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地铁二号线杀人事件2

翌日,余果拿着一张煎饼果子站在地铁二号线的墙面地图前。

余连:“你为什么选择来这里?这里是二号线和三号线的换乘站,人流量太大,不利于你观察,而且这里不是卷宗里四起案子的案发地点。你来这里做什么?”

余果啃着煎饼果子,觉得嘴巴有点干,然后左右看了看,想找一台自动贩卖机:“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需要证实一下。你帮我扫描一下,那边是不是有自动贩卖机?”

余连:“我一个超级AI帮你搜索自动贩卖机?”

余果:“所以有自动贩卖机吗?”

“有,有,你往右走一百米就能看到。唉,我也好想吃煎饼果子,最好加点辣椒酱,在M果根本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小吃。你说艾维那个死变态怎么不把嗅觉系统给我装上呢?”

“估计太难了,你的容积小,能负担的数据流有限。”余果吃掉最后一口煎饼果子,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瓶鲜橙多。

余连怨念地说:“我这个可怜的超级AI根本不像一个人类,连基本的五感都没有!太逊了!”

“听你这么说,艾维博士要哭的。”余果眉眼带笑,显然心情不错,他晃动着瓶子里的果粒,朝着厕所走去,“我放个水,你赶紧把这里所有的储物间搜索出来,在地图上做出标记,我待会儿要一个个去看。”

余连叹了一口气:“好吧。”

几分钟后,余果在转乘站内所有的储物间门口转了一圈,他假装掉了东西,和好几个清洁工师傅搭上了话,询问他们上班的时间和班次,然后陷入了深思。

余连问:“你觉得这些案子是内部人员做的吗?”

“嗯,根据Geoprofiling中心理论以及卷宗上展示的犯罪事件,既然这五个受害人是在地铁线上遇害的,那么犯罪分子在地铁站工作的概率很大。你帮我分析一下,在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当中,哪个职业掩藏犯罪工具的成功率最大?”

余连通过网络,把J市所有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名单从地铁部门的人力资源部门电脑上下载了一份。因为人数众多,市局虽然排查过一遍,却做不到全部排查。然而余连可以在瞬息之内筛选并分析这些人的所有信息。

“安检员第一,清洁工第二,司机和地铁协管人员第三。啧啧,漏洞真的很大啊,如果真是内部作案,他们要带工具进去实在太容易了。”余连感慨道。

余果点点头,问:“那天和张晨兴同一节车厢的人里,有没有这三类员工?你可以调取那天地铁车厢内的监控吗?”

余连说:“可以。你想全部做面部特征对比可能有点难,因为角度原因,监控镜头未必能摄录到每个乘客的脸。”

“我知道,你先把能进行面部特征对比的人对比一遍,这样可以缩小调查范围。”

“OK,你稍等。”

少顷,余连结束了对比工作,说道:“没有找到匹配的人物,不过我顺便查了韩春玲,发现她是地铁公司入职员工,是清洁工。”

“没有这个女人的面部影像吗?”余果追问了一句,“地铁外的监控你也搜索一遍。”

余连忙活了一阵,道:“应该是她。”

余果的左眼是余连AI系统最主要的载体,余连想让他看到什么,都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在他的视网膜上成像,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这个女人的影像就这样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已经提高了分辨率,但还是只有一个轮廓,她一直埋着头。”余连道。

“这个女人好像推了一把张晨兴。”余果有些疑惑,“奇怪……”

“哪里奇怪?”

“她推张晨兴之前好像蹲下来了一会儿,不知道做了什么。”

“摄像头没拍到。”

“我有种古怪的感觉,没有其他镜头拍到她吗?”

“没有。”

余果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我们去齐小双小时候住过的小区看看。”

“咦,我们不是去她的学校吗?”余连问。

“那里有叶麟负责,她伪装很有一套,应该能在同学当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齐小双给我的感觉有些怪,她表面上很紧张,但昨天能在紧绷的询问过程中记得自己回答了几个问题,这说明她并不是真的紧张。相反,她相当沉得住气,而且有事隐瞒。”因为有余连这个逆天外挂,余果对嫌疑人的表面信息向来不感兴趣,因为得来太过容易。

“去那个小区就得换乘三号线了。不远,就六站。”余连自动担当起导航。

余果把头上的白色棒球帽压得更低了些。

齐小双幼年居住的小区有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名字——红星小区。据说,原来小区旁边有一座红星小学,因为曾经出过一件相当恶劣的校园霸凌案,多年前关闭了。

余果没想到来这里买一支冰激凌,还能在无意中听到陈年旧闻,他好奇地蹲下来,对小卖部的老婆婆微笑着问:“婆婆,那么久的事情您还记得?学生欺负学生,好好教育不就好了吗,怎么闹到闭校那么严重?”

老婆婆原本在教育调皮的孙子,顺道提了这么一句,她想吓唬他不要欺负班上的女孩子,没想到被一个俊俏的少年听到了。

年纪大的人都很喜欢长相白净的乖孩子,老婆婆一看余果就笑了:“唉,你是不知道啊!小娃娃,不懂事的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可怕,能做出非常残忍的事情来。几个男孩子刚刚十二三岁,正值青春期,对那种事开始感兴趣了,就偷偷背着家长去放映室看那种片子。那地方混混太多,没一个正经人,看的又是那些……唉,很下流的东西,一来二去几个男孩子就被影响了,可不就出事了。那个自杀的女生据说是被她的几个同学轮流……造孽啊,她真是太可怜了!”

她的孙子是一个小光头,正坐在旁边,刚好十二岁,他撇撇嘴道:“奶奶,您可别吓唬人了,现在几个男孩子不知道那种事?网上随便一搜一大筐,但我们也就看看,不过是好奇而已。”

“什么!你这孩子也看了那些玩意儿?你跟我过来,我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你一顿,你反了天啊!”被这么一打岔,老婆婆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她拿起扫帚就要揍小光头。

余果若有所思地驻足许久,才转身走进了红星小区。

与此同时,第九局内,李跃然正在将卷宗和U盘里的资料汇总,然后输入电脑,并为每个受害人制作详细的档案,设置了对应的关键词和标签。

上官游把弄着手里的一个沉香手钏,拧着眉梢道:“我先说之前的四起案子,犯罪手法大相径庭,时间段有很大差异,我怎么看也不觉得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受害人偏偏都是高中生,还都是重点中学的。不过有几点相同,他们都是男生,全部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家境殷实,在学校里却不怎么起眼。奇怪了,这种条件的孩子不都喜欢引人注意吗?”

李跃然道:“老大说的这点我也想到了。而且张晨兴也是如此,那么一切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凶手有目的地在挑选对象来行凶。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几个男生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查到。”

“那就继续查!你把他们初中、小学的档案都调出来。”上官游拍拍李跃然的肩膀,“你辛苦些,去教育局一趟,直接找叶局长让他配合一下。上次他孙女离家出走,还是你通过心理分析及时把她找回来的,想来他会很乐意帮忙的。”

李跃然推了推眼镜:“好,我这就去。老大,余果他……昨天跟我配合得挺默契的,我想让他做我的搭档,你觉得怎么样?”

上官游挑眉:“哟,你这么快就看上这小子啦?”

李跃然道:“他很敏锐,我昨天故意试探齐小双,余果几乎瞬间领会了我的想法。她能露出破绽,和他在言语、行为上的故意引导分不开关系。”

上官游摸着下巴笑了:“行啊,这小子够能耐的。他给你做搭档没问题,但要在他通过了我给的考验之后。”

“考验?”李跃然疑惑地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你故意建议他坐地铁观光,原来是为了……”

“嘿嘿。”上官游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等着他回来再说吧。”

这时,办公室大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白烈一脸沉郁地走进来,说道:“老大,齐小双差点被她妈妈打死,要不是我在外面监视,还发现不了。不止这样,我把她送去医院,医生检查出她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处不同时间造成的伤痕,我怀疑这对父母长期虐待她!”

上官游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看看。”

J市中心医院骨科病房内,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指着小护士的鼻子痛骂:“这是我女儿,我不想让她住院就不让她住院,你们拦着是什么意思?老娘可是不好惹的,我告诉你们,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就是打死了她,你们也管不着!”

小护士气得满脸通红,牙齿咬得紧紧的,脸上分明有害怕和厌恶的神色,她却没有后退一步。

“这里是医院,你喊什么喊!你把自己女儿的胳膊打断了,一丝后悔都没有,我看你不是后妈就是一个禽兽!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当妈!”

“哎哟,你这个小丫头牙尖嘴利啊,敢跟老娘作对是吧,我……”这女人蛮不讲理,眉毛一竖,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就要打人。

小护士吓得赶紧抬手去挡:“啊啊啊!打人啦,快来人啊!”

这时,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挡开了即将落在小护士脸上的手。

一道威严的声音顿时响起:“住手!”

妖冶的野蛮女人一看到白烈,脖子缩了缩,嘀咕道:“这位警官,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这是我们的家事,她从小皮糙肉厚,打一打没事的,你干吗多管闲事?”

“嗬,你是不是觉得打了十几年的孩子,派出所民警都拿你没办法,你可以继续打下去?不好意思,你虐待孩子已经触犯了我国法律,以前是没有证据,他们拿你没什么办法。但这一次我亲眼所见,医院的验伤报告也可以证明你长期虐待齐小双,你等着上法庭对法官好好解释吧!”白烈疾恶如仇,对待这个女人半点情面都无。

“你……你……我去找孩子他爸!”

她拿起提包,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齐小双躺在病**,对白烈露出一抹惨白的微笑:“谢谢你,白警官。我其实没关系的,这次只是手腕骨折,你这样赶走她,她下次只会打我打得更凶……”

上官游和白烈对视一眼,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申请法律援助,剥夺她监护人的权利。”白烈低下头对她说道。

齐小双摇了摇头:“我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呢?她虽然总是打我,但好歹愿意供我上学,吃穿上也从来没少过我的。她是脾气太坏了,在外面工作受了气,回家会打我一顿。不过事后她会给我买补品,做好吃的。”

上官游忍不住皱眉:“你爸爸呢,他任由她这么打你?”

齐小双身子一震,脸色苍白了几分:“她是带着我改嫁的,爸爸是继父,平时对我还不错。只是他工作太忙了,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在家……”

“你这孩子过得太苦了。”上官游摸了摸她的额头,就见她唰地流下一行眼泪,他顿时手足无措了,“哎哎,你别哭啊,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我很开心有人能关心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齐小双本就生得好看,哭起来更是楚楚可怜,很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安慰齐小双睡着之后,白烈拽着上官游走出了病房,他表情凝重地对上官游说道:“老大,我今天还发现了一件怪事。齐小双在家里好像没有自己的房间,她是被她妈妈揪着头发从主卧拖出来的……而且当时她身上……没穿内衣,只有一件真丝睡衣。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三年前遇到的那件案子吗?当年那个女孩因为被母亲逼迫卖**,从七楼跳下去自杀,你说她会不会……”

上官游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证据,你不要妄言!你可以联系社区民警,找个理由上她家搜查看看,动作要快!”

“好,我这就去!”白烈转身跑了出去。

上官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病房,打电话给老赵,让老赵派两个义工过来照顾一下齐小双。

下午五点,所有人回到第九局,汇报今天一天的收获。

第一个发言的是李跃然:“经过我的调查,发现目前这五起案子的受害者有几个共同的特征,他们都是十七八岁,身材高大、身体健康的高中生,家境优良,但平时在学校作风低调,学习成绩一般,人际关系简单,日常来往的只有亲友、同学和老师。而且,他们曾经在红星小学就读过,但他们的电子档案上没有写明这点,我是翻找了教育局的纸质档案才发现的。”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电子档案被人修改过?”余果问,“巧了,我今天正好去拜访了齐小双小时候居住的社区,叫红星小区。它旁边的小学就叫红星小学,但这个小学几年前因为一个女学生自杀被迫关闭了。”

“看来这个红星小学值得查一查。”上官游道。

李跃然看了余果一眼:“明天早上,我和余果去吧。”

余果稍稍一愣,笑道:“好啊。”

“接着我来说吧。”叶麟强势插入,她的身上还穿着齐小双他们学校的校服,“张晨兴他们就读的是市三中,事发当天,老师带着部分高三学生去市一中参加化学竞赛。带队的老师姓许,没能和他们挤上一趟地铁。他对张晨兴还算比较了解,说张晨兴平时在学校中规中矩,几门课程里只有化学成绩最好。不过他有好几次发现张晨兴和外头的小混混在一起打台球,去酒吧。张晨兴家里很有钱,赞助了学校十多万,只要张晨兴不在学校乱来,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齐小双谈恋爱的事,许老师知道吗?”余果问。

叶麟道:“不知道,他听到我这么问的时候十分惊讶。因为班上的学生都知道齐小双和顾子蒙走得比较近,还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

如此看来,顾子蒙的证词很关键了。但他现在精神状况不好,被家长带回家后一直躲在房间里,不管谁跟他说话都是一脸冷漠的表情。

叶麟顿了一下继续说:“学校里曾经有流言,说齐小双私生活不检点,还打过胎。这流言传得很厉害,对她造成了很大影响,班上除了顾子蒙和张晨兴,几乎没人搭理她,她完全是孤立的。”

听到这儿,白烈忍不住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我发现齐小双被她妈妈虐待后,和社区警察、居委会领导一起上门了一趟。那女人不是东西,在家里把齐小双打扮得像一个不良少女,为了钱,她居然经常把男同事往家里带……我们还发现了好些**和S码的情趣内衣。我们逼问了她好久,居委会领导表示要起诉她,她才扛不住招了……”

上官游知道他对这种案子有放不下的心结,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幸好被你发现了,齐小双虽然很值得同情,但这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该查的还得继续查。”

白烈沉着脸,缓缓点头。

“现在该我说了吧。喀喀……我查了这三个孩子的聊天工具,发现齐小双分别和张晨兴、顾子蒙保持着暧昧关系。”钱钱说话时喜欢摇头晃脑,一双单眼皮眨巴着射出精光,“顾子蒙和张晨兴都对齐小双有好感,但前者追求含蓄,后者追求露骨。张晨兴表面上看起来挺乖的,但背地里暗示过齐小双,想和她发生肉体关系,但这点顾子蒙应该不知道。”

叶麟吹了一下口哨:“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

几个男人都没有接话。

余果看他们都汇报完了,这才说起自己的发现:“齐小双从小在红星小区长大,我走访了居委会,听居委会主管生育的同志说,齐小双原本不是本地户口,是被她的继父迁过来的。她当时六岁,个头很小,既胆怯又怕人,跟她的妈妈一点也不亲。因此有人开玩笑说她一点也不像亲生的,还被这对夫妻打了一顿。”

“不像亲生的?”上官游皱眉。

上官游问:“那她原来的户口地是哪里,居委会的同志还记得吗?”

余果道:“好像叫四方镇,那人没说清是哪个地方的。”

钱钱立即将手放在了键盘上,进入户籍系统搜索起来,片刻后他喊道:“全国有十三个四方镇。”

余果说:“这件事交给我吧,我的AI系统搜索速度更快,只是必须获得进入全国户籍系统的授权码。”

上官游犹豫了片刻后,问:“它会听从指令,不会做多余的事吧?”

“当然。”余果不假思索地回答。

钱钱对上官游使了使眼色:“老大,我也可以查到的,只要多给我一些时间。”

余果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如果有办法,为什么不用最快那一种呢?如果刚才李哥分析得没错,凶手是有针对性地在挑选受害人,那么下一个凶案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我们的时间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充足。另外,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韩春玲。”

“韩春玲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怎么了?”李跃然推了推眼镜,“她在地铁公司工作,是清洁工,单身,一个人住,和受害人没有任何关系。”

余果道:“她当时在车厢上推了张晨兴一把。”

“哦?这么说,她接触过张晨兴……”

“她很聪明,刻意避开了摄像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巧合,但让余连检查了所有监控后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拍到了她的脸,包括手扶电梯上下的摄像头。其他人,或多或少会被拍到半张脸或者侧面等,只有她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镜头。”

李跃然惊讶道:“这说明她对地铁站的摄像头位置、角度和辐射范围了若指掌,确实可疑!”

“另外,我怀疑刺杀张晨兴的凶器还在地铁里,但被凶手藏了起来,而凶手极有可能是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说说我对J市地铁的感受吧,今天我坐了一天的地铁,发现各处的安检措施不尽相同,如地铁二号线只有少数几个入口配备了安检门,但起点站居然没有,只有手检的工作人员。即便是案发那天的高峰期,也只有一个人负责手检,根本忙不过来。至于三号线,安检门更少了,负责手检的工作人员都很年轻,很可能刚毕业没多久。我带着一把瑞士军刀坐了七八次地铁,转乘三次,居然没有一次被查出来。”

说罢,他掏出了兜里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这样的安检水平,凶手能带凶器进去毫不奇怪。张晨兴死亡后,凶手拔出了凶器,却来不及带走,因为现场很快被控制起来。而鉴证科人员没有在现场附近找到凶器,连垃圾桶也翻过了却一无所获,这说明了什么?”

李跃然醍醐灌顶了:“凶器藏在了凶手工作的地方!”

上官游打断了他们的分析:“余果,你等等,你怎么看到监控录像的?”

余果:“监控录像是肯定要查的,但老大迟迟不分配这项任务,没办法,我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余连可以通过wifi进入地铁监控系统,他调取几段监控录像轻而易举。”

上官游有些羞恼:“你这是擅自行动,违反规定!”

“是吗?但如果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呢,这样的拖延会造成什么后果?排查监控确实费事费神,但我刚来时就说过,我的AI系统最厉害的地方是处理庞大的数据和资料。”

余果冷冷一笑:“你们不是不知道这很重要,你们只是为了试探我,有意将这些侦查往后推迟,我说得对吧?”

这下不止上官游脸色变了,其他几个成员的脸色也变了。

“余果啊,你听姐姐说,我们真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叶麟刚想要解释,就被他幽绿的左眼瞥了一下,她语塞了。

余果姿态随意地靠坐在椅子上,浑身凛冽的气势足以和白烈相比。

“我来第九局是自愿的,但也不是非在此处不可。不管你们怎么看待我,查案就是查案,一切应当以在最快的速度内寻找线索,抓捕凶手为首要原则。你们或许认为我拥有的AI系统是一个强大作弊器,这种黑科技你们以前没有不也能破案吗?为什么必须听从上头的安排,接纳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学习一套新的办案模式?但我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来,如果你们不愿意信任我,这个案子之后我申请调离!”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了。

上官游尴尬地咳嗽一声,端正了神色道:“余果,我给你道歉。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是我下命令让他们试探你的。但也请你理解,我们第九局建立到现在,经过了太多的挫折和磨难,走到今天不容易。你是天才少年,身上绑定了全世界最先进的AI系统,背景神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所以才会心存怀疑……但你说得对,不管你是谁,我们都该以尽快找到凶手为第一要务。所以我向你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好吗?我这就给你授权,全国的户籍系统随便你查!”

听到他这样坦诚的回答,余果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浑身的凛冽之气瞬间收了回去,让大伙瞬间松了一口气。

上官游在第九局的OA系统上授予他权限后,不到三秒,上官游听到余果说:“余连已经查到了,齐小双原本的户籍应当在K城的四方镇古庙村,但最好还是派一个人去当地核实一下。”

上官游:“好好,我这就给赵队打电话!”

余果等着他安排妥当,才开口道:“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那么现在我来说一下今天的其他收获。”

“什么,你还查到了其他的东西?”

“你小子也太厉害了吧!”

“余果,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啊,居然比姐姐还酷炫狂霸跩!”

“厉害啊!小子,竟然敢跟老大叫板!”

“够了!你们还要不要听余果说话了?”上官游恼羞成怒。

余果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他摸了摸眼角道:“我今天让余连把五起案件的案发地点进行了扫描,建造了数据模型。大家来看一下,这是它们的三维结构图。案发地点全部用红色标出,因为凶手作案方式不同,我们需要逐一来进行分析。”

话音刚落,众人的电脑都亮了起来,三号线滨江公园地铁站的结构图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大家顿时震住了,不由得咋舌:居然有这种操作?

“我们先来看第一起案子。”余果对李跃然点点头,李跃然会意地拿出了卷宗里的相关资料。

余果道:“这起案件发生在去年九月十一号,教师节的第二天。在市四高就读高二的何睿华,于当晚十点半进入香港路地铁站,却在十几分钟后被人发现倒在了某个直达电梯口和楼梯之间的拐角空隙里。他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断气,尸检发现他死于欧夹竹桃甙甲、欧夹竹桃甙乙中毒。这两种毒素常见于夹竹桃,但周围并未发现任何夹竹桃的花、干、枝叶,排除误食的可能。而他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一个监控死角。警方调查过周围的监控镜头,发现事发之前,没有任何人从他身边经过。那么他究竟是怎么中毒的呢?”

话音刚落,这个死角区域在电脑上详细呈现出来。余连自觉地把每个摄像头的覆盖范围用数据标注了一遍。同时,他将该地铁站的三维立体结构图和平面图都展示了一遍。

“我们再来看第二起案件。就读市七高的郝平,去年十月二十三号傍晚六点三十八分走进将军巷地铁站,乘坐直达电梯抵达负一层,当时有摄像头拍到。然而他刚出电梯就倒地不起。路人发现他陷入昏迷,立刻报警,他被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他的死亡原因是心脏完全性房室传导阻滞,随后法医尸检发现他应该在短时间内服用了大量含有洋地黄的药物。但他没有心脏病史,家人也没有,不可能随身携带这样的药物。是谁给他吃了洋地黄,是意外服用还是有人故意下毒?现在还是一个谜。”

余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两起案件,虽然受害者中毒的成分不同,但都是中毒。毒发地点都在地铁,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可也无法证实凶手是同一个人。”李跃然紧跟着他的话分析道,“但反过来看,如果这两起案子都是谋杀,作案手法都极其干净,无破绽,了无痕迹,确实很符合某类连环杀手的行为特征。”

余果点点头:“这点暂且不提,我们来看第三起案子。这次的死者名叫段澄西,在J市三牛国际学校读高三,在十二月十五号清晨六点零三分进入滨江路地铁站乘坐地铁上学,前后共四个摄像头拍摄了他,但他在乘坐手扶电梯时发生意外,突然摔倒,滚下了楼梯,头部受伤严重。在医院熬了一周后,他还是咽了气。扶手电梯上方和下方摄像头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当时电梯上只有他一个人,电梯运行正常,但他猛然摔倒,原因成谜。”

叶麟惊叹:“这简直就像灵异事件,真够诡异的!”

“但有不少谋杀案在被破解之前,都披着灵异的外衣。”余果道。

钱钱挠着头问:“可这顶多算意外,不能算谋杀吧?”

“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一个意外,但段澄西的父母认为有人要杀他,因为他死前连续一周收到了死亡警告。”余果道。

这时,电脑上出现了这座手扶电梯的运作动图,余连使用动作模拟功能,精确地再现了当时的情形。

李跃然补充道:“根据他父母的证词,段澄西在学校曾经有一个女朋友,两人偷尝禁果后那个女孩怀孕了,去私人诊所堕胎,结果发生了医疗事故。女孩最后被切除了子宫,一辈子不能生育,学校的所有人把这笔账算在了段澄西的头上。”

“他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渣!”叶麟愤然吐槽,“莫非他父母认为这女孩的家人谋杀了他?”

“女孩家人确实存在作案动机,但刑警大队调查过这家人好几个月,发现根本没有嫌疑。”上官游对这起案子还比较了解,“老赵劝说了段澄西的父母好几次,但他们仍然不肯相信。”

余果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第四起案子,发生在今年二月十七号,大年初三。葛勇在夜晚1十点十一分进入和平路地铁站,他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遇害的,被忽然掉落的天花板砸到头,导致颅内出血致死。这场事故波及了另外两个人,但都是轻伤。后来警方发现,那块天花板被人为撬动过,但凶手怎么能在特定时间内导致天花板掉落在被害人的头上,我还没有查出来。”

余连默契地将整个厕所的天花板结构展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一瞬间,大家的脑洞大开。

“如果凶手当时藏身在天花板上面呢?”

“那他是怎么猜到受害人在那个时间一定会去上厕所的呢?”

“也许凶手设置了特殊的机械装置!”

“当时警方已经勘查过现场,如果真有这种装置,凶手不可能有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移它。”

“这么说,真的只是意外?”

不爱发言的白烈这时提出了疑问:“再来就是刚发生的这件案子,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相隔不远,又都是高中生,它们之间的共性其实少得可怜。”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余果,“你如何判定是同一个凶手犯下的案子?”

余果嘴角噙笑:“不,我并没有肯定这是连环杀人案。只是,韩春玲的出现给了我一个启发,恰好将这些案子联系起来。既然都是地铁上发生的,那么为什么不能从这个特殊的环境出发,寻找并分析线索呢?”

白烈想了想,点头:“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想法很大胆。”

“大胆质疑,小心求证啊,我对每一个可能性都会尽力求证的。老大,我建议立刻派人监控韩春玲。”余果扭头看向上官游,主动要求任务。

上官游轻叹了一口气:“叶麟擅长伪装,让她跟你一起去。但你们务必小心,在没有得到切实的证据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白烈继续跟着齐小双这条线,李跃然和钱钱则去调查这五名死者之间是否存在隐形的联系和关系网。

吃完晚饭,晚上八点十五分,余果和叶麟出现在永和街地铁站。

“这是韩春玲工作的地方?”叶麟手里拿着一杯粉红色的DQ奶昔,边喝边问,“她和几个受害人有什么关系?”

“从目前查到的资料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叶麟撇撇嘴,随着余果往手扶电梯上走,突然她一脚踏空,差点崴了脚,余果扶了她一把。

她笑嘻嘻地说:“谢谢啊,小余果。你怎么换了一顶帽子?不过这个黑色的骷髅图案很带劲儿啊,还有铆钉呢,你在哪里买的?我近看越发觉得你的睫毛长了,又卷又翘的,姐姐都嫉妒死了!”

说着,她一只手搭在余果的肩膀上,嘴巴里哼起一首日文歌:“世界が终るまでは,离れる事もない,そう愿っていた 几千の夜と……”

余果愣了一下,问道:“你唱的……这是什么歌?”

“《灌篮高手》的片尾曲《直到世界的尽头》,这么经典的动画片你没看过?”叶麟歪着脑袋又哼了一段,她的脸上洋溢着浓郁的怀念和伤感,“小时候,哥哥唱给我听过。他那个时候很高很帅,就跟三井寿一样……咦,你听,好像有别人在唱这首歌?”

余果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楼下:“不是有人在唱,而是在播放。奇怪了,怎么这么大的声音?”

“是啊,自己听听就好了,不至于外放吧。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奇葩。”叶麟耸了耸肩膀。

余连这时出了声,对余果说道:“好像你小时候我给你唱过这首歌,嗯,但是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余果沉默了半晌,回答:“我十岁生日的那天。”

“哦哦,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啊。哇哦,小果果心里最爱的是我这个哥哥对吗?哥哥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余果抿紧了嘴唇,没有接话。

叶麟拽住陡然发怔的余果,提醒道:“待会儿见到了韩春玲,我们故意引起她的注意,试试她的反应。如果她真是杀人凶手,很可能会把工具藏在地铁站内,例如储物间。”

余果微微点头,垂下眸子的一瞬间主动牵起了她的手,狠狠一拽,随即高声骂道:“让你不要跟那些人来往,你偏偏不听!你赶紧跟我回家!”

“我不,我还要去玩呢!你放开我,放开!”叶麟今天扮演的是一个举止不良的小太妹,头上戴着一顶淡绿色假发,耳朵上五六个耳钉,黑色的眼影,紫色的嘴唇,还穿着一套紧身女仆装,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余果虽然打扮很潮,但和她比起来,仍旧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乖宝宝。

他生气地抿着唇,攥着她的手怒斥:“姐!那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都高三了,该收收心了,别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上回那个小姑娘,你骗她去找他们,结果怎么样?人家一个好好的优等生,愣是被他们糟蹋……你的良心难道一点都不痛?”

两人几乎一路对骂着走下了手扶电梯。

叶麟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却偷偷对他使眼色:你看,是韩春玲!快点快点,你继续骂我!

“你今天要是不跟他们断绝关系,以后别回家了!”余果扮演的弟弟痛心疾首,让围观的几个女学生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

“我偏不!爸妈都偏心,自从你出生了,他们就只喜欢你,不管我了!我成绩好不好,心情怎么样,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家不要也罢!”

余果惊愕地睁大眼睛,眼眶霎时红了:“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爸妈都很关心你啊。”

叶麟演技爆棚,扬起手臂唰地扇了过来,却在半空中被一只粗糙的手拦住了。

“喂,你谁啊,凭什么教训我?我跟我弟的事你管得着吗?”叶麟晃着脑袋,扬起下巴,这模样真是要多可恨就有多可恨。

韩春玲回头看了一眼余果,又转头看向叶麟,幽幽地说:“不懂得珍惜真正关心你的人,你以后会后悔的。”

叶麟气愤地瞪了余果一眼,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好,你有种!别让我再在酒吧看到你,有本事你再也别来找我!”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余果靠着立柱,闭了闭眼,气得好半天没说话。韩春玲有点看不过去,上前问:“好孩子,你没事吧?你姐姐是一个坏孩子,她不听你的,迟早会后悔,会付出代价。唉,可怜的孩子,快别伤心了。”

余果垂着眼帘,轻声说:“她终究是我姐啊……阿姨,今天晚上我要是不能带她回去,我爸妈会很担心的。”

“唉,但是她已经变成了坏孩子,你能怎么办呢?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回家去吧。”

“阿姨,我好饿,有点走不动了……”

“你饿了啊,正好我带了点吃的,我去给你拿。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走啊。”韩春玲让他在休息区的凳子上坐一会儿,并指了指她的清洁车,“你帮我看着点,里头有清洁地板的药水,注意别让小孩子碰到了。”

余果乖巧地点点头:“你放心吧,阿姨,我一定看好。”

韩春玲笑着应了,回头往楼上走去。余果确定她看不到自己了,假装好奇,撩开清洁车的布帘往里看过去。

“余连,立刻扫描、拍照!”

余果从上往下观察,发现有一盒地高辛片放置在一块抹布旁边。

“地高辛片,含有洋地黄。”余连道。

“我知道。你在那个塑料桶里扫描到了什么?”余果问。

余连:“普通的清洁剂和双氧水,没什么特别的。还有几个塑料袋,里面都是空的饮料瓶,不过她怎么连奶茶杯也要?”

余果放下布帘,回答:“也许她只是为了收集起来卖钱,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目的。”

“她的确越来越可疑了,但是如果真的是她,动机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一切还是要讲证据。”

韩春玲很快回来了,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她把一包面包塞到余果手里:“正好我多买了一个,你快吃吧,乖孩子。”

余果笑着接过面包,认真地吃完。韩春玲就站在身边,目光慈爱地盯着他看,并时不时称赞一句:“你真是一个乖孩子。”

余连在他的大脑里说道:“为什么我觉得她说这话时有些毛骨悚然。”

“她方才好像透过我在看其他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让你感到了惊悚。刚才我和叶麟故意试探她,根据她维护我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有把孩子按照好、坏来进行区分的习惯。这样一个人……”

“嘿,小余果!”叶麟从上层地铁口通道的侧面跳了出来,试图吓他。

余果因为有余连的提醒,完全没有被吓着,但还是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惊喜吧!”叶麟甩了甩她的乌黑长发,她刚才离开后找了一间厕所,脱掉假发,卸了妆,戴上发箍,把女仆装换成了运动服,还顺便换了袜子和鞋子。现在就算韩春玲出现在她面前,也认不出来她是刚才那个小太妹。

余果对她的伪装能力表示深度认可,并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这么说来,她还真的有点嫌疑。可是我想象不到她的作案手法,而且你发现了地高辛,仅仅能说明她有嫌疑,不能算是证据。毕竟,地高辛这种药挺常见的。”叶麟和他肩并肩走出地铁站,在街边买了一个棉花糖,边吃边逗弄他,“你也想吃吧,只要你乖乖的,姐姐给你买啊。”

余果瞬间觉得无语。

叶麟拿着棉花糖,笑嘻嘻地倒退着走了两步,刚要转身,被一个同样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撞了一下。

小女孩七八岁,穿着大红色长裙,扎着花样复杂的麻花辫。她奔跑在行人道上,手里的棉花糖却挡住了视线,所以她撞到了叶麟。当然叶麟也有不对,不应该倒退着走路,本着大人应该宽容小孩子的原则,叶麟蹲下来道歉:“对不起啊,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女孩看了看叶麟,又看了一下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棉花糖,呜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坏人,贱女人,死不要脸的臭女人,我的棉花糖,你赔你赔!”

叶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呆了。

余果蹙起了眉头,没想到一个本该可爱单纯的小女孩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叶麟对这样没有礼貌还不讲道理的孩子实在宽容不起来,无奈地笑了:“小朋友,说脏话可是不对的!”

小女孩不但没有停止,还变本加厉骂得更凶了:“我就是要你赔,你赔!贱女人,你不长眼睛弄掉了我的棉花糖,你不赔就别想走!”说着,她扑上来抱住了叶麟的大腿。

余果瞪大了眸子,真是大开眼界。

叶麟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刚要扯开小女孩,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跑了过来,看了看,尖叫了起来:“哪个死不要脸的女人敢欺负我女儿?啊,宝贝,你没事吧?妈妈来了,你别怕,她怎么欺负你的?你跟妈妈说,看妈妈整死她!”

“喂,你这人怎么教育孩子的,讲不讲道理啊?”叶麟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气得腮帮子颤抖起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蓦然勾唇:“什么叫言传身教,我今天算是领教了。如果这位女士想要闹事,奉劝您看看周围。您头顶45°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不如我们去警局谈论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吧?”

围观的人群里有好些看不过眼了,纷纷议论起来:“她女儿自己撞上来的,还诬赖别人。一口一句脏话,真不知道她平时跟谁学的。”

“嗬,她肯定是跟当妈的学的呗!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还骂人家不要脸,我看她才是最不要脸的。”

“就是,就是,太不像话了……”

这女人一看讨不着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女儿拖拽着走了。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叶麟没了吃棉花糖的兴致。

“真是倒霉!我遇到了一对极品母女。”

“算了,我请你吃双皮奶。”余果指了指前面的商铺,走到她身侧低声道,“我好像在刚才的人群里看到顾子蒙了,他进了那家店。”

叶麟瞬间精神一振:“走,我们跟去看看。”

他们刚走进甜品店,就发现顾子蒙坐在一个双人座的卡座上,漫不经心地戳着眼前的红豆双皮奶。看起来,他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

叶麟和余果也点了红豆双皮奶,在距离他不远的一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浏览,实则是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没过几分钟,刚才那对母女也走进这家店,她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长相英俊,大约一米八五,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郁郁寡欢的神色,他隐忍地听着女人和孩子的抱怨,嘴角绷得极紧。

叶麟看到他的脸,表情骤然凝滞。

余果几不可察地挑起眉,对余连道:“扫描这一家三口,拍照,留档。对比户籍资料,查一查。”

余连动作迅速,很快得到了答案:“范成钢,三十七岁,某大学硕士生导师,籍贯Y市金河区。妻子顾薇薇,三十四岁,过去是社保局的编制内员工,现在是家庭主妇。他们的女儿范雪儿,八岁,就读永和街实验小学。我顺便翻了一下他们的微博和朋友圈,顾薇薇有点背景,家里很有钱,喜欢炫富。”

“他们和顾子蒙是什么关系?”

余连:“我查到了,顾薇薇是顾子蒙的姑姑。顾子蒙原本家里挺有钱的,几个月前因为他妈妈欠下了一大笔债,家里变得拮据起来,顾薇薇帮他妈妈还过钱。”

余果凝眉思考,叶麟忽而站了起来:“我看到一个人渣,实在受不了了,出去透口气。”

“人渣?”

余果意识到她说的人应当是范成钢,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对方。这时,顾子蒙和顾薇薇竟然吵了起来。

顾薇薇尖酸刻薄地嘲讽:“嗬,她要是没有钱才会去得更勤!我算是看透你们母子了,一个寡妇,一个白眼狼,不就是让你们帮了我一回吗?装什么良善!几年前你犯的那件事要不是我帮你摆平,你早被抓进少管所了!”

顾子蒙听到这话,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攥紧了手里藏着的东西,愤怒地咆哮道:“你不要跟我提当年的事!”

顾薇薇被他狰狞的模样吓得一怔,反应过来后,她拍着桌子就要发火,被范成钢拉住了胳膊。

“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随即他转向顾子蒙,安抚道:“你姑姑今天心情不好,说话欠考虑,你别介意。你刚说的话我们听见了,你妈……我们也管不了,你姑姑是一片好心才会给她钱。既然你说不用给钱了,那正好,以后你们家无论发生什么都跟我们无关,你看呢?”

顾子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恶狠狠地盯着顾薇薇,好半天才点头坐下来了,说道:“好,既然姑父答应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给雪儿叫了双皮奶,让她吃了你们再走吧。”

范雪儿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噘着嘴巴说:“我才不吃你买的东西呢,穷鬼,烂货。”

顾子蒙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火噌地冒了出来。

“原来你背地里是这么教她喊我的?姑姑,你可真是我的亲姑姑啊……哈,哈哈……”顾子蒙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冷笑地扫视这一家三口。

余果浑身汗毛竖了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余连:“他包里揣着一瓶高浓度硫酸!”

余果立刻起身走了过去,从荷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拍在了桌面上,佯装生气地说:“这钱够你给女儿买几十个棉花糖了吧?真是倒霉,我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你们!”说完,他快速离开了桌子。

“他放下硫酸了吗?”余果询问余连。

余连松了一口气:“他放回去了!啊,他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太冲动了,硫酸呀,这泼出去毁容都是轻的。”

叶麟透气许久还没回来,余果只好出去找她,发现她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她姿势老练,吞云吐雾,显然是一个老烟枪。

看到他过来了,叶麟不小心呛咳起来,赶紧熄灭了烟头,问道:“他们走了?”

余果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顾子蒙眼下这种状态很危险,就是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他对自己姑姑非常恨之入骨。”

“唉,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叶麟感慨了一句,勾住他的脖子,“青春期的孩子真是让人操心,但被你阻止了一次,他应该能打消念头了。我们先回局里,看看其他人有什么收获。”

李跃然受不了他这么磨叽,拿过手机说:“段澄西和何睿华、郝平、葛勇、张晨兴、顾子蒙曾经是红星小学的学生,当年那起自杀案和他们有脱不开的关系。在他读六年级的某一天,他在日记里写道:我没有想到她会死……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但是我们给她钱了,也保证不说出去,做了应有的补偿,为什么她还会想不开自杀呢?幸好证据不足,否则……”

余果:“否则怎么样?”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应该是笔记本不小心被水打湿过,字迹都晕开了。我问了他的爸妈,他们很紧张,支支吾吾不肯说。”李跃然的语速很快,“段澄西和何睿华、郝平、葛勇、张晨兴先后发生了意外,现在……只剩下顾子蒙了……”

余果神色一凛:“糟了,顾子蒙有危险!”

“我们这就回去!刚才那个地铁站!”叶麟立刻调转车头,面色极其难看,“怪我,当时不应该拉着你走的。”

“不是你的错。”余果的视线紧紧盯着前方。

余连没有出声,直接在他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一份交通地图,标注出一条最近的路线。

余果的眉梢迅速舒展开来:“叶麟,前面第一个路口左转,我们抄近路!穿过居民区,三分钟就能赶到地铁站!”

两人狂奔至永和街地铁站,余连担当起GPS的功能,语音指挥余果往前走,同时连接上该地铁站的监控摄像头系统,开始搜索顾子蒙的踪迹。

“他已经下楼了,还在等车!你们不要坐直达电梯,左拐进通道,第一个楼梯,直接下去是最近的!”

余果和叶麟一路狂奔,下楼时只用三四步便跳了下去。

“顾子蒙!”他大声喊道。

然而顾子蒙戴着耳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脖颈,把背包反背在自己胸前。他今天一时冲动去买了硫酸,但幸好没有泼出去。

顾子蒙听着不知哪里响起的歌声,蓦然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韩小婷时,被对方在雨中的舞姿惊艳到的场景。

他一开始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是为了报复她拒绝了自己,才答应和段澄西一起去“欺负”她。没想到,这件事被那几个人知道后,欺负她的人越来越多。她胆子小,逆来顺受惯了,根本不敢说出去,他们便逐渐肆无忌惮,把她变成了自己发泄负面情绪的工具。

他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顾子蒙摘下耳机,朝着即将到站的地铁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轻响,顾子蒙仿佛听到了恶魔的低吟。

他震惊地低下头,看向胸前的背包,瞳孔猛然放大,仿佛着火了一般,他以最快的速度扔掉了背包,但破裂的浓硫酸几乎瞬间在背包里迸溅开来,顷刻腐蚀了内衬和皮革,滴落在他的大腿和膝盖上。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周遭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地往外散开,一时间尖叫声不断。

顾子蒙其实受伤不重,但受惊过度了,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神经质一般惊叫起来:“是你来了?是你对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愿意用下半辈子赎罪,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啊哈哈哈,呜呜呜……小婷,我求求你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要自救,他像疯了一般扑到饮水池前,摁下开关想要把水淋在自己腿上,但四肢失去了协调,半天没有按出水来。

余果和叶麟赶紧冲了过去,但硫酸流淌在地上到处都是,他们必须小心地绕过去。

“冷静点,顾子蒙!这只是一个意外,你没事的,先深呼吸,冷静下来!”余果正面对着他,大声呼喊,并示意叶麟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伺机制服他。

顾子蒙的眼神却像失去了焦距一般,身子摇晃起来,嘴里开始自言自语,不停地重复一句话:“结束之前……不幸……不相信永远……”

他呢喃的声音太小,余果和叶麟没有听清。

当余果已经吸引到他的部分注意力,叶麟从背后快靠近他时,他突然看到了饮水池下面有一把刀。他低头捡了起来,嘴角蓦然扬起了一抹微笑,随之而来的是他仿若鬼上身一般的凶狠自戕。

余果眼睁睁看着他拿起这把刀扎入了自己的脖子,鲜血如喷涌的泉水一般汩汩流淌下来。

“不!”叶麟已经迅猛地扑了过去,却依然没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第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