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心跳怦怦1
01
“下面为您播报里约奥运会乒乓球男子团体赛事跟踪。当地时间8月12日上午十点,男子团体第一轮开赛,陈寂、顾则、周尽燃代表出战,以3∶0进入1/4决赛。14日上午十点,1/4决赛3∶0完胜H国,率先进入半决赛。8月16日下午四点,男子团体半决赛在3号馆开赛,与之前的两场比赛一样,陈寂首发,顾则第二,陈寂与周尽燃打第三场双打,争取直接三场拿下比赛。此次半决赛……”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网络缓慢地转啊转,始终转不出下一句来。林招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无线网的盒子,无奈地往身后的病**一倒,哀叹:“又没网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全副武装的黑人护士走进来,英语俏皮又可爱:
“招招,今日份抽血快来完成。”
林招招苦着张脸拒绝:“我不要。”
“乖,本周最后一次啦。”护士拿出针头,笑眯眯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想顺利回国,就必须确认你没有携带病毒。”
林招招抗拒不成,只好委屈地把手臂伸了过去。
她在病区呆的时间长,因回国前必须要隔离两到三周,林招招于一周前提前结束实习,被送到洛肯基首都的一家医院进行隔离观察。单人病房里没有电视,网也不好,她就拜托了医生调来医院的文献看,都是英文,很容易就看困了。
赵闻溪虽然就在她楼上进行隔离,但两人见不了面,所以她无聊到发霉。
抽了一管血后,护士说了句“结果明天告诉你”便出去了,留林招招一人在病房里继续无聊。许是看她太惨了,网络又缓慢地重新连接上,断断续续地继续着刚刚的报道。
林招招马上竖起耳朵,只听到一句收尾的话:“……届时请关注体育频道,将为您实时直播乒乓球男子团体决赛。”
奥运会要结束了吧。
差不多就是明后天了。参加完闭幕式,陈寂就可以回国了。她翻了个身,心想,回国就回国,她都不在国内,看他追谁去。
嗡嗡嗡——连上网后,因没网暂停一切服务的手机顿时疯狂地涌入消息,一条接一条地震动个不停。
林招招仰躺在**翻着未读消息,大多是关心,迟来的关心也足够暖心。
她回复过后,发现某个群组的消息还在不停地更新。
群组:我嗑的CP是真的。
消息往上翻。
云汀:膝盖好点了吗?影响比赛吗?
陈寂:不影响。
云汀:等你比赛。
再往上翻。
陈寂修改群名为“我嗑的CP是真的”。
云汀:???
云汀:!!!
云汀: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我搞到真的了!
陈寂:^_^
云汀:笑什么笑?展开说。
陈寂本就是个不爱聊天的人,打字慢吞吞的,愿意展开说才怪,说了句“要训练了”便离线了。
林招招把页面往下滑,陈寂和云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奥运赛事,聊着聊着讨论起了八卦及在奥运村的艰苦事件。
林招招:你们好八卦哦。
云汀:小招宝!舅舅想死你了!
云汀一连串发了十几个大哭的表情包,刷满了屏,看来是真的想了。林招招也回了几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小猫咪趴在小软被上巴巴地望着镜头,楚楚可怜极了。
陈寂发了个句号以刷存在感。
林招招:想看比赛。
陈寂:回了临溪,叫上周尽燃,打给你看。
林招招:周尽燃同意吗?
陈寂侧过脸,周尽燃正在卫生间里捯饬自己的头发,很有偶像包袱地要以最完美的姿态打决赛。
“周尽燃。”
“怎么了?”
“回国来场单打。”
“你想赢回去是不是?”周尽燃从卫生间露出头,“比就比,你输了承包我下半年的早饭。”
陈寂打字:他同意了。
输赢无所谓,主要是林招招想看。
林招招:你威胁他了?
陈寂:我没有。
林招招:哦。
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手心出了层汗,她坐起来,想着要怎么跟正在追她的陈寂对话。
没想到,陈寂的直球却令她猝不及防地打过来。
陈寂:你现在有时间吗?
陈寂: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林招招是有时间的。
她在故作矫情说没时间和听陈寂的声音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秒,很诚实地遵从了内心的想法。
陈寂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她按下接听键:“喂?”
陈寂说:“嗯。”
最初的半分钟,没人说话,林招招侧耳沉默地听着他的呼吸声,复杂的小心思在心底翻滚,化作小小的委屈,酸了眼眶。
等她终于想好了开场白,准备开口了,陈寂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说:“你安慰安慰我吧。周尽燃发挥得太好了,输得不亏,但是没人想输。”
向来不肯示弱的人突然示弱,攻击力不亚于一颗原子弹,瞬间夷平林招招的心理防线,她问:“我该说什么?”
“随便。”陈寂提建议,“你已经尽力了,你打得很好,只是状态问题,这样的。”
林招招被他说笑了:“那不是跟别人没区别了吗?!”
“嗯。”
“我要跟别人有点区别。”
“怎么区别?”
“陈寂。”林招招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机滚烫的温度传至耳尖,泛起淡淡的红色。她说,“我以前也安慰过你,我说失败未必是坏事,你还小,积累经验也很重要。可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呀。”
还没喜欢他的时候,以朋友的身份,保持理智、轻描淡写地说两句无关痛痒的鸡汤,要求他立刻从失败中走出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拉了拉嘴角,说:“我很想让你赢的。赢当然很好,我也不能说输了没关系。可是,真的陈寂,没关系的,不是输了没关系,是输这一场没关系的。被打败了就躺在那里休息一会儿,躺够了再起身,拍拍灰尘,杀回去好了。”
顿了顿,她说:“我好像又在炖鸡汤了。”
陈寂说:“很好喝。”
林招招低低哼了一声,说:“别以为你什么都顺着我,我就会心软。”
“嗯,别心软。”
“我要让你知道追人有多辛苦!”
“……你知道?”
“我……”林招招被噎了一下,她一直在玩暗恋来着,还真不知道追人有多辛苦。
但是,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她便很是不讲理,底气十足地说:“你管我知不知道!”
“好。”陈寂低声笑,“我不管。”
“你的笑声让我觉得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陈寂同学,做人要诚实。”
“等追到再管。”陈寂说。
“……”
“怎么不说话?”
“你少那么自信啦。”林招招放低声音,像是撒娇般变得软糯起来,她小声威胁他,“我偷偷为你做过好多事,你都要还的。”
“好。”
“你要一直一直想我,但我根本不会想你。”
“如果你忍得住的话。”
“住口!”她凶他。看似很凶,实则没什么杀伤力。
许是自己也认识到了这点,她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反正我是不会便宜你的。”
“那你定力要足一点,千万别便宜了我。”
“做人要诚实。”
“嗯。”陈寂大胆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反正追到之后,有很多便宜可以占。”
话刚落音,电话就断了。
陈寂愣了愣,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眼睛微微瞪大。
周尽燃敲了敲阳台的门,边抹着发胶边问:“怎么了?”
很八卦的表情。
陈寂推开门,问:“你被时映挂过电话吗?”
周尽燃一脸“你不废话吗”的表情:“刚追她的时候,她都不接我的电话。后来接了,通话时长从来都不超过两分钟。我好难,我太难了。”
陈寂点点头。
好,心理平衡了。
周尽燃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陈寂说,“只是觉得,追人的感觉还不错。”
“还不错?”周尽燃将运动服的拉链拉到头,背上背包,靠在玄关口等陈寂,说,“你只是心里有底,知道她怎么也不会走,有恃无恐才会觉得还不错。要是像我当时追时映,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寂系着鞋带,点点头:“那该谢谢小招宝。”
“谢她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谢谢她,给他笃定、有恃无恐的勇气。
谢谢她喜欢他。
02
当地时间晚八点,乒乓球男子团体赛的决赛在里约会展中心3号馆拉开序幕。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比赛,中国乒乓球男团以3∶1拿下团体赛的金牌。
赛后,陈寂做客央视对话小屋,由著名主持人沈周采访。
八月的里约热内卢烈日炎炎,尽可能地穿过任何缝隙将光和热洒向这座城的各个角落。陈寂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走出休息室。通往采访室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没被阳光照料到,走廊上阴阴沉沉地开了几盏灯。
运动鞋踩在地毯上,无声而静谧。
引路人很有礼貌地走在他左前方,在采访室门口停下,对着耳麦说:“来了。”
门被推开,满室的明亮混杂着演播厅特有的味道传来。
他抬步进去,走到台上跟沈周握手。很私密的采访,只有摄影师坐在几台机子后面,及主持人沈周。陈寂坐下后,沈周往前看了看,问摄像大哥:“机子开了吗?”
“开了。”
“关了关了。”沈周说着拿出一个本子,说,“我让冷神给我签个名。”
“不关了,当花絮了,着重体现冷神的接地气。”导演在耳麦里说,“你多问点接地气的,让大家看下不一样的冷神。”
沈周表示接到指令,本子已经被陈寂接了过去,手握住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名,他把本子递给沈周。
沈周说:“谢谢冷神了,我一直特别喜欢你!”
“谢谢。”陈寂坐好,猝不及防地发问,“你喜欢我哪场比赛?”
沈周有点惊讶,怎么还带考题的?
还有,是谁说冷神很难采访的?这都会接梗了,哪里难?
不过沈周确实很喜欢陈寂,问题回答满分。陈寂点点头,说:“把那个本子再给我一下。”
沈周迟疑地把本子递过去:“怎么了?”
陈寂说:“再签一句话。”
铁粉才有的特权。
沈周没忍住,笑了出来,说:“看来冷神跟网上说的不一样,居然是宠粉狂魔,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等陈寂把本子还给他后,他才继续说:“好,现在回到正题,本次采访间,我们请来了男子乒乓球团体赛冠军陈寂。”
“陈寂刚过了21岁的生日,作为一个年轻的运动员,你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是什么心情?会比较紧张吗?”
“适当的紧张可以督促我不松懈,所以有点紧张不是坏处。”
“那你……”
只是聊聊天,并没有什么犀利的问题,所以采访得还算顺利。短短二十分钟的采访剪辑后放到网上,被球迷们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啊啊啊啊啊,生日快乐啊,等你回国我们好好庆祝。”
“恭喜我们冠军陈寂呀,愿你一生热爱,永远自由。”
“怎么又帅了,让不让人活了!”
“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下!姐妹们!等一下!倒数第二个问题不对啊,沈周问‘对于长河乒乓球训练中心第二十一条队规,你现在有什么看法?’,陈寂的回答很……不对劲!”
林招招直接把采访视频的进度条拉到了最后。自从她拜托护士给她买了个当地号码换上后,她的网速顿时快得飞起,她倒要看看陈寂是怎么回答的,她不缺这点流量!
视频里,陈寂坐在沙发上,拉链半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训练服,修长的脖颈上有颗小小的痣。
嗯,很性感,很好看。
林招招心猿意马了一下,又赶紧摆正姿态,坚决不为陈寂的美色所迷惑。
她按下播放键,陈寂听到问题后,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直接回道:“加训挺好的。”
一句不成,又来一句锤死:“尤其是像我这样爱运动的人。”
球迷一片沸腾。
“完了,陈寂要谈恋爱了。”
“周尽燃和顾则都有女朋友了,他跟谁谈啊?”
“楼上展开说说。”
“我赌一包辣条是他的小青梅,来吧,宝贝们,着急CP是真的,入股不亏,包甜包售后。冷神冲啊!小招宝冲啊!”
陈寂用小号随手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后,点开了他和林招招的双人超话。
CP榜第92名。
嗯,不在乎这些排名,反正排第一的也不能结婚。
他往下翻,超话里还挺活跃的,分析帖说得头头是道,就要锤死他跟林招招的恋情。
他很想评论一句:还没追到。
想了想太打压士气,便忍住了。手指滑动,继续浏览。
看完一个视频混剪,他侧过脸看向窗外。因地势原因,出租车的底盘高,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他拿起手机,快速拍了张照。
路牌:因菲利亚大街。
往南,往北。
往林招招所在的医院的路上。
“到了。”黑人司机打转方向盘,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灿烂,“玛利亚医院,北门。5美金。”
陈寂付了钱,打开车门。
司机问:“来看病人啊,住院部要往里走,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陈寂说:“谢谢。”
他下了车,烈日打在黑色的棒球帽上,灼得立刻出了一身汗。他左右看了看,走进一家超市,没一会儿,提着一袋食材又进了一家饭店。
约五十分钟后,他拎着饭盒走了出来,步伐自信,径直绕过前面几栋楼走向住院部。蝴蝶在纠缠着飞舞,有老人被护工推着轮椅在楼下散步,绿荫遮天,挡住炎热,微风偶尔掠过院子,温度比里约高,风却比那里要和煦。
住院部,三楼的单间里。
医生护士步履匆匆,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弥漫进整个胸腔,他在306
病房门口站定。有护士走过来,问:“你好,是来看病人吗?”
陈寂点头:“林招招。中国女孩。”
“你是?”
“她的……”陈寂顿了顿,说,“追求者。”
“都追到这里来了?”护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说,“把帽子口罩拿下来。最近有点乱,我需要确认一下。”
陈寂表示理解,抬手摘掉帽子,正要去摘口罩,便听到306病房里,有人小声问:“谁啊?露易丝,你在跟谁说话啊?有人来看我了吗?”
叫露易丝的护士说:“等一下。”
陈寂把口罩拿了下来,他也不知道露易丝是怎么鉴定出他不是坏人的。
总之拿下口罩后,露易丝让他穿上防护服,再次全副武装起来,才放他进了病房。
他推开病房的门,哎呀——
林招招本来正趴在门口偷听,无奈隔音太好,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也没料到会有人推门进来,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便叫了出来。陈寂吓了一跳,连忙去抓她的手:“没事吧?”
林招招一怔。
她眨眨眼,定睛去看面前的人。
虽然穿着一次性的防护服,宽大又难看,但仅仅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那双澄澈、清明、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便足以让她认出来,她喃喃:“陈寂。”
陈寂说:“嗯。”
“你怎么来了?”林招招总算反应过来了,抽出自己的手,“闭幕式还没开始。”
掌心一空,陈寂的手指微动,遗憾地缩了回来。他对林招招的问题避而不答,低头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不耐烦地牵了牵嘴角,说:“好丑。”
“又不走秀,穿那么好看干什么?”林招招没好气地说。
“可我在约会啊。”
“……”林招招的脸不由得一热。
她穿的是病号服,短袖被穿成了长袖,一张脸暴露在空气里,脸上泛起的红也一览无遗。她瞪了陈寂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寂说:“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林招招面无表情:“扣一分。”
陈寂满脸疑惑,怎么就积分制了?
林招招往后退了退,坐到**,仰着头看他,有点心虚地想,陈寂会不会觉得她事太多了,觉得烦了就不追了?要不别那么凶好了?
正想着,便见陈寂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这下,仰头的变成了他。
他慢吞吞地解释:“我跟郑指导请假了,我说闭幕式少我一个不少,但有个人再吃不到我做的饭就要饿死了。”
林招招小声说:“胡说。”
“第一次做饭,见谅。”他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差点没把人家厨房炸了,还烧坏了一口锅。”
三层的饭盒打开,他像个顶级大厨般介绍自己的菜。
“糖醋小排,可能有点咸。
“蚂蚁上树,可能有点甜。
“酸辣土豆丝,可能……不,肯定很好吃。”
“你在Rap吗?”
林招招接过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在唇边,又想起什么般放下筷子。嘴角沾了汤汁,她舔了舔,说:“下次别放盐。”
糖醋排骨进了口,她小口小口地嚼着,吐出骨头,说:“挺好吃的。”
陈寂扬了扬嘴角:“那我就骄傲了。”
林招招很高冷地说:“随你。”
她先把三个菜都吃了一点,又小口地吃了米饭。陈寂的厨艺真的不怎么样,但好在对自己认知清楚,这个太咸,那个太甜,还有个也还算好吃。
陈寂静静地看她吃,看得她都不好意思起来了,垂下眼道:“别看了。”
“好吃吗?”
“还不错啦。”林招招说,“我又不能打击你,万一你甩手不干了,我不就饿死了吗?你说是不是?”
“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吗?”
“你看了我的采访,居然不知道我是个谦虚的人?”陈寂暼了眼林招招的手机,还停留在他被沈周采访的页面。
林招招连忙把手机盖住,狡辩道:“我还没看完!”
陈寂说:“不用看了。”
“为什么?”
“想知道什么问我本人。”
“哦……”林招招吃了口米饭,米饭很香,在唇齿间留下甜味,“陈寂,你好温柔啊。”
“我以前也温柔。”陈寂为自己正名。
林招招一脸疑惑,摆明了不信。
“对小青梅的温柔跟对喜欢的人的温柔能一样吗?”他理直气壮地回她。
林招招红了脸,匆忙地扒着剩下的米饭,声音含含糊糊的,想让他听见,又不想被他听见:“陈寂,你喜欢我什么啊?”
她忽然想起之前跟学弟去看电影,陈寂也去的那次,他发消息问她,百思不得其解:“女主到底喜欢男主什么?”
她当时回他:“喜欢男主喜欢她啊。”
陈寂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才喜欢她的吗?
这么想着,她偷眼去看陈寂,一眼一眼小心地看,在心里埋怨他实在捂得太严了,只露出来眼睛,挡住了帅气。
陈寂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小兔子的长耳朵露出来,惹人心痒。他很正人君子地挪开目光,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她。
这次他不再躲了,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问题:“误会你喜欢周尽燃的时候,我想过。我想,招招多好,可爱又不娇气,小小软软的。有时候又很凶,凶也不是真凶,打在身上也不疼,多哄两句就好了,多适合当女朋友啊。”
“看我好欺负是吗?”
“嗯。”陈寂低头笑了笑,长睫撩起细碎的光,轻轻颤动。他又摇了摇头,说,“现在不这么想了。”
“……那怎么想?”
“说出来就不酷了。”他抬眼看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酷!林招招气得想把陈寂扔到门外去,杀气满满地瞪他:“那你少酷一点吧!”
“好。”
妥协得倒是很快。
林招招讶异了一下,便听陈寂说:“喜欢全世界你最可爱,喜欢你那么厉害还喜欢我,喜欢你总是这样有原则的坚韧温柔,喜欢你是林招招。”
林招招讷讷:“这太动人了,陈寂。”
她根本承受不了。
“招招。”
“嗯。”
“虽然有点心急,但我还是想问你。”
“什么?”
“你告诉我,”陈寂背对着窗户,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光影绚烂。
他沉静地坐在那里,声音低哑,“我还要闯多少关我们才能在一起啊?”
他说:“你说个准数,我一口气闯完,就回来找你。”
03
林招招只是隔离观察,抽了几次血后其实已经确定没有携带病毒了,但为保险起见,还是要继续隔离一周,只是要求没那么严了。陈寂则一日三餐地给她送饭,除了早饭是买的,午饭和晚饭都是亲自做的。
据说,已经烧坏人家饭店三口锅了。
在林招招问及店长有没有想杀了他时,陈寂面不改色地说:“我还算有钱。”
好,看来是赔不少钱了。
林招招半躺在**看书,翻了一页后,问:“你出去玩了吗?”
陈寂说:“没有。”
再翻一页,她继续问:“那你不来看我的时候,在干什么?”
陈寂说:“研究菜谱。”
“哦。”又翻一页,她忽然提建议,“这座城市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应该很好玩,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转转。”
“你来过?”
“没有呀。”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很好玩?”
“呃……网上查的,我又不缺这点流量!”说完就没了底气,林招招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陈寂面前。但是比撒谎更要命的是,她不能告诉陈寂,这些是赵闻溪告诉她的。
赵闻溪现在就住在她楼上,但两人都被隔离,根本见不了面,只能偶尔用手机沟通。他在这里的朋友多,陈寂没来的时候,他便托了朋友给林招招加餐。后来陈寂来了,他朋友便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陈寂说:“麻烦转告一下,她有人照顾了。”
林招招弱弱地抬手:“我来跟闻溪说吧,在微信上说。”
陈寂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道:“如果我让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你是不是会不高兴?”
林招招瞪大眼睛,把手机护住,说:“当然了!陈寂!你自己要摆正位置啊,我跟你说,别说你还在追人阶段,就算你真的追到我……我说的是如果啊,你也休想剥夺我交朋友的权利!”
陈寂说:“让你不开心的事,我不会做。”
“哦,那就好。”林招招松了口气,只一秒,兔子耳朵又支棱起来,张牙舞爪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别说得你一定会追到我一样!”
她低哼道:“我很难追的。”
陈寂叹了口气,说:“看出来了。”
“那也不准放弃。”她很不放心地敲打他,小气吧啦地不肯给他点甜头,却列着要求让他遵守。
“不会的。”陈寂说,“受训的这些年来,老师教我最多的,是接住打来的东西,再以漂亮的姿态打回去。可是,林招招,我接住了你,你就不要想逃了。”
信手拈来的情话,很轻易地就让林招招红了脸。
所以,看在陈寂这样“讨好”她的分上,她也不能把赵闻溪再牵扯出来。
好在陈寂也没追问,只淡淡地开口:“那我去过好玩的地方了。”
“哪里?”
“你这里啊。”
“……”林招招静默了两秒,拿出手机给云汀发消息:求助!我快坚持不住了!
虽然隔着时差,但云汀的工作本就是昼夜不分的,所以很快就回了林招招的消息。
云汀:!!!
云汀:展开说说。
很是八卦了。
林招招敲字:云汀先生,注意法医的形象。
云汀:下班了。
林招招:好吧。
云汀是前两天才知道她暗恋了陈寂五年的,当即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旨在让林招招欣赏他惊讶的表情,顺便谴责她:“你可真能藏!”
当然,他也说了一通陈寂的坏话:“臭小子都长那么大了,眼睛是摆设吗?连你喜欢他都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哦,在布达佩斯……布达佩斯!”云汀吐血,拼命吸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说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缓了口气,他才又问:“那你们现在在一起了?”
喜滋滋的,一副嗑到了真的CP的样子。
林招招问:“舅舅,你老家是在四川吗?”
云汀说:“不是啊,我就是临溪的,怎么了?”
“您变脸是跟谁学的?”
“……”
林招招被云汀拉黑了一分钟。一分钟后,又被他放了出来,他又继续关心外甥的人生大事:“你不说我就去问陈寂了。”
林招招说:“那你去问陈寂。”
三分钟后,云汀甩来一张跟陈寂的聊天截图。
云汀:你跟招招什么情况?
陈寂:看不出来吗?
云汀:?
陈寂:我在追她。
惊天消息!乒乓球队冷神追法医系小甜心,青梅竹马!甜度超标!
云汀觉得自己现在需要打胰岛素,还不忘叮嘱林招招:“你看他这副高冷的样子,别轻易让他得逞。”
胳膊肘往外拐,说的就是云汀先生本人。
“喂——”陈寂突然开口,打断了林招招跟云汀的聊天,“这位小姑娘一直在跟别人聊天,流量这么多吗?”
林招招说:“嗯,很多。”
她抬起头看陈寂。隔离期快结束了,陈寂没穿防护服,而是穿了件定制的白色短袖衬衫, 衬衫剪裁贴身,细窄的腰线突出。宽肩长腿,修长的脖颈上那颗小小的痣尤为性感醒目。
被美色蛊惑了两秒后,林招招连忙移开目光。
陈寂忍着笑,说:“可跟我聊天不用流量。”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林招招收了手机,往陈寂手机上瞥了一眼,他正在看奥运会男子团体半决赛那场,她说:“这场我没看。”
“一起看?”
“嗯嗯。”
于是,陈寂便顺理成章地到了她的**。他们趴在**,肩膀挨着肩膀,距离不超过三厘米。也是林招招心大,跟陈寂太熟了,这样的亲密早就成了习惯,甚至为了看清楚点,头还往陈寂那边靠了靠。
陈寂发誓,刚开始他真的是在认真做复盘。
毕竟这场他打得险象环生,差点没打赢,是必须严格复盘的一场比赛。
但是当林招招靠过来时,女孩身上特有的浅淡的味道也沿着空气传了过来。他走神了一秒,又走神了一秒,后来干脆不看比赛了。
看她。
林招招很专注地在看比赛。她用手撑着下巴,长指白皙,小动作不断地在脸上戳来戳去,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看起来可爱极了。他喉咙微动,怎么也没舍得挪开目光。
“这局赢了吗?”林招招突然发问。
陈寂愣了一下。林招招没听到他的回答,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太炽热了,明明是极寡淡的眼睛,看向她时却像是想把她吃了。
林招招心里打了个突,后知后觉地想要不要跟陈寂拉开一下距离。
她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才挪了一下就被陈寂拉住了手腕。她很没底气、
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注意一下,保持距离!”
“嗯。”陈寂答应得很干脆,却还是没撒手。
“松手啊。”
“我在努力。”
林招招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努力的?
能吐槽的地方太多了,都不知该从哪下口说起,林招招只好顺着他的话问:“努力好了没?”
陈寂说:“嗯。我这手太叛逆了。”贴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它根本不愿意听大脑的命令,没办法。”
林招招问:“那怎么办?”
一个愿演,一个愿配合,戏也就能继续下去。陈寂勾了勾嘴角,转眸:“你来跟它沟通?说不定可以。”
怎么沟通?当然是用嘴。说了又不听,只能用另一种方式。
“陈寂!”听懂了陈寂的言外之意,林招招红了脸。
她的心脏在怦怦乱跳,以至于胡言乱语地给自己挖坑:“你不是酷酷的冷神吗?说话那么拐弯抹角干什么?想让我亲你就直接说啊!我又不会拒绝。”
“好,我想让你亲我。”陈寂从善如流。
“……”
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好像不太记得了,懵了一会儿,便见陈寂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履行承诺了。
完了。
林招招试图用眼神撒娇,让陈寂放她一条生路。冷神不愧是冷神,虽然抵抗力有点弱,但关乎自己福利问题,还是很强硬地撑了下来。
指腹在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着。
一下比一下重。
脉搏处的战栗顺着血管击中心脏,血液上涌,雪白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粉色,至滚烫的耳尖。她听到自己鼓噪不安的心跳声,听到陈寂轻微的呼吸声,听到夏蝉在树上鸣叫,汽车在熙熙攘攘的大道上飞驰。
又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有她和陈寂。
她慢慢地低下头,唇轻轻地印在陈寂微凉的手背上。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轻刷过他的皮肤,而后抬眼,目光似嗔似怒,声音却绵软:“该松手了吧?”
陈寂看着她,目光沉静,他的唇动了动:“不够。”
林招招说:“啊?”
“不够。”
话音刚落,陈寂攥着她的手忽地用力,在她猝不及防间将她拉近。
他侧脸,吻住了她的唇。
呼吸交错,逐渐急促。
唇瓣的触感像软绵的糖,在不疾不徐的摩擦下变得滚烫,林招招来不及推开他,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丢失了阵地。
陈寂慢吞吞地撬开她的牙关,势不可挡地顶了进去,舌尖在敏感的上颚停留,听到她轻喘了一下,他讨好般地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
“乖。”
林招招听到他说。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激烈的索取,她被压在柔软的病**,被人欺负得眼尾泛红,眼神湿漉漉的,一看就很好欺负。他一贯冷淡自持的神情在情动下变得生动,仿佛自云端走下般,又带着她走上云端。
是陈寂在吻她。林招招想,清醒的状态下,陈寂在吻她,她能听到他与她共振的心跳,感受到白衬衫下,他手臂线条的力量。
她肖想了太久,以至于真的发生时总觉得是在梦中。
原来,陈寂真的喜欢她了。
不是对青梅的喜欢,不是对好朋友的喜欢,都不是。是有欲望的喜欢,是会吃醋的喜欢,是在吻她的时候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的喜欢。
她慢慢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终于,激烈的吻变得温柔,陈寂安安静静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她的唇,让它变得更红。他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尖,低低的嗓音沙哑:“怎么没躲?这么乖吗?”
林招招望着他,含着水光的眼似乎有千言万语。
像埋怨,又像控诉。
他笑了笑,低头吻她的眼睛,小声地哄她:“我们小招宝真乖,怪不得那么招我喜欢。嗯,要我继续吻你吗?”
还提了个建议。
林招招恼羞成怒,推他:“下去!”
陈寂翻身,坐在了**。她则仰躺着,病号服刚刚被他弄乱了,松松垮垮地露出一边肩膀,病弱的美感更甚。
没有外人,陈寂也就欣赏得肆无忌惮了些。
林招招察觉到他的目光,迅速坐了起来,把衣服穿好,气呼呼地瞪他:“流氓!”
陈寂说:“我不是。”
林招招说:“哦?”
陈寂舔了舔唇,水光潋滟般的色调动人,他面不改色地说:“是你说不会拒绝的。”
“你还学会偷换概念了是吗?”
“嗯。”
“扣十分。”
陈寂的眼睛立刻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招招:“凭什么?”
林招招说:“你心里有数。”
“我没有。”
“你有。”
“我的分是不是负数了?”
“嗯……”林招招算了一下,“一次饭加一分,餐后水果加一分,这几天加起来有个十五分吧,还有之前……”
“喂!”林招招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
“我说了什么?”
“扣了十分。”
“?”
“不亏的。”
“?”
十分换来一个吻,他赚翻了。
反正他还有漫长的一辈子来赚取独享她可爱的分数。
04
三天后,林招招的隔离结束,得到了身体健康的结果后被批准离院,并随时可以出境。
林招招在出院后给宋行水打电话报平安。
挑的是他平时休息的时间,所以电话被接起得很快。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温柔:“没事就好。你的表现我都写在报告里寄到总部了,反正我很满意。大家都挺想你的,尤其是云医生,之前跟你配合惯了,开始嫌弃小杨手脚不利索,搞得小杨跑我这里告了好几次状。
“有人来接你吗?陈寂?我看了他的比赛,很厉害的乒乓球运动员,刚给无国界医生的这个项目捐了二十万。
“哦,云医生正好来吃饭了,你要跟她说话吗?”
林招招是随便找了家店铺,用公共电话打的,店铺开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盛夏的午后阳光毒辣。
隔着一条街,陈寂站在某家便利店的屋檐下吃冰淇淋,街道不宽,看得也清楚。林招招看向他,他用口型问:“打完了?”
林招招摇了摇头。
那边的卫星电话已经换到了云静的手上,她匆忙地吃着饭,说:“你走的时候都没好好送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林招招说:“今天晚上八点半。”
云静笑道:“说得那么具体,我又不会去送你。”顿了顿,她又说,“哦,对了,我的笔记找人给你寄回家了,注意查收一下。”
“好。”
云静的笔记大多是学生时代和工作后的,被存放在无国界医生总部的办公室,她想着也没什么能送给林招招的,只有这些能拿得出手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招招说:“我跟陈寂在一起。”
云静说:“我知道。”
在一起又能怎么样,知道又能怎么样?正如林招招说的,陈寂已经为她承担了她的选择,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理解她的苦楚,上演三流的亲情绑架的戏码?
林招招说:“我知道您见过他了,其实……”
“心软了?”云静开口打断了林招招,笑着说,“之前跟我谈陈寂的时候那么硬气,现在又心软了?”
林招招小声反驳:“没有。”
“能见到他我挺高兴的。”云静说,“长大了那么多,从一个小不点长成了帅气的大男孩,我高兴一下就行了,没必要让他不痛快。毕竟,我永远不可能回去当他正常的妈妈。所以招招,别心软,多疼疼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有的去处,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云静沉默了一下,说:“谢谢。”
电话挂断后好久,林招招还站在原地发呆,店家用英语大声地喊她付钱,她才回过神茫然地看过去。
“8美金。”店家以为她英文不好,比了个八的手势。
林招招连忙去掏钱,斜里却伸出一只手,先她一步付了钱。林招招的手一顿,抬起头,才看到陈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手上的冰淇淋吃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在纸盒里迅速融化。
她喃喃道:“陈寂。”
陈寂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碰了碰她的眼角,语气无奈又温柔:“看看你,打个电话哭成什么样子?”
林招招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云静说的那件事。
小小的少年陈寂跟别人打商量要见妈妈,一分钟也可以。他那时候应该很难受吧,他从小就是又骄傲又爱装酷的,那样求人,一定……一定很难过吧。
泪水跌落眼眶,她哭出了声。
陈寂吓了一跳,连忙把冰淇淋扔到垃圾桶里,将他爱哭的小姑娘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等他们回国请他们吃饭好不好?”
“不哭,乖。”
在喧嚷的异国街头,接近赤道的阳光照耀着这座城市,她却觉得这世界空旷、冰冷,唯有陈寂的怀里才是归途。
她想,如果可以,她一定、一定、一定要加倍地去爱他。
把她所能给予的爱意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