甲护体,每一刀都实打实地落在身上,想必再厉害的人也早已丧命了。

秦简又道:“能刺穿如此坚硬的铠甲,而且还能留下伤口,这种兵器实在少见。”

他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兵器会有如此强悍的杀伤力,要知道眼前的铠甲可是用上好的精钢和白银合铸而成的,普通刀剑砍上去,非断即裂。

“看来,我们误会何将军了,他不是凶手!”一直沉默的沈玉书突然道。

周易想了想,道:“你说他会不会使用苦肉计,制造被凶手刺杀的假象为自己开脱?”

沈玉书摇摇头,坚定地道:“不可能,他若是想要伪装,只需要用相同的刀具割开铠甲或是在身上割伤一点就足以混淆视听了,何须刺中七八刀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周易掰了掰手指,道:“难道是凶手提前藏在官船上,用无人龙舟做掩护,在其撞船之前就已完成了谋杀?”

沈玉书点头,道:“想来是了。其实我们早该想到,官船上装有粮草和盐铁,本身就很沉重,龙舟却很轻,不可能将官船撞停并且改变船舶的方向。只有凶手提前将官船上的舵手杀害,官船才会失控而偏离原有的方位。”

周易啧啧两声道:“我们竟真的差点被他们给骗了。”

沈玉书叹了口气,现在或许也只有等何康成醒来才能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伙计听闻这人来头后,没等沈玉书吩咐,已出门叫郎中去了。不多时,便有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酒楼。他看了何康成几眼,皱皱眉头道:“此人伤势过重,实在难以回天,我只能姑且一试了。”

沈玉书朝他点点头,道:“还望郎中尽力。”

那郎中点点头,便从药箱中取出三粒药丸和几贴膏药,吩咐道:“大概就是这些药了,拿这药丸给他和水服下,可通达筋骨,膏贴用以外用,兴许能治一下他那一身的伤。至于人能不能回来,听天命。”

沈玉书似有疑惑,道:“您不用再多看看?”转头见秦简也皱着眉看着那郎中,她心中对此人的行事又多了几分猜疑。

“小娘子,你这就是外行人说的话了。我们看病看多了的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病,根本没必要多看。”郎中摆摆手,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

沈玉书虽心有犹疑,却还是笑道:“那多谢神医了。”

郎中开完了药,道:“需尽快给官爷服下,恐迟则生变。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周易催道:“快些将药喂了,等何将军醒了,说不准就能知道谁是凶手了。”

沈玉书将药丸握在手里,叫来一旁的伙计,轻声道:“这郎中是从哪个病坊里请来的,为何看着这般面生?”

伙计道:“没去病坊,我出门没走多远就碰上他了,他是个游方郎中。”

沈玉书道:“果然有问题。”

周易道:“怎么,你怀疑这个郎中是……”

“不错,是假的。”她看着周易,道,“一般的郎中是怎么看病的?”

周易道:“望闻问切啊。”

沈玉书眉头紧锁:“可方才那郎中进来只看了几眼便说何将军伤势过重,既不号脉也不查体,岂不奇怪得很?”

“这么说来是有几分怪异。”周易顿时懂了,“不好,那这药丸十之八九也是毒药,看来这个郎中想杀人灭口。”

“不错,何将军是官船案中唯一的幸存者,知道的秘密绝不会少,自然会有人惦记着他的命。”

“可他怎么知道何将军藏在来凤楼里?”

“跟踪!”

“跟踪谁?”

“不是跟踪人,而是血迹!”

他们走出来凤楼,果真看到墙角有条细细的血痕,一直往远处延伸。

周易道:“此人和凶案必有联系,需赶紧追上去,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他说话之前,秦简已道了声:“我去。”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假冒的郎中轻功似乎不错,秦简在他身后隐蔽身形,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金光门。附近突然传来几声猫叫,之后便见那个假郎中停在了原地,似乎在等什么人。秦简飞身掠到假郎中面前,假郎中听到声音后,看向秦简。

“谁让你追杀何康成的?”秦简握剑冷眼看着他。

假郎中大笑,道:“我是个郎中,只知道悬壶济世,怎么会杀人呢?”

秦简冷笑道:“悬壶济世?可你的药箱里却偏偏只有杀人的毒药,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说完,他一脚踢开药箱,红色的药丸滚落一地。

假郎中眼神躲闪,下一瞬还是坚称:“这是神药,何来毒药一说?”

“既是神药,你也来尝尝如何?”秦简捡起三粒药丸,往假郎中嘴里塞去。假郎中似被针扎了般跳了起来,连忙伸手回击,将秦简手中的药丸全部打掉。

“还不肯说实话?”秦简眸色一沉,上前用力一把擒住他。

假郎中心下一颤。他只和秦简过了一招,就瞬间被制伏,显然秦简的武功在他之上。他害怕秦简再次为难他,正准备说出实情,周围突然又响起几声猫叫,之后便见一个黑影忽地在他面前晃过。

秦简抽身去追,可那人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已消失在了深巷中。等秦简再回来时,假郎中已被一剑封喉,倒在血泊里,早没了气息。原来那黑影竟是在调虎离山,趁着秦简追他之际,又返回杀了假郎中。

来凤楼里,何康成还没有醒来。

周易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禀告圣上,让何将军去宫里医治吧。”

沈玉书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一炷香后,秦简赶了回来,脸色苦闷得很。他最近算得上连连失意了。

“人跑了?”沈玉书问。

秦简面色略有疲惫,道:“死了。”

沈玉书一愣,道:“你失手杀了他?”

“不是我,又是个黑衣人。”秦简声音沉郁。

“黑衣人?看来,我们又被跟踪了。”沈玉书心感不妙。

秦简无力地笑笑,道:“是我大意了。这个人的刀法诡谲,而且轻功也不赖,我去追时,见他身形变幻莫测,眨眼间便不见了,实在怪异得很。等我再回去找假郎中时,他已经被一剑封喉。”

沈玉书安慰地朝他笑笑,没再说话。

金光门外十里处的一个卖汤饼的小店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他们眼前的汤饼都已发坨,却谁都没吃一口,显然他们不是来吃汤饼的。

两人都用青布蒙着脸,左边那人梳了个小发髻,额头上扑着白粉,打扮像极了日本人,而他对面坐着的则是神秘的黑斗篷。

“你这次干得不错,幽州将士一旦断了粮草,势力便会损失大半。”

小发髻咳了几声,道:“只可惜官船上有个将领跑了。”

黑斗篷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他道:“怎么,连你的流影刀也杀不了他?”

小发髻道:“他虽然中了软筋散,却仍能凭借深厚的内力和我大战了几回合,最后中了我七八刀,但还是从我的手中逃脱了。他趁我不备,潜入水里,我知道他伤势不轻,不管藏身何处必是要请郎中的,所以特意让手下人扮作郎中沿血迹跟踪。今日,我的手下在来凤楼里发现了他,本想利用假郎中的身份接近他,然后趁机给他下毒,没想到竟让人发现了马脚。为防止事情败露,我已将那个假郎中杀死了。”

黑斗篷道:“看来又是那个小妮子在搅局!”

小发髻道:“不论是谁,何康成一定要死,这次我亲自去办。”

黑斗篷想了想,道:“也罢,明日我在永安渠租一艘客船,不管成功与否,你只管渡船南下。”

天色越发阴沉,乌云滚滚,一场大暴雨如期而至,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才停下,永安渠水猛涨了几倍,长安城是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雨。

很快就有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云水桥下的浅滩上惊现十八具男尸,经过仔细排查和辨认,确认男尸正是龙舟上那群消失的年轻舟子。

沈玉书听闻后,心中不免有几分骇然和惋惜。十八个年轻的生命居然早已葬送在永安渠中,若不是老天爷帮忙,恐怕他们现在仍然沉尸河底。

周易将尸体逐一检验,道:“他们的鼻咽、口腔处均发现了炭灰的痕迹,应该是误吸了浓烟窒息而死。”

沈玉书惊讶道:“他们所乘的龙舟曾发生过爆炸,当时水面上烟雾缭绕,照你所说,他们应该是那个时候吸了烟雾。”

周易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沈玉书的眼睛里满是焦灼。她回忆了案件的细枝末节,一幅幅鲜活生动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来,而她要做的是在成百上千的画面里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这显然是个浩大的工程。

突然,她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法子,不过当她目光看向秦简时,却多了一丝难为情。尽管经过前一日的事情后,两人的关系已有缓和,可到底还有一道鸿沟隔在中间,她心底,尚有羞愧。

秦简慢慢地斟着酒,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可手上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眼珠子也不曾往旁处多看。良久,他转过头,眼里平静如水,看着她说:“你说吧。”

沈玉书被人看穿了心思,忽地面色一红,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可不可以帮我查查这两个人?”

秦简惊诧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好。”之后,他的眸子又如沉静的秋水般,没有波澜,就连沈玉书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他不愿同她多说话,她知道。

沈玉书心酸地笑笑,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