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店里多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玩意儿是颠覆人类想象的。喜欢猎奇的人总会来这里逛上一逛。沈玉书有些诧异,周易这个天生好玩儿的浑小子,居然会不知道这个地方,显然不符合他的做派。
沈玉书和周易正要往店里走,突然见到两个背着布包的年轻人正行色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人一不小心还将周易撞到了一边。他们二人一直低着头,只说了句抱歉,便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看都没看周易和沈玉书一眼。
周易没好脾气地骂了句:“眼睛让狗啃啦?”
他正要追上去理论一番,沈玉书赶紧用手推了推他,笑道:“林小郎,你可活活成了个市井之徒了!”
周易这才罢火,往后退了一步。
店里人气异常火爆,热闹非凡。
意外的是,刚进去沈玉书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秦简。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不少好酒,还有两只正打架的蝈蝈,而他的面上却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竟也在这儿?
昨日的事,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她只想加快脚步,趁他没看到她时,赶忙离开此地。谁知周易竟也是个眼尖的主儿,扯了扯她的衣服,道:“哎,那不是秦兄吗?他怎么也在此?”
“巧合吧。”沈玉书被迫停下了步子,别扭地别着头。
“那这也太巧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放着这么多美酒怎能让他一人独饮?”周易说着就要过去。
沈玉书忙拉住他,面色不自然地道:“我们先去办正事吧,回来再和他叙旧,也许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们不方便打扰。”
周易疑惑地看着玉书,心里有千百个疑问,却还是跟着她往里走。直觉告诉他,玉书定然瞒了他什么事。
他们刚进去里面的杂耍地,就听到各种声音传来,一会儿是猫叫,一会儿是鸟叫,一会儿又变成了狗叫,屋子里却没有猫、没有鸟,更没有狗。
周易定定地望着台上的一个男人,男人着一身青褐色长衫,手里握着把折扇,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抚尺。他站着不动,各种声音却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发出来,惟妙惟肖,竟和真的鸟兽别无二致。
周易看得连连叫好,问道:“这玩意儿倒挺有趣,有名儿吗?”
沈玉书道:“这叫口技!”
周易玩兴大发,道:“我要是学会这玩意儿,深更半夜学几声鬼叫,会不会吓死人啊?”
沈玉书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常的事情?”
周易嘻嘻一笑,活像个调皮的孩子。
这时,有个人冲着台上的师傅瞎起哄,道:“你是不是什么声音都能模仿?”
台上那人很自信地道:“只要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岸上走的,就没有我不会的。各位看官,我连猪上树也能学!”说完他真的模仿了一段,果真活灵活现,惹得台下一阵哄笑。
沈玉书特意多看了这师傅两眼,又去了另外一个摊位。周易走到哪儿都觉得新奇,以前他从来不晓得鸭子会唱小调、老猫会唱戏、癞蛤蟆会吐金子……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让他目不暇接,也确实颠覆了他的想象。
“这又是什么?”周易指着眼前的几只老鼠。
沈玉书道:“这就是鼠戏。这些老鼠会抬轿子,还会穿上绣花裙子翩翩起舞呢。”
周易觉得不可思议。
旁边的老师傅道:“客官要看吗?”
周易二话没说,扔了一锭白银到跟前的铜钵里,只闻叮的一声,老师傅将鼠笼打开,那些老鼠便雄赳赳气昂昂地钻出来,老师傅吹了几声口哨,老鼠居然真的跳起了舞。周易看得直大呼过瘾。
沈玉书笑骂他一惊一乍,目光却转向了鼠笼里的一口白瓷碗,只见碗口通红,若没猜错,里面盛着的正是丹砂水。
看完了热闹,周易嚷着要去找秦简喝酒,沈玉书难得地撒了回娇,说自己走累了,脚疼,随便找个茶歇区休息会儿就好了。周易见她这模样,确实我见犹怜,便道:“你要是走不了,我背你过去也行。”
沈玉书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走吧,找你的秦兄去!”
“你不是脚疼吗?我背你吧。”周易看着她的背影爽朗地道。
“不用了。”沈玉书朝他摆摆手,步子迈得飞快,留周易在她身后一脸莫名其妙。
当周易拖着生无可恋的沈玉书到秦简桌前时,秦简已经面色有些泛红,桌上的酒瓶也空了好几个。
“好你个秦简,吃酒这等好事都不叫我,亏我还天天带你逛长安呢!”周易拉了个凳子随便一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简眼神略迷离地抬头,目光在站着的沈玉书脸上停留了片刻,眸色一深,转眼看向周易,道:“你尽管喝,都记在我账上。”
之后,他的目光真的再没往沈玉书身上落过,哪怕沈玉书就在他对面,他也视她如无物。他静静地喝着他的酒,无论沈玉书和周易说什么,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喝酒。
“玉书你坐啊,直愣愣地戳着做什么?”周易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沈玉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应声坐下,心下越发觉得不自在。看来,她真的把他惹生气了。
周易喝了口酒,道:“你到底为何带我来这儿啊?难道真的是要我见识老鼠跳舞吗?”
沈玉书也刻意不看秦简,眼睛盯着周易道:“你觉得呢?”
周易道:“不用猜也知道,你肯定是为了别的目的。”
“你刚刚看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沈玉书呷了口手边的茶水,若有所指地道,“永安渠那艘撞上官船的龙舟上连个鬼影也看不见,可我们偏偏都看到了龙舟在水面上驰骋,同时还听到了划桨声、敲鼓声、笛声,你道为何?”
周易手里的酒杯突然落在桌上,他惊讶地道:“你说龙舟上那些声音其实都是……口技?”
“这还多亏了圣上之前赏赐给我的那只百灵鸟。”沈玉书笑了,道,“我一直在想龙舟上那些声音的来源,可总是想不透,直到早上我看到府里的婢女给百灵鸟喂食。那百灵鸟实在聪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说人话,我既惊又喜。后来我突然想到,既然鸟可以学人话,那么人也许可以学鸟叫,甚至可以模仿更多的声音,我这才联想到了长安城的口技。”
周易不由得叹了一声,道:“难怪你一大早就急着要出门,原是心里早有了盘算。”
沈玉书唇角一勾,一抬头就撞上了秦简直勾勾的目光。那目光如寒潭、如深渊,只一眼,就让她如坐针毡。沈玉书嘴角的弧度尴尬地挂在脸上,似笑非笑的。
周易想了想,又抛出一个问题,道:“龙舟上的各种声音姑且可以用口技解释,可龙舟上没有舟子划水,它是怎么在水上飞驰的?”
沈玉书再次不自在地别过头,道:“这个答案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我?”周易摸摸头,显然没有明白沈玉书的意思。
沈玉书道:“早上你来府上找我,你不是在那条鳋鱼腹中发现了一样东西吗?”
“你说丹砂?”周易纳闷道,“可那丹砂能有什么用处?”
沈玉书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鼠笼子,鼠笼子里的白瓷碗中还有半碗丹砂水。那些老鼠已不再跳舞,而是在艺人的指挥下抬起了轿子,表演的正是著名的戏码《老鼠娶亲》。
周易恍然大悟,道:“这些老鼠莫非也被喂食了丹砂?”
“不错。”沈玉书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她道,“你知道这些老鼠为什么这么听话吗?”
周易道:“或许是这些艺人训练有素吧。”
“这只是一个原因,但我想藏在鼠笼里的那碗丹砂功劳最大。”
周易道:“你说明白点。”
沈玉书道:“大唐艺人多有绝技,每一项绝技都是他们的看家本事,艺人们都是靠这些养家糊口的。穆宗时期,日本国有个使臣叫韩志和,外号飞龙士,此人擅长各类巧技,为博穆宗欢心,他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他能用木头制作飞鸟,和真实飞禽无异,他做的木猫更是能捉到老鼠。”
周易道:“这人的心思倒也独特得很。”
“还远不止这些,韩志和最厉害的绝技是让虫兽舞蹈。他手里有一个特制的铜木盒子,盒中装有蝇虎子 ,这些蝇虎子足有一二百只,全身通红,正是喂食了丹砂的缘故。那蝇虎子从盒子里被倒出来之后,竟自动分成五队,在韩志和的口技指挥下翩翩起舞。穆宗看后大喜,唤宫中乐师前来伴奏,一曲奏完,蝇虎子又在他的指挥下有序地回到铜盒子里。后来这种绝技就被大唐国匠掌握,刚开始只是为了博取圣心,久而久之传袭到民间,便成了百姓娱乐的方式之一了。”
“当真是传世绝技了。”周易暗暗称奇,挑了几颗茴香豆嚼了嚼。
沈玉书道:“要不是你大早上拎着死鱼来找我,或许我还发现不了丹砂的秘密。”
周易大致理了理线索,道:“也就是说,是有人专门秘密训练了一批体形巨大的鳋鱼,并偷偷给它们喂食丹砂,再找来口技师父配合笛音指挥水中的鳋鱼靠近龙舟,待大量鳋鱼聚集起来,卷起层层水波推着龙舟向前行进。水下即便混浊,鱼群却并不受影响,甚至可以清楚地辨别方向,所以龙舟可以准确无误地撞上官船。”
沈玉书点头,道:“正是如此。”
周易碰了碰秦简的胳膊,道:“秦兄,你觉得呢?”
秦简似有嘲讽地看了一眼沈玉书,道:“她说是那便是咯。”
周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眼就见沈玉书已经起身去了柜台。“这二人是闹别扭了?”他自顾自地嘀咕着。
店里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堂走了出来,正坐在柜台前抽烟丝,吞云吐雾好不潇洒。可他的眼睛四处瞟着,店里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的这双眼睛。他已看到沈玉书朝这边走来,忙笑吟吟地打起招呼来。
“沈娘子怎么有空来小店玩儿?”他转了转眼珠子说。
沈玉书回道:“忙时查案,闲时玩赏。”
老板眯着眼,笑嘻嘻地道:“那我希望你常常无事,常常来玩儿。”
沈玉书懒得理会老板的奉承话,直接道:“你这店里有多少个杂耍艺人?”
老板竖起手指头,道:“整好一百双,两百个。”
“果然做的大买卖。”沈玉书又问,“哪些师父常耍鼠戏,又有哪些师傅精通口技?”
老板愣了一会儿,心里敲起了花边鼓,道:“沈娘子莫不是看得不尽兴,想要挑几个更好的来?”
沈玉书顺着他的话道:“正有此意!”
“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喊,保管让你看得瞠目结舌。”
老板眉开眼笑地跑去后堂,没一会儿工夫,就有六位师傅跟着过来了。
“小娘子,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左边这三位擅长鼠戏,右边这三位精通口技。你自个儿挑吧。”他边说边用手比画着,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
沈玉书大致扫了一眼,道:“只有这几位?”
老板的眼皮向上一翻,他不明白沈玉书的意思。他心想,这几位已经是店里的头牌艺人了,难道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倒还有两位,只不过昨日染了风热病,都告了病假。前脚刚走你就来了,真是不赶巧。”
“两人同时染了风热病,也是少见得很呢。”沈玉书似乎话里有话,随后拿出一锭金子放到柜台上,道,“我就要点那两个染了风热病的人。”
老板一双鼠眼看看沈玉书,又看看柜台上的金子,一时间犯了难,道:“可他们都已走了,这可怎么……”
沈玉书浅浅一笑,道:“告知名姓也可。”
老板大喜,道:“他们一个叫田三,一个叫何四,是表兄弟。家里闹了水灾,前不久才来我这店里讨营生。”
他才说完,沈玉书已转身离去。周易忙起身跟着,走了几步发现秦简没跟来,又回去拽他,道:“我不知你们俩又闹什么别扭呢,但是现在办的是公事,你还藏私情就说不过去了。”
秦简眸子动了动,把杯里的酒喝完,起了身,淡淡地道:“走吧。”
“这才对嘛。”周易一手搭上他的肩,一手从钱袋里掏了一锭银子放在了酒桌上。
就这样,沈玉书在前,秦简和周易在后,走着走着,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竟然排成了一排。
沈玉书突然回头问:“还记得我们来时见到的那两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吗?”
周易很快想起来,拍着脑门儿道:“会不会是那两个撞我的人?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八成是心里头有鬼吧。”
沈玉书点点头,道:“他们往漕渠的方向去了,应该是打算从水路逃窜出城。”
这边说完,秦简脚下步子犹豫了两下,没和他们知会,便三步并作两步,如燕子掠波般飞了出去。田三和何四虽然走得快,但也不敌秦简的拈花弹轻功,就是让他们一两个时辰,秦简也能追得上。
杨柳依依,清风拂面。
“有了这些钱,咱们再也不用看老板的脸色,能回去好好孝敬咱们的娘亲们了。”说话的正是兄长田三。
弟弟何四生得瘦弱些,胆子也比田三小得多,颤颤巍巍地道:“龙舟撞上了官船可是大事,要是让上头知道了,咱们可就要惹祸上身了。”
田三鼓着蛤蟆眼,狠狠地将何四奚落了一顿,道:“傻啊,你。咱们坐船出城,寻个官家找不到的地方,用这些钱置办些田产买卖,再给你说门亲事,到时候把老娘接过来,过着世外桃源的日子,日子一长谁还会追究?”
他们说完已经走到漕渠畔,那里正好有艘船在下客,田三走过去,看到个白头发的老翁。老翁的头发很长,直直地披在肩膀上,若不是听声音,田三还以为是个老婆子。
田三上前,道:“船家,走吗?”
撑船的老翁探出半边脑袋,道:“要走便快些,只下这一趟水了。”
田三提前付了船资,还多给了老翁两锭银子,嘱托道:“船要行得快些才好,中途莫要逗留。”说完他们走进船内,老翁慢慢将船幔放下来,从外面看里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船停了下来。
田三也刚刚睡醒,喊了句:“已经出城了吗?”
外面没有人回应。他只得将船幔掀开,这一看瞬间吓得脸色惨白。撑船的老翁正靠在船把子上,手上已没有船桨,而此刻撑船的人是个他们并不认得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长身玉立,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一身玄色衣袍仿佛和夜色融在了一起。他只回身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竟觉得他眼里像是藏了寒冬。
二人顿时害怕了,偷偷瞄了眼四周,这才发现船竟没有挪动分毫,他们此刻还在漕渠岸边。
“下船吧。”夜色掩住了秦简面上的微红,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威慑十足。
田三和何四壮着胆子走出来,脸上均已布满了汗珠。秦简背对着他们,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田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心中只觉不妙,正撺掇弟弟何四逃跑,秦简的剑已横在了他们面前。
秦简冷冷地道:“听说你们染了风热病,依我看你们的精神好得很呢。”
田三的脖子开始冒冷汗,眼神躲躲闪闪,道:“吃了些药,现在已好些了。你是何人,却要来管我们这等闲事?”
秦简面色淡然,道:“官船被撞莫非也是闲事?”
田三的脸色早已被吓得煞白,他哆哆嗦嗦地道:“什么官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这等市井小民,哪里晓得官家的事?”
秦简冷笑一声,上前抓住他们的后颈,直直地把他们扔下了船。见沈玉书和周易也已朝这边赶了过来,他飞身跃下了船,谁知竟一下没站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沈玉书愣了一下,无奈地上前要扶起他,看他面色潮红,想来他刚刚少说也喝了不下三坛酒,现在怕是酒劲儿上来了。可谁知,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衣袖,就被他伸手扯开了。他力道大,硬是把她的手给捏疼了。
“别闹了,我扶你起来。”沈玉书耐着性子地哄他。
秦简却直愣愣地看向她,眼里尽是嘲讽。他说:“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圣上了?”
沈玉书睫毛一动,拽了拽他的胳膊,道:“起来吧,我们还有别的正事呢。”
她这么说了,秦简才由着她,让她把自己扶起来。之后,他又把她的手往下一扒拉,跟被碰一下就会破块皮似的。
一边的田三见着沈玉书,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们都认识沈玉书,也知道她探案的本事。
“你们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田三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不知情?”沈玉书叫周易来扶着秦简,浅笑着看着田三,“那你们背上这两大包金银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金银恐怕你们在杂艺店干十年也挣不来吧。”
田三满脸通红,狡辩道:“我们兄弟二人除了耍杂艺,自然还有其他赚钱的门路,这你们也要管?”
沈玉书摇摇头,轻笑:“说你们傻你们还不承认,你们知道这些钱会给你们带来多大麻烦吗?知不知道有人已经想要你们的命了?竟然还傻乐着想就此逃之夭夭?”
田三到底吃过几年的干饭,道:“休要吓我,这些钱都是我们辛苦挣来的,谁会平白无故地来索我们的命?”
沈玉书一针见血,道:“自然是给你好处的人。你们可要想清楚,因为秘密只有带到地下才最安全。”
周易也道:“你们若是出了事,苦的恐怕是你们的老娘。”
他说完,就见秦简拨开他的手,身形有些摇晃地上船将船头那个老翁带了过来,老翁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匕首。
“还觉得没人要杀你们?”秦简道。
田三看到了那把匕首,心里一凉,只怕欺瞒不过又惹祸上身,只好如实交代道:“诸位,我们绝没有杀人,只是耍了些口技而已,这不算犯法吧?”
沈玉书满意地点头,道:“你接着往下说。”
田三道:“一个月前,我们正在店里耍鼠戏,有个人来店里看戏,事后他找到了我们,让我们给他做个私活,一个月给我们一百两金子。我当时就呆住了,便问他做什么,他反过来问我,还说了句文绉绉的话,什么老鼠尚能抬轿,河鱼安能拉船否。我稀里糊涂地说能。他似乎很兴奋,预付了五十两金子,我咬了咬都是真的,他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们另外一半。”
沈玉书道:“他是不是让你们训练鱼群?”
“你怎么知道?”田三有几分诧异,接着道,“他当真准备了一池子活鱼,但我从没见过那种怪鱼,力气倒蛮大。池子里还备有一只木筏子。那人还给了我一首曲子,叫什么《临江仙》的,让我想法子吹弹曲子让鱼群推着木筏子往前走,当时我还纳闷,心想这些人真是钱多了没处花,难不成出门要用鱼来拉船吗?”
沈玉书道:“你们训练鱼群是喂食的丹砂吗?”
“正是。”
沈玉书又道:“你知不知道找你的那人是谁?”
田三想了想,道:“他们有好几个人,但找我的那个人一身黑斗篷,头上还戴着黑斗笠,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秦简一愣,却没说什么。
周易也甚是吃惊,道:“怎么又是这个黑斗篷?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已困扰他们很久,但眼前还有几个谜团尚未解开,比如龙舟上消失的十八个舟子和南衙大将军何康成现在何处?是死是活?是谁在龙舟上挂了阴阳鬼玺?
沈玉书的目光突然看向那个老翁,可还没等她问话,老翁不知何时竟已解开了穴道,纵身跳进了水里,秦简情急之下将船桨踢飞,打在老翁的右腿上。老翁潜入水里后,片刻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秦简本还想跳下去追的,被沈玉书拦住了。他这醉醺醺的模样,走路都走不稳,哪儿敢放他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