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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含光吓得往后又退了一步,生怕这叶老伯一言不合暴起伤人,没想到叶老伯看了他一眼,突然喃喃地问:“你认识、佩佩?她、怎么……不见了……”

王含光这时候也不知道叶老伯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叶老伯如今完全明白自己如今看上去多么奇怪,脑子也迷迷糊糊的,问起事来他答得也是颠三倒四。但他又不好叫房间里的人问,毕竟道长和李少侠都已经昏迷,而吴三娘还在给千红处理伤口。大家都在忙,王含光也就只能后背贴在房门上,心惊肉跳地和叶老伯鸡同鸭讲地聊了起来,半天才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叶老伯一直在等自己的孙女回来。

他下山之后就直接回了家,结果发现一直等他回家的孙女大晚上竟然不在家。叶老伯吓得不行,连夜问村中关系稍微好些的人家,结果人家说佩佩去城里了,据说是找了份洗衣妇的活儿。

叶老伯担心得不行,当夜就托他们家的儿子写了信,第二天让去城里的人带了信,只希望孙女快些回来。一个女孩孤身在城中,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发出信之后叶老伯就一直等着,孙女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回来。今天叶老伯遇到他们,也是因为实在等不得了,就算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想亲自去城里,看看孙女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他今日在路上遇到了恩公,一时高兴,就把问谁去城里的事情忘了。

“恩公……可要进城……柜柳城……”叶老伯说到这里,突然磕磕巴巴地问,显然是突然想到,王含光他们这一行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不可能一直待在村里,他们若是要去城里,他自然也可以顺路跟着一起去城里。

毕竟村里人不是经常进城,有时候不凑巧了,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是平常事。

叶老伯这么颠三倒四地说话,又眼巴巴地看着王含光。王含光心中一软,倒是不那么怕这位老人家了。死都死了,还惦记着孙女的事情,这份舐犊情深,让满脸尸斑的叶老伯都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慈祥来。

王含光开口想说话,背后的房门开了,处理好伤口的千红站在门口,显然听到了一部分他们的对话。她突然开口,问的话却让人挺莫名其妙:“叶老伯,敢问现在是哪一年?”

“如今是……贞观三年。”叶老伯似乎想了一下,才回答上来,他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小老儿记得,三年前陛下继位,减了丁钱,如今刚巧满三年……只是明年就要恢复了。”说完,他脸上露出一点儿疲惫和愁苦来,显然是在考虑明年要多交钱的事。

叶老伯脑子混沌,说到哪里脑子就在哪里,完全没看到面前几人的表情多么震惊。王含光看着千红,虽然没说话,却让人极好明白他的心情,他一脸狂乱,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大字——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了那么久,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千红这才一出来,就问到了点子上!王含光抓心挠肺都想知道千红是怎么发现叶老伯脑子还在十年前的!

没错,如今已经是贞观十三年了!

叶老伯或者是他的记忆总有一个出了问题,他一直以为现在是十年前。王含光十分震惊,千红却似乎觉得十分正常,她看了一眼王含光,似乎对他的一惊一乍十分不解,说:“榕城,十年前就叫柜柳城,八年前改的新名字。”

她说得十分淡然,似乎这应当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大家都不是这座城附近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王含光有些怀疑千红是不是就是附近人士,不过现在可不是问对方来历的时候,他也就没继续追问这个,而是关注眼前的事情:“十年前,怎么可能,我们在山上遇到他……”

在山上遇到他也才二十几天前,这个叶老伯难道是死后记忆产生了混乱,才会这么颠三倒四?

王含光话还没说完,千红突然说:“我就说这个老伯情况奇怪,刚才听你们说,这位老伯为山中异族小贼所戏,回头之后就一直在转圈……你们难道没想过,他到底打转了多久?”

“最、最多两三天……总不可能是十年吧!”王含光大声说,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他实在不能想象,如果只是一个不小心,回头却发现过了十年,那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情。

十年啊,只怕真要是过了那么久,人不疯也早就饿死了,怎么可能还在打转呢?

王含光不相信。

“怎么不可能,进了幻境,时间和生死都会变得模糊,只是看他到底遇到的是什么……异族千百种,有些是恶作剧,有些……可就是不死不休……”千红眼神幽深,看着叶老伯,突然上前蹲下身,看着那叶老伯轻声问,“老人家,你在山中……到底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