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断命馒头1

蒋波在他的同学里无疑是个幸运儿,当年高考,学习成绩并不优异的他只考进了一所三本院校,但是一次偶然的考试,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蒋波有个好兄弟名叫宋琦,两人是大学舍友,头对头睡了4年,用他们自己的话去形容,那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关系。

蒋波和宋琦之所以关系如此之近,主要因为两人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人生态度,都惊人地一致。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学4年,两人除了女朋友没有“共用”过以外,其他的都能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这种和平共处的关系,也只持续了4年,直到大学毕业面临就业之时,蒋波这才感觉到其实他和宋琦之间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因为他忽略了另外一层关系——亲戚。

宋琦和蒋波的父母虽说都是一水儿的工人阶级,但令蒋波没想到的是,宋琦还隐藏了一个担任云汐市公路局局长的姑父。

刚毕业没半年,蒋波的求职简历已经送出去了几百份,均石沉大海,而宋琦却活得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因为他的姑父提前透露了一个消息,公路局要公开招聘事业编制工作人员,让他多联系几个同学帮着一起充数,这样按照比例淘汰,他自己就有考进的可能。这种极为私密的消息,宋琦当然只会悄悄告诉几位要好的兄弟。蒋波则是这些兄弟中第一个接到宋琦电话的人。

按照宋琦的要求,蒋波将与其他7位大学同学一起报考,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些人中还必须有人能通过笔试。举个例子,如果宋琦的几个兄弟全在笔试环节落败,那到了面试,宋琦只能孤军奋战,万一遇到个强大的敌手,就算是他的姑父提前打好了招呼,也有前功尽弃的可能。所以为了增加胜算,宋琦自己掏钱,给所有人都购买了一份备考资料。

蒋波从毕业起,每天的生活就是投简历、等消息。百无聊赖之时,他正好收到了宋琦邮寄来的备考资料。他本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信念,用一个月的时间把所有的资料全部认真学习了一遍。

参加省考的人都知道,这种考试一般不会给考生留多少复习时间,一般从报名到笔试,也就两三个星期,好在宋琦一帮人提前得知消息,比其他考生多出了近两个月的复习时间。

4月27日,第一轮笔试结束,宋琦、蒋波成功入围,经过层层筛选,两人最终杀入了面试环节。宋琦报考的职位只有3个名额,其中两个名额已经内定,玩儿的也是宋琦的套路。

按照宋琦姑父的说法,面试考官都是随机抽取,就算提前打招呼也不能面面俱到。为了保险起见,只能让宋琦和蒋波两人用尽全力,如果宋琦的分数较高,那皆大欢喜;但万一宋琦失利,就让蒋波直接弃权,这样依然可以保证宋琦能顺利过关。但这样做的前提是,蒋波必须自愿放弃这个职位。

宋琦和蒋波什么关系?那是情比金坚的好哥们儿,宋琦当即就跟姑父拍胸脯保证:“如果蒋波考上,他绝对会让我。”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只能按照这个套路继续玩儿下去。几人千辛万苦杀到了最后,最终成绩放出,蒋波总分第二,宋琦则排在三名开外。

“蒋波,剩下的我都安排好了,下周体检抽血时我把血样给你换掉,到时候你体检过不去,我就直接能顶上了,这次多谢你了,兄弟。”电话那边,宋琦手舞足蹈,相当地兴奋。

而电话这边的蒋波却说不好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能魂不守舍地回道:“不、不客气。”

接着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挂掉电话的蒋波,心里突然矛盾起来,吃了近一年的闭门羹,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份稳定的工作会改变他后半生的人生轨迹,但一手是兄弟情谊,一手是将来的前程,他该如何抉择,他心里也已经拿不定主意。

“请问我该如何选择?”

无法抉择的蒋波,用了近100字把整件事儿的大致经过敲在了提问网站上。

“楼主你是傻×吗?这年头兄弟情谊值几个钱?”

“我觉得楼主就是一个小学生,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想想10年后,人家找个工作稳定的老婆,组建个幸福的家庭,你这个兄弟还算个屁?”

…………

网友的回答几乎全都是一边倒,这让蒋波也有点儿动了杂念。

“书是我自己看的,面试也是我自己答的,我考上的职位,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其他人?反正宋琦有他姑父在,今年不行明年再接着考就是。”

蒋波薅了一晚上的树叶,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了宋琦的预料,蒋波的血液检查结果显示患有传染性疾病,只要蒋波不提出异议,这件事儿就算是圆满收官,可令宋琦没有想到的是,蒋波竟然自带了一份三甲级医院的化验单,结果显示完全健康。最终,按照程序,蒋波的血样被送到了省一级的指定医院进行复检,检验的结果可想而知。

宋琦和蒋波也因为这件事儿反目,多年的兄弟成了相见分外眼红的仇人。

而就在蒋波带着憧憬走向新的工作岗位时,他哪里知道,噩梦正在朝他一步步逼近。

宋琦的姑父高岳是蒋波的顶头上司,蒋波是如何入编的,他心里是一本清账,这家伙抢了自己亲戚的饭碗,他自然不会让蒋波好过。

蒋波招考的职位是机关职员,可到了上班的日子,他却莫名其妙地被分配到了边远的检查站。而且从他上班第一天开始,站长就没给过他一分钟的好脸色,蒋波本来还在纳闷儿,可当看到检查站垂直领导栏中“高岳”的大名时,他才恍然大悟。

“我是正儿八经的事业编制,高局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开除我,这几年先夹着尾巴做人呗,等高局一退休,我看谁还敢给我脸色。”蒋波想法很是简单,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检查站十五六号人,他成了唯一的另类,上班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参加过一次单位聚会,也没有一个同事跟他掏心掏肺,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甚至有人放出话来,谁要是和蒋波走得近,评优提拔全都免谈。

人都是群居动物,这种被人孤立的感觉自然很不好受。而火上浇油的是,他的站长为了讨好高局,开始变着花样折磨他,别人上班都是黑白轮岗班,到了他这里,就全部变成了夜班。别人上班只是喝喝茶、抽抽烟,顺道检查检查;可到了他这里,却有处理不完的材料和公文。

“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来上这个班!”长期受欺压,让蒋波都有了辞职的打算。可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在想:“如果自己真辞职了,那岂不是让小人阴谋得逞?狗急了还跳墙呢,既然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被逼急了的蒋波,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开始有计划地展开报复。

他所在的检查站,主要职责就是查看过往的货车是否超载。现如今只要是货车,就没有不超载的,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潜规则,每天晚上经过检查站门口的车辆也不例外,但这些车队要么是同事的亲朋好友,要么就是领导的关系户,所以这些车才可以轻松过关。而这些车,就成了蒋波下手的对象。每天晚上经过检查站的关系车,接近上百辆,如果都查,根本不现实。而且蒋波心里清楚,他的同事之所以对他不冷不热,全都是迫于领导的**威,所以报复同事大可不必;既然要反抗,那肯定是要拿领导的亲戚开刀。

经过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他发现有一支车队跟站长的关系颇为密切。车队隶属于一个石料厂,老板姓金,绰号“石猴”。因为和“金丝猴”奶糖谐音,道上也有人称呼他为“金石猴”。“石猴”名下共有20辆“后八轮”货车,每天晚上11点到次日凌晨5点,车队会准时从山上拉运石块返回石料厂。

蒋波推测,“石猴”很有可能和站长是合作关系,而且据说“石猴”经营的石料厂里还有站长不少的股份。

为了证实这一点,蒋波可谓煞费苦心,不过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蒋波在下了5000元钱血本以后,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奶奶的,藏得可真够严的啊。”蒋波把一张写满黑体字的信纸用打火机点燃,泛着赤色的火焰越烧越旺,直到信纸化为灰烬,蒋波牙关紧咬,嘴里喃喃自语:“以权谋私,行,看我今天晚上怎么让你下不来台。”

常言说,“屁股再臭还有卫生纸亲近”,蒋波就是再不受人待见,身边也总会有几个小弟围着他转。

打定主意的蒋波,喊来了平时关系不错的两位临时工。晚上11点,当检查站的其他值班人员都睡得昏天黑地时,蒋波三人穿戴整齐,手持停车灯,站在了路口。

出来干活儿前,他特意嘱咐,几人的手机全部关机,并交由他统一保管,他这次的用意很明显,他就要仗着自己的执法权,打站长一个措手不及。

11点30分,“石猴”车队的第一辆货车被拦停,蒋波迅速收掉司机的手机,让其把车停靠在路边,紧接着11点50分,第二辆货车以同样的手法被拦停。前后不到3个小时,“石猴”的20辆货车在路边排起了长龙,蒋波把车钥匙均攥在自己的手中,紧接着拨通了本埠市和云汐市公安局的电话。

有人就纳闷儿了,车辆超载,为何还要公安局介入?要想知道其中的缘由,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蒋波工作的检查站,位于云汐市和本埠市的交界地带,从检查站驾车向东行驶约20公里,便是本埠市的地界。

从湾南省的地图上很容易发现,本埠市的周边层峦叠嶂,有很丰富的石料资源。

石子,永远是建筑行业的核心原料,在这个房地产市场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年代,只要你手里有石料,就不发愁没有销售市场。供不应求的市场,使得很多人开始铤而走险。而窑村的村民比起其他人,则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窑村的地理位置,正好处于本埠市和云汐市的连接地带,村民既熟悉本埠市的地理环境,又对云汐市的地方性法规有所了解。所以很多窑村人钻了“本埠市交通不便执法困难,而云汐市又无权管辖”的漏洞,他们晚上在本埠市非法开山炸石,然后连夜运送到云汐市境内打成石料销售,促成了一条稳定的产业链。

而“石猴”就是这一行当的始作俑者,窑村大大小小的石料厂,基本上都唯他马首是瞻,只要他敢干,其他人就有了底气,只要他一收手,剩下的人也只能坐井观望。

蒋波决定报复前,就已经查询了相关的法律,这种非法开山炸石头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涉嫌“非法采矿罪”。他收掉司机的手机,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相互串通,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能保证很多绝密信息不被删除。再加上这20车山石,基本上就是“人赃俱获”。

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蒋波如果能得过且过,他也绝对不会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去报复。可无奈站长把他逼上了绝路,他也只能破釜沉舟了。蒋波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此让站长把牢底坐穿,而且为了防止两地市的公安局因管辖问题相互推诿,他干脆直接拨打了两个地市的报警电话,确保万无一失。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这次扳不倒站长,也够他喝一壶的。”蒋波紧紧地攥着一个装满货车钥匙和手机的布袋,在20多人的簇拥下,忐忑而急切地等着警车的到来。

第一个赶到的是云汐市公安局窑村派出所的民警,当值班民警看到这阵势时,又赶忙拨通了分局值班局长的电话,值班局长听到汇报,知道事关重大,又紧接着联系了市局的治安支队。

20分钟后,本埠市公安局的相关民警也赶到现场,他们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同样也是一级一级汇报到了市局。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两个地市的40多名民警把货车和司机团团围在了一起。

在现场得以完全控制后,两地市的公安局领导,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开始磋商。

“邵支,你看这件事儿怎么办?”最先开口的是云汐市公安局分管危爆的副支队长刘明峰,而他口中的“邵支”则是本埠市治安支队的分管领导。

“刘支,这20辆货车是从东向西行驶,很显然是在我们本埠市辖区开采石头,然后运往你们云汐市进行加工和销售。在我们市涉嫌非法采矿,在你们市涉嫌非法销售,按理说,我们两家都有管辖权。”

“邵支,既然说我们市有管辖权,而且车子也扣在我们云汐市的境内,那我们市接手了怎么样?”

“哎,我说老刘,咱们两个也算是老交情了,这么好的案源,你们说掳走就掳走,不合适吧。”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本埠市的情况你也知道,周边都是山,这些非法开采的就跟蛀虫一样,今天这儿掏一点儿,明天那儿掏一点儿,我们是防不胜防,你看看咱们市周边的山,一座座都被炸成秃瓢了。”

“可不是嘛。”

“为了打击这帮蛀虫,我们市可算是下了大力气,可收效甚微,我不管,今天有这么好的案源,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云汐市带走了。”

“得得得,我还不了解你,我现在就打电话跟局长汇报,不行咱们两个市成立联合专案组,而且这个案子要是查起来,从开矿、运输到出售,估计都能涉及上百人,你们本埠市要是单独干,要抽多少警力?你日常的警不出了?”

“行,我也给我们局长打电话,就按你说的办,成立联合专案组。”

两名副支队长,分别选了一个无人的地界,拨通了各自局长的电话,像这种大规模的行动,成立联合专案组是最常用的做法,所以提议得到了局长们的认可。

而这起案件之所以会让两个地市的公安部门垂涎,主要因为两点:一是有充足的人证(司机),二是有确凿的物证(石料),而且公路局的执法人员又在第一时间没收了所有司机的电话,就算是拿不下来口供,这些证据也足够立案追诉。

为了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有所突破,在场的20名货车驾驶员被依法传唤,20辆“后八轮”货车也被开往了一个秘密的停车场封存。

按照“非法采矿罪”的相关条款,开采石料的方数直接关系到后期的定罪量刑,所以这20车石料到底有多少方数,必须找有相关资质的人员前来测量。

为了能把传唤的那24小时用到实处,第二天中午,专案组就从国土资源厅邀请到了专业人员对查扣的石料进行测量。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国土资源厅的工作人员在测量的过程中,还在其中4辆货车上找到了4个密封的编织袋。

“这是什么?摸起来硬邦邦的。”在场的侦查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编织袋挪到一片平整的水泥空地上。

“打开不就知道了。”其中一名侦查员喘着粗气回答道。

“对,去拿剪刀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钥匙环上有裁纸刀。”

最先缓过劲儿来的侦查员接过小刀,沿着编织袋封口的下端“咯吱咯吱”地把袋子划开了一个一字形的敞口。随着编织袋被扒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

随后,侦查员震惊地发现,袋里居然有两个人头。

作为警察,最烦躁的事儿,莫过于在假期接到单位电话。10月4日,我本来计划开车载着老爸老妈好好欣赏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谁承想,车刚开到高速路口,明哥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还真会掐时间,再晚1分钟,我们就上高速了。”

“窑村大槐树停车场发现4个编织袋,其中一个编织袋中装着两颗人头和下肢,另外3个编织袋还没有打开,你和师父、师娘解释一下,估计这个假期要泡汤了。”明哥的话语中略带歉意。

“得,你师父那脾气,还用解释吗?我现在就回去。”挂完电话,我急忙掉转方向盘朝反方向的辅路驶去。

“小龙,什么案件?”开口的是我父亲。

“在停车场的编织袋中发现碎尸,就目前看,已经死亡两人了。”

“死亡两人已经是恶性案件,那要抓紧点儿时间,赶紧回去。”

“爸,那你们现在想去哪儿?”

“有你妈在,把我们丢在路边,你赶紧去现场。”

正如我父亲所说,死亡两人或者两人以上的案件,为主观恶意极大的案件,这万一是针对不特定对象的报复杀人,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所以一旦遇到这种案件,我们必须加班加点和嫌疑人抢时间。虽说这心里有些不爽,但我还是不敢怠慢,我把父母丢在了路边的公交站,接着踩足油门朝现场驶去。

窑村位于云汐市的最东边,而我所在的高速口却在云汐市的最南端,就算是超速行驶,没有个把小时也很难到达。

“反正着急也没用,就这么着吧。”一想到这儿,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为了能让大脑在短时间内放空,我选了一首薛之谦的《演员》无限循环着朝目的地驶去。

一个半小时后,在导航的帮助下,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大槐树停车场”。沿着停车场的院墙根儿行驶半圈后,我将车停在了一辆警车旁边,我刚推门下车,叶茜便朝我挥手:

“小龙,这里。”

我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径直走了过去。

“明哥他们呢?”

“在停车场里面呢,冷主任让我在这里迎你。”

“现场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我们市局治安支队和本埠市联合执法,查扣了20辆涉嫌非法采矿的货车,今天早上国土资源厅的专业人员来测量土方时,在其中4辆车上发现了4个编织袋,现在已经证实,4个袋子中装的全部都是肢解后的尸块。”

“4个编织袋?死了几个人?”

“目前是两个,根据公路局检查站的执法人员蒋波介绍,昨天晚上有多辆运石车从路面经过,他也不确定其他车上还有没有,焦磊老师刚才已经带着10多人去调监控了。”叶茜说着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时间,“都出去一个多小时了。”

“走,先去看看。”

“嗯。”

换上勘查服后,我和叶茜几步走到了停车场的大槐树下,此时明哥正在把编织袋中的尸块一一取出摆放在铺好的塑料雨布之上。

“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刺鼻?”刚一走近,我就感觉到一些不适。

老贤站在一旁开口介绍:“像是某种化学物品的气味,闻起来有氨水的味道,但具体成分是什么,还需要回去化验。”

我点了点头,瞥见雨布上的两具尸体已经拼接完毕,接着开口问道:“明哥,现在尸体是什么情况?”

“4个编织袋,两具老年尸体,嫌疑人在分尸的过程中,只是把头颅、四肢肢解了。1号编织袋中装有两颗头颅和少量下肢;2号、3号编织袋内分别装有躯干部分;剩下的部分则装在4号编织袋中。

“尸块完整,没有缺失,嫌疑人分尸时保留了死者的内衣裤,另外,两名死者的面部都曾被灼烧过,暂时分辨不清长相。”

“分尸毁容?”

“对!”

明哥说着把本来脸面朝下的头颅翻了个个儿,我略微好奇地轻轻一瞄,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儿把早饭全部给交代了出来,死者面部的肌肉组织已经完全被烧成焦炭,就连**出的颅骨也已经受热发黄。

我强忍不适,张口问道:“贤哥,怎么能烧得这么厉害,什么助燃剂造成的?”

老贤答道:“尸体面部燃烧残留物太少,我只是提取了样本,不敢浪费,所以我暂时也不知道助燃剂是什么。”

明哥接道:“死者的五官肌肉大都已经被烧焦,但耳根、下巴的肌肉组织还保存完好,由此推断,嫌疑人使用的助燃剂不是**类,因为**会自上而下地流动,可造成低下部位被灼烧。

“排除**,气体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如果是用气火枪喷射,可能连骨面都会高度碳化。这样看来,助燃剂应该是固体。

“从肌肉组织的碳化程度分析,这种固体还要能在瞬间释放出高热量,我个人推测,应该是火药类助燃剂。当然,我说的火药只是泛指,炸药、起爆药甚至易燃的化学药品都可以,但具体成分还要等国贤的化验结果。”

老贤“嗯”了一声,似乎心里有了谱儿。

“对了小龙,你去看看编织袋的封口。”

我戴上乳胶手套,回了声“好的”,径直朝4只编织袋走去。

编织袋呈纯白色,无任何外观标志,分内外两层,内衬塑料薄膜,这种袋子可以起到很好的防潮作用,在市面上也很常见。

明哥为了方便取出尸块,只是在袋子的中间部位划开一条刀口,而重点的封口部位,则纹丝未动。

我从勘查箱中取出放大镜,仔细观察了封口部位,接着两个专业名词脱口而出:“编纬平行,双线。”这也是痕迹学上的一种惯用称呼。

在痕迹学的研究领域内,有一个很大的分支,叫“织物痕迹学”。何为织物?最简单的解释,就是所有需要编织的物体。比如手套、毛衣、布料等。

而织物在编织的过程中实际就是一个经纬交织的过程,经度表示的是纵向,纬度则表示的是横向,有些情况,我们可以直接从经纬交织的稠密程度、花样类型,判断出织物的种类。例如,毛衣和手套的经纬交织就有很大的不同。

编织袋的封口其实也是“织物痕迹学”研究的范畴。根据分类,编织袋的封口可以概括成两种,第一种为手工编织,这种封口过程类似于在家里打毛衣,用一根放大数十倍的长针,带入封口线,交叉缝入即可,这种封口受外界影响较大,很容易跑偏,而且编纬的长短宽窄很难达到一致,给人一种参差不齐的感觉。

第二种就是机器编织,这种封口适用于大批量生产。它的好处是,封口速度快,封口密,不会造成漏袋的情况。但机器封口的痕迹可不是一成不变,相反,它会因封口机的种类不一,表现出不同的编纬痕迹。

根据统计,市面上出售的封口机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半自动封口机,这种机器在封口的过程中需要人工干预,它需要人把编织袋放入编孔中,接着再打开开关,编织机从左到右缝制一圈,便完成编织,它所形成的编纬痕迹只有一条,我们痕迹学上叫单线编织。

第二种是全自动封口机,这种就省事儿得多,编织袋直接放在一个可以移动的托盘上,编织机自动收紧,然后从左到右,接着从右到左同时完成两次编织,它所形成的编纬痕迹有两条,痕迹学上称之为双线编织。

第三种就是流水线全自动封口机,它和第二种相比只不过是多了一条流水线功能,它所编织出来的也是双线。

因为现场的编织袋封口为双线,由此可以推断,嫌疑人封尸所使用的要么是全自动封口机,要么就是流水线封口机,而这两种封口机的价格都不便宜,按照市面上的均价,最普通的全自动封口机也要近万元。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嫌疑人绝对不会为了把尸块封入编织袋而专门花钱购买这种机器,他之所以选择这种封口方法,一定是因为他自身有某种便利的使用条件。

而嫌疑人使用的又是价格较为昂贵的防水编织袋,进而可以分析出,他封口的地方,或许是一个生产、加工不易受潮产品的车间。

但一个地级市里,这种加工车间有上千家,就算是分析出来,也如同大海捞针,所以我只能老实地对明哥说道:“嫌疑人使用的是全自动封口机,别的暂时还没头绪。”

明哥“嗯”了一声,接着把法医勘查记录本递给了叶茜:“尸体拼接好了,来帮忙记录。”

叶茜欣然接过,做好了记录准备。

明哥俯下身子,蹲在两具尸体中间仔细检验之后说道:“1号尸体,女性,尸长156厘米,体重58公斤,根据牙齿以及其他骨骼生长情况来分析,其年龄在60岁左右;2号尸体,女性,尸长162厘米,体重61公斤,综合分析,年龄在55岁左右。小龙,你看一下骨切面,判断嫌疑人使用的是什么分尸工具。”

我拿出放大镜,对准目标位置观察了一番后,得出结论:“嫌疑人应该使用的是剁骨刀。”说完,我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老贤把头凑了过来。

我把放大镜放在了两处下肢骨面附近:“贤哥你看,这些地方的骨切面上都有乳白色的结块,这是什么?”

老贤透过镜面,也发现了这一细微之处,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擦拭后,放在眼前仔细观察:“遇热融化,像是动物油脂。”

“乳白色,会不会是猪油?”

“也不一定,很多动物油脂都呈乳白色,常见的还有羊油、牛油、马油等。”

老贤说完,拽掉乳胶手套,把棉签上的油脂涂在手指尖,接着他的食指和拇指慢慢地反复揉搓,过了好一会儿,他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很肯定地说道:“是牛油。”

“我去,这都行?靠鼻子都能闻出来?”

“嗯,我不喜欢吃牛肉,对这种气味十分敏感。”

“好吧,算你狠。”

在我和老贤插科打诨之际,明哥张口问道:

“小龙,尸体的砍切痕迹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不管是切割方向,还是受力程度,均可以判断是一人分尸。”

明哥刚“嗯”了一声,就听胖磊的喊叫声由远及近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张口问道:“磊哥,什么情况?”

“哎哟,哎哟,累死我了,我先喘口气儿。”胖磊拍着胸口倚在大槐树上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当天晚上一共有34辆货车从检查口路过,根据市局专案组成员的介绍,那个公路局的执法人员蒋波只拦截了‘石猴’的20辆货车,其他的14辆车均被放行了。

“据蒋波爆料,他们这些做石子生意的,或多或少都和公路局有些交情,为了区分并顺利通过检查站,每个车队都会在车身上涂刷属于自己的标记,你们看‘石猴’的20辆车,车身上全部用荧光漆粉刷了‘SH’外加一个数字。”

根据胖磊的提示,我们果然发现“石猴”的货车车身上均写有“SH1”“SH2”一直到“SH20”的字样。

胖磊接着说:“我依照这个特点开始在视频中观察来往车辆。检查站连接本埠市和云汐市的东西路上,有6个监控卡口,通过卡口的高清视频,只有‘石猴’车队编号为‘SH1’‘SH3’‘SH5’‘SH8’这4辆车上有白色编织袋,其余车辆均没有发现。据货车司机介绍,货车只是从本埠市的山上拉石块到石场,并不知道编织袋的来源。而且他们很肯定,自己从本埠市发车时,车上根本没有什么编织袋。

“接着我又调取了本埠市山脚下第一个路口的监控视频,结果和司机说的一样,‘SH1’‘SH3’‘SH5’‘SH8’4辆车上均没有编织袋,也就是说,装尸的编织袋可能是在车辆行驶的过程中,嫌疑人在某个地方抛到货车上的。而嫌疑人抛尸点的范围,就在本埠市到检查站的这段东西向的公路上。

“为了能确定具体位置,我把公路卡口的监控视频往里缩短,最终排查出了一个疑点较大的地方。”

明哥表情严肃:“在哪里?”

胖磊掏出手机点开电子地图介绍道:“西起文明路十字路口,东到窑村美食街,总长度5公里。在这段公路上有一所学校,叫窑村中学,可能是为了方便学生过马路,从学校大门至北侧人行道,有一条人行天桥,在那里抛尸是绝佳的地点。”

明哥打断道:“这段路上只有这一处天桥?”

“就这一处。”

明哥喃喃道:“编织袋底部有凹陷痕迹,极有可能是高空坠落所致,除了那里,基本上没有符合条件的抛尸点。”

“明哥,你的意思……”

“天桥是室外现场,极易被破坏,尸体先不着急解剖,去天桥要紧。”

在胖磊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直接杀到了窑村中学。站在学校大门朝北望去,有一条横跨南北宽约5米的金属天桥。天桥下方的公路被铁栏杆一分为二,“石猴”的货车在案发当晚由东向西行驶,按照道路规划,假如嫌疑人在此抛尸,那抛尸点只可能在北路的正上方。而我接下来的勘查重点也随之划定在了天桥北端。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好像不管在什么地方,人行天桥永远是小商小贩的“必争之地”,尤其是学校门口这种黄金地段,那简直是早点摊儿的天堂,从天桥地面沾满的油污就不难窥探一二。

今天是10月4日,正好赶上国庆长假,天桥上并没有人前来打扫,更没有小贩和学生从此经过,虽说这里是室外现场,但物证保存得相对完整,栏杆的浮灰,地面上的油污、鞋印均清晰可见。

很快,天桥东侧栏杆上一大块锃亮的油漆面引起了我的注意,和别处相比,这里显然被人擦拭过。走近观察,油漆面的面积约等于成年人两只袖子的大小,而明哥之前已经测量出每个编织袋重约26公斤,就算是壮年男性,要举起这样一个袋子,也要费很大的力气。假如嫌疑人在天桥抛尸,肯定会在栏杆上形成这种擦划痕迹。

确定了疑点,我又打开了足迹勘查灯,当一束强光均匀地打在地面上时,一排排醒目的油渍鞋印清晰地显现出来。从鞋印上可分辨出,有人曾在天桥上往返走动,且行走范围只是在天桥的北半端,尤其带有擦划痕迹的栏杆下最为密集。

有了这么明显的特征,就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于是我收起勘查设备走到众人面前说道:

“天桥北入口东侧往南4米处极有可能是抛尸点。”

“真的在这里?”叶茜很是惊讶。

我点了点头:“天桥南端是学校,北面是庄稼地,很显然,这座天桥是专门为了学生而建造的。案发时,正好是国庆长假,而我们发现得又十分及时,所以现场保存得相对完整。”话说一半儿,我蹲下身子,用白色棉手套擦拭了一下地面,我的手指刚刚与地面接触,手套上就沾上了黑乎乎的油污,我把手指举在众人面前说道,“装尸的编织袋也是纯白色,但我在表面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油渍,也就是说,假如嫌疑人在此地抛尸,那编织袋并没有接触地面,而是抓握在嫌疑人手里。根据明哥的测量,每袋尸块平均重26公斤,成年人单手抓握困难较大,由此可分析出,嫌疑人在抛尸时,可能并没有一次性将尸块集中在天桥之上,而是抛一袋,接着返回天桥下方再取一袋,如此来回几趟。而巧合的是,我在天桥的地面上发现了大量来回行走的鞋印,并在栏杆上提取到了浮灰擦划痕迹,再根据磊哥所说,这附近没有比天桥更符合条件的抛尸点,所以综合多种情况来看,这里基本可以断定是抛尸地。”

明哥:“我同意小龙的观点。”

叶茜问:“嫌疑鞋印确定了,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有没有推算出来?”

我打开足迹尺,仔细测量后说道:“嫌疑人为男性,青壮年,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体很强壮,脚穿橡胶底皮鞋,鞋子售价在100元左右,经济条件在本地属于中等偏下水平。”

“贤哥你说的我刚才就注意到了,烟头上有大量鞋底拧动的痕迹,烟卷是嫌疑人抽的。”说完,我从勘查箱中取出镊子,夹起一只烟头,“黄山香烟,售价7元,烟头处的牙齿咬痕多且集中,唾液斑浸入面积大,嫌疑人习惯用嘴叼着烟卷,而且烟瘾很大。”

老贤:“能不能从烟头痕迹上看出点儿什么?”

我看了一眼烟头所处的方位,说道:“这里是天桥上行的拐角处,用于学生上下的楼梯入口安装有人工推动的挡板,而天桥的四周护栏均是铁皮围制,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完全无风的环境,嫌疑人在抽烟时,没有风力的干扰,会形成柱状的烟灰,可我们这个现场并没有发现柱状烟灰,也就是说,嫌疑人在抽烟时虽然没有受到风力的影响,但不代表没有受到其他外力的影响,比如手、嘴唇、牙齿等部位的抖动等。而这些轻微的动作在快速抽烟时,影响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嫌疑人在缓慢抽烟时,才会让烟丝一点点地灼烧,形成现在这样的星芒状烟灰痕迹。”

老贤有些不解:“嫌疑人来这里抛尸,还有心思品烟?难不成他在等人?”

“不是等人,是等车。”明哥收起卷尺,“4包尸块,均被扔在了‘石猴’的货车上,这是为什么?”

胖磊一拍脑门儿:“对啊!难不成这家伙跟‘石猴’有仇?”

明哥摇摇头说道:“我刚才测量了天桥到地面的高度,只比一般的货车高出50厘米,而我们在勘查现场期间,也有几辆货车从天桥下经过,这些车辆无一例外均减速慢行,我想这个天桥不光是为了方便学生通行,它很有可能还起到一个限高的作用。”正说着,明哥跺了跺脚,天桥发出沉闷、厚重的金属声响,“全钢架结构,大货车就是想冲卡,也只是以卵击石。这个设计估计是为了防止那些采石场老板用更大的货车运送石料。”

老贤说:“如果道路上都是大型货车,绝对有极大的安全隐患,看来政府在这里建个天桥绝对经过了深思熟虑。”

明哥说:“我刚才掐表算了下时间,在白天光线很强的情况下,一辆货车从减速到车辆完全从天桥下驶出,总时间约为90秒,而这个时间要是在视线不清的夜晚,恐怕会更长。

“成年人从天桥下步行至抛尸点,只需30秒,也就是说,当货车减速驶出天桥时,嫌疑人有足够的时间抛尸。

“嫌疑人抽烟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货车的侧面,而车队的标志也均喷涂在车身两侧,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在这儿慢条斯理地抽烟,等的不是人,而是车。”

就在我万分纠结之时,胖磊提出了一个假设:

“你们说,嫌疑人会不会是针对‘石猴’,而这两名死者或许就是‘石猴’的亲戚?”

明哥说:“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叶茜,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们刑警队了。”

“好的,冷主任。”

明哥接着说:“嫌疑人既然能把两具尸体运到这儿,就一定有交通工具,小龙,咱们到天桥下端的路面上看看。”

我“嗯”了一声,提起勘查箱,跟在明哥身后下了楼梯。

不得不说,有时候脏乱差对现场勘查确实有一定的帮助,就在我刚走到楼梯口时,一个被挤爆的纸质酸奶瓶引起了我的注意。首先,酸奶瓶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天桥楼梯与地面的夹角处,应该是有人在下楼梯时,贴着扶手扔下的,位置相对隐蔽,除非是有人故意踩上去,否则来往路人是不会触碰到那里的。其次,从酸奶瓶中喷出的酸奶虽然已经干涸,但表面并没有出现裂纹,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天。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嫌疑人的半只脚印和一条残缺的轮胎印显现在了凝固的酸奶之上。所以我有理由怀疑,酸奶被挤爆的外力,一定是来自嫌疑人。

因此要想推断出嫌疑人的运尸工具,我只能从那半条轮胎印上下手。好在轮胎花纹具有对称性,虽然遗留在现场的轮胎印只有半边,但我依旧可以根据半边轮胎印的测量数值推断出轮胎的类型。

当我利用游标卡尺测出精确数值之后,我得出了我的最终结论:“轮胎宽12厘米,运尸工具是三轮摩托车的可能性很大。”

明哥说:“两具尸体,4个编织袋,小的电瓶三轮车装载量没有那么大,估计嫌疑人使用的是汽油动力车。嫌疑人抛尸的时间在半夜12点左右,那时候路上鲜有车辆,如果一辆三轮车驶过,还是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焦磊。”

“在呢,明哥。”

“你留下来调取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驾驶的三轮车。其他人,跟我去殡仪馆。”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本案的尸体解剖一共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胸腹部解剖,另外一个则是面部还原。前者是每具尸体必须经历的环节,而后者却是这起命案附加的特殊程序。

两名死者的头面部全部被烧焦,要想确定尸源,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筛选失踪人口,第二条就是颅骨复原。

第二条颅骨复原相对第一条要靠谱很多,我们可以先还原出死者的大致容貌,再接着筛选,这样就有了针对性。但复原的前提是,颅骨必须经过“骨肉分离术”。这项技术也是法医的基本功,我也曾见明哥操作过几次,那种画面,真是笔墨都难以形容。

而就在明哥集中精力进行第一道工序时,一个细节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死者颈部有点状横线出血点。”

负责记录的叶茜随口问了句:“冷主任,这种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我插了句嘴:“会不会是威逼伤?”

明哥把口罩下拉露出嘴巴:“是锐器伤所造成,且伤口分布集中,符合威逼伤的特点。”

我之所以能准确地判断出“威逼伤”,这绝对拜“阅尸无数”的明哥所赐。刚上班那会儿,他可没少把带有彩页的法医解剖图谱翻给我看,按照书上的归类,通常情况下,我们在尸体上找到的伤口可以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威逼损伤。嫌疑人通过直接侵害受害人身体的方式,迫使他听从命令,从而在体表留下肉眼可见的损伤。在实际的案例中,可表现为语言逼迫、持器械逼迫等等。通常情况下,威逼伤多使用锐器,偶尔也有徒手的情况,比如说掐脖子、拽头发等。

第二类,毁证损伤。它是指嫌疑人为了达到破坏被害人面部特征的目的,在人体上形成的损伤。最常见的就是碎尸、焚尸、剥脸、挖眼等。

第三类,欲望损伤。它是指嫌疑人为了满足欲望或者发泄心理而对被害人实施的损伤。就拿大家熟知的“白银连环杀人案”来举例,嫌疑人割阴、挖乳就是典型的欲望损伤。

而很多情况下,一起案件是多种损伤并存,比如这起案件,嫌疑人毁容、分尸的行为则属于毁证损伤。

明哥接着又说:“威逼伤比较集中,均在颈部。嫌疑人曾多次用锐器顶住死者的脖子。”

叶茜不解地问:“冷主任,两名死者这么大年纪,而且从穿着上看,也不像是有钱人,嫌疑人威逼的目的是什么?”

明哥摇摇头:“侵财和性侵应该都可以排除,但有没有其他隐情,暂时不得而知。”

叶茜“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明哥则手持柳叶刀继续进行解剖。

“从血液凝结以及颜色看,没有中毒迹象。

“内脏器官无明显病变。

“**内无分泌物、无死前性行为。”

…………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直到提取胃内容物时,明哥原本舒展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明哥没有来得及解释,而是接着切开了另外一具尸体的胃部,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同样状态的食糜又装了一盆。

待老贤把两具尸体的胃内容物一滴不落地取出之后,明哥随手将柳叶刀扔进消毒池,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长舒一口气说道:“死亡原因已经知道了,两人都是急性胃扩张压迫腹腔内的血管,导致器官缺血损伤而死。”

而就在叶茜还不知道明哥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时,我和老贤却齐刷刷地点了点头。如果把明哥的话翻译得简单点儿,就是说两名死者其实是被活活撑死的。

众所周知,人的胃有两个端口,进口叫贲门,连接食道,出口叫幽门,连接十二指肠。通常情况下,我们吃进的食物从贲门进入胃腔,在胃内充分消化后,经过幽门进入肠道。一旦食物超出胃腔所能容纳的极限,人体就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排出多余的容量,最为常见的就是呕吐。但呕吐只是人体的一种应激性反射,有很多时候,呕吐无法发生,当大量**或固体积聚在胃内,超过了胃能容纳的极限时,胃壁会因为过度扩张而丧失收缩的能力,此时靠自己已无法自行排出这些内容物,就造成急性胃扩张。单是急性胃扩张并不会引起死亡,但是极度扩张的胃会压迫腹腔内的血管,引起相应器官缺血,造成损伤。

通常情况下,想要撑死一个人极为困难,但在特殊条件下,撑死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尤其人在高度紧张、恐惧之时,很难产生正常的应激反应,许多人常说的“吓尿了”“吓屎了”就是基于这种情况。本案两具尸体上均有多处威逼损伤,面对死亡威胁,受害人被迫吃下大量的食物,导致活活撑死就不足为怪了。

叶茜问:“国贤老师,你看出来胃内容物是什么了吗?”

老贤把视线从显微镜下挪开:“像是馒头渣,具体成分还需要化验。”

明哥说:“治安支队成立了一个打击非法炸山的联合专案组,这起命案正好发生在专案组调查期间,有些方面治安部门的民警比咱们专业,叶茜。”

“冷主任,你说。”

“待会儿尸体解剖结束,你联系一个熟悉情况的专案组成员参加我们的案件分析会。”

“明白!”

(注:剧毒、危险化学品、爆炸物都属于治安部门管理的范围,只有治安大队的民警才熟知这些危爆物品的使用和管理方法。)

晚上8点,现场勘查案件分析会准时召开,“‘10·3’非法采矿专案组”的主管民警张珏应邀出席了会议。

明哥先是把案件调查的情况向张珏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接着便开始今天晚上重点问题的讨论,因为张珏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所以明哥用比较通俗的说法介绍道:

40多岁的张珏听到“撑死”二字先是一愣,然而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平静,他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在笔记本上仔细记录,这也是他参加多年公安工作养成的良好习惯。

明哥说:“死者颅面骨已经处理完毕,明天就可以动身去刑警学院,叶茜,刑警队那边有没有检索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报案?”

“暂时没有。”

“‘石猴’的关系网有没有失踪人员?”

“也没有。”

“好,回头通知徐大队,让他派两名侦查员,明天跟着小龙一起去刑警学院做颅骨复原。”

“好的,冷主任。”

明哥吩咐完,继续说:“死者的皮肤表面有轻微化学反应痕迹,尸体腐败并不明显,可以确定的是,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不长,但因为外界干扰,无法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法医方面暂时还没有什么指向性的破案线索。小龙,痕迹检验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我提取了两名死者的指纹和足迹样本在系统中做了比对,无法核实两人的身份,除此以外没有发现。”

“焦磊,说一说视频的情况。”

胖磊回了声“好的”,接着点开了剪切完毕的监控录像:“嫌疑人分4次抛尸,中间有时间间隔。根据视频显示:10月4日凌晨0点05分,‘石猴’编号为‘SH1’的货车出现在天桥西侧文明路与永利路十字路口的监控画面上。”胖磊点击“暂停”,指着镜头上的白色反光说道,“你们看,这时车上已经被嫌疑人抛掷了第一包尸块。”

胖磊点击“播放”,画面恢复流畅:“接下来的近15分钟里,从天桥下驶过3辆货车,均没有发现白色编织袋,而这3辆车恰好也不属于‘石猴’的车队。”

视频播放了一会儿,胖磊又“吧嗒”一声,点击了“暂停”键:“第二个编织袋出现,从车身上的银光漆很容易分辨,是编号‘SH3’货车。

“下面的两段视频分别记录‘SH5’‘SH8’两辆货车的抛尸时间,从我截取的4段视频上不难看出,嫌疑人只针对‘石猴’的货车抛尸,这一点和我们分析的完全一致。”

明哥“嗯”了一声:“之前只是推测,而现在从视频上来看,‘石猴’的这4辆车在行驶的途中明明有别的货车穿插其中,但嫌疑人均没有选择其他车辆抛尸,其目的性可见一斑。”

胖磊说:“我随后又调取了沿路大大小小十几处监控,它们都是安装在窑村中学附近的私人监控。通过观察,整晚都没有三轮车、摩托车之类的车辆出现在学校门口附近。也就是说,嫌疑人是从天桥北边上桥抛尸,这一点也同小龙分析的一致。

“我以栏杆为界,把天桥北段按照地形分为4块,由南向北依次是双车道柏油路、绿化带、人行道、庄稼地。

“可能是政府部门考虑到安全问题,文明路全程除了较大的十字路口可以拐弯,其余路段均用铁栏杆阻挡,因此嫌疑人不可能来自路的南段,而公路北段5公里范围内的村庄才是我们下一步要摸排的重点。”

明哥眉头一紧:“5公里看似距离不长,但是存在太多的可能性。”

胖磊点点头:“说来也是,村庄里四通八达,路通路,路绕路,嫌疑人是不是居住在这个范围内,我也说不准。我这边情况暂时就这么多。”

明哥停下笔,望向老贤:“国贤,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贤扶了扶眼镜,接着拿出一沓报告:“第一份检材是在死者面部提取的燃烧残留物。经过检验,残渣是硝酸铵、木屑、硫黄按照一定比例在高温下炒制的硝铵类炸药。”

“什么?您刚才说的是硝酸铵炸药?”半天没有说话的张珏突然开了口。

老贤点点头:“对,是硝铵类炸药,而且炸药燃烧十分完全,几乎没有原料浪费的情况,能把炸药炒制成这样的水平,也是个行家里手。”

张珏警官可能感觉到自己突然插话有些不妥,于是他抱歉道:“对不起,我只是确认一下,您接着说。”

“没关系。”老贤客气了一句,继续道,“接着,我在两名死者的耳道、口腔、鼻腔以及整个皮肤表面,全部检出了硝酸铵的成分。硝酸铵易潮解,在溶解的过程中大量吸热。本案的尸块上,并没有明显的血迹,我怀疑嫌疑人在肢解尸体的过程中,极有可能是利用了硝酸铵易吸水的特点。”

听老贤这么一说,我忽然眼前一亮:“编织袋,全自动封口机,大量的硝酸铵,也就是说,嫌疑人是在某个生产硝酸铵的厂区里作的案?”

叶茜也紧跟着打了一个响指:“那接下来我们刑警队只要在文明中路北段5公里的范围内,看看有没有生产硝酸铵的厂家,案件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对不起,我能不能打断一下?”当了几十年治安警的张珏终于坐不住了。

“张警官,你说。”

“那个,陈国贤警官,我能不能问一下,您检出的硝酸铵浓度是多少?”

老贤低头看了一眼报告:“硝酸铵含量达99%。”

“哦,我知道了,您继续。”

老贤不知道张警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见张珏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老贤只能顺着往下说:“烟头上的DNA,基因型为XY,嫌疑人为男性,目前身份信息不明。

“馒头被咀嚼得很细,按照普通馒头正常的泡发重量来推测,两名死者大约吃下了30个拳头大小的发面馒头,馒头在水的作用下迅速扩张,最终导致两人活活被撑死。

“另外,我还在食糜中检出了另外三种物质,分别是:二氧化钛、滑石粉、硫酸铝钾。

“第一种,二氧化钛,也叫钛白粉,它是一种白色固体粉末,无毒、不透明、具有最佳白度和光亮度,被认为是目前世界上性能最好的一种白色颜料。二氧化钛可以作为食品白色素,增加食品的颜色和光亮度。根据医学研究证实,二氧化钛进入机体后可以转运到大脑、心脏等生命重要器官,对心脏、肝、肾、脑等组织造成严重的影响。

“第二种,滑石粉,它也是一种白色粉末,手摸有油腻感,常被混入面粉制品中,起到增白的作用。滑石粉颗粒会引起卵巢肿瘤和肺部肿瘤。

“第三种,硫酸铝钾,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明矾,它是传统的净水剂,一直被人们广泛使用。明矾可以使面食变得膨胀、柔软,但明矾中含有铝离子,对大脑有伤害,长时间食用容易导致大脑反应迟钝,甚至痴呆。

“根据国家卫生部汇总的《食品中可能违法添加的非食用物质和易滥用的食品添加剂名单》,这三种物质经常被非法添加在面食制品中。咱们云汐市最近一直在开展‘打击食药犯罪’的专项行动,正规生产馒头的商家都被反复抽检过,他们不敢顶风作案,所以我怀疑,嫌疑人购买的这些馒头,肯定是来自家庭小作坊。”

老贤说完,我提出了一种假设:“馒头这种食品隔天就坏,一次性购买这么多,卖馒头的商贩或许能提供点儿线索?”

“三口之家,拳头大小的馒头,4到6个已经足够,如果是一次性购买30多个,不会没有印象。”叶茜也跟着附和。

明哥也很认可:“馒头一般都是就近购买,重点摸排卖馒头的摊主,或许是条捷径。国贤,你那里还有没有要说的?”

老贤摇摇头。

一轮下来,只有治安民警张珏始终稳如泰山,明哥见张珏已经把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合上,于是客气道:“张警官,麻烦你再说一说?”

张珏微微一笑:“冷主任,技术性的东西,我不是很懂,但我可以说一说我治安专业方面的东西,或许你们听后可以给案件侦办带来一些帮助。”

“哦?那就麻烦张警官了。”

“冷主任客气。”

张珏没有过多地客套,张口就来:

“首先我来说一下硝酸铵。硝酸铵依照《民用爆炸物品品名表》的标注,为民用爆炸物原材料,属于治安部门的监管范围。

“作为化工厂,硝酸铵的生产、销售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规定细到每袋产品的重量、浓度成分、生产厂家、国家标准号,都要清楚、明白地打印在包装袋上,以备出事后责任调查。

“硝酸铵的生产需要大型的生产车间和设备投入,我们先不管生产资质这些软件问题,动辄几千万、上亿的硬件投入,就不可能存在私人生产的可能。

“湾淮化工不仅在我们云汐市,就是在全省,也只有他们一家具有生产硝酸铵的资质。而湾淮化工只生产浓度在95%以上的固体硝酸铵,这种硝酸铵可用来生产炸药。

“高浓度的硝酸铵,从生产、运输、存储到销售,都有着严格的监管。

“按照硝酸铵生产企业的管理规定,凡是运输硝酸铵的车辆,进入厂区都要空车称重,装货出厂时还要核查载重。比如载运40吨的货车,空车重10吨,那载货出厂时绝对不能超过50吨,就算存在误差,也不允许超过50公斤。

“虽说规定很严格,但是湾淮化工并没有这么做。我们联合专案组在调查非法采矿的炸药来源时,就发现湾淮化工有一个十分严重的管理漏洞。

“湾淮化工只是生产厂,并不具备运输条件,所以产品运送全部都外包给有运输资质的公司去完成。

“也就是在这个环节,我们专案组查出了巨大的问题。

“早些年硝酸铵开放时,购买容易,价格一直不高。到后来受到管制之后,购买受限,价格便一路攀升。化工厂每吨的出厂价在1200元,而黑市上却卖到每吨6000元,就这样还是有价无市。巨大的利润差让很多运输车队开始铤而走险。

“按照规定,运输车辆进入厂区之前都要称重,但由于每天的运输量很大,具有运输资质的车队就那么几家,再加上常年的业务往来,相互之间都彼此熟悉,驾驶员只要给测重员一些小恩小惠,便可蒙混过关。比如10吨的车,装货量40吨,运输车队只要保证出厂的总重量不超过50吨的报警线,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运输车队为了能偷偷窃取硝酸铵,就想方设法在这个很不起眼的漏洞上大做文章。我们查到的一家运输公司,他们的货车在进厂前,都是使水箱和油箱处于完全放空状态,进入厂区时,空车的总重量就会下降,这样便可以装载更多的硝酸铵。而货车出了厂区,又会把水箱和油箱全部加满,这样一来,每一辆车都可以扣下不少的硝酸铵。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硝酸铵,竟然都成了每个运输公司的巨额利润来源。

“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与湾淮化工有合作关系的运输公司有3家,最小规模的公司也有36辆货车。

“我们就以最小规模的公司来计算,车队每天可以用此方法私扣18吨的硝酸铵,折算成黑市6000元一吨的价格,一天就是10多万的收入。”

“10多万元?”不光是胖磊,我们也被这个数字惊得说不出话。要知道,在云汐市,警察一年的所有收入加一起也不过5万,这些车队光是靠玩儿个手彩,一次性就能进账10万,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张警官接着说:“一个车队的运输周期也就是3到5天,这样算下来,最不景气的车队,每年光靠私自倒卖硝酸铵,也能赚七八百万。”

“七八百万?这可比跑运输来钱快多了。”胖磊喊了句。

“对,所以很多运输公司干到后来,跑运输就是一个幌子,实际上私底下都干着贩卖硝酸铵的勾当。刚才陈国贤警官也说了,硝酸铵、木屑、硫黄按照一定比例炒制就是硝酸铵炸药,这种炸药被广泛地用于开山炸石。

“为了掩人耳目,让人查不到硝酸铵的具体来源,很多商贩会更换原厂包装,而白色无字编织袋就是他们最常用的外包装。”

明哥问:“张警官,照你这么说,嫌疑人可能是在某个私自贩卖硝酸的窝点内?”

“硝酸铵贩卖都是密封成袋销售,不会有散落的情况出现,而刚才陈国贤警官说,尸体表面都残留有大量的硝酸铵,这一点在销售环节不会出现,所以我怀疑凶手应该隐藏在某个私炒炸药的窝点内。”

明哥眼睛一亮:“哦?张警官,能跟我们具体说说吗?”

张警官“嗯”了一声,接着说道:“硝酸铵炒制成炸药也是门技术活儿,这个活儿可不是谁都能干,它需要有专业经验的人去完成。咱们云汐市对矿山资源的保护相当到位,这样一来与云汐市搭界的本埠市就成了私采的重灾区。

“而本埠市山石的硬度大,如果炒制的炸药质量不合格,就有可能炸不响,形成‘闷炮’。‘闷炮’严重时,能造成山体滑坡,如果倒了霉,炸山者集体被埋的情况也发生过。

“为了避免这种高风险的情况,在我们云汐市就有了专门炒制炸药的窝点,他们以6000元每吨的价格购买硝酸铵,自己炒制,把炒制成的成品再以每吨6500元~7000元的价格出售。

“刚才陈国贤警官提到一个细节,就是凶手使用的硝酸铵炸药燃烧十分完全,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凶手可能是在某个制药窝点中工作。”

“因为窑村距离本埠市很近,所以这种制药窝点大多分布在窑村的周边,而且隐蔽性极强,一般人很难从外观上发现异常,具体有多少,我们目前也不掌握。”

“行,我知道了,您继续。”

张警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这个说完了,下面我来推测一下凶手的动机。

“我们专案组已经核实,‘石猴’和公路局检查站的站长是亲戚关系,由于有了这层关系在,‘石猴’的石料厂生意做得很大,他的工厂也是唯一能直接碎石的石料厂。”

张警官见我们都面露疑色,他又开口解释道:“可能各位有所不知,从山上开采下来的石头必须经过碎石机打成指甲盖大小的颗粒才能销售。一套碎石设备每次开机的用电费用极大,所以很多小的石料厂都是等石头聚少成多以后,再开机打碎。

“刚才监控我也看了,当晚的34辆石料车,光‘石猴’一家就占了20辆,因为‘石猴’的开采量巨大,所以他的碎石机几乎每天都开。

“按照碎石机的工作程序,货车司机到达石料厂,会直接把车斗中的石头卸在传送带上,石料被传送带快速送入大型的碎石设备,一车石头十几分钟就能变成石渣。

“大型碎石机的功率很大,尸体被卷入,能绞得连骨头渣都看不见。曾经一个石料厂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故,一个修理工失足掉进了碎石机,几分钟就成了一摊烂肉。”

听到这里,我已经脊背发凉,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为完美的灭尸手法。试想,如果不是“石猴”的车队凑巧被拦下,这两具尸体估计早就变成了盖楼的混凝土。

“感谢张警官帮我们解决了两大难题。”明哥客气地扔过去一支烟。

“能为传说中的‘尸案调查科’服务,是我的荣幸。”张警官哈哈一笑。

明哥双手抱拳,表示感谢。

张警官抽了一口烟又说:“我们联合专案组也在寻找炒制炸药的窝点,只要有新的进展,我随时和冷主任汇报。”

“那就太感谢了。”

“我这边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冷主任,您这边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专案组,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明哥起身相送:“行,张警官慢走。”

“冷主任留步。”

明哥也没瞎客套,只是简单地表达了谢意之后,接着便返回了会议室。

见明哥已经坐稳,我开了口:“依照张警官所说,凶手选择‘石猴’的车队抛尸,完全是为了毁尸灭迹,说明凶手对‘石猴’的情况了如指掌,‘石猴’本身就干着开山炸石头的勾当。我们假设凶手是个私炒炸药的商贩,‘石猴’和他之间会不会有过交易?”

明哥表情严肃:“你说的不无可能,为核实具体情况,咱们接下来还有两个重点工作要推进。

“好的,明哥。”

“第二,就是调查私人馒头作坊。嫌疑人会炒制炸药,而目前掌握的炸药作坊都在窑村附近,那么嫌疑人居住在窑村的可能性就比较大。馒头虽是主食,但在一个村子的范围内,加工手工馒头的作坊也不会有多少,叶茜,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们刑警队去完成。”

“明白。”

“对了,叶茜。”

“怎么了,国贤老师?”

“遇到可疑的馒头作坊,不要惊动,先买几个回来我化验一下,死者胃内的非法添加剂超标严重,具备检验的条件。”

“放心吧,国贤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