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另有所图

樵路萦连入翠微,清泉白石可忘机;云中犬吠刘安过,树杪春深望帝归。白鹤肯留华表语,苍官合受锦衣围;珠襦玉柙今何许,一笑人间万事非。

——宋·敖陶孙

“四两,四两!”黑暗中,似有人在叫唤,“进城了,下车下车!”

方四象记忆中的景象再变:自己又变回那个又瘦又小的孩童,正躺在一辆堆满东西的驴车上;手撑起身子,揉揉眼睛,眼前是一道灰色的城墙,不算太高,中间是个黑乎乎的城门洞,有车马行人进进出出;城门洞上面是三个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大字——武林门。

这是他第一次进杭州城。那个带着他在城里东游西**的少女,正是花四两银子买下那幅画……和他的女孩儿。为了那幅画,他跟着女孩儿一行人从杭州城到西湖边,从西湖边到钱塘江边,再从江边折返到大运河坐船,一边赶路一边游山玩水,最后走上塘河水路来到皋亭山下。

山脚下,他见到了又高又壮、看起来有点凶的二师兄。山门前,他见到了年轻时的大师兄,那时大师兄还没那么胖,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可亲。还有跟在大师兄后边、彬彬有礼的少年三师兄。

那天,他知道了师姐的名字——姜致柔。

后来读了书,他才知道,姜姓的始祖是出身道门的姜太公,也曾是齐国国姓;而师姐,正是出身山东一个传世千年的世家。

当年马淳阳受故交姜家太公之邀前往山东,偶遇溜出家来正在惩戒几个族中熊孩子的姜家长孙女。但见那姜家孙女十指灵动,在十步之外便能召唤飞石击中人腚,以还能隔空叫人飞上树梢,上下不得。姜家几个家丁追来唤她回去,这小女娃竟变出火苗来吓唬众人,还招来一捧大水当头浇下。马淳阳惊为天人,小小年纪便能召唤操控五行之术;又见她姿容出众骨骼清奇,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见到姜老太公后,才知道这女娃从小就不消停,几个月就能点火,差点把襁褓烧了;会走会跑了更是天天闯祸,不是把这个弄到天上掉下来砸了,就是招来一捧水把人浇了,院子里是成天飞石土块。偏偏还聪慧得很,学什么都是一看就会,话不多,每每一语中的。要是遇到什么不平事,直接上手把人整得求死不能。对这个孙女,姜家人是既欢喜又烦心,这才七八岁,周围就没敢惹她的;可此等心性本事,长大了谁敢娶?

马淳阳听完后哈哈大笑,连声恭喜姜老太公,说姜家可是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奇才。此等奇才,又岂能以俗世来约束?世俗间也容不下此等灵秀瑰宝。

就在这时,仆妇匆匆来报,说孙小姐“中邪”了。

马淳阳随姜老太公赶去一看,但见姜家孙女披头散发正在院中快步飞走,双目精光闪动,十指不停摆出各种手势。猛然间,她张臂向天,化指为诀。天空中竟传来隆隆雷声,紧跟着就是一道闪电当头劈落!

眼看那道惊雷就要劈中她天灵盖,马淳阳出手,一道符箓隔空飞掠,替姜家孙女承受住了惊雷一击。姜家孙女逃过一劫,仍是十指变幻,指尖竟有蓝光跳动。

马淳阳连出三道符,一道击碎闪电,两道各中姜家孙女掌心,终于克制住了近乎疯魔的姜家孙女。

事后,姜老太爷问马淳阳缘由。马淳阳说此女体质异于常人,体内灵气太盛,偏又无法自行加以引导,平日里尚能以惩戒恶人来疏导一二,可一旦满溢又无处可去,就会走火入魔、反噬自身,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姜老太爷当即求教。马淳阳便说了办法。岂料姜家其它人并不怎么相信他这个天师道的云游道士。当年王重阳在山东布道收徒,座下全真七子大多是山东人;齐鲁之地也因此更加信奉全真道。特别是姜老太太,更是把马淳阳当成坑蒙拐骗的妖道,就差召集家丁把他打出去。马淳阳也不勉强,只是用符箓道术暂时缓解了姜家孙女的走火入魔。

十天后,姜家人在临清大运河边追上了正要坐船南下马淳阳,请他出手相救。

马淳阳早料到会有此劫,留下两个信封便走了。

姜家人拿到信封后打开一看,一个里面是一封信,另一个里面是几道符箓。信中写着符箓的用法,以及一个地址、一个时限。姜家人讨论了一天一夜,最后姜老太公力排众议,决定送孙女南下救命。姜老太太痛哭一场,为宝贝孙女儿准备了好几车家当,说原本是用来当嫁妆的,这下要出家用不着了,索性提前都给了去,省得她在外头吃苦。另外还挑了女管家、女仆役、年轻丫鬟和二十个能打的家丁一同坐船南下。

浩浩****一大群人来到皋亭山下时,着实叫下山迎接的二师兄如临大敌。

来到披云观时,姜家人都怀疑来错了地方——就这么个小破道观,也救回孙小姐的性命?

不过在马淳阳露了一手道术再次压制住姜家孙女的走火入魔后,所有人都心悦诚服。马淳阳随手在观后划了一片地,姜家人就在女管家的指挥下,生生造了一座雅致的小院出来,还顺带把道观给修了一遍,另外又捐了三千两的香火钱。

马淳阳无意中扫了还只有五岁的方四象一眼,发觉此子与姜家孙女一般骨骼清奇样貌不俗,便叫大徒弟谢退思先带着收拾收拾心性。

方四象由是知道了师兄们的名字:谢退思、桓道常、余利亨。

至于那幅画,则被当作见面礼送给了马淳阳作为拜师礼。

方四象清楚记得师父见到那幅画时就愣住了。

听方四象说完与画的渊源后,马淳阳只说了八个字——因果轮回,命当如此。还说他有执念,与那幅画一样,跟披云观有缘。马淳阳本想把画还给方四象,却被姜致柔拦下,说这幅画她已买下,自然就是她的;既送给师父,自然要由师父保管。

方四象人虽小,反应却不慢,知道还不是要回画的时候,就说等长大了赚了钱,迟早要把画买回来,就暂且寄放在彼处。

马淳阳听了哈哈大笑,说既然有缘,那便收了。既收画,也收人。因为那幅画,原本要被打发去大师兄座下的四两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这是他最感激师父的地方——做她的师弟,总好过喊她小师叔。

又因为师姐唤他四两,而他又只记得自己姓方,师父就给他起了方四象这个大名——两仪生四象,暗合道门玄机。

从此之后,方四象正式拜入披云观门下,与师兄师姐一起习文练武。当然,他的本事大多是师兄们教的,十一年前鲨鱼岛一战后,师父基本上都在闭关养伤。

姜家那些仆役家丁则陆续被师姐以送家书的名义打发回去——披云观毕竟是清净修行之地,不好留那么多闲杂人等。到今年,留下来的就只剩齐叔齐婶和师姐的贴身丫鬟青儿姐姐三个。

那幅《皋亭积雪图》残画则一直藏在披云观中。师父临终前又重新把画托付给师姐。方四象一直想不明白,如此重要的物件,理应传给继任观主大师兄又或是最能打的二师兄才是,为何要给师姐?

不过给师姐也好。画是当年师姐买下来的,现在交给师姐保管;等哪天师姐不想管了,自然就会还给他。再者,放在师姐处,画上自然会沾上师姐的香气,待到拿回来时,便能时时刻刻闻到师姐的味道……

小时候跟着二师兄练功累了,他就跑去偷听师父给三师兄和师姐上课,不管听不听得懂,总归很有趣,不过每次都会被师姐发现,不知怎地就会被一截树枝砸中,落荒而逃,心情一好,身体的疲倦便一扫而空。又或跟大师兄读书烦了,就跑去捉弄下二师兄和三师兄,招来他们一顿追打,一跑一跳,立刻神清气爽。

方四象最怀念与大师兄相处的日子,长兄如父,他入门的时候,师父便极少露面,除了偶尔教一下三师兄和师姐,大部分时间不是出去云游,便是闭关清修,几乎没有指点过他。方四象读书写字和入门功夫都是大师兄传授的。大师兄生性洒脱、不拘小节,杂七杂八的东西懂得又多,还烧的一手好菜,每次都能变出很多新花样来,有他在,观里便充满了欢声笑语。方四象那一手推拿正骨的绝活,就是大师兄手把手教的。大师兄下山游历的时候,就由二师兄和三师兄教导他。

二师兄的性子与大师兄完全相反,严谨刻板、勤奋刻苦,每天天不亮就光着膀子练功,练完一桶凉水当头浇下,看得他胆战心惊。自打二师兄接手,方四象无忧无虑的童年便一去不复返,晨起练基本功,跑步挑水扎马步;傍晚学招式,每次都被二师兄打得浑身散架。几年下来,原本瘦瘦小小的方四象个头飞长,身体也练得十分壮实,竟也能学着二师兄一桶凉水当头浇下,哈哈大笑,好不痛快。

练完功后,方四象就要跟三师兄一起做早课。三师兄的脾性又不相同,特别爱干净,不仅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帅气,就连他跟方四象住的厢房,还有正殿、药王殿、财神殿,都要每天打扫两遍,一尘不染才肯罢手。大师兄和二师兄下山后,他便暂代观主之职,虽然观里就那么几个人,平日里也没多少香客,可他仍是一丝不苟,把观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好怀念那些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啊!”方四象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只叹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师父去世,三年守孝期满,大师兄便独自下山云游,几年也不见回来一趟;二师兄很快也下山了,说是要去乱世间闯**一番;观里就只剩下一心拜财神的三师兄和不问世事的师姐,他小小年纪就要下山去养活自己,每月还要交八两银子的例钱。

这几年下山游历,他才体会到师兄们教导的用处——推拿正骨是养活自己的本事,一技傍身、吃喝不愁;跟着二师兄打熬出来的武功底子,只消不去招惹真正的高手,街面上的小贼混混都能轻松拿下;三师兄逼着读书练字,说外修筋骨皮,内修精气神,现在他出去举手投足都自带风采,不似寻常道士那般贼眉鼠眼举止猥琐。

这几天他都呆在观里没出去,早上起来练练拳脚,带着方白狗巡山;上午帮三师兄打扫三座神殿;午时小憩片刻,睡醒去看看师姐醒了没有,然后去喂喂三师兄养的鸡鸭鹅;傍晚再带方白狗出去溜达一圈,天黑后翻翻书、写写字,无需人督促,仿佛又回到当年,清贫散淡,远离尘嚣。

云霞似火。

方四象闭上眼睛,耳边是方白狗的鼾声,开始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先是在拍卖会、白**海、藏书阁中连续发生命案,三个洋人先后被杀、首级不翼而飞。拍卖会拍卖的是《半道春红图》,胖子兄弟俩拍下了一幅赝品,现在那幅赝品也被他哥拿走了;而在墅园藏书楼的墙上,自己也推断出上面曾经挂着一幅画。洋人和凶手都出现在藏书楼中,那么这幅画极有可能跟《半道春红图》一样,也是《湖墅八景图》长卷的残画之一。

自己约神父以身作饵,果然钓出了对手:香积寺中,一明一暗两人出手;钱塘江边,也是一明一暗两人出手,这两人显然是一伙的,只不过在香积寺中没有得手,却在江边又杀一人,夺走了两幅残画。照此推断,杀洋人的那伙人,手中至少有四幅残画——只有原本手中有画的人,才会频频出手去寻找残画、或是中途下手。出乎意料的是,拉法尔神父手中居然也有一幅残画!

方四象闭上眼,努力唤醒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李秀成,洪仁玕,太平天国宝藏,《湖墅八景图》……

李秀成五刀八幅,让他的八个护卫带走了其中四幅;剩下的四幅,自然由洪仁玕处置。洪仁玕留过洋,与传教士关系密切。难道说,《湖墅八景图》的第一画《夹城夜月图》,是洪仁玕托拉法尔神父的老师——胡安·佩德罗带走的?

为了不让宝藏图落入清廷手中,交给洋人确实要比藏在国内更为安全。

可拉法尔神父为什么又要把《夹城夜月图》带回来呢?他让拉法尔神父打配合“钓鱼”时,并不知道神父手里也有一幅残画,可神父还是答应了。他难道不清楚其中风险?既然知道,又以身犯险,还被打成重伤,结果是手里的《夹城夜月图》和香积寺广德法师给他的《江桥暮雨图》一次性都被抢走。

如果他是别有所图,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他到底图什么呢?

为了找到宝藏?所以大家都来抢。

还是另有所图?

现在神父手中已经没有残画,再去追究他跟那些死去的洋人是不是一伙已无意义;就算是他们死了四个人,元气大伤,想要跟杀手一伙对抗也不占上风。现在的问题是,剩下的几幅残画在哪里?而杀手一伙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方四象揉揉脑袋,此刻他并不知道发生在白**海的盗墓杀人事件,只是隐隐有种预感,如果那些人真是为了抢夺《湖墅八景图》而来,自己和披云观迟早都要被卷入旋涡。

就在这时,观门处突然传来招财的喊声:“何方妖道,竟敢硬闯山门!”

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哪来的小子,连前辈都不认得了吗!”

方四象猛一个激灵,翻身跃起。

方白狗被惊醒,也跟着要去。

方四象一把拉住他:“大白,你留下,守着这里,不能叫坏人摸进东厢房和后院,知道吗?”

方白狗“汪”一声,领命而去。

观门前,招财见那道人抬脚就往里闯,立刻摆出起手式,挡在大门中央。

按理说道观开门迎客,不会阻人入内,来的若是寻常百姓,道观自然欢迎,巴不得你多多叩拜,留下些香火供奉来;可来得若是同道中人,是否收留,就要看道观是子孙庙和十方丛林中的哪一种了——子孙庙中师徒一脉相承,只住本门弟子,不接受游方道士;若是十方丛林,则可接受游方道士挂单居住,有传戒特权而不得私收徒弟。

披云观规模较小,由余利亨和方四象的师父马淳阳开山立派,观中只有本门弟子,属于子孙庙,并不接受游方道士挂单居住;观中寥寥数人,也不似十方丛林那般观主、监院以下还有客、寮、库、帐、经、典、堂、号等八大执事,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那道人一来就理所当然的往里闯,身为披云观第三代弟子的招财自然要出面喝止。

道人一看招财摆出架势要打,顿时一乐:“好小子,竟想动手,贫道倒要看看你学得几斤几两,来来来,让你三招!”说罢,两脚一分,右手负背,伸出左手,也摆了个起手式。

招财见状,心想这道人定然身负武功,自己小小年纪肯定打不过,可师父说过,自家山门,岂容他人放肆,就算打不过,气势也不能弱了,于是凝神提气,踏上一步,稳稳一拳挥出。

“倒是有几分架子。”道人只一个侧身,便躲开了招财的拳头。不想招财竟还有后手,一拳之后又是一掌,脚踩八卦位,攻势连绵不绝。道人不再躲闪,而用单手格挡,“噼噼啪啪”就与招财过了三招。

三招一过,招财向后退了一步,忍住手脚疼痛:“三招已过,你出招吧!”

道人大奇,心想老三几时**出这般徒弟了,除了长得瘦些,打得倒是有模有样。这时,观门内又跑出来个胖道童,见招财正与道人对峙,立刻大喊:“师兄,我来帮你!”刚喊完,一脚踩在石板缝里,“啪叽”摔了个马趴。

道人嘴角抽抽两下:“你们的师父,姓谢还是姓余?”

胖道童哼哼唧唧爬起来道:“妖道,师父的名讳岂是你问的!”

道人干咳两声:“罢了罢了,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胖道童大喊:“师兄,乱拳打死老师傅,我先上,你掠阵!”喊完便风一般冲上前来,直挺挺撞向那道人。

“师弟小心!”招财刚喊出口,胖乎乎圆滚滚的进宝便“啪叽”摔了个四仰八叉。招财跑上两步将他拉起,喝道,“妖道,再不退下,我师叔可要来了!”

道人:“身为披云观弟子,武功这么差,还好意思提师叔?定是余老三那不成器的收的废柴徒弟!”说罢,大步上前,单掌连出,几个巴掌下去,将招财进宝抽得连连后退,“扑通扑通”摔倒在地,冷冷道,“四两小时候可比你俩强多了!这等功夫,连余老三都不如!”

话音刚落,忽听药王殿方向有人道:“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随即人影一闪,堵在道人身前,叫他无法再进。

道人抬头望去,竟是方四象。

方四象挥挥手示意招财进宝退下,笑吟吟道:“师兄,你这是在夸我吗?”

道人后退半步,收起拳脚:“四两,几年不见,功夫见长啊!”

方四象:“二师兄,几年不见,话也变多了嘛!”

道人:“你不在城里悬壶济世,跑回山里作甚?”

方四象:“前几日我掐指一算,算到师兄近日回山,便专程回山恭候。”

两人对峙,谁都没有再动一步。

这道人正是方四象的二师兄,桓道常。众师兄弟中,数他习武天分最高,练功最勤。方四象分明感觉到了桓道常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这种不怒而慑人心魄的气场,只有在真正的高手,或是杀人无数的枭雄身上才会有。

桓道常盯着方四象,几年不见,这个手把手教导功夫、一拳一脚揍出来的小子,竟能直视自己而毫无怯意,真是叫人感慨。桓道常扫了招财进宝一眼,不想把场面搞太僵,便收起真气,道:“这俩小子,是余老三的徒弟?”

方四象道:“瘦些的招财,是大师兄的徒弟,大师兄云游在外,就交给三师兄管教;胖些的进宝,是三师兄的徒弟。”

“难怪……都起的什么名字?!一代不如一代!”桓道常拂袖冷哼,心想果然余老三的徒弟更不堪些,倒是胖的跟大师兄有一拼。

“哎呀呀,哪阵风把二师兄给吹来了啊!”财神殿前,余利亨快步走来,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美髯三缕、衣袂翩然,头顶三清玉冠,肩挎真武长剑,一派仙风道骨、出尘不染,边走边向招财进宝招手,道,“来来来,招财,快来拜见你二师叔,进宝,来拜见二师伯!”

“二师叔!”招财瞪大了眼。

“他就是大魔头二师伯!”进宝嘟囔道,恰好被耳力极佳的桓道常和方四象听到。桓道常瞪了余利亨一眼,心想定是你余老三编排的我,坏我的名声!

方四象见余利亨过来,便稍稍退了半步,让出主位来,凝神留意四周动静——二师兄在明,必定有人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