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前世的遗书
距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候,我关了店门打发夏弥回老家,还给她66000的年终奖,寓意六六大顺。夏弥同志没想到在我这个收入和支出严重不平衡的店里打工,居然还有这么高年终奖,不禁被感动的泪流满面,拉着我的手嗫嚅了半天,问道:“明珠姐,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好久了,你这么视钱财为粪土,开店只为心情愉快,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是土豪包养的女大学生。”
朗冶“噗”地把水喷了我一脸,然后把自己呛得死去活来,一边撕心裂肺地咳一边大笑不止。
我茫然的拿了张纸巾擦擦脸,问她:“你这是夸我长得好看么?”
夏弥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主要是明珠姐你这个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魄,和这个世界整体风格太格格不入,让人很难不往言情小说的方面想。”
我说:“那你为何不能假设我是个隐形的土豪。”
“因为你太闲了,土豪不可能这么闲,”夏弥道,“一般隐姓埋名开个小资店但又不追求盈利的女人,要么是土豪的夫人,要么是土豪的小三。”
我:“……你够了,你年后不要来上班了。”
齐予淡定的坐在一边,温文尔雅地咳了咳:“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随意说,或许人家没有转正的心思,被你激起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声名乃身外之物,但现在才头一次清晰明白人都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的,遂觉得十分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于是严肃道:“你们想知道我的背景么?”
夏弥眼巴巴地看着我,齐予含蓄的表达求知。
我咳了一声,道:“你们难道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个体工商户,却能随随便便就能和名医,”抬手一指朗冶,“金牌制片,传媒老总,财阀掌门人,还有著名畅销书作家等等,混在一起吗?”
夏弥和齐予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
我继续严肃道:“因为,我,郁明珠,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有了我,才有了今天的他们。”
夏弥“嘁”了一声,倒回沙发椅背里,摆明不相信的神情。
我觉得很无辜,我说的的确都是真话,我虽然没有在他们的人生里起决定性作用,但好歹每个都插了那么一小脚,这个世界真是让人没有想法,说真话都没人相信。
夏弥离开之后,齐予还坐在那里,温文地用食指推了推眼镜,例行每日一问:“你可以帮我吗?”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可以帮你妈,不能帮你。”
齐予立刻重新问:“那你可以帮我妈找到她曾经的儿媳妇吗?”
我:“……不可以,你滚吧……”
齐予很好脾气地点点头:“好的。”然后准备起身离开。
朗冶却对他摆摆手:“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把事情一了解算了,反正年前这段旺季你也忙过去了,我们后天要启程去贵州,今年的事情最好不要拖到明年来办。”
齐予立刻期待地看着他。
朗冶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反正我不管,要管你去管。”
朗冶向齐予点点头:“把你要找的那个人所有的信息都提供给我。”
齐予为难道:“我只知道……她叫朱颜。”
朗冶皱了皱眉:“梦魇术宿主?”
齐予点点头。
朗冶又问道:“再没别的了?”
齐予摇摇头。
朗冶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你明天早上过来,我告诉你结果。”
齐予期待的看着他:“我可以旁观你找人的过程么?”
朗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你还想干嘛?”
齐予于是明白不可以,蔫头蔫脑地站起身:“那就拜托朗先生和明珠小姐了。”
朗冶点点头:“明天把那个孤本一同带来。”
齐予道:“孤本在收银机下压着呢。”
我立刻起身过去看,发现果然在收银机下压着,被机子的温度烘的暖暖的,不由对他敬佩不已:“这本书得价值连城吧,你居然就能随手放在收银机下面,真是不容易。”
齐予笑了笑:“价值连城的孤本我有很多,而且都是宋代传下来的,汉唐也有,不过比较少,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送几斤。”
我对朗冶道:“刚才这个场景我真该录下来给夏弥看,这才是真正的土豪,宋代的孤本都论斤送。”
齐予又笑了笑:“不仅是宋,还有元明清的,对了,我这还有关汉卿亲手给我抄的小曲集,你要不要?”
我:“……谢谢,不用了,不过你要是有王羲之抄的《兰亭集》可以给我。”
齐予道:“对不起,年代太久远了,没有。”
他走了之后,我用遥控把卷帘一一关上,期待的看着朗冶:“你是准备元神离题还是直接肉身前往?”
朗冶随手变出一个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只纸鹤,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一抹幽蓝泛青的火光,将纸鹤烧成了灰烬:“他一会过来。”
我立刻站起来,坐到他身边。
朗冶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干嘛?”
我说:“我害怕他以为你叫他来除妖。”
朗冶抿着嘴角笑了笑,叮嘱道:“一会你就说你是我夫人。”
我和他假扮夫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很轻车熟路,当即答应下来。
不到五分钟,室内卷起一阵幽凉的风,连带着灯光都安了三分,白色墙壁浮起惨淡的暗绿,一个人影在对面的沙发前渐渐清晰,那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唇红齿白的,有些腼腆的样子,对朗冶拱了拱手:“朗先生,百年不见。”
朗冶站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简公子别来无恙?”
简公子抿着嘴角笑了笑:“最近地府首相阎王先生正在地府普及现代化,兴起了地府的新文化运动,朗先生就别以公子称呼了,直接叫简卓吧。”
朗冶笑道:“那就直接称呼名字好了,来,介绍一下,”他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这是贱内,九命猫郁明珠,”又指着他对我道:“我的旧友简卓,是地府的公务员。”
简卓变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嫂子,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名片你收着,朗哥救过我一命,从此你们两口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朗冶看了看那张名片:“哟,不用纸鹤了?”
简卓脸上红了红,很不好意思道:“同事说一个大男人用纸鹤太娘了,就跟风做了个名片。”
我把名片接过来,定睛一看上面的字体居然是风流妩媚的簪花小楷,不由对这个简公子刮目相看,不知道地府兴不兴耽美这个说法,这小伙子的性情模样,简直就是天赋小受。
简卓跟我又客气了两句,这才细声细气地问朗冶召唤他有何贵干。
朗冶抬了抬手,示意他落座,问道:“地府有个名叫朱颜的女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简卓脸色一变:“朱颜?哪个朱颜?”
朗冶道:“梦魇术宿主之一,宋代的朱颜。”
简卓点头:“认识,曾经和我是一个科室的同事,专门拘病亡的魂魄,后来被调到后勤集团了,专门管忘川边的彼岸花绿化带。”
……地府真是越来越低调奢华有内涵了,而且朱颜果然考上了地府的公务员,地府也这么的人情社会,让人很没有想法。
朗冶笑意深了深:“既然是熟人就好办了,你嫂子曾经求人办事,如今还那个人情,那人说他想见朱颜一面,希望我们代为引见。”
简卓抿了抿嘴唇,问道:“那个人,可是齐予?”
我和朗冶都大吃一惊:“你认识他?”
简卓笑着摇摇头:“虽然不认识,但早就久闻大名,朱颜曾经花重金请编辑部那帮人吃饭,让他们把齐予的姻缘都写成短命鬼。”
我:“……”
朗冶:“……”
简卓道:“哦,编辑部就是以前的司命娘娘,后来地府新文化运动改革,司命娘娘招了点文笔好的公务员,组成编辑部了,本来是专门给人写命格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内部又自行改革,每个人只写了个天赋,重大事件和死亡日期,其他的让生魂们自由发挥去了。”
地府真是越来越高端大气上档次……
朗冶道:“那你和朱颜熟么?能把她叫来一趟?”
简卓摇摇头:“她肯定不会见齐予的,人的姻缘是月老注定,但人的生死却是地府主管,朱颜请编辑部的人吃饭,让他的每个姻缘都死在两人成婚之前,生生死死已经七世了。我们在地府工作的人都知道,朱颜对她丈夫真是深仇大恨,连他死后都不愿意去见一面的。”
齐予……组织真的尽力了……是你自己混的太烂了,真的不能怪组织不帮你……
朗冶无可奈何地瞅着我:“你说这怎么办?”
我翻了个白眼,凉拌,反正已经尽力了,人家不见他,又不是我们没帮忙。
简卓又道:“那个齐予也真可怜,听说每次轮回都不能喝孟婆汤,生生世世下来,居然还没有不死即疯,心理素质也强大的很。而且他每一次到地府都闹着要见朱颜,朱颜每次都不见他,这个毅力也很让人佩服。”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每场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朗冶道:“你对他俩的事迹熟得很嘛。”
简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还得感谢首相先生,要不是他普及现代化,大力发展传媒事业,我们也吃不到这么好的瓜。”
……看来地府的日子过得很有声有色嘛。
朗冶揉了揉太阳穴,道:“那我们想见朱颜一面,你看可不可以?”
简卓翻着白眼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我回去帮你们问问,不过这个妞她脾气好大的,在我们科室的时候就从来不参与聚众讨论,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每天冷个脸,也不怎么在办公室呆着。”
一般遭受过巨大打击的人都会性情大变,我理解她。
朗冶又和简卓聊了两句,把他送走,伸了个懒腰问我:“明天咱们见朱颜的时候,还用不用把齐予叫上旁观?”
我说:“还是别了吧,这深仇大恨的,万一见着了转身就走怎么办,事情还是没解决。”
朗冶一摊手:“你管他解决不解决,反正齐予的要求就是见朱颜一面,咱给他达到了,”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们这件事,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演变到什么情况才算是解决,七世都过去了,就算是同态复仇也该复仇成功了。”
第二天齐予一大早就跑过来,我还没睡醒,他就砰砰砰地砸门,我被烦的不堪其扰,索性布了个静音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心满意足顺顺利利地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完,才想起来齐予好像还被我扔在门外,于是捧了杯热牛奶,施施然地往外走,然而一打开外厅门我就愣了,只见齐予被绑的很艺术的扔在那,嘴里塞了一个……电灯泡,见我出来留下两行清泪,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我很不厚道地大笑一通,心情更好,先回去拿了手机各种拍照留念之后,才拿剪刀把绳子剪开。
网上有一段时间流行一个说法,叫做不要把电灯泡塞进嘴里,因为你会拿不出来。这个说法在齐予身上得到了彻底的验证,我俩齐心协力的研究了好一会,发现果然没有办法通过物理手段把这个灯泡拿出来,只能要么去医院,要么我施法解决。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已经红的跟兔子一样,里面已经没脾气了,全是可怜巴巴的神情。
我心一软,指尖用了点力气,直接把灯泡变小了一点,这才顺利取了出来。
灯泡取出来的那一霎那,齐予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我把手里喝了一半的牛奶放他跟前,憋着笑安慰他:“别哭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齐予泪流满面,口齿不清道:“是吾痒哭啊?嗯泵就哄哼不了!”
我反应了老半天,才明白他说的其实是“是我想哭吗?根本就控制不了!”
真的是根本就控制不了,我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倒,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揉着脸上的肌肉,缓了好大一会,才勉强能清晰的说话:“朗冶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不愿意让我敲门说一声不行吗!他直接把我拉进来绑成那样,还强迫我含着灯泡!”
可能他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大,又把朗冶吵醒了,他穿着睡衣倚在门上,眼神不善地看着齐予:“老子昨天因为你的事,折腾到三四点才睡,你大早上起来五点半就敲门,缺不缺德?逼你含灯泡还是客气的,要不是看在熟人的份上,我非让你把你的手机叼嘴里,再把你吊房梁上!”
齐予愤恨的瞪着他,敢怒不敢言地继续揉脸。
我慈祥的拍拍他的肩:“大早上就让你遭受这样的肉体打击,真是对不住。”
齐予摆摆手:“没关系,昨天你们找到人没?”
我甚慈爱道:“还要让你再遭受一次精神打击,更加对不住。”
齐予眼神一暗:“没找到吗?”
我说:“找到了,但人家不愿意见你。”
齐予叹了口气,停下揉脸的手,放回膝盖上:“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我点头道:“所谓天下美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再换,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找女朋友就得广泛撒网重点培养,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齐予苦笑一声:“每当我闭上眼,当年的记忆就纷至沓来,怎么放弃呢?”
我说:“你可以把你珍藏的孤本都卖了,换钱去洗脑,从此一了百了。”
齐予的眼神有点空:“没用的,那些东西是这么多年,唯一让我上心的东西,洗掉回忆,那不就是洗掉我的心么?”
真是个犟种……我问他:“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她,我可以代为转告。”
齐予想了很久,从包里拿出一封古老的信封,还是用火漆封的那种,眼镜盯在上面,犹豫了一大会,才往我面前一递:“这封信,请你帮我交给她吧。”
我接过信封,问他:“如果她这一世永远无法原谅你呢?”
齐予笑了笑:“那我只能用来生继续等了,七世都已经熬过去,再多一世也没什么大不了。”
夜半三更,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格局,我和朗冶坐在沙发上,等鬼。
鬼不负所望地如约而至。
简卓没有来,在沙发上显现出来的,是一袭银色的长袍,看来这么多年这姑娘就没换过衣服,也可能是她有很多同款式的衣服,那衣服颜色冰凉,犹如散了一地的虚无月光。
她皱起眉来,眉间凝着寒霜:“简卓说你们要见我?见我做什么?”
那语气冰冷,并不是刻意伪造的冷,而是那种由心而生的凉意,我想起先前齐予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姑娘第一次见到布衣男子,她一眼相中的夫婿时,到底是如何一张面庞。
我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齐予给我的那封信,我抬起手指了指信封,道:“有人托我来给你送一封信。”
她不耐烦的皱起眉,伸手想将信封取过去,然而手指刚刚接触到那纸页,便猛地顿住:“姜离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买通你们来做信使。”
我不太喜欢这个冷冰冰的姑娘,于是便淡淡道:“我欠他一个人情,便许给他一个心愿,没什么神通广大的,不过是欠债还钱罢了。”
朱颜将信封扔在桌子上,预期更冷:“我知道他这封信里要说什么,他已经说了几百次了,不必看也知道。”
我本来一点都不愿意掺合他俩这桩破事,但又实在是太想知道原来,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她:“你这么恨他,到底是为什么?”
朱颜偏过头,冷笑一声:“没有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按我的心意走的,我的心不想见他,我便不见他。”
“既然这么恨他”,我又问道,“那为什么还不让他喝孟婆汤呢?”
朱颜看了我一眼:“我还没忘了他,他自然不能忘了我。”
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样一个骄傲跋扈的女人,曾经也会为了不让她的丈夫为她担心,独自走向死亡,更加无法相信,她和齐予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我把信往她那里推了推:“不想看就拿回去折飞机吧,你俩的恩怨不要牵扯旁人,我只是个打酱油送信的,属于路人甲。”
朱颜居高临下地撇着那封信,眉心一皱:“我不想要,你带回去还给他,就说我不想要。”
朗冶耐心用尽,皱了皱眉:“如果你放不下他,就见见人家,把心结解开继续过日子,放不下就投胎转世去,一碗孟婆汤喝了一了百了。这样纠缠几百年,有意思吗?再说了,你也就是因为当年他把你杀了而恨他,但换你你能怎么办,一边是一世相守在无后续,一边是保你生生世世的寿命,你选哪个?”
朱颜浑身一震,狠狠地盯着朗冶:“你胆子不小,竟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朗冶慢条斯理地笑了:“不过是个小小的鬼差,若不是我妻子插手了这件事,你,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朱颜被这句话里所散发的王霸之气惊到,正眼打量了一下朗冶,有些惊讶:“原来已经走过了封神之路,如此,的确是我唐突了神座。”
朗冶很大度地挥挥手:“宽恕你,拿上信跪安吧。”
朱颜依然不肯碰那封信,道:“他大可继续找我,但我不会见他。”
我无语地看着这姑娘,无语了半天,又问她:“你不愿意见他,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不愿意原谅他,也得有个理由吧,七世都过去了,至于这样折磨人家么,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朱颜冷冰冰道:“我控制不了,这么千年过去,所有的人都在劝我,但我就是放不下,你让我宽恕他,谁又来宽恕我自己,我能怎么办?”
我皱起眉,道:“宽恕?谈何宽恕,归根结底,他救了你,让你免于魂飞魄散,若不是因为你爱他,他就是你涌泉相报的救命恩人。可是当年你爱他,生生将他从恩人的位置变成了仇人,你觉得他对不起你,那怎么样才是对得你,让你魂飞魄散吗?”
朱颜道:“你不必再劝我,这千年来,这样的话我简直要倒背如流了,我没有办法原谅他,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简直想扇她一巴掌。
朗冶揽住我的手在我肩上拍了拍:“你的坚强后盾在这呢。”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勇猛的站起身来,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其实这种肉体攻击,只能对有肉体的物种才能产生作用,朱颜现在是个灵体,我就算甩她一万个耳光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于是我甩她耳光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掌从她的头颅中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朱颜震惊地看着我,看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抬起手,配合的捂着自己的脸,一副真的被人甩耳光的样子,怒道:“你做什么!”
我说:“什么都不做,就是想打你,原谅他?你有什么资格原谅他?就凭你爱他?”
朱颜继续怒道:“你没有爱过人,你怎么知道爱情可笑?我看你才很可笑,明明什么都不懂,偏要一副救世主的模样,若不是靠你丈夫,你以为你一只猫妖,还能安然无恙地冲我大吼大叫么?”
我回想了一下我刚刚的行为,觉得我呵斥她的声音并没有如何大,还达不到大吼大叫的地步,于是对她这样随意扣大帽子的行为反感不已,冷笑一声道:“对啊,我依靠我丈夫又不是你丈夫,我一个猫妖怎么了?我依靠我丈夫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去依靠你丈夫啊!”
朱颜眉心狠狠锁住,激动地站起身:“你以为我没有丈夫么?你以为我没有丈夫可以依靠么!”
我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以为,你七世之前的丈夫还托我给你送信呢,信送到了,你把它拿上赶紧闪人,私下里这封信你爱怎么处理都和我没关系了,从此以后我要是再管你俩的事,我就是自己没事找抽。”
朱颜道:“我就是不拿,我讨厌这封信,讨厌他跟我说的每一个对不起,你来咬我啊!”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朗冶,只见他仰着头倚在沙发里,右手背覆着眼睛,一副对眼前情况不忍直视的样子。
我又把头扭回来,看了一下我和朱颜目前的情况,两个人都情绪激动,上身前倾,形容咄咄逼人,就差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了。
于是我掩着唇咳了两声:“不咬不咬,我没事咬你干嘛。”说着又咳了一声,讪讪坐回沙发里。
朱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捋了捋自己的长袖,按着衣服坐回原地,又恢复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指指桌子上的信:“东西拿走,不然我们肯定不可避免地再见,你要知道其实我也特别不想再看见你。”
朱颜狠狠瞪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将那封信拿了起来,装进衣袖里,闪身就没了踪影。
我戳了戳身边的朗冶:“人家走了。”
朗冶半死不活:“真是太丢脸了,你俩怎么不直接对骂。”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如果不是我及时刹车,完全有可能发展成隔空对骂,幸好现在是大半夜,孙悟空和牛魔王都睡了,中友万籁俱寂,基本不会造成扰民。
想了想着,忽然发现了一个挺有趣的问题,急忙激动地拉着朗冶的衣服,让他把头抬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朗冶道:“什么?”
我说:“朱颜再和我吵架。”
朗冶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抿着唇角笑了笑:“第一眼见她的时候,你觉得她像是这么冲动不理智的人么?”
朗冶想了一下,摇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如果天生冷冰冰的性子,肯定做不出这样的形容,但是她能情绪失控地跟我聊天,就说明她以前肯定不是这样子的性格。而且她和我吵得那两句,不像是意见相左时理由充分的句子,反而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这就说明,她以前肯定是个活泼的性格。”
朗冶点点头:“逻辑严密推理正常,但你想表达的内容是?”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这样失控呢?”我兴奋的盘起腿,“只有一个届时,我们谈论的内容,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也就是说,齐予对她而言,其实很重要。”
朗冶听完,淡定点的点点头,一仰脖子又倒了回去:“我知道啊。”
我愣了一下:“啊?”
朗冶道:“上千年的念念不忘,每一世都不能容许他拥有自己的姻缘,连这样的心思都看不透,我趁早回洞里提升情商,别在人类世界混了。”
“呃……”可能我最近需要闭一下关。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顺手揉揉我的头发,打了个呵欠:“信送到了人也见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明天好好睡一天,后天出发去贵州。”
我其实想跟他讨论的是,既然两方都未能忘情,那何不再续一续前缘呢?我们两个可以分组合作,已达到和谐共赢的局面,然而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齐予拜托给我的事情我已经顺利完成了,在关注下去就属于多管闲事的范畴,急忙跟着起身:“明天收拾一下行礼。”
朗冶拉开内室和外厅之间隔开的门,提步走了进去:“不用收拾,现买,我不喜欢出去旅游还拉着大箱子,何况这两天倦的很,老想睡觉,可能突然离开医院那种繁忙充实的生活,有点不太适应。”
我心说你在医院的时候也没见多么的繁忙充实,于是嘴上敷衍了两句,提醒他给自己的房间设上静音结界,免得齐予大早上扰人清梦。
朗冶抿着嘴角冷酷一笑:“不用,他不敢。”
我想起早上齐予被朗冶修理后的惨状,顿时笑喷,伸手在他背上招呼了一下:“你下手真够狠的,强迫人家含灯泡,怎么想起来的?”
朗冶在客房门前顿住脚步,声音含着困倦的慵懒:“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昨天给小吊灯换灯泡,旧的随手放在茶几上,忘了扔掉了。今天早上正好看见,直接拿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