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当初孙豫在市局门口闹事,警方看在他刚失去亲人的份上没过份严惩,只口头警告了几句。
如果沈愔知道,放走孙豫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一定会派人盯紧孙豫,利用这个一心为妹妹复仇的哥哥钓出那双潜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沈队……”丁绍伟两条眉毛难解难分地纠结在一起,“这个孙豫绑架张雨凡,又利用王晨诱拐葛欣……难道就是为了揭露葛长春的罪行?”
沈愔一言不发。
丁绍伟瞧了瞧他的脸色:“沈队,我们……”
沈愔斩钉截铁:“别忘了你的身份。”
丁绍伟满腹纠结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耷眉臊眼地垂下脑袋。
说话间,警车已经赶到儿童医院,一干刑警亮出证件,如狼似虎的往里闯。于和辉随手逮住一个经过的医生,问道:“孙豫在哪?”
小医生大概刚入职没多久,没见识过这等阵仗,被来势汹汹的警方吓了一跳,瑟瑟缩缩地反问道:“孙、孙豫是谁?”
沈愔拍了拍于和辉的肩,示意他往旁让让:“你们医院的出车科室在哪?”
小医生这才反应过来,指一指头顶:“三、三楼。”
不用沈愔吩咐,于和辉已经带人扑向三楼,从东往西,每间病房都翻了个底朝天。突然,他尖叫道:“老大,你过来看!”
沈愔三步并两步地赶上前,只见于和辉站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室门口,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你看,这、这是不是那视频里的……”
只见里头是一间办公室,空地上摆了张婴儿床——空空****,那穿着粉红珊瑚绒哈衣的小婴儿已经不见了。
“我们来迟一步!”沈愔沉声道,蓦地转身,“孙豫住在哪?”
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晚了一步:等到医院人事科的小护士战战兢兢地查到孙豫填写的住址,警方再马不停蹄赶去时,小公寓同样人去楼空。
丁绍伟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只觉得冥冥中有条线,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耍得他们团团转。
他拎起拳头,看样子很想给门板来下猛的,冷不防一抬头,和正往这边看的沈愔对了下视线,抬起的手又赶紧放下。
“老大,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丁少爷咬着牙,“那个姓孙的每次都能抢先一步,是咱们动作太慢了还是他能掐会算?这也太邪门了吧!”
他说者无心,沈愔却是听者有意,心头当即“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隐约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据医院的护士说,孙豫原本排了今晚的夜班,可就在警察赶到前,这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谁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如果说,孙豫逃逸还能用巧合解释,那么他电脑里被刻意删除的文件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这些文件是在一个小时内删除的,也就是说,孙豫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到了,”连技侦组的小哥都发觉不对,迟疑道,“这也太赶巧了,该不会有人给姓孙的通风报信吧?”
沈愔不置可否:“文件能修复吗?”
“不确定,得把电脑带回市局,”技侦小哥说,“这姓孙的显然早有准备,咱们只能碰运气了。”
丁绍伟摸了摸衣兜,里头揣着他前两天刚求的“有案必破”符,刑侦支队人手一份,除了他家坚信无神论的沈队。
“赶明说什么也得给老大弄一份,”他咬牙切齿地想,“说了多少回,怎么就是不信邪呢?”
嫌疑人孙豫疑似畏罪潜逃,刑侦支队只能将现场交给痕检。丁绍伟被搜证的蔡淼嫌弃碍手碍脚,一气之下跑到门外楼道上,蹲在角落里闷头抽烟。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光线忽然被人挡住,抬头一瞧,就见沈愔站在一旁,冲他伸出一只手。
丁绍伟莫名其妙:“干嘛?”
沈愔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
丁绍伟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骤然反应过来,摸了根烟递给他。沈愔一声不吭地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却没往嘴里塞。
丁绍伟动了动腿脚,用鞋尖碰碰他:“怎么,情绪不高?”
沈愔往后一仰,斜靠着贴满小广告的墙壁:“只是有点想不通。”
丁绍伟低声道:“孙豫逃跑的时机。”
两人对视一眼,凭着对对方的多年了解,彼此的惊疑不定全都了然于心。
“郭莉被害前曾提到过,警方不值得信任,因为市局里有‘他们’的人,”丁绍伟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他们是谁?被渗透的黑警……如果这个所谓的‘黑警’真的存在,他又是谁?”
沈愔闭上眼,从鼻子里轻轻喷出一口气。
有那么一时片刻,他只觉得眼前笼罩着重重迷雾,孙豫、葛长春、身份不明的“黑警”、藏身幕后搅弄风云的毒枭,各自在这迷雾背后露出冰山一角,犹如一条云遮雾绕的线,隐约指向一个险恶的真相……
还有,夏怀真。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要命的藤蔓,如影随形地卡在心头软肉上,平时不觉得有什么,谁知那藤蔓的根系已经扎进血肉,稍一牵扯就是锥心刺骨。
“……向交警治安各单位统一发布协查通告吧,”沈愔捏了捏鼻梁,眼角眉梢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孙豫刚离开没多久,王晨带着葛欣也一定还在西山市内,咱们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翻出来。”
这种时候,丁绍伟绝对不敢跟他嬉皮笑脸,干净利落地答应了。
“……现在市局已经向各单位发布王晨和孙豫的协查通告,你和小夏在一起吧?两个姑娘家小心些!哦对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雨,你送完小夏,干脆在沈队家借住一宿,等天亮再回警局吧。”
丁绍伟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细心起来也是无微不至,许舒荣正感慨丁大少爷难得有转性的一天,就听丁绍伟下一句话说:“明天你来市局路上,记得给哥几个带早点,就文明路上那家早摊铺,两笼叉烧包,三份牛肉肠粉,四个糯米鸡,再加六袋豆浆——记得给沈队额外加个蛋。”
许舒荣:“……”
她把一分钟前的感动就着干饭默默吞了,很想拿大耳刮子糊丁少爷一脸。
小许警官挂了电话,扭头见夏怀真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句“是不是沈队打来的”已经呼之欲出地刻在眼睛里。
许舒荣哑然失笑,突然有点明白沈愔为什么有事没事总爱揉她脑袋,实在是这姑娘瞪大眼睛看过来的模样太招人稀罕了。
“是丁哥打来的,”她痛快地解释道,“说是已经找到嫌疑人,是孙芸的哥哥孙豫,让我送你回去时小心些。”
“孙芸她哥哥?”夏怀真一拍脑门,“我有印象,当初葛长春被释放,他是不是在市局门口闹过事?”
许舒荣:“对,就是他!”
夏怀真于是不说话了,眉头紧锁,露出沉吟不绝的神色。
前方交通灯正好转红,许舒荣踩住刹车,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夏怀真犹豫了一下:“所以,她哥哥这么做只是为了帮自己妹妹报仇?”
许舒荣:“应该是吧。”
夏怀真:“他们兄妹俩感情应该很好吧?”
许舒荣顶着一脸莫名其妙,心说:这不是废话吗?
正好交通灯变绿,许舒荣放下手闸,正要去踩油门,就听夏怀真喃喃道:“今天是孙芸七七,你说,她哥哥会不会去拜祭她?”
许舒荣:“……”
她一不留神,把刹车当油门踩了,刚起动的车子猛地震了下,被这翻脸如翻书的东西弄得进退为难,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紧随其后的车流纷纷狂按喇叭抗议,许舒荣却充耳未闻,她扶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哆嗦,近乎战栗地看向夏怀真:“我听说孙芸下葬在中华墓园……所以孙豫现在很有可能在墓地?”
夏怀真轻轻点了下头。
奥迪A6毫无预兆地一个掉头,直奔中华墓园而去。许舒荣一边开车,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事汇报给沈愔,只听手机里沉默片刻,沈愔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小夏跟你一起吗?”
许舒荣实诚地点点头:“是。”
沈愔像是咬紧后槽牙,从牙关往里抽了口气:“你……算了,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你们两个小心点,到了地方就在门口等着,不许往里闯!”
许舒荣:“可是……”
沈愔不容置疑道:“没有可是,服从命令!”
许舒荣本就是个没什么主心骨的姑娘,进了市局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培养出一点胆气,又被沈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回原型。
她一个屁也不敢放,只有乖乖答应的份:“是,沈队,我知道了。”
这姑娘自打进了市局,一向谨小慎微,总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别人,鲜少独立发表观点。沈愔于是放下心来,招呼一干外勤快马加鞭地往墓地赶。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证明,他放心得太早,也错看许舒荣了。
小许姑娘大概是属绵羊的,到了上司跟前就浑身打哆嗦,可是当“领导”们都不在眼前,身边只有一个比她还怂的夏怀真时,这姑娘被狗啃了的胆气又蠢蠢欲动地探出头,无所不用其极地宣示起存在感。
“这样,我进去看看,你在门口等着,顺便接应沈队他们,”许舒荣摸了摸揣在腰间的手铐,冰冷而坚硬的金属给了她安全感,她努力挺起胸膛,让自己娇小的身躯显得更高大些,“要是孙豫真在里头,我想法拖住他,总之不能让他跑了。”
夏怀真四下张望过一遭,发现这一带荒僻得很,别说人影,连路灯也没几盏,到处都是黑幢幢的影子,随时能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她一把攥住许舒荣的衣袖,拼命摇了摇头:“别,我还是跟你一起吧,落单的没好下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许舒荣:“……”
她琢磨了下,认为这话也有道理,纠结半天,还是点了头:“行吧,那你跟在我身边,千万别一个人跑开。”
夏怀真心说:还一个人跑开?我都恨不得把自己栓你身上!
当然,她绝对不敢将这番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宣之于口,因此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个姑娘携手并肩往墓地里摸,为了壮胆,夏怀真特意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幽蓝的光束钻透夜色,在林立的石碑间开了一条道出来。
小许警官是个细致人,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预设过一遍,自觉没有遗漏,这才带着夏怀真往里闯。谁知她百密一疏,忘了丁少爷叮嘱的“今晚可能有大雨”,还没摸到边,几滴冰凉的水珠已经打中鼻尖,继而淅淅沥沥,越下越大,直如瓢泼盆倾一般。
两个姑娘谁也没带伞,被浇了一头一脸,成了两只从水里捞出的落汤鸡。这时候,手电筒也没了用,两人只能挑林木密集的小道,撒丫子飞奔起来。
这路上铺的都是青石板,经年日久,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本就滑腻难行,又被雨水淋透了,踩上去就像进了溜冰场,几乎一步一趔趄。小夏姑娘显然没练就脚踩冰刀如履平地的能耐,没跑出百十来米就一脚踩空,整个人居然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直到撞上一块石碑才停下。
这一摔可非同小可,夏怀真没有刑侦警察那身金钟罩般的糙皮厚肉,眼前当即一黑。她在原地趴了好久,直到那种天翻地覆的眩晕感稍稍消退些,才扶着石碑艰难地站起身——掌心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显然是蹭破了皮。
比手掌更严重的是右脚脚踝,一动就钻心的疼,不知是单纯的肌肉拉伤还是伤了骨头。她只能随便捡了根长树枝,权当拐杖使唤,在漫天匝地的暴雨中一瘸一拐地往前摸索。
直到她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那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夏怀真下意识蜷缩起身子,唯恐被人发现。幸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掩藏了她的行踪,两个彼此对峙的男人谁也没发现旁边躲了个第三者。
雨势越来越大,像是暴涨的天河被什么刺破了,劈头盖脸砸落下来。不知哪来的一点灯光锲而不舍地亮着,昏黄的光晕温柔包裹住一方大理石石碑。
石碑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撑着伞,一个全身裹在兜帽雨披里,撑伞的男人夏怀真见过,正是茂林制药董事长葛长春。
葛长春摸出手帕擦了擦镜片上滚落的水珠,迟疑地看向十来步开外的男人:“你……是你约我来的?”
男人垂着头,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耷拉下来,乱草一样盖住眼睛。他略略扬起下巴,针芒一样的眼神从头发间隙中射出,冰冷又尖锐:“葛总,还认得她吗?”
葛长春摘下镜片,揉了揉被雨水沾湿的眼角,很快,他看清了——那石碑上贴了张黑白照片,如果夏怀真在这儿就会发现,她和这女孩有过一面之缘。
在法医室冰冷的验尸台上。
葛长春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孙、孙芸……”
“很好,你还记得她,”男人微微一笑,“今天是她七七,咱们也该当着她的面做个了断了。”
葛长春眼角神经质地**起来:“你、你是她哥哥?你……是你绑架了欣欣!我女儿在哪?她到底在哪!”
男人歪着头,兜帽下露出一副遮挡住大半边脸颊的黑色口罩:“我绑架了葛欣?葛总,分明是你自己让王晨带走葛欣,还故意制造出绑架的假象……不是吗?”
一瞬间,葛长春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让我猜猜看你是怎么想的,”男人一只手插在雨披衣兜里,不紧不慢地走到墓碑前,略略低下头,温柔凝注那照片上的女孩,“项维民死了,没人比你更清楚他为什么死。你唯恐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案,顺带转移开警方的视线。”
“这样一来,不论警方还是‘那些人’,都不会再关注葛欣的下落,你也能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女儿择出去……对吧?”
葛长春的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
看得出来,他这几天过得相当不好,不到一个礼拜,人像是老了二十岁,眼角皱纹重重叠叠,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珠被压得近乎看不见。下巴上生出一溜青黑胡茬,眼睛里的血丝毒蛇一样纠缠不休。
“王晨……”他张一张嘴,声音沙哑的快要裂开,刚冒出头就被毁天灭地的雨势浇没了影,“是你指使他的?”
男人从衣兜里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擦去照片上的水渍:“葛总这么说,就当是吧……”
葛长春嘴唇剧烈颤抖:“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男人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我爸死得早,上中学那年,我妈生我妹妹难产大出血,进了手术室就再没出来。”
“我妹妹是我拉扯大的,我俩差了十来岁,都说长兄如父,从小我就像她第二个爸。”男人眼角几不可察地弯下,“说来惭愧,我头一回给人当‘爹’,没什么经验,总担心照顾不周,到了下面没法跟二老交代,平时难免管得严厉些。”
“小芸脾气倔,不爱听人啰嗦,尤其是快高考那阵,我俩闹得很僵,”男人叹了口气,一团白汽从他嘴里冒出,徐徐飘散在雨帘中,“我让她报本地师范,离家近,出来后也好找工作。可那孩子偏不,非要去外地。”
“为了报志愿,我俩大吵一架,我这个当哥的到最后还是没拗过她——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丫头死活要去外地,不光是因为报志愿,也是被我管了十几年,实在烦了。”
男人苦笑了笑:“翅膀长硬了的鸟,迟早要离巢远飞,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葛长春脸色阴晴不定,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该放她走,就是拼着被那丫头埋怨一辈子,也得把她拴在身边!”男人话音骤冷,眼眶悄无声息地红了。
葛长春没来由觉得自己被一条吐信的毒蛇盯上了,目光不着痕迹地往两边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冷地说,“孙先生,你之前的胡搅蛮缠,甚至是挟持我女儿,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只要你放了欣欣,我保证不报警,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也可以尽量满足。”
孙豫略带好笑地看着他,连讥带讽地勾起嘴角:“葛总,你敢报警吗?”
葛长春的表情比头顶夜色还要阴沉。
“茂林制药董事长,本市知名企业家……啧啧,好大的派头!”孙豫眼角往下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眼珠迅速红了,像是要滴落血珠一样,“越是禽兽心肠,越得往身上披一层光鲜亮丽的人皮,你说这世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姓葛的“衣冠禽兽”紧绷着脸,一声不吭,空着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
“刚听说小芸进了茂林制药那会儿,我还挺高兴,想着这是西山市数得着的知名企业,待遇肯定差不了,”孙豫露在头发外的一只眼睛闪着冰冷的光,“谁知道……呵呵,知名企业?其实就是个藏污纳垢的毒窝!”
“你打着药品生意的招牌,暗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我妹妹发现后,就杀人灭口,还伪造出吸毒过量的假相!”
“葛总,你晚上睡觉,不怕冤死的亡魂来找你索命吗!”
红蓝警灯分海似的撕裂雨帘,“嗡”一声尖啸,在陵园门口停下。沈愔箭步下车,伞也顾不上拿,顶着盆倾似的大雨发足狂奔。
——他衣兜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难为沈支队,狂奔中还能来个急刹车,三下五除二接通手机,下一秒,只听里面传出许舒荣火急火燎的声音:“沈队,不好了,小夏……她、她不见了!”
沈愔永远八风不动的脸色倏尔变了:“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俩在门口等着吗!”
许舒荣话音隐隐带上哭腔:“我、我俩就想进来看看,谁知下雨路滑,小夏一不留神,从山坡上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