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玩家
01
玄冥湖边，天神们使用各自的武器，企图捕获20：00至21：00会在此出现的神兽。
方焱看到有人用幻网捕获了增加寿命的岁年龟，有人用电锤击翻了增加武力值的海葵兽，有人用长梦笛迷惑了可以制造分身的镜面湖蛇……而他，一个满头红发的火神，则静静地伫立在湖边，迟迟没有出手。
直到捕获时间即将结束，各位玩家渐渐散去，他才往湖中间掷去一枚悬燃石。
悬燃石形状随意，通体黑色，毫不起眼。但是它很少出现在市面上，所以留下围观的玩家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只见方焱伸出手，掌心腾出了一团火苗，他将火苗抛掷到半空中，点燃了悬燃石。
悬燃石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宛若太阳。玄冥湖的水滴纷纷从水面升腾上来，一点点蒸发干净。于是，所有玩家第一次看到了干涸的玄冥湖。凹下去的干旱地面上，千奇百怪的神兽悠哉地徘徊着。
众人发出惊呼。这时方焱说话了：“大家想要什么神兽随便选，把中间的镇湖兽留给我就行。”
他潇洒地跳入湖中，疾步走到湖中央。湖中央，一条赤红色的龙，正首尾相连地蜷缩成一个圈。它乖巧地朝方焱眨眨眼，方焱则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伸出手，将它封印。从此，他又多了一只厉害的神兽。
方焱心满意足地离开湖底，切换到他刚解锁的地图上。
就在这时，他面前弹来一个好友请求提示。
［末南 请求加您为好友］
［同意或拒绝］
方焱皱了皱眉头，伸手点下了“拒绝”按键。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三火大神，好高冷呀。”他叫着方焱的游戏名“三火”，有点埋怨地说。
方焱转过头，看到一个背着长剑的剑神角色站在他身后。他头顶闪着他的游戏名，末南。
“请问有什么事吗？”方焱问道。
“我是来找你结盟的。”
“我暂时不需要。”方焱敷衍地笑了笑。
“只有11%的玩家解锁了我们现在所在的第21号地图，离最后的终极地图‘圣堂之礼’还有5张地图。这5张地图，想必更加困难。”末南的游戏人物是个成人模样的天神，但他声音稚嫩，听上去像个小学生，让方焱十分出戏。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我以前也觉得不必找人结盟，因为猪队友太麻烦了。但是第21号地图的难度提醒我，再不找个队友，之后可能无法通关。所以，我就恬不知耻地来找三火大神了。”他故意用游戏人物做了一个卖萌的表情。
方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还真是个小学生啊！
然后他颇为高冷地说：“你一个人打不过，不代表我一个人也打不过……”
“我们老师曾说过，骄兵必败哦。”末南无礼地打断他的话，说，“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小学生，帮不了你的忙？”
方焱知道现在小学生玩这种VR网游的确有玩得非常厉害的，但是他可不想被叽叽喳喳的孩子纠缠上。所以他连回话都懒得回，直接转身就走。
“喂！你还真不要跟我组队啊？”末南瞬间有些气急败坏，“别忘了，悬燃石可是我破出来卖给你的！”
方焱一顿，再次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着末南。
与此同时，他切换出了包裹，翻出了悬燃石的来源。果然，这块从稀宝阁交易过来的物件，原有获得者就是末南！
“你知道这块石头很罕见吧？要破出它来，不光要靠运气，更要靠实力！”末南语气骄傲地说，“只可惜我选了剑神这个人物，不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只好送去稀宝阁转卖了。所以说到底，要不是我，三火大神你今天也得不到传说中的镇湖兽‘赤龙’！”
“……”方焱听着这小学生傲娇的口气，无语凝噎。而末南似乎要缠着他继续说下去。
方焱赶紧制止了他，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我加你还不成嘛！”
末南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了他：“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我们一起去找到‘圣堂之礼’吧！”
他说得热血澎湃，方焱则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你要是还不从我身上下来，小心我拉黑你。”
“哈哈哈，大神别这么冷漠嘛！”末南脱离他的身体，跟在他身边又蹦又跳，害得方焱太阳穴青筋直跳。
不过话说回来，方焱加末南为好友，绝不仅仅是因为被他缠得烦了。其实，来到第21号地图，他也感觉到了游戏难度大幅增加，如果真能找到一个神队友，的确会让他在通关时轻松不少。虽然对方似乎是个小学生，但他好歹也拿到过稀有物品，试试就试试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焱带着末南朝下个任务点走去。
结果还没走到下个任务点，一通电话打断了方焱的游戏。他跟末南说了一声“有事”，就急急地下线了。
末南：“……”
而游戏外，方焱摘下了VR头盔，接起了电话。领导说，他家附近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让他赶紧去看看。
虽然现在不是自己的值班时间，但是警察的责任感还是让方焱放下了手头上的一切，穿上制服，匆匆出门。
房间一下子冷清下来，只有与VR头盔连接的电脑上，还亮着方焱暂停的游戏界面。
游戏界面左上角，打着游戏的品牌标识——圣堂。
02
20年前，漫画家陈穆楠在网络上连载东方奇幻漫画《梦神》，凭借精彩的故事和精细的人物设定，收获了无数粉丝。于是他后续创作了一系列以“天神”为主角的漫画故事，构建起了一个名叫“圣堂”的世界。
后来，“圣堂”里的每个天神，都有了各自的衍生影视作品。
不仅如此，陈穆楠还创作了一条主线，让所有天神一起去圣堂，寻找传说能改变世界的神秘宝藏——圣堂之礼。
可惜，《圣堂》的故事还未完结，“圣堂之礼”到底是什么还未公之于众，陈穆楠就病倒了。
半年之后，陈穆楠撒手人寰，让所有粉丝大为震惊。在悲痛之余，粉丝们纷纷哀叹，万众期待的“圣堂之礼”终究变成了一个坑。
然而这时，风雪游戏公司宣布，在陈穆楠离世前，他们拿到了《圣堂》VR游戏开发版权，并且在终极地图里，埋藏着陈穆楠设定的“圣堂之礼”。
于是，就连不玩游戏或唾骂衍生作品毁原著的粉丝，都期待起《圣堂》游戏的发布。
陈穆楠离世半年后，《圣堂》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上线。两年时间，这款游戏一直霸占着各大游戏榜单榜首，注册用户越来越多。
其实在这之前，陈穆楠也授权过《圣堂》的一些内容，让别家公司做成游戏上市，但是从没有一款游戏能像这款游戏一样，如此细致地还原《圣堂》漫画里的世界。它不仅精致、丰富、近乎百分百还原漫画，还将传闻中陈穆楠未公开的彩蛋添加到游戏里，让粉丝大呼过瘾。
漫画粉们纷纷感叹：“这简直就像直接在陈穆楠脑子里构建出来似的。应该是拿到了他全部的设定手稿，才有这么厉害的世界观架构吧。”
于是跟陈穆楠有一面之缘而成为《圣堂》系列漫画粉的方焱也加入了这个游戏。
当时，他已是其他几个同类型游戏里的大神级人物。但是《圣堂》竟令他放弃了其他游戏的大号，专注于解锁圣堂新地图，寻找“圣堂之礼”。
方焱每天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戴上VR头盔进入游戏。今天也不例外。
一登录游戏，他就见到了末南。
“昨天怎么突然下线了？”末南问他。
“工作上有点儿事。”方焱如实回答。
“很重要的事？”
“没有，小事而已。”
昨晚领导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有打架斗殴事件，方焱急匆匆赶过去，却发现只是两个妇女因为一点儿小事而厮打了起来。
这令方焱很是无语。他当警察，是想要像影视作品里的主角那样，破获惊天大案。结果事实上，他的这份工作更多是在处理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
每天被这种琐事折腾得脑壳疼，他就愈发期待自己在《圣堂》里大展身手。
所以他很快结束了与末南的聊天，领着他去向下一个任务点。
这个任务点，末南昨晚在方焱下线后尝试过，结果他差点儿被这关的怪物削去性命，只好退回来，等方焱带他通关。
讲述着昨天的遭遇，末南和方焱站到了一片荒野上。
这时，远处飞来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半空中聚拢成一个球形。
“这关是……《梦神》里提到过的蝶骨妖？”方焱对着天空喃喃。
末南点了点头：“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梦神》里，梦神说他遇到的最厉害的妖怪就是蝶骨妖。但是不管漫画还是影视，它只活在主角们的对话里，从未真的出现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游戏里遇到。这算是一个很大的彩蛋了吧。”
方焱点点头，暗暗感叹着游戏的丰富性。
这时，聚成球形的蝴蝶突然猛地爆炸开来，无数金粉从苍穹掉落到地上。方焱和末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漫天飘洒的金粉还是争先恐后地落到他们身上。
它们触及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方焱立刻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物角色的血条正不停地往下掉。
他赶紧大喝一声：“火遁！”
地面瞬间破出一团红色的火焰，笼罩在方焱的四周。
末南嚷着“好烫”，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召唤出了自己的防护道具，千面伞。
而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型的骷髅怪，白骨森森地降落在地上。地面随即裂开无数道隙缝。
方焱和末南一起向上跃起，一个使出火焰攻击，另一个则以剑刺怪。
“我要使剑，就得收起防护道具，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末南嚷嚷地骂着，被迫重新跳回地面加血。
方焱则继续跳上骷髅怪的身体，用火焰一点点攻击，企图将它击灭。然而飞速旋转的骷髅怪很快将他甩了出去。
方焱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还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就砸在了地面上。
冲力将他带向了裂开的缝隙，那里已是黑暗的万丈深渊，他若掉下去，必死无疑。死后，他将被消除掉一半的金币，并退回到上一关。
就在这时，末南扑了过来，他死死地抓住了方焱的手。
方焱赶紧抓住这个空当，召唤出了神兽赤龙。赤龙只对他一人有效，所以它缠绕着他，迅速地飞向了半空，只留下末南还趴在裂缝边上。
电光石火间，方焱看到骷髅怪飞速地朝末南伸出仅剩白骨的手。
方焱大喊：“小心！”催促着赤龙朝他飞掠而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骷髅怪卷起细长的手指，将末南像弹一粒粉尘一样轻轻弹了出去。
“啊！”末南失去控制，身体朝着深渊掉去。
方焱乘坐赤龙一路追赶，就在他快要抓住末南的手时，末南的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一瞬间，他的尸体腾出金光，然后从方焱的眼前猛然消失。
赤龙赶紧贴着地面，调转了方向，重新将方焱带回到了上空。
“可恶！”方焱站在赤龙背上，望着不远处的骷髅怪，眼里闪着红光。
下一秒，他双手交叉抱肩，闭上了眼睛。红色的头发随风飘扬起来。
“捕梦网?禅解。”他轻轻默念，手中出现了一枚金色的捕梦网。
他将捕梦网往天空一掷，骷髅怪瞬间停止了动作。它幻化回五彩斑斓的蝴蝶，想要逃脱，却无济于事。小小的捕梦网，将它们迅速地吸收。
只消一会儿的工夫，整个荒野又回到了他们来时的模样。绿草茂盛，云淡风轻。
这时，他看到无数的评论，在左侧猛刷着。
“靠，居然真有捕梦网?禅解！”
“第一关只有三副神器，老哥这技术和运气真好。”
“大神，加个好友吗？”
说到好友……方焱想起了末南，他通关失败被打回了上一关。所以方焱赶紧回到了20号地图，在最后一个关卡上，找到了苦苦挣扎的末南。
有了方焱的帮助，末南很快又重新回到了21号地图。而为了帮助末南通关，方焱第二次使用了“捕梦网?禅解”。
于是游戏里左侧公共聊天区域又瞬间被刷爆了。
“这神器不是说只能使用一次吗？难道这位老哥拿到了两枚禅解？”
“这家伙不会是作弊拿的吧！”
“果然大神就是大神啊！求带带！”
而这头，末南也蒙蒙的。他没有想到方焱手里会有两副“捕梦网?禅解”，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讲义气地用它帮他通关。
“大神……你也太慷慨了吧……”他傻傻地跟着他走在通往下一张地图的路上，不可置信地感叹道。
方焱却毫不在意地说：“没事，神器神兽什么的，我还有很多。”
末南的角色剑神，眼睛都亮了。可见末南本人有多崇拜方焱了。
这时，他们的面前出现了提示消息。
“第22号地图解锁成功。”
但他们没想到，新地图刚解锁成功，《圣堂》就出了问题。
03
第22号地图是一片由沙子构建的废墟之城。方焱和末南走入其中，与几个NPC（非玩家角色）进行了常规的交流之后，被带进了一间客栈。
客栈内部的装饰极具异域风情，美轮美奂。宾客们在人声鼎沸的大堂里，欣赏着中央舞台上的莺歌燕舞，好不快哉。
“这应该是《灵音神》里的场景吧？”方焱和末南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眺望舞台上的歌姬说道。
“那么，我们要完成的任务就是……把灵音神带走？”末南指向舞台上那戴着面纱的美女，问道。
方焱还来不及回应他，就看到围在他们面前的观众“刷刷刷”地转过头来。
末南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蹿到了方焱背后。
方焱则伸开了手，做出了阻挡的姿势。而他的面前，那些原本还是人脸的家伙，现在一个个蜕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恶灵。
“灵音神为了控制住这些恶灵，只能用幻舞吸引它们。”末南从方焱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瓜，道，“这样美丽的少女，为恶灵跳一辈子舞，也太可怜了！”
“所以你也别当缩头乌龟在我身后躲着了，出来英雄救美吧！”方焱勾起一抹笑，手里腾出标志性的火团。
而末南在瞬间的惊吓过后，终于冷静下来，拔出剑来。
恶灵们见势，如叠罗汉似的疯狂堆叠起来。一瞬间，方焱和末南面前，出现了一个拥有无数头颅和手脚的巨型妖怪。
“唔噢！”千万张嘴巴发出尖锐的嘶吼，汇聚成强劲的音浪，直接将方焱和末南震出了门外。
两人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血条飞快地掉到所剩无几。
“岁年龟！”末南赶紧调出神兽帮自己加血。而这头，方焱也召唤出了加血的神兽——天命螺，迅速恢复了血量。
“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强！”看着破裂的客栈大门，方焱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这时，恶灵们已经变换了形态，从客栈里喷薄而出。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似的把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令方焱看了也十分头疼。
“唔噢！”
排山倒海的尖锐嘶吼再次响起，围在他们四周的恶灵，甩着恶心的口水，飞速向他们扑来，企图将他们撕碎。
方焱和末南赶紧使用自己的技能，抵挡它们一次又一次零碎的进攻。
忽然，天地之间弥漫起一阵浓稠的黑雾，将众人围在了其中。
“这是什么情况？”方焱紧皱眉头，对着席卷而来的黑雾喃喃发问。
不过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末南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他只能感觉到无数的恶灵在黑雾中向自己袭来。他不断地使出技能，却发现连他抛出去的火焰都被黑色所吞噬。
这太奇怪了！方焱看到黑雾越来越浓，把他的整个视线都给淹没了。很快，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叮咚！”清脆的提示音在方焱耳边炸开，方焱意识到，自己被从游戏里弹了出来。
“是我的设备问题吗？”方焱摘下VR头盔，转向电脑。
电脑屏幕上，游戏画面已经切换成了登录界面。
发生什么了？方焱坐到电脑椅上，尝试登录了几次游戏，都以失败告终。
苦恼之际，微博热点消息弹了出来。
“《圣堂》VR游戏，今年第三次遭到黑客攻击，系统崩溃引热议！”
啊！方焱终于想起来了。五个月前和两个月前，《圣堂》都出现过画面突然被黑雾覆盖，玩家看不到任何东西的BUG！
“真没想到风雪游戏的技术这么差，三次同样的攻击，三次都无法阻挡！”扫了兴致的方焱不免跟着网友在微博上声讨起游戏公司来。
而其他玩家，更是用尽了各种难听的词语，对此次事件进行了谴责。
骂声连天之时，游戏公司终于出面道歉。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游戏，风雪却迟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粉丝们纷纷议论，“这次的攻击这么猛吗？到底是谁跟《圣堂》有仇啊？”
“谁要毁了这么好的游戏，我跟谁拼命！”
“黑客出来挨打！陈穆楠老师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不要拿死者来抖机灵！”方焱在看到陈穆楠的名字后，终于忍不住打下了这一句话。然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关掉了微博页面。
与其跟这些网友一起谩骂，不如看看《圣堂》系列的漫画，说不定会对自己通关有所帮助。毕竟这款游戏可是高度还原原著的呢！
方焱想着，从平板里调出了陈穆楠的作品集。
他打开作品集的第一页，看到了陈穆楠的作者介绍。于是，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陈穆楠的场景。
那时，方焱还是警察学院的学生。即将毕业的他，被安排去做陈穆楠签售会的安保工作。
他在签售台边帮这位大名鼎鼎的漫画家维持了一整个下午的秩序，结束后，终于能喘口气去网吧打游戏解乏。
没想到，晚上10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陈穆楠！
“啊，老师您好。”虽然没看过他的作品，但方焱还是以“老师”尊称他。
陈穆楠冲他笑了笑，说：“今天谢谢你们了。”
方焱没想到他记得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都是应该的。”
“我看你游戏玩得不错嘛。我刚刚在你背后看了一会儿，是真厉害。”陈穆楠跟着夸奖道。
方焱有点诧异地问：“您也玩游戏吗？”
“以前也很痴迷，现在没时间玩了。”陈穆楠挥着手上的U盘，说，“你看，要不是酒店的网崩了，而我又赶着交稿，恐怕我都不会进网吧。”
“啊啊，辛苦，辛苦。”方焱应和着，看着陈穆楠往电脑里拷贝作品。
由于漫画文件略大，拷贝花去了不少时间。陈穆楠就趁着这个功夫，跟暂停了游戏、吃泡面解饿的方焱聊起了天。
一开始，方焱还有些拘谨，但后来，不知是因为陈穆楠善于谈天，还是方焱觉得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碰到他，就跟他掏心掏肺了起来。他说了自己的梦想——他想当一个英雄式的警察，也讲了自己的烦恼——听学长说今后的工作难以让他圆梦。
陈穆楠静静地听着，末了才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说：“别担心，总有人会称你为英雄。”
这话说得特别鸡汤，但对当时的方焱很有效果。就是在那时，他决心去看看这个漫画家的作品。
“对了，老师，能给我也签个名吗？”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位颇负盛名的漫画家，方焱抓住了最后的机会问道。
“当然。”陈穆楠扬起颇有风度的微笑。
那时，他们手头没有《圣堂》的漫画，陈穆楠就找了一张白纸，问了方焱的姓名后留给他一句祝福：方焱，祝你成为自己的英雄！
真是温柔又热血的祝福呀。时至今日，方焱每每想到这位大神留给自己的祝愿，都感到温暖。这也成了他成为他粉丝的重要原因。
只可惜，陈穆楠四十几岁就驾鹤西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方焱看着平板上陈穆楠的照片，轻轻叹了一口气。
04
两天后，《圣堂》VR游戏才重新上线。
玩家们一边骂着风雪游戏办事效率真差，一边领着补偿继续开战。很快，人们便把这次的黑雾给忘记了。
包括方焱。
彼时，方焱和末南正在厮打第22号地图的恶灵，天知道这些面目丑恶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只！方焱和末南厮杀了一晚上，也没能把它们解决掉。
后来，他们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探索出了通关的方法。方焱和末南最后也靠着仅剩的一丁点血，找到了灵音神，从她手里拿到了开启23号地图的钥匙。
可惜的是，从23号地图开始，末南的剑神便越来越难发挥他的优势了。方焱有好几次为了救他，差点被打回到上一张地图。而到了24号地图，剑神末南的技能几乎被这一关的怪物压制住了85%，要不是方焱耗尽了四只神兽，救了他四次，他早就丢了性命。
每次，方焱为了救末南，被打到岌岌可危，末南都让他别管自己。可是每一次，方焱都不愿意丢下末南。
“自己找的猪队友，跪着也要陪他打通关！”方焱总是一边吐槽，一边炫技，让末南备受感动。
其实说实话，如果没有末南这个后期的拖油瓶，方焱通关会更容易些。但念及他曾经救过自己，方焱怎么都不忍心撇下他。
好在，他们磕磕碰碰，最终还是解锁了全部地图，来到了《圣堂》的终极地图。与此同时，他们发现，全区只有他们两个解锁这最后一张地图。
方焱记得他们解锁地图时的场景。《圣堂》全服都为之沸腾，评论区更是几近瘫痪。
“差一步就是‘圣堂之礼’，两位大神加油哇！”有人如此鼓励。
“天呐，真牛！我还在18号地图苦苦周旋呢！”有人如此感叹。
“这两个家伙可千万不能解开‘圣堂之礼’！我才应该是解开‘圣堂之礼’的第一人！”有人如此嫉妒。
但无论评价是好是坏，方焱都未将它们放在心上。
因为现在最最重要的是，陈穆楠从未解答过的《圣堂》的终极秘密，“圣堂之礼”到底是什么？
“来吧！开干吧！”方焱武装起最顶尖的配备，领着末南走向了圣堂。
圣堂是一个高耸入云的尖塔，它宏伟绮丽，巧夺天工。而围绕在它周围的，除了仙气肆意的彩云，还有瑰丽的花草和光芒熠熠的五彩水晶石。它们组建起这如画的仙境，令方焱不自觉地驻足欣赏，生怕打破这宁静的美景。
“所以，怎么进去？”末南倒是一如既往的活蹦乱跳，直接冲向了圣堂的大门。
方焱只好皱了皱眉头，急急跟了过去。
圣堂的大门由两扇有两层楼之高的白玉组成。白玉之上，雕刻着无数的天神。而他们之中，位居正中央的却是梦神的那只摄梦猫。
再仔细一瞧，方焱发现这只摄梦猫的眼睛与天神的眼睛雕刻得完全不一样。
其他天神的眼睛都是恰到好处凹进去的，只有这只摄梦猫的左眼被挖得特别深。
所以，打开圣堂大门的关键是……
“摄梦猫的左眼！”方焱和末南异口同声道。
“喵！”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白色的猫，不知从哪个草丛里跳了出来。
它如同一位优雅的仙子，高傲地踩着猫步，缓缓地走向方焱和末南。
见惯了大型怪物，方焱和末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任由这只猫腻歪地在他们两人的脚边徘徊。只见摄梦猫不时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往他们腿上蹭了又蹭，惹得末南惊呼：“好可爱！”
方焱白了他一眼，却也不免在心里觉得，它的确很萌。
所以，最后一关，是要他们杀死这只萌宠，然后挖出它的眼睛？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方焱于心不忍地想着。
倏然，他发现周身的景物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宁静的圣堂之地，变成了嘈杂的京城集市。
这时，末南的惊呼从他的耳边传来：“我去，我们被打回第一关了！”
05
“它对我们做了什么？”末南站在集市街道上，气急败坏地嚷道，“难道要让我们重新再打一遍？”
“不可能。”方焱总是比他冷静，“摄梦猫的技能是把人困在梦魇里。而作为玩家之一的我们的梦魇就是在达到最高高度后，被打回原形！”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摄梦猫制造的梦境里？”
“我觉得你应该用肯定句。”方焱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从梦境里挣脱的方法是做点刺激的事。”方焱轻轻一笑，“高处坠落，或者死亡。”
“……”
“反正，就算我们真的被打回到了1号地图，我们死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方焱对末南说道，“那么，请拿你的剑，杀死我吧。”在《圣堂》的设定里，天神是可以互相杀戮的。
“那我怎么办？”末南问。
“你杀了我，我自然也会杀了你。”
“真的可以吗？”
“别废话了！”方焱给末南一个肯定的眼神。
末南拔出了长剑，直直地朝着方焱的胸膛刺了过去。而在集市上的NPC们，则非常配合地发出了尖叫声。
下一秒，末南的剑刺穿了方焱的身体。方焱的胸膛上喷出炽烈的火苗，沿着剑身，一路飞速地蔓延至剑柄。
末南紧紧地握住剑柄，让火焰吞噬了自己。
片刻之后，方焱和末南发现集市上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们被困在了一个球体里。球体一侧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的圣堂之景。而这景不是固定的，它会不停地切换成不同的画面。
“这里是……”末南站在透明的一侧，惊讶道，“摄梦猫的眼睛？”
方焱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或者说，我们在打开圣堂的钥匙里。”
“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末南拔出剑，“需要我刺破它的眼睛吗？”
“我猜我们很可能在摄梦猫的左眼里，如果随意刺破逃出，很可能把钥匙给破坏了，我们一辈子也打不开圣堂的门。”
“那要怎么办？”
“想一想，想一想，”方焱努力回忆着，“想一想，《圣堂》系列漫画里有没有提示。”
这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之前游戏被黑客入侵后，他闲来无事重温的《梦神》里的情节。
这个情节不关乎摄梦猫，而是关乎“捕梦网?禅解”。
“‘捕梦网?禅解’可以由主人选定，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出现。它会吞噬妖怪，却也会保护圣物。”方焱说道，“能开启圣堂大门的猫眼，应该算是圣物吧。”
“可是你的两副捕梦网不是都……”末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该不会全服只有三副的捕梦网，全在你手里吧？”
方焱冲他挑了挑眉，说：“我可不喜欢把好东西拱手让人。一个都不行。”
“……靠！”
“别说脏话，文明游戏。”方焱嘴角上扬，打开了包裹。
“捕梦网?禅解。”他轻轻念咒，然后用意识选定了它启动的位置。
末南很快看到，球体的外面被一张金色的大网笼罩。
“脱离！”方焱将合十的双手，向两边错开。
猫眼随着捕梦网，一起脱离开猫的眼眶，落在地面上。
“喵——”声嘶力竭的猫叫声如雷贯耳。
方焱从猫眼向外望去，只见此刻比他们大上数倍的摄梦猫，捂着鲜血淋漓的镂空眼眶，龇牙咧嘴地尖叫着。接着，它的白毛化成一缕缕白烟，在空气里四散开来。一会儿的工夫，它就从他们的眼前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方焱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一边惊讶着，一边用捕梦网最后的一丁点力量，将它们所在的猫眼腾空，嵌入圣堂大门中央。
“咔嚓——”清脆的契合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一阵强劲的光芒瞬间在他们眼前爆裂开来，圣堂大门缓缓开启。方焱和末南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根据漫画里的传说，走进圣堂，就能看到“圣堂之礼”。
方焱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他踩着刺目的光芒，火急火燎地朝里走去。末南则跟在他的身后。
“小心！”光芒还未彻底消散，“圣堂之礼”还未显出面目，大殿之内，突然响起一个警告声。
一开始，方焱还以为是末南大惊小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是出自末南。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想去寻求末南的意见，却看到一把剑直直地朝他刺了过来。握紧剑的人就是末南！
“靠！”他也忍不住爆出脏话，却已来不及躲避他的攻击。
在最后的节点，被信赖的朋友背叛，这是他从未想到的结果！该死！方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须臾之间，飞速刺向自己的剑顿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他只被它削去了一丝血量。
方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与它拉开了距离。
面前的末南被一团黑雾控制住了手脚。然后，黑雾一点点吞噬了他，裹着他飞出了圣堂的大门。
轰隆一声，圣堂的大门结结实实地关上了。
方焱悲痛又无奈地松了一口气，转向大殿内。他本以为自己下一秒会看到什么宝物，却发现圣堂里面空空如也。
“所以……‘圣堂之礼’到底是什么？”他紧皱眉头，站在空**的大厅里，喃喃发问。接着，他想到了那个警告音，它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方焱努力回想，脑海里顺势蹦出了同一个声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别担心，总有人会称你为英雄。”
啊！是陈穆楠！方焱终于想起来了。
“没错，是我。”像是在回应他的猜想，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哈？这是什么遗言系统吗？”
“不，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不是提前录好的，也不是电脑合成的。”
陈穆楠的话，让方焱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我脑海里的声音，你现在在我的脑海里。”陈穆楠进一步解释道。
“什么玩意儿？‘我存在，你深深的脑海里’？”方焱不合时宜地唱了一句老歌，害得陈穆楠也无语了片刻。
末了，他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方焱，我现在有件严肃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什么？”方焱有些结巴地问道。他是以三火为名的火神形象出现在游戏里的，他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的。
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因为对方说出了更匪夷所思的话。
“请你救救我，杀了我。”陈穆楠郑重地说道。
方焱则一脸困惑地发问：“大哥，你在说什么？”
06
之后的一刻钟，方焱终于通过陈穆楠的叙述了解到了他的遭遇。
三年前，陈穆楠因为长期高压工作，晕倒在工作台前。送医之后，他才被发现早已身患肝癌。虽然在之后的半年内，他积极配合治疗，却还是抵挡不住病魔的侵袭，身体越来越虚弱。
那时，他对自己这样的结局感到不甘心。一想到千万读者翘首以盼的“圣堂之礼”自己还未想出来，他就觉得愧对于大家这些年的陪伴。
就在他伤心之时，风雪游戏公司找到了他。
风雪游戏公司表示，他们可以支付昂贵的技术费用，将他的大脑保存下来。
“保存我的大脑，有何用呢？”陈穆楠困惑地问道。
“我们会用当前最先进的技术，将您脑海里的《圣堂》世界和我们的VR游戏结合起来。”游戏公司代表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在您的脑海里建模，建造一个《圣堂》乐园。毕竟，您才是最懂《圣堂》的人。”
游戏公司代表似乎知道他的担忧，很快又说：“我们当然不会窃取您其他的记忆。您只要在我们建模的初期，集中思考《圣堂》的情节，我们就能控制住这个‘乐园’只关乎圣堂。”
“我不太理解……”
“没关系，这是技术上的问题。您只要知道，最后我们所做出的游戏，虽然连接到了您的脑海里，但是玩家们只会在您脑海里的‘《圣堂》世界’这一区域活动。我们也不会调取您别的思想。”代表说，“不过，我们希望您能在游戏的最后一关，奉上‘圣堂之礼’的解释。您不用太有压力，我们会根据您脑海的设定，设置各种难度。从游戏上线到玩家通关，起码要两三年的时间，您可以慢慢构思。”
就是这最后一点打动了陈穆楠。
当时，他出于作者的责任心，答应了风雪游戏在他的大脑里建模一个游戏世界。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他发现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的思维几乎被固定在了《圣堂》的世界，无数的玩家走到他的脑海中，吵吵闹闹不停歇，他再也无法去思考其他的东西。
他剩下的浅薄意识，意识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将被永远困在《圣堂》的世界里。于是，他想到了毁灭《圣堂》。
但是游戏方有技术控制他产生这样负面的思想。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绞尽脑汁，才有了三次制造黑雾的机会。
他想要黑雾覆盖掉《圣堂》的一切，让玩家无法进行任何操作！
可惜，三次黑雾最后都被游戏方控制住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后率先通关的人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方焱。
“找到风雪游戏，把我的大脑解救出来，然后销毁它。”陈穆楠恳求般地说道。
“可是，之前是您自己同意他们的呀。”
“保存大脑进行商用，这其实是违法的。”陈穆楠悲哀地说，“只是当时的我太想活下去了，才同意了风雪游戏的计划。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带给我的不是生的喜悦，而是想死不能死的痛苦……”
方焱陷入了沉默。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对了，他们为什么没有阻止你现在在这里跟我说话？”
“因为这里是‘圣堂之礼’。”
“因为您最终也没能想出‘圣堂之礼’是什么，所以他们没法在这里建模，没法在这里控制你的意识？”
“是这个意思。”陈穆楠的声音带着一丝哀伤，“这些年来，所有人都在催促我给出‘圣堂之礼’的解释。于是，我也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把这个问题当成最终的目标去完成。但现在我明白了，悬而未决的结局其实是最适合《圣堂》的。很多故事正因为没有明确的解答，才会让大家孜孜不倦地讨论，才会获得更长的生命……”
“或许，我就是在找借口吧。”陈穆楠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一切。”
方焱又静默了良久。
“这可是个大案子呢，你会帮我的吧？”陈穆楠试探般地询问道。
闻言，方焱微微惊异地咬了咬嘴唇。此刻，他不免怀疑，陈穆楠其实早就选中了自己。
风雪游戏的人知道陈穆楠要“叛变”，也知道陈穆楠并未想出“圣堂之礼”的解释。所以，他们一定不会让玩家通过最后一关。而他们的确轻松地拿到了猫眼，这或许是陈穆楠用意念削减了最后一关的难度，为了让方焱接领他的任务。
也难怪陈穆楠会叫出方焱的真名。现在游戏注册都是实名制，陈穆楠大概早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
可他真的要帮他这个忙吗？
“作为一个警察，解决违法乱纪的事，才能成为英雄。”陈穆楠抓住了方焱的软肋似的，如是说道。
而也正是因为这冠冕堂皇的一句话，让方焱决定帮助他。
07
方焱下了游戏，连夜向上级提交了搜查申请。因为陈穆楠说，他能看到游戏里所有人的真实信息，唯独看不到末南的。他怀疑末南是风雪游戏安排在方焱身边的卧底，为的就是拖慢他通关的速度，在他接触到陈穆楠之前，杀了他。
这让方焱醍醐灌顶。怪不得末南会在稀宝阁出售那么稀有的悬燃石，并被他买到；怪不得末南选择了到后期会被压制的剑神角色；怪不得末南总要拖他后腿；怪不得他最后会背叛他……
幸好，末南的最后一剑被陈穆楠制止住了。但他应该很快会向游戏公司提交报告，告诉他们，他们的机密很有可能泄露。
所以如果不赶紧进行搜查，风雪游戏肯定会将陈穆楠的大脑藏得无人知晓。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方焱拿到搜查同意书时，《圣堂》VR游戏紧急发出公告，说要下线修复漏洞，关闭了服务器。
方焱跳上一辆警队的跟踪车辆，就往风雪游戏所在的办公楼进发。他没有进楼调查，而是分派组员留意办公楼附近的可疑车辆。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辆黑色奔驰从地下停车场开了上来。方焱下车打手势，让他停车检查，对方却突然加速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方焱赶紧指挥同事前去追捕，自己则留在原地，以免这是一场调虎离山的诡计。
果不其然，前方追去的同事很快发来消息，说车上并无可疑的人员和物品。而这时，他在车里看到一辆小面包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拐进了小巷里。
方焱立刻掏出对讲机，分配任务，围堵那辆面包车。
然而面包车开得飞快。它突破了重重路障，在无数警车的围剿下，愣是开到了郊外的小路上，最后还是因为四个车轮都被子弹打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忽然，面包车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俊朗的青年。
他看到前方几乎列成一排的手枪，无奈地举高了双手。最后，他不甘的目光落在了方焱的身上。
“果然，三火大神在现实里也很帅气呢！”他的声音，听上去深沉沙哑。可是他的语气……
“你是……末南？”
“对啊，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扮演小学生可累了。”末南冷冷地笑道。
“所以，你在现实里是《圣堂》的员工？”
“我可不是普通的员工哦，我是大脑游戏建模的研究员。”末南说道，“我猜到了陈穆楠想在我们无法控制的‘圣堂之礼’处，告诉通关玩家我们游戏之所以近乎百分百还原原著的秘密，所以我找到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们评估的最可能率先通关的玩家。而且你还拿走了所有的‘捕梦网?禅解’。而这个神器就是最后关卡隐藏的解锁方式。”末南略带佩服地说道。
“可你们知不知道，保存人脑进行商用是犯法的？”
“这要看人脑的主人的意愿吧。他之前可是希望自己的大脑能保存下来，让《圣堂》的故事继续发光发热呢！”
“可他后来反悔了，你们为什么不体谅一下他的痛苦呢？你们把一个人的思维控制在同一区域里，不觉得这太残忍了吗？”
“这老家伙真是没有契约精神。既然之前答应了我们，就要好好地遵守合约啊。讲什么残忍呢？我们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一套科技和这么厉害的游戏，现在却要面临被毁掉的结局。这难道对我们不残忍吗？”末南吼道，“而且，千千万万的玩家，每天都靠着《圣堂》获取快乐。你现在要销毁它，你不觉得对这些人也是一种残忍吗？”
方焱愣住了。身为一个玩家，一个热爱的游戏被停掉而产生的痛苦，他非常了解。
“可是……把千万人的快乐，建立在一个人的痛苦之上，这终究不是个正义的事。”
“所以你是要遵从陈穆楠的意愿，毁掉他的大脑吗？”
方焱看着末南，迟迟没有回答。
“你觉得你这样就能成为英雄吗？错了！你将会被所有玩家怨恨！他们可不会心疼什么陈穆楠，他们只想要在游戏里汲取快乐！”
末南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现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忽然，方焱举着枪，向前走了一步。他冷冷地开口道：“被怨恨又如何？我只是依法办事而已。”
说着，他指挥其他警察控制住了末南，自己则干净利落地跳上了面包车。
他在后车厢找到了存放陈穆楠大脑的容器。
他知道，只要打开这个容器，里面维持陈穆楠大脑的系统就会停止运转，陈穆楠和他脑海里的《圣堂》世界就会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让他一时有些犹豫。
“别担心，总有人会称你为英雄。”
他想，就算被所有玩家们唾弃，他也要做正确的事。
念及此，方焱咬了咬牙，扣动容器的开关，打开了盖子。
08
几天之后，风雪游戏发布了最后一条关于《圣堂》的微博：《圣堂》VR游戏无限期停服。感谢玩家的一路陪伴，我们有缘再见。
网友们蓄势待发的谩骂声瞬间刷爆了整个评论区。
方焱看着页面上无数污秽的字眼，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同事发来信息，说他管辖的区域有人报案称有一只猫破窗入室内叼走了她的钻戒，让他赶紧过去处理。
方焱赶紧关掉微博，回了一个“OK”的手势，从**坐了起来。
整理好出门的时候，方焱看着远处的太阳，暗暗想：说不定，今天也会破获什么大案呢。
想着，他愉快地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