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就图谋不轨

一场风波尘埃落定,陆逸寒和文雅的关系也比之前亲近了许多,只是,无论文雅怎么追问,陆逸寒还是不愿意告诉文雅为什么不让她做法官,他只说法官这个职业太危险,不适合女孩子,其他的不肯多说一个字。

文雅左想右想,越来越肯定陆逸寒有事情瞒着她。

到底是为什么呢?

文雅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很喜欢陆逸寒,不想让他不高兴,可做法官是她毕生的理想,为了爱情放弃事业,也是万万不行的。

唉!

这天早上,文雅在睡梦中接到陆逸寒的电话。

“下楼。”

文雅睡得迷迷糊糊:“干什么?”

“去买菜。”

“陆逸寒,你是退休老太太啊,每天早上遛弯逛菜市场。”文雅贪睡,一点儿也不想起来。

“起床。”陆逸寒宠溺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五分钟,五分钟不出来,我就在宿舍楼下喊你的名字。”

“你在楼下?”

“是。”陆逸寒顿了顿,“现在开始计时。”

“别,你别胡来!”文雅瞌睡虫瞬间驱散了大半,赶忙下床拉开窗帘往下看。

楼下,陆逸寒正朝她笑得灿烂。

这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绝对不是开玩笑。

“陆逸寒,算你狠!”

在跟陆逸寒的较量中,文雅第一百零一次落了下风。

至于那个早晚要扳回一局的豪言壮语,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还没睡醒的文雅,迷迷糊糊被陆逸寒带着去菜市场,买了一堆涮火锅用的底料和食材。

好好的偏要在家里吃火锅,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文雅撇着嘴把洗好的菜分盘装好,正忙得起劲,电话响了。

两只手都忙着,文雅索性按下免提:“姐姐。”

“小雅,生日快乐。”

生日?

文雅从中学就开始住校,每次生日都是放假回家补过的,根本不记得日子,被文心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笑呵呵道:“谢谢姐姐,不过……你要是能送我一个限量款的故宫俏格格玩偶,我就更高兴了。”

文雅对故宫博物院有种特别的好感,对几款新出的文创产品更是喜欢得挪不开眼,有这个讨礼物的好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放心,已经买好了。”知妹莫如姐,文心有些愧疚道,“姐姐今天有任务,不能陪你过生日,蛋糕晚些时候送到宿舍,你跟舍友们一起吃,别忘了给逸寒送一块蛋糕。”

“姐姐……”文雅连忙拦住,“我不想吃蛋糕,蛋糕钱……能不能折现啊?”

“你不是最喜欢吃蛋糕吗?”文心心思敏锐,瞬间了然,“小雅,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没有,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我才没有。”文雅不想让陆逸寒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更不想让他因为早早吵醒自己睡觉而愧疚,急急道,“姐姐,我还忙着,先挂了。”

厨房门没关,虽然文雅刻意压低了声音,刚才的对话还是一个字不落地落到了陆逸寒耳朵里。

“今天你过生日?”不是陆逸寒粗心,实在是文雅身份证上的日子并不是今天。

他们的缘分,还真是越来越深了。

“生日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文雅对过生日并没有太强的仪式感,不以为意地笑笑,“礼物就免了,你要是把这些活儿都包了,我没意见。”

“好。”陆逸寒走进厨房,从储物柜里找出一条新围裙系上,“为什么不跟文心姐说实话?”

跟他在一起,就那么见不得人?

“没必要啊,省得她问东问西。”文雅的声音有微不可见的停顿,很快接上,“你去客厅等着吧,菜很快就好。”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文雅看陆逸寒一眼:“你点外卖了?”

陆逸寒眼眸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的生日。

文雅看着陆逸寒,只觉得这家伙今天实在有些古怪。

敲门声停顿片刻,又响了起来。

陆逸寒仿佛长在地上的柱子,一动不动。

“怎么了?”文雅擦干手上的水珠,越过陆逸寒往门边走,边走边调侃,“你有点紧张啊,该不会是前女友找来了吧?”

陆逸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以后少看点狗血电视剧。”他温热的手掌在文雅头发上揉了揉,赶在她前面出了厨房。

门应声而开。

门外站着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她左手拎着一个大号购物袋,右手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看到陆逸寒,脸上温柔的笑容不由得更深了些:“逸寒,生日快乐。”

生日?

文雅愣了愣,她跟陆逸寒同一天生日?

这么巧?

门外的女人是谁?

眼前这一幕,远在陆逸寒意料之外,他怔怔地看了面前的人片刻,突然神色不明地笑了:“难为你还记得,谢了。”

“逸寒,妈妈买了许多你喜欢吃的菜,陪你……”

“你工作忙,总有做不完的事,我都知道,也理解。”陆逸寒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蛋糕我收下了,至于吃饭……我可不敢耽误您的宝贵时间,您还是工作去吧。”

“怎么能这么跟你妈妈说话!”文雅实在听不下去,在陆逸寒胳膊上拧了一下,随后从门缝中露出个笑脸,“阿姨,陆逸寒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顶撞您的,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看着笑容明媚的文雅,林清怡总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把目光转到陆逸寒身上:“这位姑娘是?”

“阿姨好,我叫文雅,是……”文雅正要做自我介绍,凑近些看清面前的人,竟有种时空紊乱的错觉,虽然很多年没有见面,可她绝对不会认错,她用力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道,“林法官……您是林法官?”

陆逸寒的妈妈,竟然是林清怡?

之前的一幕幕如电影镜头般在她面前快速闪过,难怪陆逸寒会有林清怡的书,知道林清怡出差在外,还对法官这个职业那么排斥。

宋绍泽明明白白说了陆逸寒妈妈是法官,而她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猪脑子吗,竟然笨到这种程度!

女大十八变,林清怡并没有立刻认出文雅,笑着反问道:“你认得我?”

“认得,认得。”文雅用激动到哽咽的声音连连道。

这些年,林清怡对文雅来说,犹如精神支柱一般,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见面,让她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十年前,您在江城出差,我妈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借给了一个朋友,出于信任没有写欠条,对方竟耍赖不承认,我妈妈又气又伤心,一病不起……”虽然过去了十余年,但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文雅越说越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缓了口气方才继续道,“是您想办法帮妈妈把钱要了回来,还有……您送了我一把蓝色的小水枪……”

林清怡办案无数,又时隔多年,文雅很担心她根本不会有印象,没想到对方却是立刻想了起来,亲切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回忆的味道:“真是女大十八变,那时候你留着短头发,就是个假小子,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衣服上的徽章,说自己以后也要做一个大法官,没想到,你真的考到法大来了。”

年少时的梦想跟现实之间,总是有着偌大的差距,极少有人能够始终坚持自己的目标,而文雅,显然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值得钦佩。

“当时您跟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文雅别过脸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再次回过身来,已是笑盈盈,“林法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陆逸寒从没跟我提起过……”

说着,文雅狠狠瞪了陆逸寒一眼,这家伙就是故意的,诚心想看自己出丑。

“这里不是法院,也没有什么林法官。”母子生疏多年,虽然因为文雅的出现,陆逸寒对林清怡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但到底做不出太亲密的动作,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向文雅纠正道,“小雅,叫阿姨。”

林清怡心下了然,含笑附和:“逸寒说得对,叫阿姨才亲切。”

文雅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这样的身份转变,嘴唇张了又合,轻声唤道:“阿姨好。”

林清怡含笑看着文雅,怎么看怎么喜欢,见她有些拘束,又联想到她小时候活泼开朗的性子,不由得打趣道:“行了,别拘着了,倒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想当年,在她这个外人面前,文雅也极力表现得很乖巧,可惜没说几句话就破功,在地上又翻又滚地给她表演武术。

当时她就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小丫头,否则也不会把给陆逸寒准备的生日礼物送了出去,没想到这会儿能再次见面。

冥冥之中的缘分,妙不可言。

“还想着做一回淑女呢,没想到十年前就暴露了。”文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找补一下,“阿姨,我现在比小时候安静多了。”

最起码,不会天天跟一帮男孩子一起练习拳脚,把人打得连连求饶了。

“你很好,不用解释什么。”陆逸寒的语气虽然还有些淡漠,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将此刻的好心情暴露无遗。

“喂。”文雅悄悄扯了扯陆逸寒的袖子,示意他注意说话态度。

林清怡跟陆逸寒虽然是亲母子,但自幼聚少离多产生的隔阂,宛如铜墙铁壁般横在两人面前,以至于陆逸寒对所有的人都笑脸相待,唯独每次见了林清怡,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这种冷漠,文雅一个外人都觉得别扭,林清怡心里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陆逸寒目光再次落到林清怡身上,那声“妈妈”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只淡淡道:“进来吧。”

林清怡打心底感到欣慰,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一家人难得一起吃个饭,我特地去菜市场买了茄子,做一道你最喜欢的红烧茄子。”

文雅愣了愣。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逸寒不吃茄子。

文雅的记忆当然没有偏差,因为下一刻,陆逸寒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便再次沉了下来:“不用了,我不吃。”

其实,林清怡也没有记错,陆逸寒小时候的确喜欢吃红烧茄子,可他口味挑得很,只吃林清怡亲手做的。林清怡工作太忙,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在外地,只能偶尔抽时间做给他吃,他一吃到这个菜,就忍不住想起母亲。

可母亲却永远都不在他身边,久而久之,他就开始讨厌茄子,因为一看到茄子,就会想到母亲,那个一年见不到几次,连模样都快不记得了的母亲。

林清怡这样突兀地提起茄子,无疑是把陆逸寒心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猛地撕裂开来。

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许多东西,特别是孩童时期的遗憾,一旦缺失,往往很难弥补。

这其中的原委,林清怡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文雅诧异的表情和陆逸寒冷冰冰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的心被从未有过的强烈愧疚感占据着,仿佛针扎似的痛。她缓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那就不做了。”

“做呀,怎么能不做呢,我最喜欢吃茄子了。”文雅接过林清怡手里的茄子,笑呵呵地打圆场,“阿姨,您在沙发上坐着歇会儿,做饭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做就行,保证您很快就能吃上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午餐。”

说着,文雅拉过陆逸寒的胳膊,往厨房去了。

关上厨房门,文雅从玻璃窗看了看,确定林清怡没有跟过来,方才往陆逸寒身边凑了凑,小声道:“陆逸寒,林法官……你妈妈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别生气了。”

陆逸寒深深看了文雅一眼,好一会儿才微微勾唇:“我以为你会跟我说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应该原谅。”

“林法……你妈妈工作忙,对你肯定有许多疏忽的地方,你会生她的气,也是人之常情。”文雅想了想,突然了然,“林法官当年送我的小水枪,应该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吧?”

她没有责备陆逸寒语气生硬,一点面子都不给林清怡留,因为她知道,陆逸寒心里一定有着说不出的苦,她没有经历过他心里的痛,没有资格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去劝别人原谅。

可同时,她心里对林清怡的感激,又深了一重。

林清怡并不是不想做个好母亲,可是为了帮更多受害者讨回公道,她只能一心扑在工作上。

看着文雅满是愧疚,陆逸寒心里更难受了。他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我没事。”

文雅盯着陆逸寒看了看,有些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这是你亲口说的,可不许骗我。”

“没有。”

“那你笑笑。”

“文雅,你训宠物狗呢。”

“你自己承认的,我可没说。”文雅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突然踮起脚,讨好似的在陆逸寒脸颊上印上一吻,“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层层涟漪如春水般在陆逸寒心里**漾开来,他放下手里的葱,顺势把文雅揽入怀中,微微挑眉:“这算美人计吗?”

鬼丫头,知道自己拿她没有办法。

“这么明显,当然是了。”文雅抬手轻轻揉了揉陆逸寒的脸,笑呵呵反问,“我美吗,够不够资格让陆大帅哥中计?”

看着怀里俏皮可人的文雅,陆逸寒的心都要化了,他没有说话,俯身吻住她。

以前,或许有各种不如意,如今,有她在身边,一切都好。

毕竟林清怡在,陆逸寒并没有得寸进尺,轻吻了一下很快松开,开始认真准备午饭,两人一起做过好多次饭,配合得十分默契。

在文雅的提议下,除了火锅,还准备了几个简单的炒菜。陆逸寒切菜准备佐料,文雅掌勺,很快,厨房里就飘起阵阵香气。

林清怡透过玻璃窗,看着两人甜蜜和谐的身影,嘴角不由得蓄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若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开朗活泼又善解人意的文雅,无疑就是最适合陆逸寒的那味良药,她很安心,也很放心。

林清怡还有事情要忙,吃过饭就匆匆离开了,洗碗的事照例由陆逸寒负责,文雅则端着洗好的草莓站在旁边,时不时往陆逸寒嘴里送一颗。

“哼,不给你吃了。”文雅突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轻哼一声,“说,为什么要骗我这么久?”

得,秋后算账的时候到了。

陆逸寒洗碗的动作一顿,竟有些委屈地看向文雅:“没有骗。”

“是没有骗,可你分明是故意隐瞒。”文雅从善如流地纠正了用词,语气却依旧气呼呼的,“你明知道我有多崇拜林法官,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是你自己太笨。”他暗示的够明显了,这丫头愣是什么都没猜到。

“你就是故意的。”文雅撇撇嘴,“不管,我生气了。”

“是我不好,不该瞒你。”陆逸寒从身后环抱住文雅,语气温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好了。”文雅转过身,轻轻揉着陆逸寒的脸,含笑的眼眸中仿佛有万千星辰闪烁,“我明白你是不想让我成为你妈妈那样把工作看得太重,而无法顾及家庭的女人,所以才不说的,可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呀,谁说崇拜谁,就要百分百复制粘贴呢?”

陆逸寒仔细打量着文雅,见她真的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嗯。”

只要她不生气,怎么都好。

见陆逸寒这样紧张自己,文雅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过,却还想逗逗他:“不过……才刚认识就想那么长远。说,你是不是那会儿就偷偷喜欢上我了?”

从来都是陆逸寒逗文雅,这会儿被文雅反将一军,他脸上瞬时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衬得本就精致的容颜越发英俊,直看得文雅移不开眼,揽着他的腰抿嘴轻笑:“哈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嗯。”的确,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陆逸寒就对文雅有种特别的感觉,否则也不会抢她的饭卡,让她每天都跟自己一起吃饭。

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图谋不轨。”想起初遇时的种种,文雅只觉得一股别样的甜蜜涌上心头,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虽然文雅很想帮陆逸寒和林清怡母子解开多年的心结,却也知道童年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在陆逸寒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不是一朝一夕能抚平的,只能慢慢来。

文雅和李如等人策划的校园贷普法宣传片做好了。

宣传片的创意符合当下潮流,播放后在学校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嘁,咸吃萝卜淡操心。”陈姗姗站在教学楼的宣传屏幕下,不屑轻嗤。

文雅最不喜欢陈姗姗这种跋扈性子,更何况因为她的不怀好意,还差点让自己跟陆逸寒产生误会,本不想搭理她,可看着她身上价值不菲的新款风衣,莫名想起那天在商场里看到的一幕,忍不住道:“父母赚钱都挺不容易的,能少花点就少花点儿。”

听文雅提到父母,陈姗姗有些心虚,连语气都变了:“你说什么?”

“我说父母赚钱不容易。”文雅没多说什么,转身找顾曼漓去了。

“小雅,这几天有个经纪公司找陈姗姗签约,说要捧她做网红,需要几万块签约费,她正在筹钱呢。”

“那么多钱?”

“是啊。”顾曼漓笑笑,“她一心想出名,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好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过。”

文雅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淡淡道:“应该有办法吧。”

“别的都好说,只要不是校园贷就行。”顾曼漓忧心忡忡,“我最近看了个新闻,利滚利,短短一个月就滚到几十万,想想都吓人。”

文雅摇摇头:“应该不会。”

陈姗姗虽然有些张狂,也喜欢显摆,但不算笨,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利害关系都不懂。

懂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特别是当人被所谓的光明前途冲昏头脑的时候。

交了签约费,陈姗姗没能如愿成为网红,先等到了连环催债电话。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过几天,陈姗姗裸贷不还的消息就传遍了法大的每一个角落,一时之间人言如沸。

“陈姗姗,哪个陈姗姗?”

“还能是谁,公共管理系那个呗。”陈姗姗惯会拜高踩低,平时被她冷嘲热讽过的人不在少数,这会儿落难,没人同情,只剩下嘲讽,“天天嘚瑟,还以为她家境多好呢,这会儿嘚瑟够了……”

“她不是天天想着当网红吗,这下彻底红了。”

“你说学校会不会处分她?”

“处分了也活该,你不知道她欺负顾曼漓欺负得有多厉害……”

以陈姗姗要强的性子,学校只怕待不下去了,只是不知道……

“看来单单普法是没用的,很多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文雅自言自语感叹,手机屏幕闪了闪,有一条信息进来。

消息是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上面写着:“文雅,这辈子算你赢了,不要得意,下辈子我一定会赢你。”

赢?她赢什么了?

下辈子?

“陈姗姗!”文雅从**蹿起,夺门而出。

一路飞奔去陈姗姗宿舍,宿舍里却只有顾曼漓,文雅神色凝重,急急问道:“曼漓,陈姗姗呢?”

“刚出去,可能去卫生间了。”顾曼漓苦笑一声,“她这两天一直窝在宿舍哭,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她出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刚刚她给我道歉了,说以前不该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无论多困难都不要借贷。小雅,我知道高利贷是违法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她……”见文雅神色凝重,顾曼漓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小雅,姗姗她会不会……”

“快走!”

文雅拉着顾曼漓冲下楼时,楼下围了一圈人,抬头,陈姗姗不知何时站到了宿舍楼楼顶。

楼下乱作一团。

“看,有人要跳楼!”

“是陈姗姗,陈姗姗要跳楼!”

“报警,快报警!”

……

“小雅!”

“不要慌。”文雅紧紧抓住顾曼漓的手腕,努力逼自己冷静下来,“我上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她现在情绪不稳,人多了反而不好。你守在这里,有情况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宿舍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文雅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却发现天台的门被陈姗姗从里面锁住,根本没办法进去。好在这是老楼,门栏间缝隙很大,足够看清陈姗姗的一举一动。

“陈姗姗!”

“文雅,没想到最先冲上来救我的会是你。”陈姗姗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嘴角,“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混到这步田地,你很开心是不是?”

“我家又不开火葬场,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文雅一边跟陈姗姗说话,一边悄悄发消息让顾曼漓去找防盗门的钥匙,“谁说一定要混得比我强来着,这才几天,就想一死了之?”

“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活着做什么!”陈姗姗凄凉地笑着,“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阴谋算计,有什么好留恋的。”

短短几天,陈姗姗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浮萍,风一吹就会随风而去。

“人生就像一场电影,只要还没到大结局,就会有反转逆袭的机会。”文雅劝道,“你就不想看看结局吗?”

陈姗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抬手紧紧捂住耳朵:“整个学校的人都瞧不起我,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活下去!”

“你当初借贷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文雅并没有一味轻声细语地安慰陈姗姗,反而多了几分严厉,“成年人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自己禁不住**犯了错,不想着怎么去解决问题,弥补错处,反而要一死了之,真是有出息!”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陈姗姗笑得凄凉,是羡慕更是嫉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陆师哥的爱。如果陆师哥爱的是我,我一定要过得比谁都好,任何人都不敢看不起我,可我得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想,陆逸寒为什么要爱你,爱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文雅一边说一边斟酌用词,“人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心酸,你家庭条件不好以前总被人嘲笑,就不该把这种痛苦加在曼漓身上,更不该榨干父母的心血,去满足自己的虚荣。”

“你哪里比我强,凭什么陆师哥喜欢你不喜欢我?”

“我之前也没觉得哪里比你强,但现在我知道了。”文雅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轻笑道,“起码我不会遇到点小挫折就要死要活,还闹得尽人皆知。”

“你……”陈姗姗一直很讨厌文雅,可这会儿,却莫名觉得她看起来很顺眼,特别是她骂自己的时候。

“从这儿跳下去脸会摔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难看到鬼都嫌弃。”

陈姗姗爱美,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文雅一针见血地戳中她的痛楚,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你……你管得着吗!”

“我没想管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以文雅对陈姗姗的了解,知道她很大程度上并不具备跳楼的勇气,可人处在绝望中,很多思维都不能以正常情况来判断,她必须先稳住陈姗姗的情绪,起码要拖到消防队来。

楼下围满了人,一阵**。

陈姗姗本能地想要转身。

“别往后看!”

七楼是什么概念文雅再清楚不过,就陈姗姗这种外强中干的性子,看一眼脚发软,不想跳也掉下去了。

陈姗姗被文雅吼得愣住了,定在原地。

文雅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陈姗姗从天台上骗下来,她冷冷道:“你以为跳了楼就一了百了了吗?你欠的钱还是一样要还,你父母辛苦把你培养大,不仅没得到任何回报,后半辈子还要背着一屁股债,你于心何忍!”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们没有关系!”陈姗姗凄凉一笑,“我死了,他们就不用卖房子帮我还钱,就可以好好生活!”

文雅稍稍心安,算这个糊涂丫头还有点良心,知道考虑父母的感受。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比卖一百套房子还要难受!你一死了之,无非就是想下辈子托生个有钱人家,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啊,唉!”

陈姗姗眉心紧蹙:“可惜什么?”

看着陈姗姗的反应,文雅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将计就计,幽幽道:“自杀的人是没有资格投胎为人的,只能当牛做马,蝇营狗苟。”

“你胡说!”

“佛经里就是这么讲的。”文雅扬了扬手机,“不信你自己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骗我下去。”陈姗姗冷冷地盯着文雅,“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行,你就好好站那儿,千万别下来。”这会儿还不忘跟她赌气,也不知道掉下去死的是谁。

“我凭什么听你的!”陈姗姗抬脚往回迈了一步,毕竟在高处,即便没往下看,整个人也忍不住直打哆嗦,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小雅,消防队员来了。”

“好。”文雅从顾曼漓手里拿过钥匙,把锁住的天台门打开。

“你们想干什么?”看到文雅进到天台,陈姗姗的情绪更加激动。

“让所有人都退下去。”

“小雅……”顾曼漓轻声唤着。

“放心吧,我有办法。”文雅回了一句。

“一个人死,很寂寞的。”文雅上前两步,“你不是厌恶我吗?拉着我一起跳,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你……你别过来!”好在陈姗姗良心未泯,大骂道,“文雅你疯了,跳下去会死的!”

“你都不怕死,我也不怕!”文雅硬着头皮,作势要往台子上爬—— 我去,这么高,恐高症都吓出来了,以后绝对不逞强当英雄了。

“不要!”

陈姗姗错愣时间很短,不过半秒,文雅果断抓住时机,一把将人从台子上拽了下来,藏在旁边的消防员立刻上前把陈姗姗按住,让她动弹不得。

“小雅,你怎么样了?”顾曼漓一个箭步冲上来,见文雅脸色惨白,上下嘴皮不停打着哆嗦,话也说不上来一句,急得都快哭了。

“没事儿。”文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可能有点恐高。”

今天这么一吓,以后肯定连过山车都不敢坐了,这个陈姗姗真是害人不浅。

顾曼漓心有余悸:“你怎么敢爬上去。”

“我也不知道。”文雅实话实说。

事情紧急,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冲上了天台。她不是英雄,可骨子里的正义感,让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正因如此,当初顾曼漓被小贩讹诈时,她能够挺身而出,今天,同样如此。

她相信,如果林清怡遇到这样的事,一样也不会见死不救。

陆逸寒刚进校园,就听到文雅差点跟陈姗姗一起从楼上跳下去,吓得丢了三魂七魄,拔腿就往宿舍楼方向跑。

陆逸寒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的时候,文雅已经拽着陈姗姗从天台上下来了。

“陆逸寒……”文雅理亏,摸着鼻子打哈哈,“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她就被陆逸寒紧紧抱进怀里。

“文雅,你不是超人!”

这个傻丫头怎么敢不顾一切地去救人,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逞强的毛病,这不是优点!”陆逸寒的手一下一下戳到文雅头上。

文雅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戳成了筛子,忍不住嘟嘴抗议:“疼。”

“你还知道疼,我当你视死如归呢!”陆逸寒又心疼又生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才不舍得死呢。”

“谁跟你嬉皮笑脸了,严肃点。”

“陆逸寒,你吼我。”文雅知道陆逸寒吃软不吃硬,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我受了惊吓,你还吼我。”

“好了好了,不吼你。”陆逸寒的心狠狠揪起,有些手足无措,“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发誓,以后都不许吼我,否则……”文雅从陆逸寒怀里挣扎出来,“否则,我也跳……”

陆逸寒脚步一顿,面带威胁:“你干什么?”

“我……”文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跳进你心里,不高兴了就胡乱搅几下。”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我爱你。”文雅看着陆逸寒的眼睛,一字一顿,“陆逸寒,我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万一她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跟陆逸寒说出这三个字。

“傻丫头。”陆逸寒吻了吻文雅带着泪痕的脸颊,“我也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喂,我跳楼不是给你俩创造机会谈恋爱的!”经过文雅一番劝说,陈姗姗被救下来后,情绪稳定了许多,特意来跟文雅说声谢谢,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又是一顿气急败坏。

“噗!”文雅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的案子,法学院会有人帮忙处理。”陆逸寒看了陈姗姗一眼,“未来的路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要一错再错,没人救得了你。”

“走。”陆逸寒长臂一伸,直接把文雅横抱起来。

“我自己可以走。”

陆逸寒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语气不容置疑:“不行。”

“陈姗姗的案子,我可以参与吗?”文雅还想在校园里开个普法讲座,让同学们明白网贷的危害,拒绝虚荣攀比,远离超前消费。

“先管好你自己。”陆逸寒板着脸,“再敢冒这么大的险,我……”

“你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文雅揽着陆逸寒的脖子,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试试?”

“别别别,我错了。”

“是吗?”

陆逸寒抱着文雅原地转了两圈,转得她脑袋发晕。她连连求饶:“我错了,真错了,你放我下来呀……”

文雅那些话还是起了些作用的,被送回宿舍后,陈姗姗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顾曼漓不仅没有冷言冷语,反而柔声安慰她。

顾曼漓越是大度,陈姗姗越觉得自惭形秽,哭着道歉:“对不起。”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顾曼漓微微一笑,“校园贷违法,你的案子,法学院会帮你处理好,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

想着陈姗姗跳楼的场景,顾曼漓现在还觉得心惊肉跳。

“她呢?”

“你说小雅?”顾曼漓笑笑,“小雅跟陆师哥回家了,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天天就知道谈恋爱。”陈姗姗拿起手机想要跟文雅打电话,似乎又觉得抹不开面子,对顾曼漓道,“你跟她说,我要见她。”

文雅以为陈姗姗又要胡闹,急忙赶过来准备训她一顿,却听到一番意想不到的话。

“你要以身说法?”

“我这个现成的反面教材,不知道比你那些干巴巴的法律条文强多少倍。”

虽然陈姗姗依旧是那副傲娇模样,但文雅半点也不讨厌,还觉得有点可爱,只有些担忧道:“你能现身说法当然很好,可是你想没想过……”

这些日子,关于陈姗姗的流言蜚语传得一浪高过一浪,又闹了自杀这么一出,如果她再出面,少不得又要被人评头论足,到时候万一再想不开,也不好收场。

“你少门缝里看人。”经过天台一事,虽然陈姗姗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把文雅当成了救命恩人,说起话来也没有遮遮掩掩,“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几句闲话吗?你赶紧去安排,最好场面搞得大一些,让那些个还对校园贷蠢蠢欲动的糊涂蛋看看什么是前车之鉴。”

“决定了。”陈姗姗想得很清楚,也不想给文雅犹豫的机会,“别以为你有陆师哥护着就了不起了,我就算现在什么都没有,也绝不会输给你的。”

文雅无奈地笑笑:“知道了。”每个人难免有犯错误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也是法制教育的宗旨。

在法学院的多番协调安排下,以校园贷为主题的普法讲座在法大礼堂展开,三千多个座位坐得满满当当,最后一个环节,当事人陈姗姗上台讲话时,底下鸦雀无声。

陈姗姗没有逃避,平静而坦然地把自己之前贪慕虚荣,一心想要成名,不惜压榨父母,最终背上巨额校园贷的事一一道来。演讲完毕,她深深鞠躬,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生日快乐。”看着陈姗姗在台上的样子,文雅就明白,她已经迈过了那道艰难的坎,获得了新生。

“今天不是……”陈姗姗愣了愣,很快明白文雅的意思,含笑道,“谢谢。”

从今天开始,她彻底抛下过往,获得新生。

讲座结束,文雅意外见到了一个人。

“林法官,您……怎么来了?”虽然已经见过一面,也知道林清怡是陆逸寒的妈妈,但再次见面,文雅依旧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么有意义的法律讲座,我怎么能不来呢?”林清怡满是欣慰,“小雅,你真的很棒。”

法律不外乎人情,这一点,文雅会比她做得更好。

“多谢林法官。”文雅有些犹豫,“陆逸寒他……他虽然不说,但心里是很尊重您的,您再给他一点点时间。”

“不怪他,是我亏欠他太多了。”林清怡反而释然了许多,“逸寒是个好孩子,只是对自己要求太严苛,有时候难免苦闷,有你陪着他,我很放心。”只要陆逸寒能幸福快乐,原不原谅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林……阿姨放心,我会一直一直陪着陆逸寒的,只是……”文雅有些为难,“陆逸寒最喜欢沙画,我希望他能做喜欢的事。”

林清怡点点头:“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