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怎么会死?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你们缉毒支队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整条走廊上回**着薛副队气冲霄汉的大嗓门,难为他一副清瘦身材,能吼出如此绕梁三日的调门:“我告诉你姓杨的,这事你必须给一个交代!”

“姓杨的”被他揪住衣领,脸色极不好看。

他本名叫杨铁诚,是市局缉毒口一把手,脾气和活阎王罗局一脉相承,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按说缉毒支队的地盘,薛耿一个刑侦副支上门踢馆是很不合适的,然而眼下线索断了,这事的主要责任在缉毒支队长,杨铁诚自知理亏,哪怕薛耿掀了天花板,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听着。

薛副队狮吼功惊人,缉毒副支队长邓筠领着一干队员躲在办公室里,把屋门掩得死紧,谁也不想在这个风急火燎的当口领受唾沫星子的洗礼。

与此同时,法医室中,沈愔摁了摁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根,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尸体身上:“这人和郭莉一样,只有手腕上一道伤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能判断出自杀还是他杀吗?”

简容从挡住半张脸的口罩中撩起眼皮,如胶似漆地勾了他一眼:“郭莉的案子,沈队一眼就判断出是自杀,怎么现在反而犯糊涂了?”

沈愔微微苦笑。

“郭莉遇害时,手腕上只有一道干净利落的伤痕,没有试探伤,所以我能肯定她是被害,”他低声说,“可这个姓吴的有明显的试探伤,我拿不准。”

简容捞起那只被洗澡水泡得发白的手腕,隔着手套小心摁了摁:“我个人认为,谋杀的可能性更大。”

沈愔目光一凝:“理由呢?”

“在割腕自杀中,致命的切创通常只有一条,其损伤程度较深,一般会伤及尺动脉、桡动脉和神经、肌腱。而试切创大多分布在致命创附近,数量较多,创口呈线状,与致命创平行呈鱼尾状,损伤浅表。”

简容不带喘气地丢出一串专业术语,一点也不担心沈支队的接受能力:“最重要的是,自杀切创往往起刀重而收刀轻,创腔也是一侧深,另一侧浅,但是你看这里——”

她指点着死者创口处:“创腔深度基本一致,不太可能是死者自己造成的,我更偏向于是他杀……不过进一步的结论还要等毒理化验结果出来。”

沈愔客气地道了谢:“那就有劳了。”

简容把口罩一摘,随手从冷柜里拿出两瓶饮料,甩给沈愔一瓶,似笑非笑地眯紧眼角:“每次都是口头谢,就是看不到实际行动……沈队,你这可差点意思啊?”

沈愔扫见那冷藏格里摆了一排证物袋,内容不一、品种丰富,基本包括了人体各主要器官。尤其打眼的是正中间一个袋子,一颗腐烂了一半的人头瞪着惨白的眼珠,和沈支队看了个含情脉脉的对眼。

沈愔:“……”

这要搁许舒荣或是丁绍伟身上,能当场疯了,然而沈支队毕竟不是“一般人”,握着饮料瓶的手依然稳如泰山——而后若无其事的将瓶子撂到一边。

“等案子破了,我请法医室全员下午茶,”沈愔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然而刚一转身,简容的声音已经一步不落地追上来,“沈支队,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的小女朋友?”

沈愔脚步一顿。

虽然沈支队自带“生人勿近”气场,不过市局内部总有些不会看人眼色的时不时拿他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在大多数情况下,沈愔对这些恶劣的调侃都是不发一言,等对方觉得没趣,自然会闭嘴收声。

不过这一回的情况有点不同,因为沈愔看到走廊尽头,蔡淼正扒着刑侦支队办公室门口,伸长脖子问道:“哎,小夏今天没来吗?”

沈愔垂落身侧的手倏尔捏紧,不知怎的,突然不太想否认“小女朋友”的说法:“嗯,她这两天正式上班了,大概是忙得忘了时间。”

简容:“……”

等等,沈愔这是承认了夏怀真是他的“女朋友”?

犹如天雷滚滚而过,有那么一瞬间,简大法医呆若木鸡,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沈愔和简容百般惦记的夏怀真确实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在韩老板的**下,她制作甜点的手艺堪称突飞猛进——晶莹剔透的白砂糖撒入蛋黄液,打出细腻的泡沫,再将顺滑的马斯卡彭芝士与蛋黄液混合在一起,木勺缓缓搅拌,细腻的奶油流淌出近乎丝绸的光泽,直到芝士和蛋黄液难舍难分地融为一体

空气中充斥着奶酪甜蜜而醉人的气味,舒缓的轻音乐轻轻细细地流淌其中,听觉与嗅觉在这一刻水乳交融,无孔不入地将人包裹在甜点的芬芳中。夏怀真陶醉地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将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手指饼干在咖啡酒中泡得松软,再平铺在容器杯底,丝绸般的奶油横陈在饼干上,抹实填平,再铺一层饼干,如此层层相叠,美妙的甜品就这样拔地而起。

夏怀真一丝不苟的在堪堪完成的甜品洒满深色的可可粉,又用白色的糖分拓出玫瑰花和笔致悠长的字母。还没来得及道一声“大功告成”,只听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低低笑道:“不是Ti Amo,而是Grazie,这是要送给你的长辈吗?”

夏怀真一哆嗦,雪末似的糖粉撒满了工作台。

她猝然回头,就见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看年纪大约三十来岁,穿一身浅灰色的风衣,金边眼镜垂下细细的长链,目光从透明的镜片后射出,仿佛一汪温润的水,不疾不徐地滚过夏怀真的面颊。

这是个很清俊的男人,不仅好看,眉眼轮廓还和夏怀真记忆深处的某个身影微妙地重合在一起。她心头咯噔一下,脸蛋不由自主地发烫。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夏怀真不开口,那男人也没有开口催促。直到那圆脸小姑娘袁茹听到说话声,从里间折出来,笑靥如花地招呼道:“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才算把夏怀真的魂拽了回来。

男人扬起下巴,点一点刚完成的甜品:“那是什么?”

夏怀真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紧答道:“这是提拉米苏,不、不过……”

男人了然地笑了笑:“不过,是非卖品,是你做了准备送给别人的,是吗?”

夏怀真被他说中心思,头上的血几乎烧穿脸皮,好半天才嗫嚅道:“我、我是打算付钱买的。”

男人摆了摆手,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

夏怀真将差点飞散的神魂塞回七窍,烧过载的大脑经过一段时间冷却,终于能比较正常地思考问题——她虽然见识不多,却也看得出这男人言谈温雅,举止谦和,一派地地道道的绅士风范,显然受过非常良好的教养。

夏怀真活了二十来年,把自己活成一团畏缩卑怯的人形鹌鹑,和这种“上流精英”就是两个世界的物种。她一时越发无措,两只手不知放哪合适。

男人不以为忤,温和地看着她:“那么,能为我重新准备一份吗?”

夏怀真像是做错了事急于弥补似的,一口答应:“没问题,您是现在要吗?”

“不着急,”男人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在背面空白处写下一行地址,缓缓往前一推,“两天后,送到这个地址,可以吗?”

夏怀真拿起名片,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先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淡黄的卡纸上攀布着植物的经络纹理,复古的吸水钢笔留下清峻峭拔的字迹:南海区白水路19号。

夏怀真不确定店里是否提供递送服务,犹豫地看了眼袁茹。袁茹瞪了她一眼,转向男人时,又是热情洋溢:“没问题,您放心,我们一定准时送到。”

男人恍若未闻,权当她是一坨空气,只是盯着夏怀真:“能在蛋糕上写几个字吗?”

夏怀真毫不犹豫:“当然可以,您想写什么?”

男人扶着手杖,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期待与你相遇。”

夏怀真:“……”

她刚上班没几天,头一回见识这么文青的顾客,居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男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出甜品店,她才回过神,一扭头……险些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韩老板来了个贴面礼。

姓韩的猥琐货色摸着下巴,皱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捅捅夏怀真:“你认识那人?”

夏怀真实诚地摇摇头:“不认识,今天第一天见。”

韩琛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劲?你再好好想想,那可不是看一个陌生人的表情。”

夏怀真又认真回想片刻,实在想不起来,只得无奈道:“确实不认识。”

韩琛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没看出说谎的痕迹,这才色厉内荏的点了点她额头:“不认识最好,就算认识也不许在我店里眉来眼去——你可是沈队托我照看的,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墙角在我眼皮底下被人撬走了,非把我铐回市局不可!”

夏怀真:“……”

亲,请问你说的是人话吗?

莫名其妙的夏怀真拎着新出炉的提拉米苏,坐着韩老板的车回了家。最近一个礼拜,刑侦支队加班加点,沈愔几乎没沾过家,她逐渐习惯了一个人待着,那种如芒在背的盯视感也再没出现过。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这姑娘开启“好了伤疤忘了痛”模式,自我安慰地想,“我就是个乡下来的打工妹,一没财二没色,盯梢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这么想着,她彻底放下心,经过小区门口时,甚至有闲心拐进超市顺了把红葱头,回到家系上围裙,毫不客气的征用了沈支队家的厨房。

围裙和台布是一脉相承的田园碎花风,不用想都知道,是某位丁女士强加给房子户主的画风。厨房十分宽敞,快赶上夏怀真那间非法小租屋,从炖汤的小砂锅到煎牛排的铸铁锅一应俱全,只是清一色没开封。

夏怀真没敢碰那件一看就很贵的珐琅铸铁锅,挑了个最不起眼的小平底,将红葱头扒皮洗净切碎,下锅细细爆出香味,再加入调料和一厘米见方的五花肉丁,然后文火慢炖。绛红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并不急躁频密,但是每一个都格外饱满,充盈到极致才不慌不忙地炸开,此时红葱头酥的香味已经一滴不剩地融入肉丁,香的让人恨不能吞了舌头。

夏怀真唯恐一份卤肉饭不够弥补沈愔一天的劳心劳力,又煎了个荷包蛋,外加烫了一把小青菜。荷包蛋是溏心的,外焦里嫩,一咬直冒油,小青菜鲜甜可口,烫去了涩味,刚好解肉臊的油腻。

她把卤肉饭和提拉米苏一起打包,也不麻烦别人,自己查准路线,直接跳上公交车,两站过后,市局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打从夏怀真学会第一道甜品开始,市局门卫就没少收小夏姑娘的“贿赂”。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如今,门卫大哥一瞧见夏怀真就眉开眼笑:“哟,小夏,又来给沈队送晚餐?”

夏怀真笑眉笑眼地打了个招呼:“王哥好,吃了吗?我这有新做的蛋糕,您尝尝?”

门卫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那点可怜巴巴的意志力就被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糖衣炮弹”炸得粉身碎骨。他接过用烘培纸包着的切成小块的提拉米苏,光闻了个味,口水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多好的姑娘啊,”门卫大哥摇头晃脑地感慨道,“真羡慕沈队……我以后的媳妇要是有这姑娘一半贤惠,睡着了都得乐醒”。

沈愔还不知道惦记了一下午的人已经到了门口,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赫然是“许舒荣”。

“沈队,曹宁终于扛不住说实话了!”小许警官非常懂得节省时间成本,没寒暄没过门,直接切入正题,“她说,她女儿王雨凡在一个星期前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沈愔眼帘一掀,敏锐听出对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女人哭声:“到底怎么回事?”

“您等下,我给您发个东西,”只听手机“嗡”一声响,许舒荣传来一段视频,沈愔勾了勾手指,旁边的丁绍伟屁颠屁颠凑过来,两人头抵头肩并肩,只见视频里蹲着个花里胡哨的大花脸,一边冲镜头做出噤声的手势,一边慢慢摇着一张婴儿床。透过床缘栅栏可以看出,里面有个五六个月大的婴儿,穿了件印着凯蒂猫的粉红珊瑚绒连体哈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礼拜前,也就是四月十二日傍晚,曹宁推着王雨凡出门散步,经过小区一个比较偏僻的拐角时,突然被人摁住口鼻。”许舒荣的声音再度传来,“她说,她当时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昏了过去,等被小区巡逻的保安救醒时,婴儿车里的王雨凡已经不知所踪。”

沈愔微一蹙眉:王雨凡和葛欣相继失踪,前后只差一天,棒槌都看得出,这时间卡得太赶巧了。

他还没开口,丁绍伟已经抢着追问道:“那她怎么没报警?”

“因为当天晚上,有人给她发来这段视频,并且警告她,如果报警,她女儿就没命了,”许舒荣说,“我现在正带着曹宁往市局赶,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问她。”

沈愔道了声“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顺手挂断电话,一抬头差点和丁绍伟撞一块:“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丁绍伟:“……”

没良心的东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妥妥的渣男!

就在丁少爷琢磨着是否要来一出“揭竿而起弑君篡位“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沈愔抬起头,目光越过门缝,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在一处。

“还在忙吗?”迟到半个多小时的夏怀真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丁绍伟:“……”

“没有,绝对没有!”丁少爷就跟沦陷区的人民见到晴朗的天似的,一瞬间热泪盈眶,“我还纳闷,你今天怎么耽搁这么久?”

夏怀真从塑料袋里掏出保温饭盒和蛋糕盒,并排摆在桌上。霎时间,葱油肉臊的咸香和提拉米苏的甜香交融在一起,像一个酝酿许久的生化炸弹,“啵”一下充斥在办公室中。

几分钟前还想弑君篡位的丁绍伟登时觉得,自己还能再爱沈愔五百年。

“那个,小夏啊,”丁绍伟搓着手,涎着脸往前凑了凑,“你看,你丁哥我也没吃晚饭……”

夏怀真十分上道,将一双用餐巾纸包着的筷子递过去:“我今天做了卤肉饭,分量比较多,丁哥要是不嫌弃,不如尝尝我的手艺?不过,哎呀……”

她一拍脑袋,露出懊恼的神色:“我、我只煎了一个荷包蛋,要不……”

丁绍伟倏地扭过头:“沈队……”

只见沈愔不慌不忙地打开饭盒,捞起荷包蛋,毫不留情地咬掉一大半。嫩黄的溏心流淌出来,只剩一半的荷包蛋像一个豁牙咧嘴的嘲笑。

丁绍伟:“你……”

夏怀真赶紧往他手里塞了块小蛋糕:“这是我今天做的提拉米苏,丁哥你不是还没吃饭吗?先垫垫肚子。”

丁少爷恶狠狠地啃了满嘴奶油,霎时转怒为喜,像一只捋顺了毛的猫,幸福地眯起眼:“小夏,丁哥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贤惠的女孩,要是哪天你跟沈队掰了,记得……”

他话音未落,一支钢笔隔空丢来,“咚”一声正中脑门,准得令人发指。丁绍伟“嗷”一嗓子:“你干嘛?”

沈愔理都不理他,径直转向夏怀真:“你别理他,他方才刚泡了一碗老坛酸菜面,外加两颗卤蛋一根香肠,饿不着。”

说话间他已经把肉臊和米饭拌在一起——这和外卖的卤肉饭显然是两个品种,米是上好的东北香米,一颗颗晶莹饱满,柔软又有嚼劲。浇头的料很足,葱香四溢的卤肉汁慢慢浸透米饭,在灯光下散发出温暖诱人的光泽。

丁绍伟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半小时前的那碗泡面只配扔进垃圾桶里。

虽然沈支队坚持不懈地释放死亡视线,可惜丁绍伟是他一起长大的发小,早有了免疫力,仗着脸皮厚,还是从沈愔手里撬走了一半卤肉饭和两块提拉米苏蛋糕。

然后聪明地溜之大吉。

——如果人的视线能化成实质,那么这一刻,丁少爷后背应该已经成马蜂窝了。

沈愔眼神冰冷地回过头,就见夏怀真捂着嘴,一双滴溜圆的杏核眼眯成两只细细的月牙,眼角盛着说不出的光泽,像包裹着手指饼干的奶油,散发着说不出的芬芳甜美。

沈愔知道她在笑什么,其实回过神后,他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点幼稚:堂堂市局刑侦口正支队长,和下属抢东西吃?传出去简直没脸做人。

这倒不是因为沈支队小气,只是这世上有些东西可以和朋友分享,有些却打着独一无二的烙印,哪怕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不能碰。

比如那女孩亲手为他做的甜点和卤肉饭。

“我今天应该不会加班到太晚,”他把吃干抹净的饭盒装回塑料袋,随手在夏怀真头上揉了把,“你在办公室里等我,要是无聊就玩玩电脑游戏,等我忙完了带你一起回去。”

夏怀真大概是麻木了,丝毫没有挣扎反抗的意识,反而扑闪着一双眼睛,回给他一个极尽明媚的笑容。

沈愔微乎其微地僵了下,有那么一时片刻,脑子里完全空白,以至于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下,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要不是五分钟后,审讯室里的曹宁将他濒临逃逸的魂魄镇压回主心骨,那个笑容的后遗症大概会持续一整晚。

沈愔冲门外的丁绍伟简单点了下头,接过耳麦扣在耳朵上,只听里面传来于和辉的声音:“四月十三日晚上,茂林制药董事长葛长春的女儿葛欣在‘金柜KTV’失踪,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丈夫王晨涉嫌拐带妇女。曹女士,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配合警方调查。”

曹宁低着头,眼眶微微发红。一旁的许舒荣仔细打量了下,发现自己白天还是太疏漏了,居然没发现这女人眼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和绝望。

“失踪……拐带?”这筋疲力尽的女人从喉咙里挤出无助的笑声,“被拐带的……明明是我们家凡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