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衣橱里的人
二〇〇六年
禾马那双眼睛,在毕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种摄人心魄的眼神是他从未看见过的,似乎能看穿每个人的内心。梁宝丰极为细微的表情变化,完全没有逃过禾马的眼睛。毕川想,要是刑警队里有这样一个人物,一定能派上大用处。
封锁中的案发现场是一处靠近河边的水闸,毕川远远就看见了陈琪那张白净脸孔上的扭曲表情。闸门旁的浅滩俯卧着一截残尸,尸体只剩下了头部及腰部的躯干,其余四肢不知所踪。
毕川戴上白色手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浅滩边的尸体。
不远处的桥上,路人们不顾桥底警察的劝阻,纷纷驻足观望。
法医对尸体初步勘查后得出结论,死者似在死后被分尸,残尸断口处有焚烧痕迹,从残忍的杀人手法来看,凶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和“5·23”碎尸焚尸案为同一个人。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小时,这样一来,梁宝丰是凶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这也符合禾马刚才的判断。
毕川查看了尸体的样子,凶手像丢弃垃圾般将其扔入河里,尸块没有任何的包裹,好像故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杀的人一样,嚣张至极。
“毕队!”陈琪指着桥墩另一边的河里喊道,“这里有发现。”
灰色的水泥桥墩上,有一片喷溅状的血迹,看起来是不久前留下的。
“看来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了。”陈琪断定。
毕川环顾四周,头顶上的桥到了晚上灯光照明十分充足,从法医的死亡时间推断,凶手作案的时候,桥上还会有不少的过往车辆和行人,还有可能被河道上经过的船只撞见。和之前所有凶杀案有着很大的不同,这是一次很冒风险的作案。
是什么让凶手突然改变一丝不苟的作案手法?
“小陈,你注意到被害人的衣服了吗?”毕川问道。
“这次凶手没有把被害人的衣服脱光,看起来很匆忙,但又显得很刻意……”
“刻意?”毕川转头好奇地问。
陈琪说:“我们从被害人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身份证,应该也是外来流浪人员,凶手在杀害他后,既分了尸也用火焚烧了尸体,可都做得不是很彻底。这让我感觉,凶手在向我们示威。”
“示威?”毕川顿时打了个激灵。
“陈队,你快来看看!”在河道下游打捞船上的搜查队员,通过对讲机呼唤陈琪。
陈琪按下了通话键,干脆地回道:“就来!”
陈琪看见毕川若有所思地杵在那儿,拍拍他的肩膀:“毕队!毕队!”
毕川嘴里念念有词,眼睛一亮,突然顿悟了一样,喊了句:“糟糕!”撒腿就往停在坡道上的汽车跑去。
陈琪刚追了几步,对讲机又响了起来:“陈队,我们发现了剩余的尸块,请你马上过来。”他看看毕川,又看看下游的打捞船,转身走了回去。
自从知道那个叫禾马的年轻人和本案有关以来,毕川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有什么事都爱咋呼出来,可现在他行踪诡秘,每天总有一两个小时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陈琪在内。
这个叫禾马的人,到底是毕川的什么人?他会不会就是凶手呢?
陈琪从头脑中驱散这种念头,对毕川有这样的猜疑,令他感到很羞愧。局长吴非和副局长陈晓科之所以思想上能有较高的统一度,难道和那一枪没有关系吗?
包含着信任的一枪。
没准自己什么时候也给毕川来这么一枪。想到毕川龇牙咧嘴忍痛骂娘的表情,陈琪不由偷笑起来。
禾马远远就望见了东区垃圾场高高隆起的垃圾山,在阳光下闪着油腻腻的光,被难闻的异味和铁丝网包围的垃圾场,平时很少有人会靠近。
梁宝丰被关押在警察局里,垃圾场处于关闭状态,禾马却看见了垃圾场里升起的黑烟。
他闻到了杀人者的味道。
一系列命案中的尸体被脱光衣服,切掉性器官,这些行为和性有着密切的关联,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男人干这样的事,很可能是一个同性恋或双性恋者。国外有一种比喻,当同志向家人、朋友、认识的人以及社会隐藏其性倾向,被喻为“在衣柜里”。而当他表明自己这一身份时,被喻为“走出衣柜”,或者称之为“现身”。
凶手正是一个无法在现实中表明身份的人,通过对被害人的性虐待,以达到其“走出衣柜”的愿望。
许多连环杀手的第一次作案,通常都是失败的。尽管“5·23”碎尸焚尸案至今未破,但第一起案件暴露了凶手的活动区域,凶手应该是个熟悉垃圾场的人。
但这个人不是梁宝丰,而是他的儿子。
一个从四岁失去母亲,有着恋父情结的他,在单亲的环境中成长,或许没有人留意到他逐渐变化的性取向。第一次或许是个意外,然而这个意外却让他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而且没有人发现他。他在第一次的基础上加以修正,继而实施了更为疯狂且周全的杀人行为。
禾马左手提一只牛皮纸袋,右手推开用麻绳胡乱捆扎的铁门,侧过发福的身躯挤了过去,顺着被卡车压出的碎石路,朝烟雾升腾的地方走去。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他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平角裤,在这片废弃的土地上,他像一个原始人一样存在着。他左手正握着一根木棍,不停捣弄着铁筒里的焚烧物。
他应该就是梁宝丰的儿子了吧。
对方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体格,这与他生活在一个随时需要付出体力的环境有关。那双面对火焰时,显得异常冷漠的眼睛,正慢慢将注意力挪到了禾马的身上。
“你是谁?”年轻人警觉地看着禾马手里的牛皮纸袋,他举起木棍,横在了他和禾马之间。
“我是梁宝丰的朋友。”禾马撒了个谎。
“我爸的朋友?”年轻人显然不相信,“梁宝丰被那些笨警察抓进去了,你是他朋友,怎么不去看看他?”
“我去看过他了,是他让我到这儿来找他的儿子的。你是他儿子吗?”禾马问道。
年轻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我就是梁光。”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禾马看见他双手前臂的皮肤有红红的抓痕。
“搬铁丝时划伤的。”梁光说话时眼球向右边转动,双手不自然地藏到了身后。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表情,但很明显是在说谎。
禾马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从医院里出来以后,禾马对每个人的语气、神态、表情有着扫描仪般的精准判断,仿佛能将这些影像在脑海中转换为简单易懂的文字。难道这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吗?
“喂!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吗?”梁光用力捅了捅铁筒里的焚烧物,不耐烦地叫嚷着。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禾马从牛皮纸袋里倒出了一双红色高跟鞋。
“你……你……你就是那个人?”红色的高跟鞋如有魔力一般,木棍上飘落零星的火苗,是梁光的手在颤抖。
“什么人?”禾马追问。
梁光转睛一想,突然又凶了起来,“你不是那个帮我的人……你不是……你比他高。”
“他是什么样子?你是不是看见过这种高跟鞋?”禾马紧追不舍。
“你不是我爸的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警察。”
西下的太阳射来刺眼的阳光,禾马眯起眼睛,仿佛有种错觉,回到了王娜妮跳楼的那个天台,隐藏在红色高跟鞋的秘密,也许可以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找到答案。
一闪神的功夫,梁光已经丢下木棍,撒腿往反方向狂奔。禾马疾步追了上去,经过那只还要冒烟的铁筒时,禾马往筒里瞟了眼,在烧的东西是件衣服,残留的部分还有血迹。
禾马不由加快了脚步,可长时间没有运动,禾马的腿脚不及以前利索,跑了一段就不见了梁光的踪影。
追至梁宝丰和梁光所住的小屋前,禾马发现屋门虚掩,禾马听见从里面传出了翻东西的声音。
他把门推开了窄窄的一道缝隙,探头朝里望去。
一只玻璃杯飞过来,重重砸在禾马脑袋旁的墙上,溅起的碎片扎进了他一侧脸颊。
禾马不顾淌下的鲜血,后撤一步,抬脚奋力踹开木门。正遇梁光举着一根铁棍冲过来,禾马随手操起一把椅子挡了过去。毕竟年龄和体格上都有差距,梁光手腕一震,铁棍脱手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滚回了脚边。禾马趁机扭住他的右手,用力一拧,反剪到了背后,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禾马捡起铁棍,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梁光仍不安分,挣扎着撑起身子,禾马手上一加力,痛得他嗷嗷直叫。
“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我?”禾马又问了一遍。
“快放手!你认错人了,我没撞过你!”梁光开始求饶。
禾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继续追问道:“如果不是你干的,为什么我的笔记本会在你杀人的现场被找到?”
“是他让我放在那里的。”
“他?”
梁光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那个人还给了我这个……”他忍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床底的一个包裹。
亚麻色的包裹没有扎紧,露出一只红色的鞋跟。
“是你?”
红色高跟鞋,和母亲死时脚上所穿,王娜妮在楼顶留下的鞋子一样。禾马终于在云山雾绕之中,追踪到了真凶的气息,他恶狠狠地逼问道:“他到底是谁?”
被掐住咽喉的梁光,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喉咙里发出难听而又短促的声音。
愤怒难以抑制的禾马,只是一遍又一遍问着那个人的名字。
一双如铁钳般的手臂,从后面将禾马架了起来,禾马脚跟一蹬,稳住重心,舞起铁棍向后挥去。
“禾马!”一个沙哑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喊道。
是毕川?
“我就知道你一个人来这里了。”毕川说道。他一路奔袭,已是气喘吁吁。
禾马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正遇上毕川冷峻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梁光迫不及待地大口呼吸着,一边咳嗽一边央求毕川,“警察叔叔,你快救救我,这个人疯了,他刚才要杀我。”
“禾马,快放下武器,案子还没调查清楚,你这可算刑讯逼供,是要判刑的!”
“他没穿制服,你是怎么知道他是警察呢?”禾马冷不丁问梁光。
毕川第二次看到禾马瞬间从狂怒的状态一下子跌到冰点,在他张狂的行为下是一颗无比冷静的心,总像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着一切,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禾马自信地继续说道:“你认识这位警官,是因为你总是在警察调查杀人现场的时候,远远地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知道警察到底有没有找到线索,这种重返犯罪现场的行为,是杀人犯都会有的心理特点。”
毕川三下五除二,利索地给梁光戴上了手铐,他拍拍禾马的肩膀:“你一出院,就帮我破了宗大案子,看来这一年我没白等你。”
禾马把毕川拉到一边,低语道:“这个小子虽然是真凶,但我觉得梁宝丰其实已经知道他儿子的事情,只是刻意隐瞒着,说不定暗中还帮过忙,这你回局里好好审审。我觉得……一定有人在背后教唆推动这个孩子杀人,否则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哪有那么专业的反侦察知识。”
“我明白了。”毕川抿了抿嘴唇,“对了,刚才来这里的路上,同事给我打了电话,你托我帮忙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禾马回想差点送命的车祸经历,掌握他动向的只有两个人,所长张敏和搭档苏周。
“你以前辖区派出所的所长张敏已经去世,你特别让我问的那个叫苏周的警察,他失踪近一年了,就在你出车祸后的第二天,派出所里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似乎有某种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存在,暗中操控着禾马的生活,这源于他对王娜妮坠楼的追查,究竟红色高跟鞋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线索突然就断了,毕川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帮不上禾马的忙。
“你有什么打算?”毕川问道。
禾马凝思片刻,说:“有一个地方我还没去,想去看看。”
“你这身子可是刚出院啊!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禾马望了一眼铐着的梁光,笑道:“不用了,你不也忙着吗?”
“你打算去哪儿?”
“一年前就应该去的地方。”禾马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外。
二〇〇六年
上海的早晨总是充满着希望,这座跳跃中的城市,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使人精神饱满的投入到新一天的生活中去。
清晨六点刚过,街道上已陆续有了行人,广场上已聚集着人数可观的晨练者,绝大多数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年人,他们有独自舞剑的,一起跳扇子舞的,老太太们挥舞着手中红色的扇子翩翩起舞,风韵犹存。老先生们赤手空拳操练着太极,神采奕奕。这些人们映衬在红砖黑瓦的背景建筑下,此等景象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历史!
上班一族行色匆匆,一身洁净的装扮十分养眼,大快朵颐着手中热腾腾的早餐,城市蓬勃的朝气感染着每一个打哈欠的人。
太平街虽然地处市中心,却远离喧嚣。左庶坐在二楼事务所的窗边,悠然自得地望着隔街的热闹景象,左庶爱观察街上一辆辆疾驶而过的自行车,它们规模庞大,簇拥在略显拥挤的慢车道上,却能相安无事且秩序井然,更有车技娴熟者能腾出一只手来接听电话或挠痒。还有同行者夹在移动的车队中交谈正酣,他们脚下的自行车平稳得仿佛装有四个轮子。每天经过这里的可能都是这些人,每天却发生不同的状况,左庶觉得这就如同一部无声的纪录片,真实而含义深刻。
左庶还在思索昨天疗养院里听闻的故事,惹人厌烦的邻居鲁坚,深夜莫名其妙的谈话,令人畏惧的镜子,串联在一起后,得到的答案足以令每个自诩勇敢的人毛骨悚然。不管是否能够接受。左庶的推断是,鲁坚正在同他自己说话,和镜子的那个他,那是一个更为强悍的鲁坚,在人心中最黑暗的一面,试想一下,能有这种举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一个疯子,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漠视他人,漠视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如果是这样的话,黄凯见到的尸体又是谁呢?难道是……
“丁零零……”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走到电话机前,左庶先抬腕看了看手表,六点二十。然后他拿起话筒。
电话是日辉精神康复治疗中心打来的,自称是副院长的人用极为愤怒的语气向左庶宣布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今天早晨六点,护士按院规查房并叫醒仍在熟睡中的病人,不料,却发现一向早起的黄凯毫无动静,护士走近后才察觉到异常,他失去了体温,永远也起不了床了。
左庶舍弃窗外的景色,套起咖啡色的夹克衫,扣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快步走下二楼的事务所,融入到茫茫人海之中。
当左庶到达疗养院距离接到电话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今天非探望日,所以疗养院外只停了三辆车,一辆救护车,两辆警车,左庶瞧了一眼警车的车牌号,发觉其中一辆是刑侦队的车,看来这位正在接受精神治疗的客户去世,也许和谋杀挂上了钩。
看门人从白色纤维板的门亭中跑出来,麻利地为左庶开了铁门,并用沙哑的嗓音对左庶说:“我为你亲属的死感到很遗憾,你快进去吧!他们在白塔的七楼等你。”
显然左庶昨天的探望,让看门人误会了他与黄凯之间的关系,左庶也无暇多做解释,只是有礼貌地对这位忠实而又热心的看门人脱帽致谢。
七楼走廊尽头左侧的房间就是疗养院唯一的禁闭室,有五六个身着制服的人正在那里忙碌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和一名警察讨论着什么,左庶走向他们,却遭到了一名警察的阻止:“抱歉!这边发生了些事情,您不能过去!”
“我接到电话,要我过来的。”左庶答道。
医生打扮的人中止了和警员的谈话,继而转向了左庶高声说道:“你就是左庶先生吧,你好!我是这所疗养院的副院长,早上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跟我来吧!”副院长叹着气,领左庶走到了黄凯尸体所在的那间禁闭室。
现场正在进行勘察工作,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左庶隔着门上那扇圆窗向里头张望。禁闭室内的家具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只床头柜,黄凯的尸体侧卧在**,头部被枕巾盖了起来,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紧贴在一起,那个手势像是死时捏着什么东西。褶皱的床单记录着死者生前痛苦的挣扎,鉴实人员的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其中一位正半蹲在地翻看着一叠信纸。
副院长在玻璃窗上敲了几下,一个脸庞白净,拿着信纸的警察小心地走出现场,看来他是现场刑侦小组的负责人,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左庶,问道:“你就是左庶?昨天死者要求见面的那位?”
左庶点点头。
“刑警支队副队长陈琪。”他也顾不得礼貌,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你和死者的见面,是死者提出来的吗?”
“是他委托我为他调查一些事情。”左庶朝尸体看了一眼,“能告诉我死因吗?”
陈琪反感地撇了撇嘴,但仍很克制地保持风度,“初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至四点之间,死因服用了有毒的药物或食物,具体是哪类毒物必须要等到验尸后才能知道。”
“是谋杀还是其他死因吗?”
“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陈琪将死者留下的信纸举到了自己的脑袋旁,“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昨晚被关进这间房间后,就一直忙着在给你写这些信。”
“是我要求他这样做的,这出于我职业的需要!”左庶解释道,“看样子他还没来得及写完。如果你不反对,我建议你可以将自杀排除在调查方案之外了。”
“不介意的话,我是否可以问问您的职业?”陈琪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正是昨天左庶给黄凯的那张名片,陈琪眯起眼睛端详着,“单单看你的名片还真没法知道你是干什么的。顺便说一句,死者直至断气手里仍紧握着你的名片,不知道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我开办了一家调查事务所,受理各类警方难以处理而个人又无法办到的事宜,当然,我运用的都是正当手段和途径,有时也会和你们警方有所合作。简单地说,我是一名私家侦探。”
“好吧!我们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方便的话,还请你同我们一起去趟警局,我有不少的情况需要你帮我核实一下!”陈琪虽然是用请求的语气,可白净的脸上却是异常严肃。
“没问题!我也有些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左庶调整了一下鸭舌帽,和副院长低声言语了几句后,向他道了别。
陈琪心头疑云密布,不知这位干着挖人隐私工作的侦探有没有不良的企图,更不知他与这起命案有多大的关联。毫无疑问,和左庶一样,罗敏早已断定这是一起谋杀案。
罗敏再度确认勘察工作无误后,命令道:“收队!”
虽然没有人告诉左庶任何有关黄凯死亡的情况,但普通人也能瞧出些端倪,对待一位死在疗养院禁闭室里的精神病人,警方的排场未免大了些。
疗养院地处市郊,附近只有辖区派出所,而没有刑侦队。所以陈琪将左庶带到了市局里。左庶不知自己进了哪间审讯室,因为错综曲折的走廊以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办公室已经令他失去了方向感。不过从房间里还有舒适的沙发来看,左庶认为自己在陈琪的心中还只是个重要的证人,而并非嫌疑犯。
“你先看看这个。是在他枕头下找到的,听护士说他写了整晚。”陈琪把黄凯写给左庶的信件递给了他,随后急不可耐地喝了一杯水,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左庶能看出他满身的倦意。
信非常长,信纸足有十页,密密麻麻满是潦草的字迹,信已经装在了一只牛皮纸信封里,信封还未封口,邮资已经贴足了。看来黄凯打算一早就把信寄出去,他迫切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惜他没有能看见今天的太阳。左庶非常仔细地看完了信,重又将信折好塞回信封中,还给了陈琪:“他写的故事没有结束,生命却结束了。”
“看来你的这笔业务算是泡汤了。那么你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陈琪虽然年轻,却是一个懂得运用语言的警察,他认为警察需要和每一个人成为朋友,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因为在面对朋友的请求时,大部分人都难以抗拒,而那些朋友也冷酷的人,肯定对凶神恶煞般的审讯方式也会三缄其口。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把故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左庶开始挥舞起双手,配合语调打着手势,他将昨天所听见的那个发生在四年前的故事,经过归纳、整理和提炼,将故事条理清晰、重点明确地转述给了罗敏,没有添加任何自己的推测。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陈队你是不是已经确定这是桩谋杀案了?”左庶挑明了这次谈话的中心内容。
陈琪笑着说:“这么精彩的故事,如果不是疯子的幻想而一定是有个弥天大谎。至于案情,我只能拒绝你的刺探,毕竟破案是我们警察的事情。”
“这是当然。请原谅一名侦探爱打听的习惯,我并无意介入警方的调查,只是想为死去的人找出真相,以我的方式告慰他的亡灵。”左庶目光坚定地望着陈琪,语气中蕴涵着无比的决心,“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告诉你我对此案的拙见,我认为这是起谋杀,并且证据确凿,而所谓的证据就是现场毫无证据。”
“你这样认为的?”陈琪来了精神,因为左庶的结论和他的不谋而合。但罗敏还没有能够说服自己和别人的有力证据,所以他对左庶所说的确凿证据非常在意。
左庶搔了搔被鸭舌帽捂得有些发热的头皮,说道:“一位正要向我讲述他离奇故事的人在没有说完全部故事之前,怎么会自杀呢?就算他有自杀的打算,显然时机选择不恰当,这是第一点,死者自杀的动机不充分。第二点,听说他是服下剧毒而死的,我询问过副院长,死者生前最后食用的是医院统一发放的胶囊,我知道他昨天没有吃晚饭。试想一下,一个自杀的人等着护士送来胶囊,再拧开胶囊,将自己的毒药小心翼翼地倒入胶囊内,要注意不能洒出一点点,最后恢复胶囊的原状,吞下咽进肚子。你不认为这实在是太费事了吗?直接服下毒药不更加省心省力了吗?会这样做的人,通常不会是自杀者,而是谋杀者。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在现场找不到一丝痕迹呢?”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陈琪晃着一根手指,“死者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行为不能按照常规的思路来判断。”
“但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呢?真相往往被诸多假象所蒙蔽。”
左庶表明了自己坚定的立场,而他的分析也驱散了笼罩在陈琪心头对谋杀的疑惑。陈琪原本并不通畅的思路豁然明朗,面对这位打扮不修边幅却又举止温文尔雅,相貌平平头脑却有着惊人能力的私家侦探,陈琪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这种好感源于左庶拥有超群的推理分析能力,却行事低调,给人以谦逊富有亲和力的印象。
“只要你不触犯法律,我不会干涉你的调查工作。但是……”陈琪学起毕川的官腔样,会议开多了难免会沾染上。转折之后就是陈琪的真实想法了,“要是你发现有关案件的重要线索,必须及时向我汇报,不得隐瞒。”
警察的权威和威严不能丢,左庶同样明白自己该如何处置与警方之间的合作关系:“我一定鼎力协助破案。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陈琪有些紧张,生怕左庶提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条件来。
“我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得到验尸报告,证人口供以及那封原本寄给我的信的复印件。”
“这都是禁止非侦察人员查阅的机密资料,更别说给你一份了。”陈琪断然拒绝。
“目前为止,唯独你和我两个人相信这是件谋杀案,你认为这起案子对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左庶句句在理,不由得陈琪不答应。况且左庶是十年内唯一探望过死者黄凯的人,死者的后事或许还要交由他来操办,这些资料给他一份也无大碍。
“好吧!”陈琪先把证人的口供及信的复印件给了左庶,答应在验尸报告出来后,稍晚时间送去左庶的事务所,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左庶离开了西区警局大楼。
路边广告牌上的时钟已接近正午十二点。左庶虽有些饿了,但责任感令他忘记了饥饿,对一位被杀害的死者来说,让真凶伏法才是最好的祭奠方式。尽管和死者仅有一面之缘,但既然接受了委托,他也将所有的信任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左庶身上,无疑对左庶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必须要给死者一个交代。左庶迈开脚步向车站走去,现在他需要一位老朋友的帮忙了。
走在栽种着法国梧桐的人行道上,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轻抚着左庶的脸,传来阵阵温馨暖意,世界因为有了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才显得如此美好。路上的情人甜蜜地依偎在一起,亲昵的如同一个人,这样的情景总让左庶流连忘返,尽管他直愣愣的目光会招致情侣们的误会,但左庶不在乎,因为他看的是世界上最为美好,最为动人的东西,那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人性最伟大最光明的地方。或许正是基于这个缘故,左庶坚持要弄清黄凯的案件。
左庶并不是个伟大的人,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不渺小,他的内心似乎坚信着什么。
东区警署是一幢老式的三层砖石结构建筑,是二战期间租界的外国人建造。它坐落于东区中心道路的转角处,石砌的拱形大门正对十字街头,办公楼以正门对称,分别向两条街延伸,沿街带有装饰的窗户都被罩上了铁网。由于是老建筑,所以很多部位都不能改造,只能由使用者细心的养护,尽可能延长它的使用寿命。
跨入警局大门,地面是由碎石铺设而成,宽敞的中院内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沪O牌照的汽车,它们全都在警局环形办公大楼的怀抱之中。很久以来,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左庶熟门熟路地拐进一侧的办公楼之中。
左庶下到大楼的地下室,敲响了地下室受潮发酥的门,门框上斑斑锈迹的门牌标注着这是间“档案室”。看过《人性污点》一案的读者们一定还记得,当年左庶正是在这间档案室内一鸣惊人的,而他当时的搭档正是长着娃娃脸的档案室科长的王震。自从左庶因为个人原因辞去警察工作之后,王震就一直扮演着光棍司令的角色。其间王震一度因为《人性污点》中的案件顺利侦破,被调派往西区担任刑警。在凶案现场转悠的活长久以来一直是王震梦寐以求的,他觉得成天埋在成堆成叠的档案卷宗中,会失去做警察应有的威风。可惜,在调去西区不到一个月,在一次突击检查行动中,王震逮捕了某位高官的侄子,于是第二天他的顶头上司给了他一封调回东区潮湿地下室的信函。经历这次波折,年过四十的王震终于定下心来当起他的档案科长,他相信自己也能像左庶一样,抛除一切杂念,从这些文字中破解案件中的未知答案。
门虚掩着,左庶敲门却无人答理,他便唤着王震的名字朝里面循循走去,档案室内“书香”很浓,王震正目不转睛地翻阅着书架上那些厚厚的卷宗。
“科长,看什么那么认真啊!”左庶笑着问专心致志的王震。
王震迟钝而又缓慢地抬起头来,发现左庶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的跟前时,又惊又喜的他嚷了起来:“什么风把你这位大侦探吹到我这里来的,快坐下来,快坐!”王震将卷宗撸到一旁,拉着左庶坐在了他身边,像位长辈般嘘寒问暖起来。
“自从你辞职,我们一别至今才见面,快给我说说你都解决了什么奇案!”王震的性格和他的脸一样与他的年龄不相符合。
左庶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说到案件,我现成的就有一个。我今天来一是为了和你叙叙旧,另外为了查看与案件有关的资料。”
王震一扫疲态,精神焕发,“什么案件?快给我说说!”
“是一件十年前的旧案,我的委托人今天死了,所以我想查查。”随后,左庶把案件的具体时间地点告诉了王震。
由于是陈年老事,所以要从封存的柜子中翻寻。王震费力地弯腰在一堆文件中查找,左庶想帮忙,但王震生怕文件被弄乱而谢绝。左庶终于在一段枯燥乏味的等待之后,看到了王震骄傲的表情,他手里那本牛皮纸封面的卷宗正是左庶需要的资料。
两人又像当初般,头挨着头挤在仅有的一盏台灯前阅览起十年前案件的情况来。他们的模样如果被第三者看到,一定会被认定是同性恋。可是有桩离奇的案件在他们的眼前或脑中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有更加不为人所理解的举动。在这方面,左庶和王震惊人的相似,他们都有着对案件真相的渴望和痴迷,如果你看到过在歌星演唱会上兴奋到昏厥的歌迷,就不难理解这两个人令人咋舌的举动。
这份当年的报告,详细记录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份资料主要涉及了三个案件,黄凯的房东太太王敏慧之死;吴世雄之死,吴世雄即那位绰号“大熊”的牌友,他横尸在小区的花园之中;最后是一起火灾。
王敏慧死亡时四十九岁,死因是因为遭受猛烈撞击,导致头部颅内出血而死,伤口基本集中在上半身要害的部位,从这些伤口情况法医断定是汽车肇事案件,面目全非的尸体由死者的丈夫房辉宏及一位房客确认为死者无误。而死者的丈夫房辉宏也招供,是自己驾驶了邻居吴世雄的汽车,误撞了自己的妻子。据他供述,当晚他借到了吴世雄的出租车,回家哄生气的妻子一起外出兜风,当行驶至一处僻静之地后,汽车出了点故障,他便让妻子下车帮助推车,却不料酿成惨剧,他的排挡挂在了倒车挡上,汽车撞倒王敏慧并从她身上碾压了过去。房辉宏十分害怕,别人会认为这是谋杀,而保险金是再好不过的动机,于是他将尸体丢弃在路旁一处工地的废石料堆中,仓皇地离开了肇事现场。不料,妻子的尸体次日就被发现,警察也很快找上门来,他感觉自己很不走运,心里感觉愧疚随即认了罪。对于其他细节房辉宏拒绝透露。警方之后大张旗鼓地寻找目击证人却一无所获。在吴世雄的出租车胎上虽然找到了血迹却不足以作为谋杀的证据起诉他,最终房辉宏被控过失杀人。而借车给房辉宏的吴世雄在案发后几个小时陈尸于花园内,就是黄凯所见的那位躺在泥地上的男子。吴世雄是名出租车司机,他单身一人居住,性格脾气暴躁,常与人结下怨恨,可通过排查却又都是构不成杀人动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案发当晚,他刚结束麻将牌局,在回家路上遭遇不幸的。他的死无疑是一起谋杀,头部遭受钝器击打,引用法医的话,他的头盖骨都碎得像朵莲花了,他的双手也因为遮挡攻击而多处骨折。从种种迹象推测出,凶手为男性,凶器类似铁锹之类的钝器,他的死亡时间和王敏慧相差两个小时。当年的调查持续了一年,结果毫无收获只得将卷宗放进了档案室。
最后的案件就是一月十四日所发生在小区内的一件火灾。起火地点为5号206室,左庶记得这正是那位画家鲁坚的房间。起火原因最终被确定为屋内有人点燃了家具——一只大衣橱,而引发了这场大火,幸好消防车及时赶到,从火灾现场解救出一名精神恍惚的年轻男子,并发现一具已经浑身焦黑的尸体,房内其他东西全部在大火中付之一炬。之后根据焦尸骨骼、体型的分析,判定死者为房屋的承租人鲁坚,那位幸免于难的男子名叫黄凯,是起火房间对面的租户。幸存者醒来后嘴里一直叫嚷道:“鲁坚杀了他自己,是他杀了自己。”当别人告诉他找到了一具烧毁的尸体时,他却变得异常恐慌,不停地说:“鲁坚没有死,还有一个他,还有另一个他。”后来经过鉴定,黄凯被诊断为惊吓过度致使其精神出了问题,送去疗养院接受专业治疗。所以纵火者肯定在他们两个人之中。由于房间内没有第三者,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所以案件迟迟无法了结,直至如今。
“目前我还不能肯定,但我感觉自己正向一个黑洞越走越近,在这黑洞里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左庶搔了搔头,看来他兴趣渐浓,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正是他内心兴奋的表现。
“看来你又在卷宗中发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有时我真感叹你的才能是如何得来的,你真是受上帝的宠爱。”
左庶轻松地开着玩笑:“真要如此,宠信我的人难道都成了上帝了?你是在夸赞自己就是上帝吗?”
“那就快给你的守护神讲讲你发现的线索吧!”
“你还真当起上帝来啦!”左庶拢了拢头发,“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如何?”看着王震跃跃欲试的样子,左庶鼓励道。
王震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王敏慧的案件和吴世雄或许相隔时间很短,他们又是熟悉的老邻居,我猜想其中必定存在着深层次的联系。房辉宏是借了吴世雄的出租车出去的,所以不难推测吴世雄的被害的原因是灭口。房辉宏供述误杀的经过也漏洞百出,如果他的妻子是在汽车后方推车时被撞倒的话,房辉宏应该很快就能够知道事故的发生,而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呼叫救护车,而他却对倒地不起的妻子不理不睬,所以我假设那是起谋杀。”
左庶指出王震推理中无法站稳的论据:“关于吴世雄之死,想必当时警方调查时不可能忽略如此显而易见的线索,而且这份报告上显示,房辉宏否认与吴世雄之死有关,那么这两起案件之间的那辆出租汽车,扮演着哪个角色呢?此为一大疑点。你判断房辉宏是谋杀的主谋,可谋杀的特点就是有计划,用汽车撞死被害者,不但大费周折,而且成功概率不大。此案中的凶手毫无章法可言,他埋藏妻子尸体的一系列手法也颇为不合情理,将尸体藏在工地的石堆里十分容易被人发现,距离工地不远处便有一处小河。通常的抛尸案都是在水里发现尸体的。另外,着火的那间房间里究竟有几个人?是两个还是三个?”左庶显露出他过人的推理能力,似乎洞察出王震还未发现的疑点。
“我认为追查纵火案是多此一举,不管房间里有几个人,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人,并且还是个疯子。即便你找到了真相,也无从考证,什么都不会改变。再说,纵火案的侦破率极低,不值得赔上你的名誉。”王震耸耸肩膀说。
“你还记得我们侦破的第一起案件吗?”左庶微微扬起头,眼睛注视着发霉的天花板,又仿佛在眺望着被楼板阻隔在外的天空:“那时的我们和今天相比稚嫩许多,可那时,我们却信心满满下定决心要破案,或许我们的自信一部分来自于无知和天真,另一部分则是冲动和好奇心。而如今,似乎又是同样的难题摆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却改变了不少,变得忧心忡忡,失去了自信。自信是种美德,更是种勇气,难道还没有开战,你就要我们当起逃兵来吗?”
“我也是。同时谢谢你的忠告,我的朋友。”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了一起,手掌间迸发出的也许是世界上最真挚的友谊。
王震先放开了手,说:“必须要亲自去趟现场,这些疑问的答案或许才会有眉目,看你笃定的神情,应该全打算好了吧!可惜,我不能擅离职守,只得在此处为你做些后勤保障。”
“真感谢你帮我的忙。”左庶答谢道,“你有时间的话,多看看案卷吧!瞧你这地方的悬案卷宗是越积越多了,再下去你就得坐在门外工作了。”
“你可别又想抛开我单干,这案件是咱们俩的了。”王震得意的样子就像揽到一笔生意的推销员。
左庶深知王震的性格,一旦沉迷于某件案子,他就必须要我找出答案,凭着不服输的倔脾气王震还真破过不少疑难案件,可他的耿直却始终无法将他的功绩转换为升迁。
“我正有个难题,你能帮我参谋参谋吗?”左庶问王震。
王震心想,左庶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一定非比寻常:“没问题,快说说吧!”
左庶低头搓着手,以此将笑容藏进阴影中去,很快他重新回归了平静,开始讲述那个他所谓的难题:“一次我在工作时,走进一家咖啡馆,店不太大,装潢得倒是挺别致。因为当时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店里人不多,靠近吧台并排坐了三位女子。最靠近门口的那位女子,一身黑色晚礼服,她点了一杯西瓜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吸管。另一位女子,从我进门时就一直盯着我看,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就像是混血儿,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她神态颇为傲慢,她的面前是一杯白开水。最后一位女子静静地倚在墙上,她总不停地看着手表,好像是在等人,她的表情十分忧郁,看起来心事重重,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出神地望着桌上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下面就是需要你来解决的问题了,她们中谁已经结了婚?”
王震不假思索就急着想回答,但左庶忙摆手阻止了他:“我希望你能专注于细节,深思熟虑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所以你只拥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王震闭上了张得老大的嘴,他的心里似乎对自己的答案也有几分怀疑。
留下一个难题给王震的左庶得到了所需的材料,于是和档案科科长告别。而执著的科长早已置身那间只存在于他和左庶想象中的咖啡店里,根本没听见左庶的道别声,也不知道何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