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吴敏
他打开门,又站在那个位置不动了。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交上去和不交上去,区别也不是很大。今天下午需要带胸章的人只有你们四个,现在除了你的,其他人的都在自己手里。”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出了门。
病房的门没有被他带住,来来回回的晃悠,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吱呀声。宋知陆上前去,彻底关上了这扇门。
他们这才看向对方,终于明白了,今天为什么会陆陆续续来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他们的表情会那么差。
原来是早就已经在心里给她判了死刑。
阮空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目光漫无目的的瞟向前方,看不出喜怒,因此宋知陆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你……”许久之后,宋知陆才斟酌着开了口:“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冰的时候胸章在哪里?”
阮空星摇了摇头。
她其实记不太清了,因为她在宿舍的时候就没能将它戴上,所以当时可能就随手揣进了兜里。
不过是习惯性动作,根本不会刻意去记住。
而她在上冰场之前,明明就摸过一次兜,那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可这枚胸章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冰场上。
她当然是清楚不能戴首饰上冰场的规矩的,她也确定自己当时摸兜的时候,那里面还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当时真的在兜里摸出了这个东西,怎么可能还会放心大胆的继续去滑冰?
然而这枚胸章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冰场上,她也完全确认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阮空星想不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的脑子很乱,这件事勉强串了起来,可有的地方还是说不太通。
她的腿还在隐隐作痛,搅扰的她更加难以思考。阮空星干脆放低了床,让自己得以舒适的躺下去。
好半晌,她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说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可能是从兜里掉了出去,一不小心挂在了衣服上也说不定。”
这已经是最合适最靠谱的推断了,但宋知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阮空星肯定是将这个东西揣兜里带来的,而她在去休息室之前并没有上冰,也就是说早在上冰之前,她就已经确认胸章不在身上了,它又是怎么跑到冰场上去的?
从时间线上来看,这完全不合理。
但宋知陆没有再继续追问阮空星,因为吴敏又过来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不久前来的时候更加糟糕,他进了门,就直接坐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客观的陈述了目前最直接的后果。
“傅江沅没有办法参加总决赛了。”吴敏这样说道。
抛开个人感情来说,他们两组选手是最有可能拿到奖牌的,在这场国际性赛事上,多一组强劲的选手,就是多了一个争得荣誉的机会。
现在他们白白少了一个机会,他的表情能好起来才是怪事。
阮空星又慢慢的摇起了自己的床,她将枕头垫在自己身体后面,好让自己坐的更加直一点。等到她的姿势彻底调整好了,她这才应了一声“嗯”。
吴敏又继续说道:“是一枚胸章把傅江沅绊倒了……这事你是知道的吧?我去问过了,现在所有人的胸章都在自己的身上,就差了你的。刚才,傅江沅的弟弟过来把它给我了。”
“嗯。”阮空星应了一声,紧接着就愣住了:“傅江沅的弟弟?”
东西在江由那,现在既然是傅江沅的弟弟给过去的,那也就是说,江由是傅江沅的弟弟?
他可从来没跟她说过他姓傅,就连微信上的备注都只有江由两个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几乎是一字一顿:“她的弟弟,是叫傅江由吗?”
吴敏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奇怪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出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她猛地就意识了过来。
傅江沅,傅江由,这么明显的名字,不过一字之差,她居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什么。
怪不得他过来的时候那么义愤填膺,要过来兴师问罪主持正义——原来傅江沅是他的姐姐。
她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但她找不到不舒服的理由。
傅江由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是有着十足的理由和依据的。
但阮空星仍然有种受到了欺骗的感觉。她低垂下自己的脑袋,不再说话了。宋知陆站在她身边,两个人静静的等待吴敏接下来的话。
可吴敏也沉默着。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吴敏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队里决定暂时不对你进行处理,一切等到比赛后。其次,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去看看傅江沅吧。”
阮空星倒是没想到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但也是,已经失去了一组精英选手,总不能就连另一组都不让他们上场了。
她于是“嗯”了一声,算是接受这个处理办法。
吴敏很快就放下了这个话题,像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一般,转而提起了她接下来的比赛到底要怎么办,又确认了阮空星的身体状况。
他在这里逗留了好一会,有好几次,他都几乎找不到新的话题聊下去,他们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中。
阮空星隐约觉得吴敏是有话要说,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难以启齿。她于是率先问出了口:“教练,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吴敏一愣,看向阮空星。
她脸上有担忧的神色,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他看向这个几乎是自己从小看到大、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孩子。
她沉默寡言,说话不太讨人喜欢,情商说不上高,有什么事都埋在心底里。但她是个好孩子,没有什么坏心眼。
纵使傅江沅和阮空星都是他的学生,但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感情,就完全避免不了远近亲疏。因此从他个人的角度上,他完全信任这个“自己的孩子”,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另一方面,他作为一个教练,有些话,却还是不得不说出口。
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几乎无法再继续对上那双对他满是信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