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误会解除
在原地冷静了很久,陆逸寒掉转方向出了校门,美食街尽头有一家麻辣火锅店,好吃不贵,文雅无辣不欢,每周都要来这里大吃一顿。
陆逸寒在门外驻足片刻,抬步入内。
“逸寒?”许默坐在正对门的位置,看到陆逸寒进来,起身招呼道,“这会儿才出来吃饭?”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陆逸寒心烦意乱,却也没有对许默发作的理由,本想点点头打个招呼了事,抬头看见文心一手端着一碗芝麻酱,迎面走了过来。
陆逸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文心,上前打招呼:“文心姐。”
文心对陆逸寒印象很好,含笑道:“逸寒,好久不见。”
“我帮你拿。”许默很自然地接过文心手里的芝麻酱,又问,“你们见过?”
“有过一面之缘。”文心温婉一笑,把手里的碗递给许默,两人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一起,又如触电般慌忙弹开。
这样细微的小动作再亲昵不过,当事人或许暂时没察觉出什么,但看在外人眼里,却无比清晰。
陆逸寒了然。
看来,他误会那丫头了。
许默并不知道陆逸寒所想,只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一起吃吧。”说着,悄悄给文心使了个眼色。
文心心领神会,忙道:“是啊,人多热闹,我打个电话催催小雅,这丫头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陆逸寒本来是要拒绝的,一听文雅要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随着许默和文心坐了下来。
文雅被陆逸寒搅得心烦意乱,又不愿打扰文心和许默难得的独处时间,执意不肯出来,这顿饭只好他们三个人吃。
“逸寒。”许默一边往锅里下着虾滑,一边把文雅委托自己帮忙要海报的事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白自己误会了文雅和许默,陆逸寒心里的闷气就泄了大半,点头答应:“嗯。”
那丫头宁可让别人传话,都不肯自己开口,看他回头怎么收拾她。
旁观者清,文心一看就知道陆逸寒跟文雅在闹别扭,也不多问,只说道:“逸寒,小雅这丫头从小脾气就倔,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这丫头忘性大,转眼就不记得了,你不要跟她生气。”
“文心姐,小雅很好,我没生她的气。”
文心笑笑:“那就好。”
文雅不想当电灯泡,陆逸寒当然也不想,他草草吃了几口就寻了个借口离开。
文雅揣着满脑袋的心事回到宿舍,躺在**翻来覆去,郁闷地说不出话。
陆逸寒他怎么……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她正气得砸抱枕,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陆逸寒”三个字,文雅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把那家伙的发型揉个乱七八糟。
不接!
下一个电话紧接着又打了进来。
连续几次,文雅终于忍无可忍,接下电话吼道:“陆逸寒,你有完没完!”
陆逸寒知道文雅在生气,只说了句:“下楼。”
“干什么?”她心里乱得很,不想这时候见到他。
“五分钟内下楼,否则,海报就别想要了。”
“喂……”
那边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海报,海报。
文雅默默告诉自己,她是为了海报才妥协的,跟喜不喜欢陆逸寒没有任何关系。
宿舍楼下,了解到真相的陆逸寒脸上早已没了怒气,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文雅觉得自己更生气了,把头别到一侧,冷冷道:“什么条件?”
“什么?”陆逸寒微微错愣。
“画海报的条件。”这家伙从来不做赔本买卖,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原谅我。”
“?”他这是在道歉?
“原谅我,否则,我就不画。”陆逸寒用最横的语气,说着最的话。
他这是在为之前的无礼行为道歉?
这道歉的打开方式,还真是“特殊”。
看着陆逸寒跟个小孩子一样耍赖,文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幼稚。”
“不许嫌弃我。”陆逸寒轻扫文雅一眼,“以后不许去找许默。”
想要什么直接跟他说不就行了,需要找外人传话?
“哼。”
“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看在海报的面子上,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
“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吃饭去。”
“我要吃大餐。”
文雅出来得急,头发有些蓬乱,配上气鼓鼓的表情,活像个毛茸茸的团子,说不出的可爱。陆逸寒嘴角不觉溢出一丝笑意:“行。”
“哼。”算这家伙有点诚意。
“文雅,你喜欢我。”走出两步,陆逸寒突然侧身看着文雅。
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让他影响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没有。”
“不承认也没用,你就是喜欢上我了。”陆逸寒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嘁!”自大的家伙。
陆逸寒的沙画水平有目共睹,这张宣传海报无论立意还是画面细节都无可挑剔,不过半天时间,就引得新生纷纷报名。
场面完全超出了文雅的预料,她翻了翻资料:“这么多人,看来得好好准备场面试了。”
“都是大一新生,选谁不选谁,也不太好交代。”李如想了想,“让陆师哥来做面试官,绝对让人心服口服。”
这一点文雅不是没想到,但她并不想太过依赖陆逸寒,摇头道:“他那么忙,没时间吧。”
“又没有人邀请我,怎么知道我没时间?”陆逸寒无孔不入。
文雅无奈,配合着敷衍道:“那您有时间吗?”
“有。”陆逸寒看了看文雅对于社团的安排,倒是井井有条,不比他这个有经验的做得差,心里又高看这丫头几分,嘴上却不满道,“海选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
“您这么贵的桥,我可拆不起。”文雅随手扔了个苹果给陆逸寒,“这点小事就不用你费心了,我自己来搞定。”
“拍摄器械呢?”
“这不是现成的。”文雅扬了扬手机,看到陆逸寒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满道,“怎么,不相信我?”
“你多厉害,踢个椅子能把脚趾踢骨折,用手机拍个宣传片算什么。”
“滚犊子!”文雅想把陆逸寒踢出去。
“拍摄案例就从林法官那本书里面选吧,比较有典型意义。”文雅看了看陆逸寒,催促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林法官?”
“她最近去外地出差了,回来再说吧。”
“真的?”
“骗你做什么。”别说文雅,连他都一个多月没见过林清怡了。
这样想着,陆逸寒神色一黯。
“哦。”文雅有些失望。
“案例要与时俱进,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警示意义。”陆逸寒想了想,“我觉得校园贷这个话题就不错。”
“有道理。”文雅摇摇头表示不解,“明知道自己没有还款能力却毫无节制地借贷,真不知道那些大学生怎么想的,出这么个宣传片也好。”
“**多了,想法当然就多了。”
“所以说,法律的修订总是不可避免地有滞后性。”文雅伸了个懒腰,“不过有些案子永远不会过时,比如说家庭暴力。很多家庭暴力案件的量刑标准总会在实际操作中出现各种问题,我最近多看看这类案件,就算为辩论赛做准备了。”
“想的倒是长远。”陆逸寒微微挑眉,“谁说你可以去辩论赛?”
“许默师哥答应的。”
“他说了不算。”陆逸寒一边整理沙画台,一边慢悠悠道,“许默的助手早就定了,现在只有我没有助手。”
什么意思?
难道她想去现场,就必须要给陆逸寒这家伙当助手?
“是。”陆逸寒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想法,点头道。
他没告诉文雅,他的助手之位之所以空着,是因为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搞定。
“想好了吗,等我找到助手,你可就没机会了。”
“行,我答应。”文雅只能妥协。
每次都被他威胁到,这种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文雅暗戳戳地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扬眉吐气,好好赢陆逸寒一次。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分儿上,我就勉强凑合一下吧。”陆逸寒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天早上八点来图书馆找我。”
“干什么?”
“研究卷宗。”陆逸寒又故意补了一句,“你丢得起人,我可丢不起。”
“知道了,陆师哥!”这家伙一天不挤对她就不舒服。
卷宗里共有两个关于家庭暴力的案子,第一个案子并不复杂,讲的是一个叫苏笑笑的女人长期遭受家庭暴力,在一次跟丈夫拉扯厮打的过程中,不堪责打,从六楼窗口跳下,当场身亡。
“这个案子,我在林法官那本案例书里见过。”当时看案例时,文雅就愤愤不平,这会儿说起来更是怒火中烧,“窗口那么窄,光凭她自己很难爬上去,而且当时有人看到她在窗口处停顿了好一会儿,不停地喊着救命,如果她是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又怎么会喊救命?”
什么自杀,根本就是丈夫杜鹏长期家暴,故意杀人。
“证据呢?”
“苏笑笑身上满满的伤痕难道不是证据?”
“那只能证明她被打了,不能证明杜鹏杀了她。”陆逸寒眉心处隐隐有怒火升腾,话语却十分理智,“杜鹏是高中政治老师,很清楚法律的漏洞,所以他承认自己把妻子拖到窗边,却矢口否认人是自己推下去的,甚至露出胳膊上的伤痕,证明发生争执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动了手。”
判定故意杀人罪必须要证据确凿,可当时家庭监控并没有普及,案发现场除了苏笑笑和杜鹏也没有别人,林清怡通过多方取证,才判了杜鹏过失杀人罪,不然只能以故意伤害导致当事人自杀的案件来审理。判决之后,杜鹏不服上诉,案子僵持了一年多才最终判决。
那时候反家暴法还没有出台,相似案例中的悲剧女性,苏笑笑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法律既然是人制定的,就一定会有漏洞,所以才需要不断完善。”陆逸寒看看文雅,“我们能做的,就是认真对待每一个案子,以典型案例来推进相关立法。”
“这些可怜的女人至死都没有讨回公道。”想到这些,文雅心里就堵得慌,只恨自己的力量太过薄弱。
陆逸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道:“法律是劝悔,不是劝恶的。”
正因如此,但凡有自首情节的罪犯,在审判中都会酌情从轻处理。
“悔过?这种连妻子都下得了毒手的畜生怎么会悔过?”文雅宁可相信太阳绕着月亮转,都不信像杜鹏这种人渣会有悔过之心。
陆逸寒默然。
他对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存在很大的异议,否则也不会选这个案子去参加辩论赛。
法律是有温度的,而法律的温度,恰恰就是执法者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在于保护受害者,而不是施暴者。
一旦法律不能主持公道,就会让弱者寒心,从而选择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来报私仇,长此下去,法律的威严将不复存在。
想到二十六岁就惨死的苏笑笑,文雅幽幽叹息一声:“真可怜。”
“作为法官,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陆逸寒神色严肃,“法律相信的是证据,不是主观判断,审判时必须要把心里的天平放稳了。”
“可是……”
“没有可是。”陆逸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之色,“法律范畴内,任何矛盾都不是杀人的理由。如果不能弄清楚这一点,很遗憾,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
因为林清怡的关系,他见过许多刑事案件的详细卷宗,这些案件的当事人之中不乏父子、母子、亲兄弟姐妹,而那些造成惨案的凶手,往往是外人眼里可怜的老实人。
要善待弱者,却不能先入为主地偏袒弱者。
“我知道了。”文雅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看看这个。”陆逸寒把另一个卷宗递过来。
这也是一起家暴案,只是这次的女主人公秦丽跟苏笑笑相反,她没有选择自杀,而是杀了丈夫。
“故意给丈夫吃了迷药?”文雅有些不解,“左右已经下药了,为什么不干脆下点毒药,一了百了。”
“在现有的家庭暴力案件中,男人杀了女人,可以辩驳为**杀人,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大多数是判不了死刑的,可因为男女体能上的差异,女人杀害男人,大多数只能采取下毒等蓄谋方式。”陆逸寒解释道,“所以,她下了迷药,又故意把迷迷糊糊的丈夫引出家门,导致丈夫走到大马路上被车撞死。”
这样,丈夫的死亡就会被定性为意外死亡,如果不是撞了人的司机怀疑人有问题,坚持要求尸检,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文雅深深叹息,要不是走投无路,秦丽又怎么会走这一步。
法律纵然是公平的,可在现实面前,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法律会越来越完善。”陆逸寒把卷宗装回档案袋,“每一个案件,所代表的都不仅仅是案件本身,它作为一个标杆,是为了替之后相似的受害者争取更多的利益。”
“看到这些案子,你不会生气吗?”
“会。”陆逸寒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的卷宗,“然后呢?”
生气有用,他们这些法律工作者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逸寒,你不喜欢法律。”
冷静是优点,可这种冷静,恰恰是因为没有热爱。
这也许也是旁观者清的一种。
“是。”陆逸寒点点头,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专业?”
“有区别吗?”无论喜不喜欢,他都一样可以做到最好。
“当然有区别。”
“无所谓,这不就是他们要的结果吗?”
他们,是谁?
“一条路走到黑,不是什么好事。”陆逸寒看看文雅,“回头是岸,早点儿想明白早点儿放弃。”
又来了。
“我承认我懂的没有你多,心态也没有你那么稳定,但这都是暂时的。”文雅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逸寒,“做法官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不会在任何情况下改变。”
哪怕是陆逸寒,也不能让她改变。
爱是互相支持,不是互相泄气,文雅哪怕再喜欢陆逸寒,也绝不会为了跟他在一起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一连几天,陆逸寒连文雅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那丫头总对自己避而不见,显然拿出了打持久战的态势。
难道他们俩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
陆逸寒学习效率很高,往常看起书来,一页一页翻得飞快,这会儿有了心事,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小方块晃得心烦意乱,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书桌前,宋绍泽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连赢几局,他心满意足地摘下耳机,转头就见陆逸寒盯着窗户发呆。
看那入神的样子,应该盯了好一会儿。
宋绍泽原本该回英国修最后一年的课程,他自小聪慧,天分极高,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学完了整个学期的课程,趁着十一假期回国,也不急着走,三天两头到陆逸寒这里晃上一圈,美其名曰:不忍心看着陆逸寒一个单身狗太寂寞。
陆逸寒人前总是嘻嘻哈哈的样子,脸上长年挂着标志性的“营业笑”,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实属少见。宋绍泽微微纳罕,笑着调侃道:“怎么,该不会被那小丫头甩了吧?”
陆逸寒抬头,瞪了宋绍泽一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宋绍泽往椅子上一瘫,以过来人的姿态给陆逸寒传授经验,“感情这种事情不用想那么多,死皮赖脸,厚着脸皮上就行了。”
“滚蛋。”陆逸寒直接爆粗口。
“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太能装了。”宋绍泽满脸嫌弃,怒其不争,“吵架一时爽,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人在家生闷气,图什么呢?”
图什么?
他也不知道。
“她为什么偏偏要做法官。”陆逸寒神色黯然,“一想到她以后会变得跟她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你不能剥夺了吧?”宋绍泽低低叹了口气,“现在通信发达,早就不是那个为了一个案子跑断腿的年代了。”
“你不了解她。”那丫头倔强得很,这一点,比林清怡有过之无不及。
陆逸寒气的不是文雅坚持理想,而是他永远被排在理想之后。
“你这个人吧,虽然人缘很不错,但从来没谈过恋爱,根本就不了解女孩儿的心思。”宋绍泽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本书,献宝似的递到陆逸寒面前,“关键时候还得看哥们儿,这是我特意给你找来的,好好学。”
陆逸寒定睛一看,封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如何让喜欢的人喜欢你。
“无聊。”
“别别别,好几十块钱买的呢。”见陆逸寒抬手就要把书扔进垃圾桶,宋绍泽连忙把书抢下,“你真不看?很实用的。”
陆逸寒连白眼都懒得给宋绍泽,拿起桌上读了一半的《民法通则》,继续看。
这一看就是大半天,宋绍泽喜欢热闹,不知道应了谁的约,早跑得不见人影。陆逸寒扔在床角的手机似乎知道自己受了冷落,一条消息都没有。
那丫头,真够狠心的。
陆逸寒眉头微皱,起身准备去洗漱,抬头,就见那本“恋爱秘籍”静静躺在书桌上。
他稍稍犹豫,拿起书。
好在宋绍泽没这时候突然杀回来,否则看到陆逸寒捧着“恋爱秘籍”看得比民法典还起劲,肯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逸寒一页一页翻着,觉得谈恋爱实在是件麻烦事,可文雅明显在生自己的气,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从最简单的做起。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陆逸寒买了文雅最喜欢吃的里脊肉饼,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掏出手机给文雅发了条简短的消息:“下楼。”
几分钟过去,并没有人回应,打电话,关机。
文雅有睡觉关机的习惯,应该还没有起床。
陆逸寒微微蹙眉,心里埋怨自己来得太早,正准备离开,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陆师哥好。”
他抬眸,一个身着红色运动装,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
这个女孩儿,陆逸寒不认识,文雅却很熟悉,正是诬陷顾曼漓偷了自己香水的陈姗姗。
陆逸寒算是法大风云人物,被认出来并不奇怪。虽然眼前妖媚过了头的陈姗姗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好。”
陈姗姗跟法大许多女孩儿一样,从开学就开始暗恋陆逸寒,她仿佛没有听出陆逸寒语气中的冷漠,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往前凑了两步:“师哥,你是要找人吗?”
“嗯。”陆逸寒点点头。
陈姗姗不止一次看到陆逸寒跟文雅在一起,恨得背地里不知道骂了文雅多少回,这会儿只能强忍住不甘心,笑语盈盈:“师哥要找文雅?”
听到文雅的名字,陆逸寒微微勾了勾唇:“你认得她?”
果然是为了文雅!
文雅还真是好手段,开学才两个多月就让陆师哥对她这样上心,简直岂有此理!
“认得,当然认得。”陈姗姗灵机一动,睁眼说瞎话,“她就住我隔壁宿舍,我帮你把东西带上去吧!”
陈姗姗主动帮忙,陆逸寒自然不好拒绝,稍稍想了想,把手中的早餐递过去:“多谢。”
“你太客气了。”说话的工夫,陈姗姗远远看见有同班的女生走过来,几乎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虽然两人并没有触碰到,可远远看去,却像极了情侣之间在亲昵耳语。
女生对八卦总有种天然的敏感度,同班女生望着陆逸寒离开的背影,又看看陈姗姗手里的早餐,啧啧打趣道:“姗姗,可以啊。说,什么时候的事?”
许多事“眼见为实”,再解释只会欲盖弥彰,陈姗姗非常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做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低头道:“蒋晴,你在说什么?”
她低头是为了掩饰心虚,然而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十足的娇羞。蒋晴轻咳一声:“都送早餐了,还不承认呢。什么时候让陆师哥请我们吃大餐?”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不过蒋晴相貌普通,学习成绩也一般般,跟陈姗姗相去甚远,她虽然也喜欢陆逸寒,却不敢奢望对方能看上自己。
“美得你。”陈姗姗含羞带怯地瞪了蒋晴一眼,一溜烟跑进宿舍楼去了。
文雅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会死缠烂打,如今这样的好机会落到自己面前,只要自己牢牢抓住了,就一定能够取代文雅,成为陆逸寒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
无巧不成书,陆逸寒给陈姗姗递早餐的一幕,彻彻底底落到了刚跟顾曼漓外出跑步回来的文雅眼中。
顾曼漓也看到了,柔声劝道:“小雅,你先别生气,事情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她跟陆逸寒只有几面之缘,却看得出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更何况,就算比美貌,文雅也一点不比陈姗姗差。
文雅也不相信陆逸寒会喜欢狂妄跋扈的陈姗姗,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想说服自己,都说服不了。
委屈吗?
名不正言不顺,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委屈。
“曼漓,咱们的眼睛都没瞎,不是吗?”
“小雅……”顾曼漓想再安慰文雅几句,然而在“事实”面前,再多的话也只会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上午两节课,文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完的,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仿佛成精似的,无论怎么看都会自动排列组合成陆逸寒的模样,越是逃避,就越清晰。
或许是法大校园太小,又或许是冤家路窄,文雅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出了教学楼,迎面就碰到了陆逸寒。
陆逸寒也看到了文雅,原以为这丫头会看在早餐的份上主动来求和,却见文雅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陆逸寒蹙了蹙眉,觉得奇怪得很。他又给文雅打过几次电话,可一拨号码才发现,文雅不知何时把自己的号码拉黑了,发过去的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泛起半分涟漪。
难道书上教的方法过时了?
陆逸寒百思不得其解,更加气闷。
连续几天,陈姗姗时不时找各种机会接近陆逸寒。伸手不打笑脸人,陆逸寒便也不咸不淡地跟她说了几句话。
几句简单的交流,落在早已点燃了八卦之火的学生们眼中,无疑是确定了两人有交往意向的事实,一时之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留言甚嚣尘上。
流言传得这样热闹,文雅哪怕捂着耳朵也能听到,她委屈、烦闷、失落、心痛,怪陆逸寒,却又不知从何怪起,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
至于上次……罢了,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文雅心情糟糕透顶,每天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一门心思泡在图书馆里,可她如今这种状态,学习效率也高不到哪里去,她也不想回宿舍,初秋时节,还没通暖气的宿舍冷得像个冰窟窿,躺在**盖两床被子她都冻得发抖。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室友们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而变得小心翼翼,更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失恋者。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算哪门子失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或许只有写下这首诗的古人,才能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文雅的伤心难过,智商情商双双掉线的陆逸寒暂时并不知情,相反,他很奇怪,奇怪自己明明按着书中的做法,殷勤地送了一周的早餐,为什么文雅不仅没有感动,反而越发冷漠,连句话都懒得跟自己说。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顾曼漓担心文雅,也顾不得忙活婚纱店线上APP的事,只要没课的时候都陪在文雅身边。
这天,图书馆关门后,文雅还是不想回宿舍,在跟顾曼漓告别后,一个人在学校外的小路上溜达。
初秋的夜晚有一丝丝凉意,为周遭增添了几分悠然的静谧,在恍惚迷离的氛围里,文雅的脚步渐行渐远,她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有两双眼睛,满是怨恨地盯着自己。
“美女,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呀?”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冷不丁传入耳中,在这安静的小胡同里尤为刺耳。
不远处的昏黄路灯下,一个染着两缕绿毛的小混混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文雅武艺不差,对付个把小混混不成问题,可如今已近深夜,又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贸然出手并非上策,只能暗示自己冷静下来,转身朝另一侧出口走去。
“美女,别急着走啊!”不知何时,另一个出口也被堵上了。
这条小路文雅走过许多次,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特意来堵她,还是随机作案,用力把手里的包往远处扔去,趁着对方愣神的间隙,迅速向后方逃去。
想要把两个人同时引开显然不可能,只能尽力争取时间,摆脱被围困的境遇。
“站住!”
这样的计策显然并不奏效,不知何时又蹿出来两个男人,而这也让文雅确定,他们绝对是有备而来。
“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文雅暗暗深吸一口气,面上却是嬉皮笑脸的,“几位哥哥,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你们说是不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都这时候了,文雅脸上竟没有半分惧色,其中一个小混混轻哼一声:“你这小妞倒是有几分胆识,可惜啊,谁让你运气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不该惹的人,谁?
文雅脑子飞速转动着,正想多套出点线索,对方却不肯上当,几个人齐齐凑了上来。
对此,文雅早有准备,只见她趁着其中一个人伸手来抓她的瞬间,一个抬腿,利落地朝其膝关节处踢去,并在落腿的瞬间,重重一脚跺在其脚面上。
几个小混混没想到,文雅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有这般矫捷的身手。他们愣了愣,回过神来直接恼了:“死丫头,看你往哪儿跑!”
“咣!”
文雅灵活弯腰,转身一个高抬腿直踢要害,将另一个男人踢倒在地,她并无恋战的意思,立刻转身向外跑。
“站住……啊!”突如其来的嘶吼声如漏了音的笛子一般刺耳,文雅有些奇怪地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小混混被一块砖头砸倒在地,在他身后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顾曼漓。
文雅顾不得去想明明已经回了宿舍的顾曼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急急道:“曼漓,快跑!”
这种情况下,多待一秒,就多一秒危险。
“臭娘儿们,找死!”接连伤在女人手里,其中一个男人怒气上头,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刀子,恼羞成怒地朝文雅冲了上去。
“小雅,快走!”顾曼漓猛地把文雅推开,自己则慢了半拍,就在这几秒钟的迟疑下,被男人抓住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
“王八蛋!”胸腔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恨之气填满,文雅也顾不得其他,捡起顾曼漓扔下的砖头,铆足了劲儿朝那小混混脑袋上砸去。
小混混惊叫一声,手中的刀应声落地,文雅来不及松口气,却见另一个小混混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直直朝自己的脖颈刺来。
那匕首来得又快又猛,想要闪躲已来不及,可若任由匕首刺穿大动脉,自己这条命就彻底交待了。
几乎就在刀尖划过来的一瞬,文雅猛地抬起胳膊挡住脖子,然而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咔嚓!”似乎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文雅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面前却是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陆逸寒!”
昏暗中,陆逸寒没有理会文雅,拳脚依旧不停地在那小混混身上招呼着,打得对方鼻青脸肿才不甘心地停下来。
还好来得及时,若再晚片刻,他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对文雅来说,陆逸寒的出现无异于救命稻草,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去扶已经失去意识的顾曼漓,哽咽着喊道:“曼漓你醒醒,醒醒!”
顾曼漓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如果顾曼漓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冷静。”陆逸寒揽了揽文雅的肩膀。他灼热的掌心似乎有种特别的力量,让文雅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依着陆逸寒的指导,她坐在地上,让顾曼漓尽可能地平躺在她腿上。
“逸寒!”宋绍泽身后跟着警察,匆匆而来。
几个小混混身上都有伤,轻而易举就被控制住了,昏迷的顾曼漓也被抬上警车,送往就近的医院。
“曼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路上,文雅一遍一遍地喊着。
然而,顾曼漓的眼睛始终紧闭着,没有任何回应。
文雅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害怕过,哪怕闪亮刀锋就要刺穿脖颈那一刻也没有,可现在的她,却害怕极了。
“别急,马上就到医院了。”陆逸寒轻声安慰着,语气中尽是温柔。
文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陆逸寒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在晚上不堵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顾曼漓立刻被送进了急救室。文雅手臂上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殷殷渗着血珠,她坚持留在急救室门口等消息。陆逸寒也不勉强,找护士拿来纱布给她包扎了一下,然后把外套脱下来覆在她身上,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陆逸寒的外套上有着熟悉的淡淡香味,文雅深吸一口气,想着两人这几日的疏离,只觉得五味杂陈,伸手就要把衣服取下来。
“好好穿着。”陆逸寒按住文雅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被陆逸寒这么一训,文雅委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偏偏她最是倔强,用力咬了咬唇,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担不起这般关心。”
这话里夹杂着的浓浓火药味儿,陆逸寒实在不明所以,心平气和道:“这么多天不理我,气也该消了。”
“我不理你?”文雅抬眸跟陆逸寒对视。
她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无从宣泄,如今看着满脸茫然又无辜的陆逸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漠道:“难道没人告诉你,既然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再随便关心其他女孩子,免得让人误会!”
女朋友?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陆逸寒更加莫名其妙,一向沉稳的语气中不由得又多了两分急促,他下意识地握住文雅的手腕,生怕一松开人就会跑开:“我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好不好?”
说到最后,陆逸寒的语气中甚至多了两分哀求,可见他心里有多焦急。
“你问我?”文雅气极反笑,“应该我问你才对吧,陆师哥!”
话说到这份儿上,陆逸寒就算是块木头,也明白文雅定是误会了什么。只见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一字一顿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文雅很想大吼一声“别装了”,然而眸光触上陆逸寒认真又茫然的神情,却莫名觉得对方并没有说谎。
“你跟陈姗姗,怎么回事?”文雅顿了顿,到底还是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这一问,陆逸寒更茫然了:“陈姗姗,谁?”
要不是陆逸寒口碑很好,从没有什么花边新闻,这会儿的神情又严肃得有些过分,文雅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装的,可两次亲眼所见他们亲密接触,却又是实打实假不了的。
这样想着,文雅心一横,抿嘴道:“就是那个劳您大驾,连续几次上门送早餐的姑娘,陆师哥,我提醒得够准确吗?”
原以为陆逸寒会“心虚”,然而他脸上却毫无愧色,凝眉反问道:“早餐,你没收到?”
这下,轮到文雅疑惑了。
又不是给她的,她收得着吗?
难不成?
电光石火间,一个想法后知后觉地闪过脑海,文雅看着陆逸寒,一字一顿道:“你让陈姗姗帮忙带早餐给我?”
“是。”陆逸寒怎么也没想到文雅竟毫不知情,仔细解释道,“那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你还没开机,我原本想过会儿再来,正好遇到那个女孩儿,她说住你隔壁宿舍,可以帮忙带上去。”
原来如此!
疑团揭开,文雅只觉得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轻松。她尝试着猜测道:“陈姗姗跟你说不小心把早餐弄脏了,她很愧疚,所以第二天重新买了两份,一份给我,另外一份给你,你本不想要,可她执意坚持,这才有了那番看似很亲密的拉扯,是吗?”
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绿茶”,而她竟然还傻乎乎地“眼见为实”,这脑袋,真是白长了。
听到这话,陆逸寒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文雅:“你都看见了?”
不怪文雅生气,换作任何人亲眼看见喜欢的男生跟同一个女生有两次“亲密接触”,都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是。”文雅没好气地瞪了陆逸寒一眼,语气里尽是委屈,“既然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还要默认,你知不知道,整个法律系都传遍了。”
默认?
陆逸寒并不关注八卦消息,这种事也没人会在他眼前说。
难怪许默这几天见了他,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如此。
“你不知道?”
陆逸寒定定地看着文雅,仿佛有千言万语,可开口时,只是最简单的一句:“我说我完全不知道,你信吗?”
“我相信。”文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如果陆逸寒当真喜欢陈姗姗,这会儿大可一走了之,根本没必要在这里跟自己废话。
问出这句话时,陆逸寒心里着实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在这件事里能够引起误会的点太多。如今听到文雅坚定的话语,他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平时总是笑得痞里痞气、吊儿郎当,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跟自己无关,可这会儿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如晨曦薄雾中穿云而出的阳光,透着轻柔的暖意,将文雅心中闷了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带着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心情是顺畅了,可眼眶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后怕,文雅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了陆逸寒一眼:“我相信你跟陈姗姗没有任何关系,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计较,我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想到两个人很有可能会就此错过,文雅只觉得心尖疼得发颤,忍不住落下泪来。偏偏她又是个倔强的,不想让陆逸寒看到她哭,别过身子怎么都不肯回头。
文雅一哭,陆逸寒整个人都慌了,他能简单几句话把整个法律系的人逗笑,可面对文雅,却是惊慌失措又无可奈何。他略显笨拙地伸手将文雅揽入怀中,哄孩子似的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文雅越想越憋屈,很想赌气地把陆逸寒推开,然而这样久违的温暖怀抱,让她日思夜想,如何舍得拒之千里之外,撒娇似的轻哼道:“谁哭了,我才没哭。”
“是,你没哭。”这会儿,什么原则统统被陆逸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从善如流地顺着文雅,“是我眼花看错了,好不好?”
凡事都有两面性,这几天虽然痛苦煎熬,却也让文雅清楚地意识到陆逸寒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如今心结已解,她乖乖地赖在他怀里,小声呢喃道:“都怪你,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伤心,你可倒好,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这几天,她偷偷流了多少眼泪,数都数不清,这可倒好,三言两语就原谅这家伙了,真的好没道理。
文雅生气,气自己没出息。
看着文雅泪眼汪汪的大眼睛,陆逸寒觉得心都要软化了,哪里还能反驳。他弯了弯嘴角,认同道:“怪我。”
是他的错,他不应假他人之手来送早餐,平白给了陈姗姗无中生有的机会,更不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任由流言传了那么久。
他何止是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矛盾的,看着陆逸寒愧疚的样子,文雅只觉得心抽抽地疼,连忙晃着他的胳膊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不生气啦,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想。”
眼见不一定为实,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主动跟陆逸寒沟通,而不是选择一个人生闷气。
“小雅……”陆逸寒没想到文雅这么好哄,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说了不许再提。”文雅鼓了鼓腮帮,佯装出生气的模样,随后又低低叹息一声,“曼漓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逸寒明白文雅的担忧,正准备安慰几句,急诊室的门被人轻轻打开。医生摘下口罩,来到陆逸寒面前:“陆先生,病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有些轻微脑震**,所以暂时还在昏迷中,醒过来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请问她什么时候能醒?”文雅急急追问了一句。
医生微微一笑,安慰道:“很快就会醒的。”
得到肯定答复,文雅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鞠躬道:“谢谢医生。”
从抢救室回病房的路上,文雅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顾曼漓身上移开。
看着这张熟悉的恬静脸庞,文雅心里百感交集,当时情况危急,要换了别人,只怕连靠近都不敢,可顾曼漓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她。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颊上滑落,一滴滴落在顾曼漓的手背上。
突然,文雅感觉手心动了一下,抬眸一看,顾曼漓醒了。
顾曼漓嘴角带着一丝惯有的轻柔笑容,微微蹙了蹙眉:“小雅,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文雅连连摇头,眼里的泪水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好一会儿才握着顾曼漓的手,哽咽道,“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顾曼漓笑得轻松,仿佛文雅没有受伤就是最大的安慰,心有余悸地追问,“那几个人……”
“别怕,他们已经被警察抓走了。”文雅安慰地拍了拍顾曼漓的手,“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把伤养好。”
“没事,我没有那么娇弱。”顾曼漓点了点头,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然而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拉扯到伤口,忍不住低呼一声。
“乖乖躺着,不许任性。”文雅小心翼翼地扶顾曼漓躺下,“今天晚上,我留下陪你。”
“不用……”顾曼漓下意识地想拒绝,然而触上文雅坚定的眼眸,也知道拒绝无用,轻轻点了点头。
“乖。”
文雅紧紧握着顾曼漓的手,两人含笑对视,眼眸再次不约而同地湿润了。
顾曼漓的伤势不算太重,她不想耽误课程,第二天下午就执意出院。文雅拗不过,只能应了她,好在这次风波并没有引起“余震”,校园里安静如常,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意外。
文雅虽然受了一点儿小伤,但有陆逸寒陪伴在身边,这样的踏实幸福,足以让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至于陆逸寒对法官这个职业的莫名排斥,她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她会让他的想法慢慢改变的。
纸终究包不住火,文雅再怎么隐瞒,文心还是得知了她险些受伤的消息,匆忙赶到学校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唯恐文雅有伤瞒着她。
“老姐,我真的没事。”文雅被文心瞧得有些受不了,笑盈盈地揽着她在**坐下,“你妹妹我,从小就是胡同一霸,能被几个小混混伤着?”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文心伸手戳了戳文雅光洁的额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看看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再敢大晚上去学校外面乱窜,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哟,别那么凶嘛!”文雅抿了抿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辜,“我只不过出去散个步而已,谁知道附近的治安突然变得这么差了。”
“还敢顶嘴是不是!”文心抬手就是一巴掌,“知道为什么会遇到小混混吗?”
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是不是又替人出头了?”文心提醒了一句。
这个妹妹从小就喜欢打抱不平,为此没少惹麻烦,偏偏生了一副热心肠,什么都敢管,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
被文心一提醒,文雅顿时想起了开学时遇到的卖驴打滚的小贩,气得跳脚:“我们明明赔他钱了,他一点儿都没有吃亏……”
“人心复杂。对有些人来说,没占到便宜就等于吃亏。”文心拍拍文雅的肩膀,是担忧也是提醒,“以后没事好好在学校待着,别出去乱跑。”
“我又没做错什么,邪不压正……”
文心微微挑眉,抬手揪起文雅的耳朵:“嗯?”
“好好好,你说得对。”文雅从小跟文心一起长大,很清楚自家姐姐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假模假样地“哎哟”一声,“伤口好疼……”
果然,一听这话,文心立刻紧张起来:“我看看,是不是刚刚抻着了?”
文雅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可能是。”
伤口在胳膊肘外侧,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并没有多深,文心是刑警出身,一眼就看出并无大碍。她冷冷瞥了文雅一眼:“疼得好,就该多疼几天,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苦肉计不成,文雅改为撒娇战术:“老姐,你就别训我了,很让人伤心的,你忍心看着我肉体和精神受到双倍摧残吗?”
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文心向来最没有办法,重重叹了口气:“以后小心些,别让我和爸妈担心。”
“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爸妈。”文雅举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一心好好学习,绝不踏出学校半步。”
“最好是这样,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文心有些无奈地白了文雅一眼,忽然眸光一闪,转移话题,“和好了?”
文雅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文心指的是陆逸寒,小脸不由得涨红起来,垂眸道:“嗯。”
文心虽然只见过陆逸寒两面,却对他沉稳内敛的性子很满意,自然不会反对两人交往。她嘱咐道:“既然决定在一起就好好相处,不可使小性子耍脾气,知道吗?”
听到这话,文雅委屈地撇撇嘴,小声抗议:“老姐,我可是这世界上最端庄大方、通情达理、温柔体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蛮不讲理的事?”
通情达理还算说得过去。
端庄大方?温柔体贴?
这丫头该不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吧?
文心可不温柔,抬手一掌拍在文雅后脑勺上:“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要不要我拿个镜子过来,让你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好意思嫌弃我不温柔,还不都是跟你学的。”文雅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正想着调侃文心性格粗暴找不到男朋友,目光落到对方描绘精致的眼角眉梢时,突然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姐,你化了妆。”
文心被文雅看得浑身不自在,“做贼心虚”似的下意识躲开她的目光,手指紧张地拨弄着鬓边的发丝:“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化妆?”
“是,没有法律规定,那……某些人心虚什么?”文雅平时总受文心教育,难得有占上风的时候,如何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她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不知不觉中,某些人就悄悄谈起了恋爱,谈就谈呗,还不承认,唉!”
“爱情”两个字总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能让人在不经意间变得柔软起来。文心心里欢喜,被文雅这么一调侃,不知不觉中羞红了脸,气急败坏地瞪着文雅:“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坏丫头,找打是不是?”
“哎哎哎,说不过就武力威胁,可是没道理的。”文雅灵巧地退后两步,躲过文心的攻击,继续笑呵呵道,“是许默师哥对不对?你们俩可真够沉得住气的,要不是被我这火眼金睛给发现了,还打算瞒多久?”
从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的反应,文雅就看出这两人肯定有戏,没想到进展这么快,看来只要缘分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不许闹了。”这会儿,文心已是平静下来,招招手示意文雅到她身边坐下,微微笑道,“没想瞒你,只是打算多相处一阵,稳定些再说。”
她跟许默虽然很喜欢彼此,但两人毕竟有着五岁的年龄差,虽然如今姐弟恋越来越为大众所接受,但真要跨过心里那道坎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总要好好想清楚。
文雅自然明白文心的顾虑,一边轻柔地为她按摩着肩膀,一边笑着宽慰道:“你呀,就是顾虑太多了,爱情本来就是不分年龄的,人家法国总统和总统夫人相差二十几岁,还不是恩爱有加。”她稍稍停顿一下,继续道,“更何况,看一个人并不能只看生理年龄,还要看他的心理是否成熟,我瞧着许默师哥成熟稳重,为人也细心谦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文心认同地点点头:“他的确很好。”
正是被许默的温柔稳重所打动,她才鼓足勇气,来接受这份跟设想中完全不同的感情。
“哎哟哟,这就护上了,看来我这个妹妹在你心里的地位要直线下降啊,真是伤心。”文雅分分钟戏精附体,还装模作样地抬眸抹了抹眼泪。
“这丫头,就不能给你点好脸色。”
“看看,你是真不爱我了……”
看着文雅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文心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