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期望

与喜不喜欢这个人无关,她只是作为一个队友,站在一个运动员的身份,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个意外到底造成了什么。

几乎是毁掉了一个运动员。

说故意和不故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傅江由仍然站在她的床前没有动,他倔强的站在那里,似乎一定要从她嘴巴里听到些什么话才好。

但很遗憾,阮空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整个病房里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下来。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打破了这阵冗长的沉默。

说话的人,赫然是沉默了许久的傅江由。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我会把这枚胸章交给教练。”

阮空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站在她床边的宋知陆往前走了小小一步,很快就又被她给拦住了。

宋知陆于是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阮空星以为他说完这句话就会走,可他始终没走。

他仍旧站在那里,他的手攥成一个拳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纠结。他像是有话要说,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阮空星看向他那双挣扎的眼睛,突然开了口:“我不会拦你。”

宋知陆迅速朝她看过去,眉头皱起,似乎想要让她不要说这样的话。但阮空星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拦住了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宋知陆是想问,你知道这枚胸章交出去意味着什么吗?

交出这枚胸章,承认它是阮空星的,那就等于她公开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导致了傅江沅的受伤。

这样一来,她在队里一定会受到处罚——这个东西迟早会交出去,可能不能等一等?起码,起码等到总决赛结束之后。

花样滑冰是有规定的,他们在平滑的冰面上滑行,飞快的速度要求冰面上不能有什么障碍物,因此戴首饰上冰面,是明令禁止的事情。

她带着胸章上了冰面,又闹出这么大的事,可想而知,队里不会让这件事轻描淡写的过去。

可这个时候,她如果受了惩罚,影响比赛怎么办?

更何况,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结果。全队都知道阮空星单方面的不喜欢傅江沅,这下队里肯定会谣言纷纷,大家都会充当正义使者,追着来骂原本人缘就不好的阮空星。

宋知陆私心里,是希望傅江由将这枚胸章交还给阮空星的,或者不要将它交给教练。

可阮空星拦住了他。

“你去将它交给教练吧。”阮空星这样说道。

她的语气平淡,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她看起来好像并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可宋知陆心里早已经清楚,她明白这枚胸章一旦交出去,她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我……”傅江由还是在挣扎。

他感到愤怒,但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是因为对自己姐姐傅江沅受伤的担忧吗?可不至于。

是因为对造成这件事人竟然是阮空星吗?也不尽然。

他气愤的是这件事本身——在那件事之后,居然还有人将首饰带上冰场。明明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不是吗?

明知道这个东西可能会导致运动员受伤,明明他们最清楚不过受伤对运动员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痛。

因为几年前,导致谢可可退队的人,那个受伤的人那个受害者,就是他傅江由。

那时候他年纪小,前途无可限量,眼看要参加下一季的比赛,就被突如其来的伤将自己所有的期待都打断了。

他为这场比赛付出的努力做出的牺牲,都在那一瞬间化为泡影。

因为谢可可将戒指带到了冰面上,所以导致了他受伤,导致他连着两年没有参加任何比赛。

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好笑,他受的伤居然不是因为比赛,也不是因为训练,而是因为这么让人无语的意外。

因此他生气。

他来,只是希望阮空星承认自己不应该将这枚胸章带到了冰场上。

在这短暂的相处中,他对阮空星的印象很好,甚至就连这会,他的兜里都揣着阮空星的耳塞盒子。

他打心眼里,并不希望阮空星和谢可可是一样的人。做错了事不肯承认,伤害了别人不肯承认,明明对别人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却一点愧疚都没有,甚至摆出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嘴脸来。

他不希望,所以他来了。

可事情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

她只是再平淡不过的承认了那枚胸章是她的,没有解释,也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完全打破了。

更离谱的是,她竟然会说出“你觉得我应该说出什么呢”这种话来。

他觉得很失望,失望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好像自己在来之前对她所抱有的期待压根就是一个笑话。

阮空星却是在他说出是这枚胸章绊倒了傅江沅之后,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是真的对这件事无所谓,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傅江由将这枚胸章上交上去,并不是真的觉得被教练罚、被队友讨厌、甚至影响到接下来的比赛也无所谓——可她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要求傅江由这样做呢?

他们满打满算认识了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对一个都称不上太熟悉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是一种越界。

更何况,她心里的确是感到愧疚的。

她于是再说了一遍:“你去把它交给教练吧。既然是我的问题,我也会完全承担责任。”

“可你接下来的比赛呢?”傅江由竟然还在为她找借口,“你知道这个交上去会有什么后果,你觉得你可以承担,但是总决赛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不能比赛了,你的队友要怎么办呢?”

阮空星不吭声了。

宋知陆也没有说话,却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以示安抚。阮空星的心终于稍微定下来了一些,

她稍微偏了偏头,看向宋知陆。她想要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但眼前的事实在是让人心烦,她连一个牵强的笑都无法露出来。

傅江由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身,走向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