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突兀一张狗脸

大嫂此时反而不说话了,只是去品味手中的银狐毛皮。

和氏白了四嫂一眼,“咋了,四嫂是不是担心我屋子里拿不出这笔钱来啊?我屋子里若是拿不出来,你是我的四嫂啊,难道替我们交上订金不成吗?我们可是亲兄弟亲妯娌啊?”

四嫂好像就等着这句话,赶忙做出受了惊讶的表情,“吼?我的天,我屋里只有一个穷得叮噹响的铁匠铺子,这件宝贝少说也要值数千两黄金,你二哥就是打一百年的铁也无法拿出这笔巨资啊?六妹可不要吓我。”

和氏冷笑一嗓,“原来四嫂也知道此物的价钱啊?那是我小看四嫂了。”

三嫂却说:“四妹,切莫把自己说的那么弱小,二哥的铁匠铺时进斗金,家里人哪个不知道啊?莫说区区几千两黄金,就是万两黄金你也是拿的出的。”

这当然是说出来让和氏眼气的,四嫂却佯作受惊的表情,“三嫂,你又再取笑你家二哥了,健虎哪有这个本事啊?若是跟三哥的豆腐生意相比,那可真是大巫见小巫了,还是让三哥健贤帮门妹一把吧。”

王充也能听出这个三嫂和四嫂分明是用反话炫富,以此来刺激牛家六公子夫妻。

和氏的脸色发青,感觉恨不得变成一只狼扑上去咬她们两个。

牛健祥狠狠地拍了一下餐桌,“好,那我今晚就去三哥和二哥家,若两位哥哥不借我钱,我会与他们两个一同去见阎王!”

三嫂和四嫂做出受惊过度的表情,纷纷做出躲藏的表情来,三嫂的语气更有挑逗意味,“哎哟——?六弟这是要杀了呀?为了钱连自己的亲哥都要杀呀?”还双手合十地求他,“六弟,我的财神六弟,你千万要给你三哥留活路啊?若你把他杀死,我和我那些孩子该如何活命啊——?昂——!昂——!”

四嫂也不含糊,“六弟,你当真要杀你二哥?那你还是先杀了我,还有你那几个侄儿……”又看着三嫂说:“三嫂,咱们赶紧去告诉婆婆吧,说六弟要杀了他的三哥、二哥,这件事儿只有公公婆婆才能阻止得了啊……”

大嫂干咳了一嗓,装作没听见,王充感觉有些怪怪的。

和氏终于拍了桌子,“健祥——!你听听,咱们现在还算是一家人吗?还能在一起过日子了吗?咱们去见婆婆,赶紧分家吧——!”还抹起了眼泪。

牛健祥也雄气不起来,只是把一对色子放在了餐桌上,“来,三嫂、四嫂,你们二人莫在我面前炫富,有本事跟我赌一局,我来押这件宝物,你们押三千两黄金,有没有胆量?”

三嫂笑得跟泥巴似的坐不直,“哎哟,当真是笑死我了,六弟在外面赌输了钱,居然跑到家里来要和自己的嫂子们赌,你这也算是个爷们儿吗?你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非要把大豆腐块糊到你的脸上去!”

四嫂笑声更假,像狐狸的笑,“嘻嘻嘻,六弟啊,你要是来蛮的,恐怕也不是你二哥的对手吧,你二哥可是打铁的,你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还不够你二哥一吹气呢?啊哈哈!”

大嫂居然也开口了,“三妹啊四妹,少说一句吧,要不你们跟六弟赌一回呗?你们不是在小瞧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吗?”

和氏也大声叫嚷,“对,赌一局——!看你们两个敢是不敢?!”

三嫂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儿,眼睛翻了一下白,“哦,我下现金,你们下何物?!”

和氏指着大嫂手里的那张毛皮说:“就这一件宝物啊?”

四嫂突然大声笑出来,“那宝贝是你的吗?你拿它下注,王公子会答应吗?”

大家都去看王充的脸,让他十分尴尬,这可咋办啊?如果自己点头,万一牛健祥输了呢?看上去他绝对不会输,但是如果这是一个骗局呢?他万一来一个假输,自己真的就掉进这些牛家人的圈套了,他立刻回避和氏追过来的眼神,她这是要求他把这个宝贝借给她做抵押啊?他立刻站起来,双手夹着双腿,“茅厕在哪里啊?我喝,喝太多了,憋不住,住啦……”

大嫂立刻指着门,“哎呀,你一定要撑住,赶紧,院子里有茅房……”

王充夹着腿摇摇晃晃地往外跑,后面的几个女人指着他嘻嘻哈哈笑,“看你们把王公子吓的,万一憋坏了尿脬可咋办啊?!”“你们看啊,他是不是尿在裤裆里了啊?”“这个王公子还真被吓住了……”……

此刻王充还当真是憋尿,管不了那么多了,任由那些女人们笑话他,敢情酒这个东西真让人脸皮增厚,难怪一些男人做不要脸的事情之前都先喝足了它。现在他是头也晕,眼睛也花,看头顶上的天空也是旋转的,外面的各个建筑也是胡乱摇摆着,还有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也是东倒西歪的,哎哟这个晕啊。

他不知道茅房在什么地方,正在左右张望之时,和氏从窗口里探出脸来,指给他看,“喏,你往菜园子里面走——!”

王充立刻推开菜园子的门往里面小跑,这时候肚子里面的尿马上就要喷出来了,尿脬被挤得生疼,这种感觉虽然某个夜里曾经有过,但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他来不及找到茅房就褪下了裤子,尿液顿时像洪水开闸一般喷洒出来浇在绿草上,好一顿爽快,足足尿了半刻钟,直到肚子里清空了尿脬还是感觉隐隐地作痛,一定是因为憋太久了。

王充长叹一口气,缓慢地提上裤子,视线四处游移,这菜园子里的各种蔬菜和玉米长得好茁壮,在微风里跳着优美的舞姿。他的眼睛不再像先前那样晕眩了,突然,在一个像坟冢一样突起的土堆上出现一张黑色的狗脸来,样子非常可怕,这一惊吓,感觉头发一下子竖立起来。

王充揉了揉眼睛再看,没错,那个土堆上确实长出了一张狗脸来,可以清楚地看见狗脸上的两只黑眼珠在来回转动,显然是一只活着的狗。他的脸上已经冒出汗珠子了,地面上长出一张狗脸来,这不是大白天遇见鬼是什么?他真想假装没看见跑回屋子里去,可是他又不能违背自己无神论的信仰,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阻止他这样做。

王充慢慢地往那张恐怖的狗脸靠近,这张狗脸底色是幽黑的,但两只眼睛旁边却是两圈黄色的毛,更像是一只烈性的恶狗,眼睛转起来却那么像人的眼睛,看神态显然是发现他了。

王充壮着胆子捡起一块石子儿抛了过去,不想那张狗脸猛然张开血盆大嘴,分明不是狗类的嘴,倒像是传说中的巨蟒的嘴殷虹如血,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叫出声来,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王充鼓足勇气向前靠近了几步,现在近得只差两步就可以触摸到那张狗脸了,突然那张狗脸消失不见了,他被这一突来的变化吓了一个哆嗦,再仔细一看,还好,原来长出狗脸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黑洞,他决定要搞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充又靠近一步,刚要伸手去触摸一下那个小黑洞,不料,从里面突然穿出一条蛇来,若是一般人早就大叫着跳跑了,但王充没有被外相迷惑,抛开跳出来的蛇不顾,直接去挖那个黑洞,果然这里是入口,只需把洞口边的泥土拨开,洞口很快变大了好几圈,就是比他胖一些的人也可以自由出入。

这是地窖还是地洞呢?王充决定进去看个仔细,刚才那张狗脸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担心屋子里的人会出来找他,便抓紧时间行动,十分迅速地进入洞口之内。

这个洞并不深,最多不超过三米,应该叫地窖比较合适,不过叫它地窖的话也不太恰当,因为这个洞不是垂直的,到了下面又横向扩展了好几米。

王充左右寻找,想找到刚才那张狗脸,怀疑那就是一只黑毛大犬,只是里面有些黑暗看不太清楚,这时洞壁上出现了一盏桐油灯,旁边还有取火石,他马上取下点亮了灯。

洞内一亮,便什么东西都能看清楚了,他想要寻找的狗没有找到,却看见一堆奇怪的面具,有仿制的各种野兽的头,还有真实动物的头骨,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充拿起一个羊头面具仔细打量,这个面具做的实在是太精致了,羊角是真羊角,但是长得特别奇特,弯度很大,转了两个圈,再看羊的脸皮非常吓人,一般普通的羊不可能长出那样长的毛来,但整体上还羊面具。

再看其它面具也都感觉格外阴森,因为这些面具看上去像某种动物或野兽,但又增添了许多视觉上的恐怖效果,能做出这种上等面具之人一定是民间面具行业的高人,一般人连想都想不出来啊。

王充缓缓把那个羊头面具戴在了头上,然后在洞内来回走动,突然迎面撞上了一只高大的黑色狗,这两张面具相遇,相互摆出受惊吓的动作和表情来,就是谁也没有叫出声来,看来相互又很小心,大有搞笑的意味在里面。

王充围着那个狗面具打转,戴上狗面具的家伙伸出双手摘下了王充头上的羊头面具,“哎哟,你赶紧摘下来吧,你要吓死我呀?”

王充眼睛一亮,“舍安?你是舍安,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啊?”

舍安主动摘下自己头上的狗头面具,“哎哟,我还想问你呢?你咋会到这里来哟?”团团转了几圈,“聂掌柜说牛家大公子最可疑,怂恿我到他家周围寻找证据啊,结果就找到了这些破面具。”

王充眼睛亮了一下,“那,聂掌柜呢?”

舍安把狗头面具抛在了面具堆里,“那个老妖回客栈去了,说晚上还会来。”

王充一直盯着面具连连点头,“好吧,我可以猜到一些了……”

舍安蹲下来,“公子,你咋跑到园子里来了,我听到哼哼的声音,把脸贴到小洞口上看,原来是你在撒尿,真是晦气,你还居然一眼看见我了,眼睛真是够贼的……你发现了我可咋办啊?我要是跳出来会被主人发现的,我便打算把你吓跑,忘了公子是一个不信邪的人啊……”

王充嘿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你做的太棒了,我现在必须出去回到屋子里去,千万不能被牛家人发现,等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跑回塔楼去等我,可不能乱跑,听见没有?”

舍安十分不请愿,“公子,你带上我吧,就说我是你带来的侍从不就完了吗?”

王充伸手堵住了他的嘴,“舍安,你别闹,事情很快就有着落了……”说完自己走出了黑洞。

王充回到屋内的时候,牛家六公子仍然取笑他,“我说兄弟,你今天可是露足了脸啊,呵呵呵……”伸了一下大拇指,“只是时间去的太久了,我的嫂嫂们都笑过了头,再也笑不出来了。”

王充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不好意思与周边的女人搭话。大嫂已经把银狐毛皮包好放在桌面上,“这东西可是真货,六妹可要早日下订金,否则指不定被谁抢了先呢?”

和氏脸上又露出焦躁之色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声来,“救命——!救命啊——!”

王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舍安被牛家人发现了吗?

大家的脸同时转向了窗外,跑进院子里的竟然是五嫂,她神魂颠倒地摔倒在了院子里,“大嫂啊,不好了,小莲的冤魂来找我啦——”

三嫂和四嫂最先跑出去把五嫂扶了进来,看上去五嫂只剩下半条命了,整个人软得跟面团一样。

和氏上前询问:“五嫂,你在胡说什么呀?小莲的尸体昨晚已经被她的家人领回去了,你这不是故意挑事儿吗?”

五嫂睁了一下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六妹,我没撒谎,我刚才在屋子里躺着午休,窗外突然刮了一阵风进来,我一抬头看见小莲站在窗口对我奸笑,‘五嫂,五嫂,我死的好冤啊?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我当时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了,拼命地往这屋外跑,可是被小莲堵在门外了,她不是在跑,完全是在飘,整个身体都飘着走,我哪里跑得过她呀?”

屋内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看来都被五嫂的口述给吓坏了。

只有六公子将信将疑,“五嫂,你一定是午睡做了噩梦吧?大白天哪来的鬼魂啊?就是闹鬼也得是晚上啊?”

五嫂又是啼哭,“六弟啊,人家都吓成这样了,你还怀疑我?不信你跟我回我的屋子里去看看啊?你自己见到小莲就不会这样说了。”

六公子一下子噎住了,“这个……去,去就去……”

和氏连忙向他使眼神,“相公,莫要逞能,你若真是有胆,咋不回到洛阳城里陪公公去啊?”

王充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问五嫂,“那五嫂是如何脱身的呀?呃,我是说有没有伤到啊?”

五嫂又接着说:“我在院子里被她缠得死死的,便跑进了菜园子里,里面有黄瓜架,豆角腾,我围着这些东西转了好了阵,后来不知不觉跑到这里来了,再回头时小莲也不见了……”

大家都做出惊恐的表情不敢大声说话,这时外面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来,“你放过我吧,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