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水火轮回
旭日照花林，莺转春风早，一片红云暖不开，无奈春声搅。乘兴且闲游，莫待韶华老，随意飞红点绿苔，休着家僮扫。
——明·王洪《卜算子》
次日，白**海前，人声鼎沸。
附近乡民听说今天活祭白莲孽龙，纷纷拖家带口赶来围观。人群旁、土路边，有摆摊卖水果的，有卖吃食的，还有卖油纸伞的，熙熙攘攘有如庙会。
方四象举着根“妙手正骨”的幡子，和吴五德一起混在南面的人群中。吴五德跟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搭话打听消息，方四象则从西往东、由南向北的观察周围形势：白**海早先有四片水面，西边两个塘大，东边两个塘小，东边两个小塘之间有个半岛，半岛尽头就是大墓所在。后来半岛沉掉，大墓不见，东边两个小塘连成一片，白**海就变成了品字形的三片水面。
不久前老韩带人围塘堵水，将东边长条形的塘拦腰截断一半，让半岛重见天日。现在这片下陷的区域重新用竹竿拉起了帷幕，里面隐约可见一座用竹子搭起来的高台，似乎还有人影在其中走动。
帷幕入口岸边摆着一只巨大的功德箱摆，正面贴了张红纸，红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符号中间是“功德箱”三个大字；离功德箱不远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尊三足圆鼎。
方四象判断，那伙番僧应该会从南面过来，再绕到东面进入帷幕拦起来的区域。他让老谭和老曹在白**海西北面那个塘边钓鱼，旁边不远就是一条直通官塘河的小河，岸上停着一辆骡车，河边拴着一只小船。这是他预先准备好的水旱两条退路。以老谭和老曹的经验身手，下场救人有些吃力，接应撤退还是可以胜任的。特别是老谭，常年在码头讨生活，操舟驾船不在话下。
没过多久，人群突然沸腾起来，如潮水般朝两边退去，让出中间一条道来，争先恐后的下跪叩拜。吴五德见状，连忙跟着跪下，口中念道“上天下地各路神仙保佑我发财发财再发财。”方四象不愿下跪，转身向西，一闪不见。
很快，一队头顶黄色僧帽、身穿大红僧衣的番僧便出现在视野中：前排八个手持经幡、口吹牛角；后排八个则扛着一顶巨大的竹轿，竹轿上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中间坐着一位耳垂及腮、腮垂过颌的无眉上师。只见那无眉上师一手捏诀、一手摇动经轮，口中念念有词。
来到塘边，前排八个番僧一字排开，各持法器；后排八个番僧将竹轿稳稳放下，一边四个护在竹轿旁。无眉上师缓步走下竹轿，手中经轮高举。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乡民伏在地上，偶有偷偷抬眼去看的，又被无眉上师的气势所慑，慌忙低下头去。
“白莲其上，孽龙其下！食人精魄，为害一方！”一把低沉洪亮的声音缓缓响起。众番僧吟诵经文。
乡民纷纷高喊“上师救命”，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双足挪步，想要离上师更近一些；有人掏出钱财物品塞给自家孩子，让孩子跑去功德箱捐献。
巨大的功德箱里很快盛满了碎银铜板，不远处的那尊三足圆鼎里也堆满了卷轴、年画、剪纸等物。
“开！”上师猛睁开眼，伸手朝帷幕方向一指。
八名番僧走上前，“哗啦啦”将帷幕扯去。
众人抬头，只见帷幕之中一高一矮两座祭台：靠近岸边的矮祭台上摆着两具小尸体，赫然便是溺死的两个孩童！人群中有女子嚎啕大哭，飞奔上前，扑倒在祭台前，高喊：“我的孩儿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你叫娘怎么活啊！”
“真是可怜啊！”
“好不容易才生下来……”
“这么漂亮的女人，男人死了，孩子也死了，叫她怎么活！”
“听说死了孙子的阿婆已经上吊了。”
“罪过啊……”
“听说上师收女弟子，该会收留她吧！”
乡民议论纷纷。
那女子哭嚎一通，突然跪爬向无眉上师，一边磕头一边乞求：“上师，只要能让我家孩儿活过来，我做牛做马，愿侍奉上师！”
无眉上师抬了抬手，示意弟子扶她起来。
两名番僧将女子搀扶到上师跟前。
女子“扑通”跪倒，拜伏在地。
无眉上师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按在女子头顶，盯着她的眼睛：“生死轮回，堪彻大道。汝子因孽龙而死，汝之灌顶，便在今日。”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不规则的黑色药丸，“汝福缘将至，此乃本门秘制甘露丸，服之可忘忧。”
女子举起双手，颤巍巍的接过那黑色药丸。
无眉上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女子张嘴将药丸吞入口中，抬头咽下，眼露恍惚之色，全身颤抖。
无眉上师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弟子将她搀下，又朝祭台一指，朗声道：“私放孽龙之人，你可知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较高的祭台上摆着一张竹榻，上面躺着一个人，肚子圆滚滚鼓起，不是孕妇就是胖子。
塘上一阵风过，胖子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竹榻上，头顶青天，四面悬空，周围竟是大片白花花的水面！
“我在哪？”胖子甩甩脑袋，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能想起自己在一间充满香气的房间里，好像还是女子的闺房，接着来了两各女子，自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是在做梦？
“杀了他！”
“烧死他！”
“丢进塘里，叫孽龙吃了他！”
“给死掉的芽儿报仇！”
水边传来乡民的怒骂，各种瓜果蔬菜、石头碎砖“噼噼啪啪”朝祭台丢来，大部分都落在祭台下，少数砸到胖子身上。
“喂！喂！”胖子大叫，想要挣脱绳索。
“私放孽龙，该受九九水火之刑！”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淹死他！”
“烧死他！”
乡民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抡臂高呼。
两个年轻番僧快步登台，将胖子连人带竹榻抬下来扛到塘坝前。
胖子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守法良民，你们不要乱来啊，我要叫人了啊，我来头很大的啊，把你们统统抓起来吃牢饭啊！”
两个番僧完全不理会他在喊什么，直接头下脚上将竹榻翻转过来。
胖子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我只是下去看了看啊，人不是我杀的啊！”
“淹死他，淹死他！”乡民们开始疯狂的大叫，只要能保佑自己平安，死几个外人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无眉上师嘴角泛起一丝狞笑，摇动经轮：“开始吧！”
“哗啦！”竹榻被生生丢进水里，水面上**起巨大的浪花。
“好！”人群欢呼。
胖子完全没有准备，瞬间被水淹没，无力的挣扎着。
“我要死了吗？我要死了吗？想我大好青年尚未婚配，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决不能就这么死了！憋气，憋气，狗日的秃驴，爷爷我出来定要你们好看！”胖子闭上口眼，不再挣扎，整个身子仿佛变轻，不再那么难受了。
祭台下，另外两个番僧用火把将早就准备好的柴火堆点着。
“起！”无眉上师做了个手势。
两个番僧抓紧绳索，将竹榻“哗啦”提出水面。
胖子只觉周身一轻，水流退去，立刻睁眼张嘴，咳出几口水来。
“孽畜，你可知罪！”无眉上师遥指胖子，神情肃穆。
“我呸！”胖子吐了口唾沫，怒吼，“妖道，哦不，妖僧，大胆妖僧，竟敢绑票小爷！看看你们，长得比妖怪还丑，晒得比野猪还黑；头顶鸡冠帽、光着半截膀子就了不起了？年纪大了统统中风偏瘫，别说小爷我没提醒你们！现在把我放了，小爷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小爷的帮手马上就到，专治尔等妖魔鬼怪！”
无眉上师皱了皱眉，没想到这胖子被水泡了一回还能骂人。
年轻番僧从僧袍上扯下一小块布来想塞住胖子的嘴，不想胖子张嘴就咬，还学了几声狗叫做凶恶状。
无眉上师摆摆手：“火刑，祭孽龙！”
年轻番僧抬起竹榻，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上。
“啊！啊！娘诶，真烧啊！妖僧，妖僧，小爷跟你们无冤无仇！啊！”胖子拼命扭动身体躲避，灼热的火苗还是透过竹榻烤到他身上。
“九九水火之刑，这才是第一道。”无眉上师语气冰冷。
“什么？要来九道？！”胖子有些慌神，心想方四象啊，夏钊啊，你俩要再不来救我，小爷我就要变成烤乳猪了！
“烧死他！烧死他！”乡民们见胖子痛苦的扭动身体，愈加亢奋。
无眉上师：“凡心肉胎，便再给他一次机会罢！”
年轻番僧闻言，将胖子连同竹榻从火堆上掀下。
竹榻在上，胖子在下。胖子突然觉得嘴边潮湿的泥土是如此芳香。
“淹死他，还我芽儿来！”乡民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突然高喊。她是溺死女童的奶奶，这些天天天打骂儿媳。
胖子闻言，直挺挺跪起，看见了不远处矮台上两具发青变大的孩童尸体，心想这伙人不会把我当成害死小孩的凶手了吧？不等他细想，两个番僧一人一边将他拖到岸边，直接丢进水里。
这回胖子有了准备，被扔进水里前狠狠吸了口气，然后紧闭口眼，无奈手脚被绑，没法捏住鼻子，浑浊的池水还是灌进鼻腔里。他连忙用舌头顶住上颌，挤压气道，尽量少让自己吃苦头。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番僧又把他拉了上来，将他踹翻在地，逼他向无眉上师磕头。胖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边默念“菩提老祖、通天教主、斗战胜佛、净坛使者”，一边拿眼角朝人群中搜索方四象和夏钊的影子。胖爷我顶多再坚持三道，你俩要还不来，就等着明年今日去坟头上香吧！
无眉上师见胖子毫无悔改之意，摇了摇头，示意继续。
“啪！”胖子再次被架上火堆。
“呲……”汹涌的火苗刺破衣物，窜在他肥嫩的皮肤上。
“爽！”胖子大喊，给自己壮胆。
“烧死他！”那老妪站起来，疯疯癫癫，竟摸出一把菜刀！
胖子扭动身躯，好让受热均匀些，被火灼烧的痛楚反倒激起了他的混劲儿，咬牙道：“痛……快！”
“妖孽！”无眉上师见他越扭越来劲，用力一拨手中经轮。
“哒哒哒哒！”转轮，即是轮回。
“扑通！”胖子再一次被丢进水里。
池水清凉，浸没身躯。胖子憋气，放松筋骨，漂在水中，无比舒爽。
“哗啦！”番僧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死了，连忙将他拉起。
“噗！”胖子一口水喷到他们脸上，哈哈大笑。
番僧大怒，将他拖上木架。下面的火堆烧得更旺。
“噼啪！”火星四溅。
“翻过来，翻过来，哪有只烤一面的！”胖子大喊。
“水火三道，魔性方现！”无眉上师有些吃惊了。十几年来，大多数落在他手里的人三道之内莫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能挺过三道者寥寥无几，没想到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胖子竟能顽抗至此！
“猪妖入水，孽龙现形！”无眉上师大喊。
“哗啦！”胖子第四次被丢进水里。
良久，番僧都没有将他拖上来，要让他多吃些苦头。胖子一口气尽，只觉胸中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挤成一团，整个人像是要被池水挤爆。
“哗啦！”终于重见天日。
胖子笑了，趴在泥地上，奋力抬头，咬牙大骂：“你才猪妖，你全家都猪妖，连眉毛都不长的杀人猪妖！”
“他居然在笑！”
“这都没死！”
“真是妖怪啊！”
“是不是被孽龙附体了？”
“慌兮兮的，赶紧烧死他！”
“对，烧死他！”
乡民们开始惊恐，对他们来说，任何未知的恐惧，都必须消灭！那老妪手持菜刀冲出人群，嘶嚎着朝胖子砍去。
“嚎！”胖子仰面怒号，面色狰狞。
老妪一屁股跌坐在地，菜刀落下，砍中脚背，疼得大叫。
“啪！”胖子被翻了个身，面朝下，架在火堆上。
“是糊味？”胖子扭动身躯，满是赘肉的肚腩在火苗上有节奏的摆动，传来阵阵灼热剧痛，神志开始迷糊。
就在这时，两个番僧将他掀下，也懒得去抬，直接拖进水里，还踢了两脚。
被烧烤过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池水，一下将胖子激醒。胖子用最后一点力气憋了口气，心想这回怕是熬不过去了，四象、夏钊，十八年后再当兄弟了，尽管你们他娘的太不讲义气！
“绿竹绕清流，草舍人家远，几处牛羊晚下来，烟外闻鸣犬。禾稼满秋原，路向桑麻转，箫鼓从教乐社神，岁岁长相见。”清朗的词话中，轻舟一叶，翩然而至。船头之上，有客凭风而立，头顶紫竹冠、身披玄武袍，背负三尺剑、手持阴阳幡，幡上“妙手正骨”四个大字，立破塘上污浊之气，还一抹朗朗乾坤。
“神仙！”有人惊呼。
“神仙来斩妖除魔了！”有人跟风。
“好帅……”有女子喃喃道。
无眉上师没有眉毛的眉头一拧，挤出两团疙瘩肉，心说砸场子的来了。
轻舟上的道士正是方四象，操舟之人则是谭叔。
方四象见岸上人多不好下手，这伙番僧看样子都是旱鸭子，夏钊也迟迟没有赶到，就决定走水路救人；一旦得手，有船在也容易撤退。
押着胖子的两个番僧见小舟朝胖子疾速靠近，不等时间到就把胖子从水里拖出来。无眉上师喝问：“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祭坛？！”
方四象仰天长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光天化日，尔等妖僧安敢妄动私刑，草菅人命？！尔等眼中还有没有官府，有没有王法？！”
无眉上师朝胖子一指：“此人放出白莲孽龙，戕害人命；我等来此，只为斩妖除魔，度化万民！汝小小妖道，再不退去，休怪我将汝一并正法！”
方四象双足轻点，自船头跃起，一个漂亮的转身落在岸边，长幡遥指众番僧，一脸正气：“邪魔外道，蛊惑人心！”
无眉上师：“万法轮回，我便是佛！白莲花开，金刚伏魔！”
“万法轮回，我便是佛！白莲花开，金刚伏魔！”众番僧齐呼，四散开来，朝方四象围拢。
方四象岂容番僧布阵，长幡一抖，如大枪般破入阵中，“噼噼啪啪”连扫带戳，一个照面就将四五个番僧打翻在地。
胖子猛一个激灵醒来，见方四象赶来，身上的痛楚、心头的委屈，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放声痛哭。
无眉上师抬手一指：“妖道，你坏了活祭，放走孽龙，该当何罪！”
方四象傲然而立，手中长幡高挑，正气凛然：“妖言惑众！不服，来战！”
八名番僧当即结阵，一手捏掌印，一手持竹筒，口中念念有词。
方四象本想示意老谭上来先将胖子弄走，可一看番僧这等架势，不将他们打翻，老谭上来也只会身陷重围：“今日贫道就来会会尔等妖僧！”
方四象将手中长幡往泥地里一插，双手阴阳双鱼翻滚，指间忽地多了一张符箓，大喝：“水官赐福，急急如律令！”
喝声下，白**海水面开始翻腾，白浪滚滚，声势惊人。
番僧与乡民均是大骇，难道孽龙真要现形？
八名番僧念诀完毕，手中竹筒齐齐向前，八股浑浊**激射而出！
“疾！”方四象大喝。
无数鱼虾自水中跃出，铺天盖地砸向众番僧，顺带将那八股散发着骚味的浑浊**湮没。众番僧躲闪不及，劈头盖脸被砸翻在地。一只螃蟹落在番僧头顶，扬了扬大钳子，狠狠夹落。番僧惨叫。
无眉上师没想到这年轻道士竟有如此道行，大喊：“水火之刑不能停！”
那两个押着胖子的番僧从鱼虾堆里爬起来，架起胖子又往火堆上放。
方四象拔出长幡，欺身直进。
无眉上师见众弟子不是方四象的对手，又喝：“妖道，我来会汝！”
方四象大喝：“胖妖僧，休得猖狂！”
无眉上师最忌讳别人说他胖，当即变换手印，忽地双臂张开，肥硕的身躯如骤然变大，掌心红光一闪，两道血印直取方四象面门与前胸。
方四象足踏八卦，身若游龙，长幡舞动，衣袂翻飞，手中又是一道符箓，高喊：“水官赐福，急急如律令！”
无眉上师大笑：“妖道，只会这一招吗？”
方四象不去理他，右手长幡扫在身前，左手二指并拢为剑诀：“疾！”
鱼虾如暴雨般砸落！
两道血印刺破重重鱼虾，激射而至！
方四象移步闪避，长幡一卷，将两道血印裹进幡中，只觉手中有如千斤下坠。
无眉上师再结手印，破开鱼虾，朝方四象轰出一掌。
方四象将长幡一扔，担心这胖大妖僧掌中有毒，“唰”的拔出背后竹剑，左手捏诀往剑身一抹，一剑刺向无眉上师迅速变大的掌心。
无眉上师冷哼一声，区区竹剑也想来战本座金刚掌印，简直不自量力！忽地的一掌拍落，势要将竹剑震断！岂料原本凌厉的剑势在沾上掌沿时忽然生变，转而变为一股极强的牵扯之力，不但将金刚掌印卸去大半，还一带一拉，生生划出半个圆弧来。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地万物，自有阴阳。阳之消长，阴之潜生。”方四象持剑而动，朗声而念，“夫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
无眉上师为方四象柔若流水般的剑招所制，一身内劲使不出来，不由心下大急，这妖道使得什么妖术，竟能克住自己苦修二十年的金刚掌印！方才众弟子射出的小香，还有自己射出的红菩提均未能伤他半分，看来只能出大招了！无眉上师单手被制，便将另一只手伸入腰间，悄悄摸出一物。
方四象继续念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去！”
符箓加持，竹剑如炙！
无眉上师如遭雷击，“噔噔噔噔”连退数步，左掌拍出！
黄雾弥散，恶臭熏天！
无眉上师狞笑：“也叫你尝尝本教圣物——大香！”
方四象抽身疾退，竹剑探入水中。
无眉上师以为他又要祭出鱼虾大阵，不料这次上来的没有鱼虾，而是滔天巨浪！白花花的池水泼天而至，冲散恶臭，还将架在胖子身下的火堆给浇灭了。无眉上师大怒，小小妖道，竟敢用池塘之水亵渎本教圣物！
方四象竹剑一抖，正中黄雾中的“大香”，凑近一看，大怒：“妖僧，竟拿隔夜的粪便来偷袭贫道！”
无眉上师抖抖身上的水渍：“黄白之物，阴葵精血，皆乃至宝，自有妙用！”话音落，头顶落下一物，将其僧帽砸落，稳稳趴在头顶。无眉上师大惊，头顶乃是命门，上面的东西极有可能是这道士养的灵物——相传在雪域与中原，一直都有人饲养灵物为己所用，大到野兽，小到巫蛊，变幻莫测。头顶上这东西若是一口咬下，自己必定命丧当场。
“阿婆，大王八！”人群中传来小童的喊叫。
“大和尚，趴王八，王八池里掉王八！”童言无忌，笑声四起。
方四象眨眨眼，甩去竹剑上的秽物：“抱歉抱歉，贫道道术不精，致使这王八来迟一步。不过大和尚，你头顶王八的样子，可比戴帽子精神多了！”
胖子扭了扭冒烟的肥躯，兴奋地大喊：“妖僧，怕了吧，等着胖爷我来收拾你啊！”
无眉上师又气又恼，一时呆立当场，思忖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