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地铁二号线杀人事件3

整个第九局陷入了恐怖的低气压中。

上官游口腔溃疡,把好几颗华素片倒进嘴巴里,含在疼痛的牙根处,他对着垂头丧气的叶麟道:“你别难过了,除非当时赶到的是白烈,否则你和余果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是白搭。”

白烈从外面走进来,焦躁地说:“老大,网上有人放出了顾子蒙自杀的视频,现在网友们在质疑我们警方的办案能力!”

钱钱哭丧着脸趴在电脑前:“真的啊,网友的言论都很犀利和尖锐,事态有点不受控制了!网警已经在联络这些门户网站了,希望很快能撤下视频吧。”

余果蹙起眉头:“让余连处理吧……他一分钟内能把这些视频全部删除干净,任由他们传播一定会造成不良影响的。我们离开时,顾子蒙的母亲刚到,她好像有躁郁症,当时就和勘查现场的警察起了冲突。如果不立刻阻止,难免她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士利用。”

“余果说得没错,顾子蒙自杀视频的传播速度太快了,我看了一下网民的留言,百分之百有人在煽风点火,目的不纯。”李跃然抬头看向上官游。

上官游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让‘余连’帮个忙吧!余果,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如果你能找到视频流出的源头,就更好了。”

“这个不难。”说罢,余果坐在一台电脑前,左眼立刻泛出一层层幽幽的绿色光芒。

下一秒,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开始疯狂地刷屏。

蹲在他身边的叶麟嘴巴张得老大,惊愕地目睹了一个表情符号(微笑doge.)宛如狂风暴雪般展开屠屏,过境之处,视频和评论眨眼之间全部消失,只留下无数个蒙娜丽莎式微笑的doge。

一分钟后,余果左眼瞳孔深处的绿色光芒逐渐暗淡,恢复了正常,化作了和他的右眼同样的纯黑色。

叶麟脸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服”字!

“你要是去做水军,分分钟让全国的水军营销团队下岗啊!哈哈哈,幸好你不在娱乐圈就职,要不然那些流量明星全部要完蛋了。”叶麟一边笑,一边啪啪啪地拍他的肩膀,“哎,这是什么?”

“这是发布顾子蒙自杀视频的那台电脑。顺着IP地址过去找人太慢了,我直接入侵了对方的电脑。”余果道。

余连简单粗暴地远程操作了那台电脑,并通过它的摄像头对这个人的房间进行实时监控。不到十秒,他就在电脑的浏览历史里翻出了这个人的基本资料。

“怎么是她!”叶麟吃惊地喊道,“我当时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她啊。”

余果吩咐余连:“根据永和街地铁站的三维立体图,你立刻分析一下这个视频的角度,告诉我摄像镜头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好。”余连应声后,利用复杂的光学原理,结合顾子蒙周围的建筑结构,以及周遭的灯光、阴影所造成的影响,计算出了摄像镜头有可能存在的方位,圈定了一个区域,直接显示到了电脑屏幕上。

余果伸手点了点:“她当时应该藏在这一片区域,这里虽然不是一个死角,却正好被一根立柱挡住了,从我们当时的角度不容易看到她。而且,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子蒙身上了。”

叶麟点点头,看向上官游:“老大,申请搜查令吧!”

上官游犹豫了一下,看向一脸严肃的余果:“你有多大把握?”

余果想了想:“八成。”

“好,我这就签署搜查令!我、白烈跟你们两人一起去!李跃然,你代替白烈继续监视齐小双。钱钱留守总部,随时待命!”

“是!”

众人快速行动起来,余果他们四人上了上官游的车。路上,他吩咐余连入侵韩春玲住宅区的移动通信基站,监控了她的手机号码。

“我还是不敢相信韩春玲会谋杀那五个高中生。”叶麟因为那顿咒骂,对她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好感,“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孩子,有强烈的是非观和正义感,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妈妈,肯定每天都很幸福。”

余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叶麟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妈很早生病去世了,我是被爸爸拉扯长大的,但他那个人严厉死板,特别无趣。好了,不说我了,其实我有点紧张,每次要和嫌疑人面对面时,我就会紧张。小余果,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那是因为他知道……韩春玲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即便我们去搜查她的家,她也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事情。”白烈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白大哥,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叶麟问。

白烈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向他们俩,其实他的目光主要停留在余果脸上:“这不是我说的,是跃然说的,他对我分析过韩春玲的性格特征。”

余果眨了眨眼睛:“李哥什么时候怀疑她的?”

白烈:“应该是在韩春玲对警方说明齐小双和张晨兴是情侣开始的。跃然说,看齐小双的表现以及叶麟在学校获得的信息,她和张晨兴不可能是恋爱关系。而且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个被母亲长期当作赚钱工作的女孩,应该不可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男同学的追求。”

余果认同地点头:“她的这种经历极有可能引发她对男性的极端厌恶和排斥。她在学校里和张晨兴、顾子蒙关系好,也仅限一起吃饭、一起参加学校活动,其实并没有过分亲密。她在上地铁前,我看到她将困倦的张晨兴撇在一边,而且有路人用轻浮的目光看她时,站出来为她出头的是顾子蒙,不是张晨兴。”

“确实可疑啊,张晨兴如果真是她的男朋友,不应该无动于衷!尤其被顾子蒙一衬托,显得更奇怪了。”叶麟摸了摸下巴,“但如果真的是韩春玲在说谎,她实际上看到了什么呢?还有,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顾子蒙当时的方位,他应该和他们挤在一块儿才对啊。”

白烈说:“我也有留意这个,只可惜顾子蒙已经死了。之前询问他的几次,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难道他跟他母亲一样有精神上的问题?”叶麟猜测。

余果道:“也有可能是他受到刺激,才引发了情绪上的崩溃,他自杀之前很明显受惊过度,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但我不明白,那个时候是什么刺激了他?”

“他那个姑姑惹得他差点泼硫酸,但后来他冷静下来了。到地铁站后,硫酸瓶子莫名裂开,他的精神状态立刻变得不对劲儿了。”叶麟回忆着说。

白烈对于心理分析不太擅长:“要是拍到了顾子蒙当时的面部表情,也许可以让跃然仔细研究一下。”

余果被他这么一提醒,问余连:“你当时应该拍到了吧?”

余连:“那当然,我要把录像发给那位禁欲系眼镜哥?”

余果对他的形容颇为无语:“是的,你直接发送到他的微信上吧,他一看就明白了。”

“OK.”

余果告诉白烈,他已经把录像发给李跃然了:“除了韩春玲的家,我们还必须搜查她存放清洁用品的储物间。要不,我们兵分两路?”

上官游这时转过头来:“可以,我和叶麟去搜查储物间,你和白烈去搜查她家。”

余果和白烈到达韩春玲家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十分0。这个时间,小区的大部分居民已经睡了。这个小区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每栋楼只有五层,共有两个楼梯口,每层六户,左右两侧的户型和结构是对称的。

韩春玲的家在一楼,最右侧那一户。

“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吧?”余果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她在墙边发现了两株茂盛的夹竹桃。

“现在才四月,夹竹桃还没有开花。”白烈对这种植物还算熟悉,“J市居民种夹竹桃的人很多,小区里,花园里,街边都有,它可以净化空气。”

余果:“是啊。就是因为常见,所以误食它中毒的人较多,但大部分是孩子,因为不懂事,接触到它的枝叶、花朵,容易中毒。”

正因为夹竹桃多,他们并不能够在韩春玲家的窗外发现有夹竹桃,就判定她杀害了何睿华。

“我去敲门吧。”白烈说道。

余果紧跟在他的身后,注意着时间。白烈敲门的动静很大,敲了足足有三四分钟,房门处才有动静,然而出来应声的并不是韩春玲。

“你们是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这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透过猫眼看到了他们俩,警惕地没敢开门。

白烈出示了他的证件,并拿出搜查令:“我们是警察,韩春玲因为涉嫌将顾子蒙自杀视频上传到网络上,扰乱公共秩序,我们需要对她的住处进行搜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好,我这就开门。”

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睡衣打开了门,一脸惊恐和胆怯。他畏畏缩缩地躲在一边,敬畏地看向白烈和余果。

“我……我是她的租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害怕地说。

余果问:“她的房子好像是两室一厅,才五十几平方米,你怎么会租她的房子?”

“我就……租了一间房,平……平时我和她公用厨房和洗手间。唉,我是低保户,没什么钱,因为跟她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才……”男人略有些结巴地回答。

白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似乎在探究他话语里的真实性,然后白烈转头示意余果:你先搜。

余果点点头,将房间里的灯都打开,问了韩春玲住在哪间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而余连从刚才进门开始,已经开启了扫描。此刻,在余果的脑海里,这套房屋的结构和出入口都一览无余。

他戴上手套,从韩春玲卧室的书桌开始进行搜查。

余连提示道:“你可以先从抽屉开始搜查,我扫描发现有很多纸质物品。”

余果打开抽屉,果然发现了不少年代久远的图书、学生练习本、台历,一些泛黄的小纸片、邮票本、吉他乐谱,还有不少磁带,其中一盒是《灌篮高手》的音乐专辑。

他粗略地翻了翻小纸片,发现上面有不少稚嫩的笔迹,很像孩子写的,上面大多是日常生活里的留言:

妈妈,我把炒饭放在冰箱里了,你早班回来记得吃。

今天天气真好,我一大早上把脏掉的校服洗了!妈妈要表扬我哟!

昨天下午,我有些不开心,因为有一个男同学嘲笑我的裙子是地摊货。

我的圆珠笔坏了,是被人故意踩坏的!

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人,就因为我们家穷吗?你让我多谦让,但是……我快要忍不下去了!

妈妈,我好累……

“看来这是一个长期在学校被人欺负的小女生啊。”余连同情道。

余果紧紧地蹙眉,他把抽屉里带有字迹的物品装进了证物袋。

接着,他打开了床边的衣柜,一眼看到衣柜深处挂着的两套洗得发白的校服。他取下校服,发现绣在前胸的校徽以及校徽下方的四个字——红星小学。

“她的女儿也在红星小学上过学!难道是那个……”余连轻呼起来。

余果眉心的沟壑更深了一分,他翻完了衣柜,又在衣柜旁边的五斗柜里翻找了一遍,心里生出疑惑:“她女儿怎么只有这两套校服?难道说……”

他立刻看向床头柜,打开来找到了一本相簿。

余连跟随他一起看了半晌,语速慢了许多:“她女儿……竟然那么早就过世了。奇怪,我翻了一下户籍档案,没有记录她有女儿啊。”

“你去查一下四方镇上有没有孤儿院或者收养机构。这些照片每一张都留有日期,而且大多是合照,可见韩春玲多么疼爱这个女儿。最后一张照片上的日期是六年前的冬天,此后她再也没有拍过一张照片了。”余果说。

余连道:“我查到了,四方镇上真的有一家孤儿院,叫作朝阳福利院。你是不是怀疑她和齐小双有什么关系?”

“对,你继续查,看看这个孤儿院十几年前有多少孤儿被收养?”

随后,余果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文件袋,里面存放着一张六年前的报纸,一些申诉材料,

还有一份尸检报告的复印件。

余果立即把白烈喊了进来,把刚才的发现全部告诉他:“我们要怎么才能查到当年红星小学自杀案的卷宗?”

白烈:“如果是一般自杀,当地派出所就会有存档。这么看来,当年这个孩子会自杀,是因为在学校里被长期凌辱,甚至……被好几个男同学奸污。等等,她叫韩小婷,怎么看着和齐小双长得挺像的?”

余果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白大哥,你给李哥打电话吧。”

李跃然正在医院看望齐小双。

齐小双伤得有些重,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他就坐在她病房门口的长凳上,每隔五分钟起身去看一眼病房。他收到余连拍摄的顾子蒙自杀前后的视频后,一直在研究他的行为和表情变化。

“跃然,齐小双还在病房吗?”白烈问。

“还在啊,我一分钟前才刚刚看过她,她坐在**玩手游。”李跃然回答,“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有重大发现。韩春玲有作案动机,现在我们还在找她作案的工具和证据。你千万盯好齐小双,她可能和一个六年前自杀的女孩韩小婷有血缘关系!”说罢,白烈把韩小婷和韩春玲的合照拍了一张发了过去,“你对比看看,他们是不是长相相似?”

李跃然沉默了一阵,道:“如果真是这样,韩春玲和齐小双都有杀人动机,而张晨兴很可能是他们联手杀害的。”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病房门口,看到齐小双蒙着头躺进了被子里。

“她睡了。”

白烈说:“韩春玲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还要继续搜查她的家,以你的专业知识分析一下,她现在有可能去哪里?会逃跑吗?”

李跃然的瞳孔猛然一缩:“糟了,情况不对!”

他说完这句话后踹开了病房门,走过去掀开病**拢起的被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齐小双不见了!我一直在这里守着,她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李跃然气急败坏地在病房里转圈,他查看了厕所和衣柜,又往楼下看了一眼。这里是十一楼,齐小双不可能从这里爬下去吧?

“李跃然,你怎么搞的!”白烈瞬间提高了音调,“你赶紧去找护士和医生,让他们一起找人!我这就通知老大!”

上官游听说齐小双凭空消失了,也是一阵愕然。

他定了定神,即刻做出安排:“我马上通知老赵,让他派人过去支援。白烈,你和余果继续在韩春玲家里搜查并封锁现场,我和叶麟在储物间找到了一些东西,很可能是她作案的工具。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市局的鉴证科会合。她现在下落不明,根据你们推测的情况,她很可能去接应齐小双了。让余果立刻用AI侦探系统计算医院到市外的所有交通线路,用地理测写的方法,分析一下她们有可能从哪里逃走。”

余果大声回答:“好!”

余连秒速行动,不到三十秒,基于这两人的行为特征和活动习惯,以及这个时间点还在开放的交通线路,分析出了三条路线。

“先不论齐小双是怎么离开病房的,她一定走不远。你们只要在医院东门、金河路十字路口、永和街和泛海陆交界口守株待兔,有93.65%的概率可以抓到她们。她们只有1%的概率会坐出租车,因为警方经常通过电台发布犯人逃脱的信息,请求市民提供线索。她们只要有常识,就知道公交车比较安全,因为路线长,而且随时可以下车。”

余果点点头,赶紧把这个结论反馈给上官游。

上官游如何联络赵队长布局不提,白烈在韩春玲家的厨房里发现了一件手工制造的吹箭。准确来说,是一个外表为筒状物的吹钉。

租客看着他拿出这样东西,脸色有些慌乱,解释道:“这……这是我做来射麻雀的。警官,我……我不该随便射杀动物,我保证不敢了行吗?”

白烈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的构造,略微讶异:“这个钉子也是你打磨的?”

胆小的租客回答:“是……是啊。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会做点木工和车工的活计,这玩意儿做起来很简单的,不过我一般是在没人的地方用,不会伤人的。”

余果和白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明白过来,顾子蒙的硫酸瓶是如何炸裂的了。

“这个东西是不是韩春玲让你做的?”白烈问道。

租客面露迷茫,摇头说:“不是啊,我平时很喜欢做这类小玩意儿。韩大姐是一个好人,

常常提醒我用吹钉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放在厨房?”余果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租客想了想,似乎也有些疑惑:“我好久没用它了,好像之前是放在我房里的,但可能我记错了吧。”

白烈没有追问,他将吹钉放进了证物袋里,拿回去送去鉴证科,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或其他什么东西。

余果和他继续搜查,他们在橱柜里发现了一个超大号的冷冻袋,又在冰箱里发现了一个装着不明**的玻璃小瓶。

租客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只说:“韩大姐的东西我通常不会碰的,因为她很忌讳这个。上次我不小心碰倒了这个玻璃小瓶,她冲我发了好大的火呢。后来,她把这东西放在冰箱的小隔层里了。”

白烈和余果对视一眼,决定把这两样东西带走。

为免还有遗漏,他们必须封锁韩春玲的家,白烈把租客临时安置在一间旅社里,还交了一个多月的房费。

两人赶到鉴证科时,上官游和叶麟已经到了。

“老大,你们发现了什么?”余果问。

上官游拿起手里的证物袋,一样一样指给他们看:“一盒地高辛片、一包湿纸巾,还有Hid超强光手电筒和几个空瓶子以及一台老式单放机。”

“这有什么可疑的?”白烈不解。

上官游摊开手:“还不确定,但这几样东西被韩春玲单独包起来放在储物间的一个箱子里就十分古怪了。稳妥起见,我们拿回来检查检查。”

余果看着这支Hid超强光手电筒,微微蹙眉:“白大哥,这种手电筒是不是军用的?”

白烈经他提醒,戴上手套拿起手电筒端详了几秒,肯定地说:“是军用的,但不是现役军队专用的,现在许多驴友和野外勘探组织都会使用这种手电筒。亮度可达到数千尼特,比一般手电更亮,照得更远,范围更广。奇怪,韩春玲怎么会有这种手电筒?”

余果怔然了一瞬间,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段澄西是怎么死的了!”

白烈、上官游和叶麟都讶异地看向他。

余果语速平稳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当时乘坐的手扶电梯正好面对着地铁站二楼的通道,而通道边缘安装了玻璃防护墙。因为地铁站内是依靠灯光照明的,不必考虑日照的缘故,因此这些玻璃没有经过防反光处理。”

白烈的眸子猛然一亮。

上官游摸着下巴陷入深思,只有没看过这个视频的叶麟一头雾水地挠头:“小余果,你说的是中文吗,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我必须重看一遍那段视频。”白烈道。

上官游和白烈把证物袋交给了鉴证科,就在附近的科室借了一台电脑。有余连这个庞大的数据储存器和处理器在,真是非常方便,很快就调取出这段视频。播放前,余连还贴心地做了降噪、去除画面杂质,并提高了分辨率。

几人看完视频后,都情绪复杂。

“韩春玲只是一个普通妇女吧,怎么会这么聪明?这种奇巧手段她怎么想到的?”上官游黑沉着脸道。

白烈则提出了一个疑点:“并非每个人在眼睛遭遇强光时会晕厥摔倒,她怎么保证这个方法能够成功?”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们还需要证实几件事。”余果说着,看向似懂非懂的叶麟,“这个任务非麒麟姐莫属。”

“你刚才叫我什么?”叶麟兴奋地指着自己。

余果笑着重复了一遍:“麒、麟、姐。”

“啊啊啊,酷啊!这个外号我喜欢,你小子够上道!”叶麟哈哈大笑起来,激动地拍了他一把,“任务交给姐,妥妥的!说吧,你让我去做什么?”

余果稳住摇晃的身体,对她轻声道:“你就去……”

叶麟不断地点头,又用铁砂掌一般的手掌拍了他好几下:“真有你的啊,这脑袋瓜儿怎么这么灵呢!”

白烈抿嘴忍住不笑,他看不过去伸出手,把余果从她手下解救了出来。

“对了,老大,鉴证科没有在张晨兴死亡现场找到一只发卡吗?”余果忽然问上官游。

“发卡?没有啊,我在鉴证科看过所有在现场提取到的东西。”

“怎么会没有?那么在韩春玲的清洁车和储物间内也没有见过一个绿色的发卡吗?”

上官游犹疑:“确实没有,你说的这个发卡很重要吗?”

余果轻叹一声:“我还不确定,所以……不好说。”

他决定空闲时回到案发现场,让余连再扫描搜索一遍。

这时,赵队长那边传来了消息。

上官游打开免提,开口便问:“老赵,抓到人了?”

赵队长:“嘿,你队里那个余果还真神了,他说的那三个地方我都安排了人,竟然真的在其中一个地方发现了嫌疑人!他够厉害的啊,不过我们只抓到一个人,还有一个跑了!”

“什么,跑了一个?哪个跑了?”

“齐小双,那个女高中生。韩春玲现在我车上,是送去市局还是直接送去你们第九局啊?”

“你把她送到第九局吧。”

一行人迅速赶回第九局。

韩春玲被两个女警官押着交给了白烈。

审讯室里,韩春玲一直默不作声,垂着头,闭着眼,俨然不打算合作。

余果刚坐进观察室里,看到李跃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怎么样,她招了吗?”

“没有,她从被抓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李哥,别着急,你先缓口气。”余果起身帮他倒了一杯水,水杯递到他的手上,看他喝完了才问,“齐小双到底怎么不见的?”

李跃然郁闷地把那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否则她怎么可能在两分钟内突然在我眼前消失呢?我还检查了病房内的通风管道和墙壁,都没有任何发现。”

余果沉思半晌,自言自语道:“或许还真是幻觉……”

齐小双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李跃然很是郁结。听到余果说这可能真是一场幻觉,他哭笑不得道:“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只想赶紧把她找出来。”

余果看过医院监控,微微勾唇:“李哥,她应该还在医院,没有离开。只是她藏得很好,你们没有找到罢了。你立刻给留在医院的警员打电话,让他们这样……”

半小时后,齐小双被警员押送到第九局。

李跃然沉着脸走上前,问:“你到底玩了什么把戏,怎么骗过我的监视的?”

齐小双晃了晃她的手铐,嗤笑道:“李警官自己眼神不好,怪不得我。”

李跃然看到她身上穿着护士服,疑惑地问:“你和护士换了衣服?”

齐小双嘲讽一笑:“你是不是傻,我跟护士换衣服不是更容易被你发现吗?再说了,她们没有人敢和我换衣服啊。我住院时在网上买了一套护士服,让快递员寄给了我妈,等她收到衣服后给我带来医院的。你们光顾着看她撒泼了,自然没注意到她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她会帮你?”李跃然难以置信。

齐小双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我跟她说把护士服带来就不告她呀。”

“然后你穿上护士服,堂而皇之地从我眼前走掉了?”

“是啊,所以我说你眼神不好。”

“是不是你杀了张晨兴?”上官游按住怒火冲天的李跃然,挤出一张和蔼的笑容,坐在审讯室的桌前问她。

齐小双顿时无辜地眨眼:“他怎么是我杀的呢?我只是换个装出门透透气啊,你们总看着我,我都闷死啦!不过真可惜,我都快出医院大门了,却被护士长拦住了。”

“你!”李跃然冲过去想揪住她的衣领。

余果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别急,你慢慢问。韩春玲已经被捕了,你还怕她不招吗?”

齐小双瘫坐在椅子上:“我好饿哦,你给我一点吃的和喝的吧,最好是汉堡和可乐,有吗?”

李跃然没好气地扔给她一瓶矿泉水。

在余果的建议下,齐小双被带到了审讯室外的监控室,现在坐在里面的是韩春玲。

“韩春玲,韩小婷是你的女儿对吗?她和齐小双是一对亲姐妹,在孤儿院生活过一段时间,因为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她们被迫分开。而你因为不孕,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在她屡次被退养后,你将她接到家中抚养。你因为不符合收养条件,并未办理正规的收养手续。但孤儿院默认了这种情况,并对外隐瞒了这件事,因为她已经很难再被正常家庭收养。她乖巧懂事,和你感情很好,但她在小学六年级遭遇了校园暴力。她会自杀,也是因为屡次受到男同学的侵犯……一时想不开才……”

“闭嘴,你们不配提到小婷!你们都是冷眼旁观的罪人!”韩春玲的脖子上暴露出许多青筋,眼神狂躁而疯狂,“警察也是帮凶!小婷当年为什么会自杀,不就是老师和警察不相信她说的话吗?他们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啊!”

韩春玲哀恸地捶打自己的心口,一边哭喊一边叱责:“那几个该死的小畜生,年纪那么小就蛇蝎心肠,一次不够还要两次……小婷一直痛苦地忍耐着,我还傻傻地以为她只是被同学骂了几句,所以才会厌学的。啊啊啊,我真是太蠢了,太蠢了!都怪我工作太忙,平时对她关心太少,她好几次躲在被子里哭,我还骂她受了一点委屈就矫情……呜呜呜,小婷啊,妈妈对不起你啊。”

余连在余果的脑子里跟着哭:“呜呜呜,太可怜了,这对母女太可怜了……”

余果叹了一口气,轻声问:“所以您谋杀了张晨兴对吗?”

“呵呵,没错,就是我。”韩春玲此时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冷漠和决然,“那种畜生,不管长多大都是祸害。他父母下不了手,只好我来。”

余果又问:“那么何睿华、郝平、段澄西、葛勇、顾子蒙的死也与你有关?”

“不错!”

“因为他们是当年凌辱了韩小婷的几个男同学对吗?你想给小婷报仇?”

“对!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从根上烂掉了,怎么也没办法改好了!你们大概不知道,我有给过他们机会改好的。我耗费了数年时间才找到他们,然后跟踪他们、观察他们,希望能看到他们为过去的错误表现出忏悔,希望他们能够改过自新!但是他们没有悔改,仍然扮演着表里不一的普通学生,背地里还在继续做坏事!他们是只会伤害别人的坏孩子,为什么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制造下一个悲剧吗?”韩春玲言辞激烈,仿佛她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女儿报仇,还是为了给社会除害。

上官游不赞同地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抚这样一个既可悲又可怜的杀人凶手。

余果站了起来,对他说:“接下来的犯罪细节,您来问询吧。”

上官游:“好,你出去休息休息。”

余果走出了审讯室,接过李跃然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站在了齐小双的身后。

韩春玲已经开始交代犯罪事实。

“从我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们起,就准备了许多的杀人工具,例如浸满了夹竹桃毒液的湿纸巾、地高辛片、Hid超强光手电筒,还有……”

上官游示意门外的叶麟把证物袋拿过来,把相关的东西一样样从里面拿了出来。

“湿纸巾、奶茶杯、手电筒?奇怪,你为什么不把这些杀人工具处理掉,反而留了下来?”

韩春玲:“我把它们藏在储物间和清洁车里很安全,没想过要扔掉。”

“是吗?”上官游眯起眼睛,把中性笔夹在指缝间转了转,“好,那你先说说这三起犯罪的过程吧。”

韩春玲交代,何睿华会猝死,是因为他使用了浸泡过夹竹桃毒液的湿纸巾。她多次跟踪,发现他有随手使用湿纸巾的习惯,每次吃东西前要擦嘴和擦手,所以她特意买了他惯用的牌子,用事先准备好的毒液湿纸巾替换掉里面原有的湿纸巾,将这包湿纸巾故意掉在地上,提醒路过的他东西掉了。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的湿纸巾掉了,便捡起来塞进兜里。他抽出来一用,就中了毒。

郝平则是因为饮用了含有过量洋地黄的奶茶死的。韩春玲事先准备好一杯他常喝的奶茶,里面溶化有数十颗地高辛片,而地高辛片含有洋地黄。她假装不小心撞到郝平,并弄脏了他的衣服,趁他放下奶茶去水龙头前清洗时,将奶茶调包。

段澄西会摔下手扶电梯,则是因为眼睛受到Hid超强光手电筒的照射,造成了短时间的晕厥。

“你怎么知道段澄西害怕强光?”上官游问。

韩春玲抿住嘴,没有立刻回答。

叶麟说:“这件事段澄西的同学和老师基本知道,我问过学校门卫,韩春玲曾屡次冒充学校家长在那里出现过。”

“你这功夫下得够深啊。”上官游叹息道,“葛勇恰巧被天花板砸中又是怎么回事?”

韩春玲冷笑道:“大年初三我本没想到会遇到他的,那时已经很晚了,厕所几乎没人,看到他进了男厕所,我就放了一块‘正在维修’的牌子挡在门口。也是凑巧,那个厕所的天花板早就坏掉了,一直没人来修,我用扫把挡住他隔间的门,用拖把戳天花板的缝隙,结果还真掉了……我临时起意,没想到他会被砸死,本来只想教训他一回的,谁知道老天都帮我。”

“这么多凑巧?你凑巧遇到他,凑巧厕所天花板是坏的?”上官游狐疑道。

韩春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接着说:“至于张晨兴就更容易了,我事先藏好了一把小刀,趁着车内拥挤,捂住他的嘴巴,捅了他一刀。等车快到站了,让他面对门外,推了他一把。”

“那他怎么会仰面倒地?”上官游笑了笑,“你逗我呢?”

“哦,是我记错了,我……推了他一把,又拽了他一下,所以他才仰面倒地。”韩春玲忙道。

上官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的演技不错,前面四起案件交代得很清楚,我相信是你做的。但你要把张晨兴的死也揽在身上,是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了?”说完,他看了监视器一眼。

齐小双陡然打了一个冷战。

余果在她背后出声:“你和韩春玲认识对吗?”

齐小双摇头说:“不,这次事件之前,我们从来不曾见过。”

余果:“还记得你头发上的发卡吗?它……为什么不见了?”

齐小双:“也许它在车上被挤掉了,我……我不知道。”

“那之前我让你检查丢了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不说?”

“我……我没注意到!”

余果浅笑:“真的吗?”

齐小双强咽下一口唾沫:“当然是真的。”

余果从荷包里掏出证物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不是你遗失的那个发卡?”

齐小双双目圆睁,突然站起来推开了椅子:“不,不可能,你怎么找到它的?我明明把它扔进了站台的缝隙……”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余果表情不变,打开证物袋,把发卡拿了出来:“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确认过它真的掉进了站台和列车之间的缝隙吗?”

齐小双面如死灰:“难道……”

余果:“它掉在了隔离门的门缝里。”还好他昨晚挤出一点时间回到现场,让余连彻底扫描了一遍,否则还真发现不了它。

“说吧,你是怎么杀死张晨兴的?”

齐小双随后被他带到审讯室,和韩春玲坐在了一起。

韩春玲惊讶地看着她,嘴唇哆嗦。

“张晨兴……是我杀的。他早就对我有意思,但他只想跟我发生关系,并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齐小双自嘲的笑容如玫瑰花藤上的尖刺,“比较而言,顾子蒙比他坦**多了。但在我知道他们都是害死小婷的禽兽后,我决定利用这副皮囊把他们一个个杀死。”

“对,我在他的水壶里下了安眠药。上车后他就困得睡了过去,我抱着他,他还反抗什么?”

“韩春玲在你身边,帮你遮挡其他人的视线?”

“没错。”

“后来顾子蒙那样惊恐是因为什么?”

齐小双得意地大笑:“他以为小婷化作厉鬼来索命了呀!哈哈哈,他知道张晨兴死了,接下来就是自己了,怎么能不害怕?哈哈哈。”

韩春玲见她已然招供,僵硬的肩膀耷拉了下来。

余果还有疑问:“当时顾子蒙就在你们身边,竟然什么也没发觉?”

齐小双不屑地说:“他戴着耳机玩游戏的时候能屏蔽周遭的一切,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他在场时动手,这样做对他的惊吓最大。顾子蒙包里的硫酸瓶会炸裂,是因为韩阿姨使用了吹钉。之后他会自戕,是因为听见了小婷生前最喜欢的那首歌,勾起了他内心最大的恐惧。至于这几个人渣的行踪……我是一个学生,而他们也是,我自然有渠道获得。为此,我利用过许多同学,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可以,请你们不要去调查他们。”

“那首歌是韩春玲的单放机播放的,而那把不该出现的刀也是她趁乱放在那儿的。她把所有杀人的工具都留了下来,是为了最后扛下所有罪名对吧?”上官游表情复杂。

韩春玲闭上眼睛,痛苦地流下眼泪:“小双,对不起,我没能……”

齐小双握住她的手,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阿姨,您为我和小婷做得够多了。真希望下辈子我们能有你这样的好妈妈。”

韩春玲抱着她,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