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第二日酉时左右，前方江岸灯火通明，远远听见吆喝声起此彼伏，众人知是到了鄂州，在鄂州下船的人便纷纷准备行囊货物。
这艘船极大，因此岸边有近百名纤夫全力牵引，才使大船靠岸。
沈从云命鸣玉取出数十张十贯钱的交钞交给叶清歌，沈从云道：“一个男子汉出门不带钱，羞死人啦。”
叶清歌拿到交钞喜道：“梦溪姑娘不愧是张知州之后，随身都带着这许多交钞。”
沈从云道：“这和谁的后人可没关系，这些交钞上印有交子务、钞纸院及各路州府的图章，任一银铺均能兑银。”
叶清歌揣好交钞道：“姑娘府上哪里？日后我定会加倍奉还。”
沈从云淡淡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了，而且话不要说得太满，到时只怕你还不起。”
叶清歌心想：“不过是几百两银子，那有什么还不起。张梦溪，嗯，既然知道她的姓名，打探出她的住处也没什么难的，估计女孩子害羞，不愿透露住处。”
当下道：“那么就此别过，姑娘回蜀一路顺风。”说着下了船。
牛头和孟婆一路都藏头缩尾，此时见叶清歌下了船，贴上来问道：“二小姐，不杀他了么？”
沈从云瞧着叶清歌的背影，怔怔道：“不必了，去夔州办事要紧。”
有下船的，自然就有上船的，有些客人见货物搬运还需些时候，又知上了船就要倒头便睡，因此也不急着上船，就在渡头三三两两地饮酒聊天。
叶清歌一下了船，刚触到地面就觉身子轻飘飘的，心想还是陆地好，心里踏实。
他见渡头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也不急着走，心想开船前牵走锅巴便来得及，随便找一处酒棚要了一小坛羊羔酒，自斟自饮，心想这酒虽非官酿，但也醇香十足。
正饮间，棚内进来五人，那五人江湖人士打扮，却长得一个赛一个丑，第一个一眼大一眼小，大者如灯笼，小者如樱桃，鼻子塌陷，好似个坟头；第二个鼻子倒是挺拔，不料却是个地包天，下唇被牙拱得高高凸起，不用大动就能当水缸接天上落雨；第三个脸蛋肿似浮尸，尤其身着黑衣，远远看去只见一张大脸在半空漂浮；第四个薄嘴宽齿，一张嘴后槽牙直如崇山峻岭般层出不穷；第五个更加了不得，眼睛倒是囧囧有神，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只是那胡子眉毛发髻连在一处，难分彼此，一张脸几乎除了眼睛就全是毛。
叶清歌见了暗道：“造物神奇，当真是鬼斧神工，难得这五人能凑到一处，要是找出第六人也是难。”
五人进了酒棚见没有空桌，叶清歌却一人占着一桌，为首那人嗡嗡道：“小兄弟劳驾，咱们五个在这挤一挤。”
叶清歌让出空位道：“应该的。”
五人落座后，为首那人道：“此次咱们江南五俊去夔州干事可不能含糊，别叫蜀中豪杰瞧不起。”
叶清歌听见五人自称江南五俊，嘴里的一口黄酒就喷将出去，溅了五人一头脸。
为首那人伸指抹了抹脸上的酒水塞进口里尝道：“恩，三年的羊羔酒。”
全是毛那位立时道：“老大忠武英高，算无遗策。”
叶清歌忙道：“对不住了，各位，我喝酒呛到啦。”
为首那位道：“无妨，都是常喝酒的人，谁没个呛的时候。”
全是毛那位立时道：“老大忠武英高，算无遗策。”
为首那人又道：“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杜宴之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男子，如今被云霄宫和离愁谷盯上了，咱们不能不帮，虽说咱们扬名立万已久，但是帮扶后辈依旧是我等行侠仗义的初衷。”
全是毛那位立时道：“老大忠武英高，算无遗策。”
叶清歌闻言又是一口酒喷将出去，心道：“这几人是前往夔州帮杜宴之的？”
这次五人学了个乖，齐刷刷地避开酒水，又齐刷刷闪身回来。
为首那人继续道：“这几日赶赴夔州的江南武林中人极多，咱们应当身先士卒，以起表率。”
四人齐声道：“老大忠武英高，算无遗策。”
叶清歌问道：“这位大哥，敢问各位台甫？”
为首那人道：“咱们能抬能缚，端的是一身力气。”
叶清歌只得问道：“你们叫啥名？”
为首那人呵呵笑道：“小兄弟，瞧你虽不是个走江湖的人，但也须听过我们江南五俊的名头...”
全毛那位抢道：“我们老大叫赵子金，这位下巴宛如锅盖者叫钱子木...”
钱子木怒道：“你下巴才是锅盖！你全身都像锅盖！”
赵子金道：“二位贤弟莫吵，不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全毛那位立时道：“老大忠武英高，算无遗策。”
叶清歌道：“那我知道了，这位一脸豪气的显然叫孙子水，这位牙齿壮观的叫李子火，这位毛茸茸的叫周子土了。”
几人见叶清歌依次说清几人的名字，无不讶然。
赵子金呵呵笑道：“小兄弟果然识得我们五人，看来我们五人着实有名。”
叶清歌道：“适才听说江南人物赶往夔州，不知有何贵干？”
赵子金道：“咱们武林同道夔州杜宴之受了威胁，自然要前往相助，暂不说此间不知有多少人是去夔州的，那蜀地与夔州最近，蜀地中一镖二山三门也都派了高手去，此时只怕已到了那里。”
李子火道：“所谓一镖是指远扬镖局，二山是指青城、蛾眉，三门是指杜门、慧门、缠闭门。”
周子土道：“原本也不须这样大张旗鼓，只是这几年离愁谷和云霄宫名头太响，能人异士无数，将少林寺都比了下去，听说离愁谷有个什么‘龙谷四将’，名为乐、射、御、数。云霄宫还有个叫孙千千的，从未失过手，所以...”
钱子木抢道：“什么孙千千，便是孙万万来了也得在咱们江南五俊面前服输。”
周子土道：“老二说得对呀。”
叶清歌暗道：“其余的人倒不清楚，二姐叶清雁便是嫁在远扬镖局，听说她丈夫郝威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不好，小贱人要凶多吉少，说不得，巴陵之行还是暂缓吧。”
又问道：“从这到夔州需多久？”
赵子金道：“此去逆流逆风，那大船全靠轮桨，少说也得二十更。”
叶清歌嘴里说道：“啧，麻烦的小贱人。”说着转身便向大船的舢板奔去。
五人面面相觑，钱子木道：“这小子好像没结酒钱。”
赵子金道：“无妨，扶贫救弱本是我等行侠仗义的初衷。”
周子土立时道：“老大忠武英高，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