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眉上师

居官不任事,萧散羡长卿。胡不归去来,滞留愧渊明。盐事星火急,谁能恤农耕。薨薨晓鼓动,万指罗沟坑。天雨助官政,泫然淋衣缨。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下马荒堤上,四顾但湖泓。线路不容足,又与牛羊争。归田虽贱辱,岂识泥中行。寄语故山友,慎毋厌藜羹。

——宋•苏轼《汤村开盐运河雨中督役》

方四象见围观的乡民被他这一手给震慑住了,迅速判断了下形势,目光扫过一众番僧,冷冷道:“大和尚,尔等若就此离开,我便不再追究;尔等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翻手无情!”

众番僧目露犹疑之色,纷纷望向无眉上师。

胖子甩甩脑袋上的水,大吼:“这家伙烤了我四回,不能饶了他!”

无眉上师抬起手,犹豫了下,轻轻抓住头顶的王八,将它丢进水里——此番南来,煞费苦心布下偌大一个局,收敛钱财只是其一,真正的目的就在胖子身上,这个年轻道士显然就是胖子的同伙。

可人是引出来了,他们却低估了对手的战力:论武功,十几个弟子貌似身强体壮,可真要打起来,就算一起上也不是这个年轻道士的对手;论法术,那道士就一招“水官赐福”,就破解了自己的大香和红菩提,定然还留有后手。

无眉上师此刻最期盼的就是援兵到来——东翁做事,素来不会只出一招。可援兵呢?无眉上师眉头上的肉疙瘩拧得更紧了,如果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砸了,还要东翁出手善后,在那些旗人汉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想到这,无眉上师心念一动,大喝:“邪魔外道,皆是业障!”旋即转向塘边密密麻麻的的人群,伸手朝那两具躺在祭台上的尸体一指,“乡亲们,你们忘了白莲孽龙造的孽了吗?忘了两个孩子是如何惨死的吗?孽龙为祸乡里,而这个魔鬼,他从水中来,他能操控鱼虾,他是来阻止我们行大法,破孽障的!”

无眉上师声情并茂、情志昂扬,宽大的红袍迎风招展,如同一蓬邪火,上下翻飞。在他极富感染力的声音下,乡民们纷纷抬起头,望向祭台旁的方四象,目光渐渐有了变化,犹疑、惶恐、胆怯、畏惧被愤怒和狂热所取代。

“这个魔鬼,想要夺取你们的生命!他,就是孽龙转世!”无眉上师的声音回**在白**海上空。

“这妖僧胡说八道,快干掉他!”胖子大喊。

方四象“唰”的插回竹剑,从泥地里拔出长幡,用脚踩去长幡顶部的竹节,露出明晃晃半尺长的枪头来,缓缓举起。长幡猎猎起舞,“妙手正骨”四个大字被红菩提烧了两个洞,有如浴血战旗,陡生肃杀!

众番僧争先恐后爬起,围拢到无眉上师左右,再次结阵。

方四象仰天大笑:“千古英雄恨这关,疆分豫楚几重山。龙泉羽士嫌岑寂,鸟道征人叹往还。剑削芙蓉身欲奋,幽栖岩壑意仍闲。遐思忠义当年事,历尽江山识岁寒!”

吟罢,幡若游龙,枪似奔雷,长啸破空,戮杀敌阵!

“魔鬼!”老妪拖着血淋淋的脚背,高举菜刀扑向胖子。

无眉上师大喜,高呼:“凡夫俗子,皆可斩妖除魔!”

“救我!”胖子大喊。怎奈方四象已冲入番僧阵中,左右开打,援手不得。胖子眼瞅老妪张牙舞爪,满脸横肉的面庞如**般绽开,咬牙道:“奶奶的,胖爷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喊完用力一翻,连人带竹榻从烤架上摔下,砸在下面被池水剿灭的柴火上。胖子不顾疼痛,就地一滚,借助竹榻撑地的力道直起身子,眼看着菜刀已到跟前,猛地转身,将竹榻甩向老妪。

“啪!”菜刀砍在了竹榻两根竹子间的缝隙里,卡住了。

老妪气得哇哇大叫,竟张嘴来咬!

胖子心想这老太婆太可怕了,必须出绝招!他猛吸一口气,身子稍稍下蹲,猛地向上一窜,整个人先是弹起,再重重向后倒去,如同一堵肉墙,将老妪轰然压倒!胖子躺在竹榻上,肥硕的腰身一下接一下的下压,嘴里不停念叨:“你家芽儿死了关我鸟事,让你砍老子,让你砍老子!”

老妪一边挣扎,一边发出野兽般“嗬嗬”的粗吼,双目赤红!

方四象见胖子“压”服老妪,稍稍放心,手中长幡不停,所过之处,番僧纷纷倒地,莫不是膝盖中枪,留下一个血洞,再也爬不起来。

无眉上师见弟子一个个倒下,又惊又怒,见围观乡民又一哄而散的可能,连忙大喊:“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吗?魔鬼开始杀人了!他先杀我们,再杀你们!这里,这片水面,都将变成赤红的修罗场!他每杀一个人,功力就变强一分;等他杀光我们,你们再想逃都逃不掉了!”

“我们怎么办?”

“杀了妖魔才能活!”

“可是我们打不过他!”

“我们人多,一人一块砖,砸死他!”

“对,砸死他!”

“人多力量大!”

“人定胜天!”

乡民们纷纷起身,开始寻找趁手的武器。

方四象撂倒一个番僧,朗声道:“天地自有浩然气,岂容妖魔倒乾坤!”

乡民躁动为之一滞。

方四象扭头大喊:“老谭,救人!”

老谭从小舟上跃下,手持木杖,一瘸一拐的跑到胖子身边,毫不客气地用木杖将老妪击昏,挥刀砍断胖子身上的绳索,拉起他来:“走,上船!”

胖子连滚带爬的挣脱竹榻,跟着老谭奔向小船。

“拦住他们!”无眉上师高喊。

剩下的番僧立刻撇下方四象——这道士太可怕了,留给上师对付吧——朝两人追去。塘边的乡民则如潮涌般向围塘奔来。

方四象当机立断,长幡一横,挡在众番僧跟前——眼下胖子已经解困,最重要的是拖住番僧,掩护他和老谭上船;又在心里默念,夏钊啊夏钊,你要再不来,兄弟我可要身陷乡民的汪洋大海了!

无眉上师见乡民涌来,又喝:“芸芸众生,皆可成佛!众弟子退下!”

众番僧如蒙大赦,拖着受伤倒地的同伴向后退去。

另一侧,老谭和胖子已跳上小舟。老谭高喊:“道长,撤!”

方四象犹豫了——以他的身法,跟着跳上小舟撤走不成问题;可乡民们已经被妖僧鼓动起来,几近陷入疯狂,若弃之不理,他们就会为妖僧所操控,捐出钱财事小,害了身家性命事大,遗祸无穷。想到这,方四象收住脚步,将长幡重重往地上一插。

成千上百乡民越过无眉上师和番僧朝他涌来。

早先服下黑色药丸的女子此刻跪在无眉上师身侧,眼中满是崇敬。

无眉上师轻抚其额,目光变得温柔:“待他们将魔鬼碎尸万段,为师便带你精修无双大道,为你开光灌顶。”

方四象凛然无惧,再度抽出竹剑,左手二指符箓加持,口中念念有词。

白**海上再起波澜。

众番僧本能的捂住头顶,唯恐那鱼虾王八从天而降。

波澜之后,大风骤起,摇动岸边芦苇。

乡民们大风刮得东倒西歪,乱哄哄的挤在水边。

方四象眼中几分怜悯,几分不屑,口中念诀,催动道术。

“哗啦啦!”岸边芦苇在风中拔起,如利箭般扫向无知无畏的乡民。

“妖术,这是妖术!”无眉上师大喊。

“噼噼啪啪!”无数芦苇从天而降,狠狠抽在乡民身上、脸上、手上,落下道道血痕,却不伤其性命。乡民们顿时乱作一团,又惊又怕,作鸟兽散。

“站住,站住,你们忘了是谁害了那两个孩子了吗?你们忘了吃人的孽龙了吗?你们就这样逃走,是要把这里让给吃人的魔鬼吗?”无眉上师的声音响起,很快被大风吹散。见势不妙,无眉上师连忙扭头朝身边两个弟子吩咐几句。年长些的弟子走到三足圆鼎前,将里面的卷轴和年画等东西挑出来,用布包好,往身上一背,转身就走。年轻些的弟子点了根蜡烛,待火苗燃起后丢进圆鼎里。

方四象见芦苇打乱了乡民的冲锋,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捏了个诀:“水官赐福,急急如律令!”

“哗!”巨浪卷起无数鱼虾当头劈下!

胖子在舟上大喊:“抢鱼啦,抢虾啦,快抢螃蟹和王八,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啦!”

众乡民先是被芦苇抽嘴巴,又被池水当头一浇,被无眉上师煽起来的那点邪火早就烟消云散,现在一看遍地活蹦乱跳的鱼虾,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妖魔鬼怪,争先恐后立刻开抢,有便宜不占才是傻瓜,场面一片混乱。

众番僧面面相觑,这就……全倒戈了?

无眉上师气得干嚎两声,可恶的妖道,还有那可恶的胖子,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一声枪响,大批黑衣警察正朝岸边涌来。

方四象彻底放心,夏钊啊夏钊,我这都打完了,你小子总算赶到了。他敏锐的发现,夏钊身上的制服跟以前不同了,佩带的装备也多了几样。

夏钊高举步枪,朝白**海边众人高喊:“尔等番僧,统统举起手来,就地蹲下,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百姓天生畏惧官府,更何况是手持军械的军警。众乡民一看军警杀到,立刻慌神,别说围攻方四象了,就连捧在手里的鱼虾都吓得“噼噼啪啪”掉在地上。

一名番僧刚想上前解释什么,被夏钊一记枪托砸倒。

一同前来的巡防队长老王连忙提醒:“夏钊,警察办案,文明执法!”

夏钊根本没放在心上,眼里只有抓人立功:“非常时刻,非常办法!还敢袭警,绑起来!”

两名学警扑上前,将那番僧反手大绑。这些学警都是夏钊从武备学堂带来的,年轻气盛、热血爆棚,眼里只有夏钊这个讲义气有本事的大哥。

老王无奈的摇摇头,局长上调之前曾嘱咐他,副局长虽然升任局长,可他没什么真本事,这一任到期就会调走,只能倚靠夏钊这样能办案的年轻人,所以千万不要跟他们顶着干。夏钊年轻,冲动就容易犯错,等副局长调走,夏钊犯错,局长的位子还是会轮到老王,这段时间就先委屈配合夏钊。

无眉上师倒是镇定,缓步上前:“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等乃佛门修行中人,正在为此地百姓祈福降妖!”

夏钊一眼瞥见他旁边的女子,目光如刀:“有带着女人祈福降妖的吗?”

无眉上师:“此乃贫僧座下弟子,法号妙莲。”

夏钊冷笑,朝后面招了招手。

后面的警察朝两边退开,有人喝道:“走,去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喝声中,无眉上师面色大变。

只见七八个衣衫破碎、面容憔悴的女子被带上前来,一个个神情萎靡,有如吸食鸦片。她们一看到无眉上师和后面的番僧,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就是他!”

“贼秃驴!”

“死和尚,我要咬死你!”

“你不得好死!”

“骗我们修法,天天跟徒弟一起欺辱我们!”

“拦住她们,拦住她们!”老王连忙叫道。几个年长警察努力拦住这些发狂的女人。众乡民看在眼里,无不露出惊恐之色,难道这大和尚竟是个骗财骗色的神棍?

“带下去,带下去!”老王不耐烦的挥挥手。

夏钊给了远处的方四象一个眼色,朗声道:“今天一早,她们当中的一个来报案,说城北有妖僧聚众行骗,**女子,日夜不休。我们接到报案后立刻出发,在保俶山下的尼姑庵里救出这些被囚禁的女子。大和尚,人赃并获,你认罪吗?”

无眉上师淡然否认:“贫僧并不认得她们,无从认罪。”

夏钊像是料到他会抵赖,大声道:“带上来!”

两个警察拖着一个番僧上来,踹翻在地。

夏钊用枪口抵在番僧太阳穴上:“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们会在白**海聚众闹事,为祸乡里!”

无眉上师暗叹一口气,今天真是霉运到家,被压上来的番僧,正是自己留下来看管那些女子的。

夏钊用枪口在番僧脑袋上戳了两下:“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家伙刚刚完事儿,另一个正在欺辱女子!”

乡民大哗,白日**啊,这伙和尚胆子可真大!

夏钊冷笑:“可惜啊,我们将他拖开时,那被他欺凌的女子气愤不过,一口咬掉了他的**。那家伙一口气没缓过来,死了。”

方四象倒吸一口凉气,算是明白夏钊为何来迟了。不过错有错招,这一来不但断了番僧的退路,还能罪加一条。

无眉上师:“无妄之言,无妄之罪!贫僧乃方外之人,路见不平,斩妖除魔,尔等纵是公门中人,亦不能捏造罪名、含血喷人!”

“左一个贫僧,右一个老衲,还真把自己当和尚了?”方四象手持长幡,穿过满地鱼虾和惶恐乡民,在一丈外站定。

无眉上师一看他又来了,心中一阵烦躁。

“佛曰修身,道曰养性。修身养性,克己复礼,七情六欲,皆是虚妄。既是虚妄,又为何要广纳阴葵,收些女弟子来供奉呢?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高僧大德会私蓄女子,白日**?”方四象大声质问。

身为道士,他倒不是存心跟这些自诩佛门中人为难,而是觉得如果仅仅凭着人证将其捉拿归案,并不足以摧垮其自信。这些人敢光天化日为恶,背后定有靠山,也许没过几天上面打个招呼,就会被放出来逍遥法外。这些来自番地的和尚与中原僧人很不相同,其所持法术、鼓吹的修行之法,怎么看都像是邪魔外道。今日难得有机会将他们堵住,正好当着乡民的面,揭露其**邪卑鄙一面,廓清寰宇,以正视听,也好叫百姓多加提防,以免再受其骗。

无眉上师:“男子修法,女子亦可。世间阴阳,皆在双修。”

方四象朝哆哆嗦嗦跪在祭台前,满脸横肉、手里还拿了把菜刀的老妪一指:“你怎地不去找她双修?!”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笑声,继而是满场哄笑。

方四象:“此妪先丧子,再丧孙,现在连儿媳妇都被迷惑,一生劳碌却落得如此下场,何等可怜?既然佛曰普度众生,你又说世间阴阳皆在双修,那好,我且看你如何度化此妪满腹怨念和心中戾气!”

“对,度她!”胖子在船上大叫,“大和尚你那么胖,跟她贼般配了!”

无眉上师心下恼怒,本想说僧人亦是凡人,凡人皆有爱美之心,又岂会找那些五弊三缺、丑陋不堪的女子修行?可话到嘴边,就成了:“本教修行,是为体察世间甘甜苦涩。未有修行之乐,又何来超脱之心?”

方四象:“既然如此,上师与此妪一并修行,便是先苦后甜,助人解厄了。”

无眉上师:“本教源远流长,教义博大精深,又岂是一言所能蔽之?京城贵人信奉本教者比比皆是。”

方四象冷冷道:“那些贵人若是知道尔等以灌顶为名与他们的妻女双修,不知道是继续出钱供奉,还是拿根棍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无眉上师强忍怒火:“本教妙法,不足为外人道也!”

方四象观察了下乡民们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对夏钊道:“警官,这伙骗子就交给你处置了!”

夏钊当即下令:“来人,全都绑上,带回去问讯!”

话音刚落,无眉上师身边那女子突然暴起,抓了块石头砸在旁边一个警察头上,大叫:“上师快走!”然后一头撞进警察堆里,疯狂撕咬起来。

菜刀老妪见警察对儿媳妇拉拉扯扯,也发疯似地扑过来,一刀砍中另一个警察手臂,大叫:“我跟你们拼了!”

有个机灵的番僧见状,立刻用汉话大喊:“警察杀人啦,警察杀人啦!大家一起上啊,不能被警察打死啊!”

场面再度混乱。

剩下的番僧见状,连忙抬起竹轿,招呼无眉上师上去。

胖子又在船上大叫:“老方,快上船,我们先撤!”

方四象朝夏钊投去一瞥,从他眼中看到了夏钊眼中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犹豫三秒,方四象立刻转身跑到水边,跃上小舟。

他一走,夏钊也松了口气。

他们都不想暴露彼此熟悉的关系,方四象不在,夏钊才好放手处置!

“砰!”枪声再响。

中枪的并不是疯女子,也不是菜刀老妪,更不是被煽动的乡民,而是无眉上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夏钊深知,今天一切事端的源头,就是那个胖大和尚!想要平息事端,只有先将其拿下!

“上师!”众番僧飞奔上前,扶起胸口中弹的无眉上师。

被警察带来的女人们见夏钊击中那胖大和尚,大声叫好,又冲出警察队列,迎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将老妪打翻在地,痛殴不止。

疯女子飞奔到无眉上师身边,推开那些年轻的番僧,扑倒在地:“上师,我来了,你说要渡我的,我来了!”

众番僧见状,排成一排,背对无眉上师和疯女子,面朝警察,手持各色法器,口中念念有词。

老王大叫:“夏钊,你打死了嫌犯!”

夏钊放下步枪,熟练的拉栓上膛,冷冷道:“邪魔外道,妖言惑众,负隅顽抗;不打死他,等下死的就是警察,你担当得起?”

老王语塞。

夏钊继续下令:“传我命令,袭警者,煽动乡民者,抗拒抓捕者,一律击毙!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

“哗啦啦!”十几枝步枪对准了躁动的人群。

“放!”夏钊第一个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密集的枪响击碎了番僧的阵列,惊醒了群殴中的女人,也让乡民从狂躁中恢复过来。

疯女子伏在无眉上师身上,触手之处皆是鲜血。无眉上师身中数弹,勉强抬起手,轻抚疯女子前额,在她眉间留下三道血印。

疯女子还想开口,一张嘴,吐出大口鲜血,只觉全身气力正在飞快的流走。

无眉上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住进红白色的神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圣城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这该死的爱情啊……”缓缓闭上了眼睛。

尘嚣散去,归于寂静。

老王担心事情闹大,赶紧安排手下警察将围观的乡民驱散,清理现场,将那群被解救出来的受害女子隔离开来,将她们和受伤的警察先行带回北城分局,然后走到夏钊身边:“夏钊,警察不是这样办案的!没有审讯,没有定罪,怎能随便开枪杀人?”

夏钊:“我说了,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你承担的了吗?!”老王叹了口气,“你觉得这些番僧是随随便便出现的吗?”

夏钊压低声音:“胖大和尚不死,带回去,等他胡言乱语,咬出背后主谋,你我难办事小,你觉得,他背后的人愿意被咬出来吗?”

老王再次语塞,夏钊这个年轻人,貌似不像看起来那么冲动简单!

夏钊走到无眉上师和疯女子的尸体前,又看了看矮祭台上的两具童尸,还有祭台后面那座只剩一个土墩的大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那幅画而起。

“传我命令,所有尸体就地火化;受伤的、没死的番僧,全部绑上带回去问讯!去把阿毛和阿丁找来,让他们叫人来,把新围起来的塘坝扒了!”

几个警察领命,分头去办,不敢有半点质疑。夏钊可是杭州警界的新星,以学警身份侦破连环杀洋人案,不仅击毙凶手,连凶器都带了回去。北城分局因此受到杭州府通令嘉奖,局长高升,副局长转正,夏钊从学警直接转正,还被任命为北城分局侦缉队长,是新任局长的得力干将。

夏钊走回岸上,神情依旧平静。赶来白**海途中,他还抓了一个番僧,并从他身上搜出了大批字画年画。解救女子、抚平骚乱,有这两桩功劳在,年底考评绩优已是板上钉钉。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给今天的事情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