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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忘恩负义的人!”金玲的声音从剑里面传出来,没了初见的清脆,反而带着蛊惑人心的**。

袁天罡厉喝一声,发现李乘风居然毫无反应,他眉头一皱,直接甩袖,挥符直取李乘风!那长长的朱笔黄符如同有生命一般,飞过去直接唰唰唰卷住了长剑的剑柄,李乘风眉间煞气一松,但却依然死死盯着这院子里面的人,他握紧了剑,显然正在天人交战。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乘风脸上的杀气更浓了一些,而袁天罡连连往他身上招呼黄符,却越来越困不住李乘风。李德宝见势不妙,赶紧说:“小风,你别被这妖怪迷了,她肯定是吃了秀秀,假装成秀秀来骗我们啊!不信你搜我家,你若是搜出你娘的陪嫁,不用你说,德宝叔自己割了自己脖子!”

李德宝这话说得敞亮,李乘风顿时神色一愣,似乎被打动了。千红倒是但笑不语,反而是袁天罡有些将信将疑——他和李乘风命星纠缠,因此算不出一切有关李乘风的事情。这些村人冤孽之气虽重,嫌疑极大,但是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因为杀李乘风家人所致,袁天罡虽然心中十分不信李德宝的话,但是这人既然不死心,刚好也需要时间劝李乘风,于是袁天罡点点头说:“李乘风,既然如此,我们先搜查再说,怎么样?”

见李乘风还在犹豫,袁天罡使了个眼色,之前被听到的一切给惊得半天没动作的王含光顿时心领神会。

王含光只是看李乘风身上散发的淡淡煞气和鲜红的眼睛,就知道他这会儿不太对劲。李乘风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却不会如此刻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全场下手,再加上他那中邪般的表情,以及道长那凝重甚至有些惊慌的神色,王含光知道再这么放任下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李乘风拿的剑还在嗡鸣,像是因要饮血而兴奋,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之中的凶悍物件,一般这种邪性东西要是人压不住,保不准就会变成丧失心智的杀人恶魔。

看李乘风这样子,此刻若是不分散他的注意,他怕是会出手把这些害人的人全杀了。杀了这些人也就算了,毕竟王含光听着都想杀了这些人,但是所谓抓贼抓赃,既然他们还否认,那就找到证据让他们心服口服,所以必须找办法让李乘风冷静下来再做打算,以免他在事情没有全部查清楚之前动手,伤及无辜。

王含光小心地从身后靠近犹豫的李乘风。他不敢直接在身后偷袭,而是直接说:“李兄,我想到了!”

李乘风早知道他在背后鬼鬼祟祟,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转头看着他,等他说话。王含光这才看到李乘风的表情有多邪性——他眼睛血红,牙关咬得太紧,脸颊两边绷紧的肌肉都现了出来,更为可怖的是,那剑在他手中嗡鸣,李乘风身上的伤口竟也随着嗡鸣声音溅出血液,如红线一般往剑身而去……

“那剑在喝你的血!”王含光大惊失色,对李乘风大声说。

可李乘风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皱眉说:“你要说什么?”似乎在说,再不说他这辈子都不用说话了。

王含光咽了咽口水,他不敢耽误,直接说:“村长他们不是说那个穿白绢纱的女人出现好几次,总在你家吗?我方才跟着那女人下山,发现他进了村长家!”

李乘风愣了下,模模糊糊想起之前他好像是安排这胖子下山跟踪那神秘女人,这会儿听到王含光的话,他皱眉说:“那件事情以后再说。”

“不是!不是啊!”王含光支支吾吾的,突然睁大眼睛,灵光一闪,“不是,李兄,我想到了!”他一跺脚,伸出白胖的手从脖子里掏出一块长命锁来,那长命锁金灿灿的,上面镶嵌着璎珞,一看就是长期佩戴的贴身物件。

就在大家都不明白,王含光这时候拿个孩子戴的长命锁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王含光焦急地说:“我刚才突然想到个事,我小时候撞过脏东西,我娘给我戴这个长命锁的时候曾说过一个传说!”

王含光确实是突然想起来的,他刚才琢磨要怎么转移李乘风的注意,才说起那个神神秘秘、总是出现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本来只打算拖延,却突然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有种拨开迷雾得见青天的感觉。王含光思路一畅,连珠炮似的说:“我娘说,金玉之物戴得时间久了,就会替主人招福挡灾,是因为这些东西乃是天地之精华,生来与凡物不同……”见李乘风一脸不耐烦,王含光赶紧大声说,“李兄,你想想,那女人之前为什么出现在你家,之后又出现在村长家?方才秀秀姑娘说,村长家里收了你家的什么?”

听到这话,袁天罡突然想到了什么。

王含光更是口中不停,接着说:“我之前一直没想到。白绢纱乃是杜家用独特融金手法纺制出来的,虽通体雪白,但在阳光下却能闪耀金色光芒,白绢纱虽然是布,但是本质来说,它里面纺了无数金丝——它里面大半是金子!”

“你这后生神神道道到底在说什么?我老汉怎么听不懂!”李德宝咬牙打断了王含光的话,说,“你说那劳什子白绢纱,我是见小风他娘穿过,村里人也都见过,但你说我家有什么白绢纱,我怎么没见过?何况白绢纱与那妖怪女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十分大,因为那女人就是白绢纱之灵。”袁天罡似乎明白了王含光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长叹了口气,一甩拂尘,看着王含光,说,“惭愧,我不知这白绢纱的奥秘,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如果照你说的这纱布里含了许多金子,那我也许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此魅灵一般的东西,应当是流金。”

“流金?”李乘风听着这东西似乎和他家干系极大,顿时也认真听起来,可流金之说他却是第一次听到,顿时十分迷惑。

“是流金。王公子的娘亲说的是对的,金玉之物乃是天地灵气所聚,所以世人才会追捧金玉,甚至制成首饰贴身佩戴。若是命格不稳的小儿,也总要戴着金玉长命锁镇着,以期借着这些东西的灵气逢凶化吉,度过灾厄……世有变幻,人也有许多考虑,有些小户人家会把突然获得的金银收起来埋在地里,大户人家则会把金银收捡起来放在库房……”袁天罡慢慢说着,虽看似在对众人解释,其实是看着李乘风,“地底或是库房深处僻静幽暗、罕有人气,这闲置的金玉不免就会生出异象来——或是有人见华服披金妇人行于道路,或是有人见银白马匹奔跑跳跃,或是有人见金色大鱼在空中游**……凡此异象出现之处,只需要多多挖掘寻找,总能找到存世许久的金银。此种异象被称为流金,意思就是流动的金银化为异象,为人们感知。流金乃是天地灵物所聚的一道气,胆小无害,若是本体被找出暴晒几日,异象就会消失。”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娘说她小时候,家里的库房总有个披着汉制绣金斗篷的女人哭,后来翻检库房,又晒了许久那些闲置的金钗玉镯,那女人就消失了……”王含光疯狂点头,“只是流金多是披着金色或是银色,听说过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它们是什么,偏你家这个白绢纱太过罕见,我也是这会儿才想到!”

王含光找到真相,说得高兴,村里人却是眼神阴鸷,左顾右盼。

李长松按捺不住,似乎有些跃跃欲试,却被李德宝一把按住。老一些的人都是如此,虽然警惕,却没有大动作。李乘风自小就在同龄人之中罕有敌手,如今手上还拿着那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剑就更是可怕;那道士倒是文文弱弱,看上去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但他旁边那红衣女人一身胡姬打扮,腰上两把弯刀却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惹;至于那王家小郎君非富即贵,除非万不得已,尽量还是不能留下太多把柄……

村人都在打眉眼官司,而李乘风则问王含光:“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娘留下的嫁妆、因为我爹想留着我娘的东西当做念想,我家才被村里人找到借口打上门去……甚至活活烧死灭门?”他似乎不可置信,却又隐隐明白……这一切说起来虽然荒谬,只是流金异象,却给了早就妒恨他们富贵的村人一个借口,给了他们出手的理由,释放了村人心中的野兽。虽然看村人的表现,再看叶秀秀的笃定,事情大概真是如此,可李乘风眼里都是泪水,显然无法承受这个真相。

“不是的,乘风哥哥!”叶秀秀大哭着说,“乘风哥哥,不是你们家的错,是他们贪婪!他们拿着你们给的粮食、吃着你们买的肉、穿着你家每年给族里分的布,却在那天晚上和叶伯伯吵架,说凭什么你们家吃细粮给大家吃粗粮,凭什么每家买的肉那么少,一个月也就分一两次……他们也不看看,没资助的其他村过的是什么日子,前几年还饿死过人!爷爷和伯伯照顾着的桃村一个人都没饿死,大家每年还都有新衣穿……这些人都丧了良心了!都是喂不饱的畜生!不,畜生都比他们好,那天晚上大黄和大灰都带着它们的崽和这些人拼了命!不信你看,他们有些人腿上还有狗咬的伤口!”

叶秀秀一边哭一边指着这些人痛斥。她说到大黄大灰,李乘风脑海里就浮现出家里那两条大狗来。那是从小抱到家里养大看门的狗,都养得膘肥体壮,素来最喜欢趴在大门内和看门的小子们玩耍,李乘风离家三年,这两条大狗已经开始老了,可却还是记得他,每回他回来总有几日跟前跟后,睡着都要趴在他的院子门口,生怕他又跑了……李乘风心中痛到极致,竟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叶秀秀脸上带泪,恨恨地指着那李长松说:“尤其是李长松,是他打死的大灰。但是他右手也被大灰咬了一口,肯定还没好全!”

顺着叶秀秀指的方向,李长松黑着脸把右手往身后缩了缩,然后又直接伸出来,说:“这妖孽真是临死都不忘挑拨离间,我这手可是好的很!”他伸手做了几个动作,看上去顺畅自然,似乎真的没受伤,但他一直没挽起袖子。

叶秀秀想争辩,村长李德宝却说话了,他叹了口气,哀伤地说:“小风,我知道你此刻心中肯定有芥蒂,毕竟你家出事,我们赶去时火势已经太大,根本救援不及。没照顾好你家的人是我们的错,德宝叔心里知道,村里对不住你家。只是这妖怪说的话,德宝叔却不敢承认,我们再怎么也不敢杀人啊!我还是那句话,小风你只管搜,要是在我家找到你家的任何东西,德宝叔任你处置!”

“行啊,找就找!”王含光赶紧开口,然后对李乘风说:“李兄,我看到那女人是从西边消失的,我们从西边找!”

李乘风意动,终于放下了剑。

袁天罡松了口气,看了千红一眼,说:“我和你们一起搜,千红姑娘,麻烦你在这里照顾秀秀姑娘……”他用的是“照顾秀秀姑娘”这个说法,信谁不信谁已经十分明显。

村长李德宝却恍若未闻,直接站起来,坦**地准备开门给他们翻找东西。若真是他带着人杀了照拂一族的恩人,面对挑衅还如此镇定,那此人心智就极为可怕了,若不是生于乡间,只怕此人的成就绝不会只是个村长而已。

李德宝不知道旁边众人对他的看法,他看上去十分笃定,似乎认定他们绝对找不到任何东西,带着他们往最近的房门处走去。就在此时,袁天罡慢慢走到李乘风旁边,对王含光使了个眼色,然后喘了一口,说:“李乘风,扶一下我。”

李乘风习惯性地伸手扶住他,袁天罡顺手一个借力,直接接过了李乘风手中的剑,入手瞬间,那剑仿佛活了要咬人的蛇一样。只是金玲还没发威,袁天罡就把她往地上一丢,剑瞬间震动,竟是要跳起来。王含光一脚重重踩下去,那扎实的体重愣是把这把神兵给踩回去一截!这一瞬间已经够了,袁天罡忙从怀里掏出捆住媚骨的红绳来,唰唰唰几下,把媚骨和这剑绑在了一起!

金玲的身影在成结的瞬间唰地一下消失,杀气腾腾的李乘风瞬间眼神清明!

“这……”李乘风愕然地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点点头,说:“没有大事,只是你此刻心神激**,这把剑太凶,你还未彻底驯服她之前,还是先小心为上。”

李乘风背后起了一层细汗,他知道袁天罡是为了他好,也不敢托大,点点头,任袁天罡让王含光把剑呼哧呼哧地捆在背上。他看着他们二人,忍不住说:“多谢。”

这几天他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幸好这看上去奇奇怪怪的道士意外地十分靠谱,而这娇生惯养的王含光,居然也帮他良多。

李乘风来不及感慨,李德宝已经打开了面前的房门,他打气精神,直接进了房间。

没了金玲蛊惑,李乘风依然想杀人、想报仇,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动手直接诛杀这桃村全村人,毕竟就算是大部分人参与了这场谋杀,也肯定有无辜之人,他必须先找到证据,弄清楚哪些人是凶手,然后……多的是比死更可怕的报复手法。

村长家的房子是青砖瓦房,十分宽敞,估计是为了以后儿子娶妻所用,只一家三口人却修得十分气派,好好收拾一下,估计就是十口人也住得下。进了院子就是三间大瓦房,都是日常起居的地方,东边是待客的房子,西边却好像是用来当了库房。三人在正院以及东院翻找了一遍,叶秀秀所说的衣橱也特地翻检过,确实没看到白娟纱和金戒指,别说戒指,连一点点金子的影子都没发现,只一点儿碎银,看上去非常符合村人的身份。

到了西厢,这里的东西更是特别杂乱,一时之间,别无所获。

“怎么样,道长,那画皮肯定是吃了秀秀姑娘,特地挑拨里间的吧?”李德宝见他们一无所获,又已经到了深夜,赶紧说道。

说来说去,村人此刻最为忌惮的不是李乘风,而是院子里面那画皮。毕竟那画皮吃了村中无数人,这几个月闹得人心惶惶,李德宝一直忍耐辩驳,未尝不是因为希望这事顺利过去,然后依仗袁天罡和千红姑娘杀了那画皮,了结这心腹大患。

袁天罡寻了一会儿就已经不耐,此刻听到李德宝看似憨直、实则暗含得意的话,他皱眉,直接说:“你们都让开!”

李乘风和王含光一愣之下被他推开,然后就见袁天罡从怀里掏出符纸来叠了几下,然后吹了一口气。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那叠成块状的符纸,瞬间变成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小鼠,它眼睛红彤彤地看着袁天罡,“吱吱”叫了一声,然后乖巧地趴在袁天罡的手里。

“把这房子里的金子找出来!”袁天罡对那老鼠说。这老鼠居然像是听懂了一样,竟然乖巧地点头,待袁天罡把它放在地上,小鼠就“吱吱”叫着往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里钻了进去。小鼠翻来覆去,却一无所获,李德宝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却突然看到小鼠突然艰难地溜过门槛,往外而去!

三人都惊了一下,对视一眼,向小鼠追了过去。李德宝脸色一变,也跟了上去,只见小鼠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圈,最终停在放着大水缸的院门角落,然后“吱吱”叫着,用粉色的小爪扒了几下地上的泥巴。它回头看了看袁天罡,然后唰地一下化为符灰。

“这地方的土十分浮,像是不久前挖动过……这下面有东西!”不用袁天罡说,小鼠如此灵性,大家都看出来了。

李乘风心中的苦痛正无处发泄,一脚踢过去水缸便飞出一截碎成粉末,镇住了院中所有人!他转手拿起旁边的农具。这地方确实前不久才匆匆被挖开过,虽然外面填了煤灰渣滓,但是挖动的时候感觉十分松动,只稍微几下,就碰到了沉闷的声音。

李乘风扒开泥土,看到了熟悉的图案——一条酣睡的小蛇弯成团状,四爪抱着一个古朴的“李”字,古拙之中带着一丝有趣,虽然庄重,但不会显得太过肃穆。

“这是我家的家徽。”李乘风的眼泪一滴滴滴在泥土之中那露出一截的箱笼上,他疯狂地拨开剩下的泥土,把这箱子的盖子撬开。

满地的金银珠光宝气,在黑夜的荧光之中刺得人眼睛生疼。

随意堆放的金砖、拇指大的珍珠、成双成对的玉环金钗……这箱子并不小,里面更是塞得满满当当,只这一个箱子就能随意买个大庄子,让人当一辈子的富家翁了。

李乘风稍微拨动两下,就看到一截似乎是被仓促塞进去的布料,莹白的,在月光之下,闪着淡淡的银色辉光,就像不久前他们尾随上山的那帷帽女子穿着的裙子……李乘风扯着那一截白色的布料一点点往外扯,最终扯出了一整条白绢纱长披裙来。

“这是我娘的衣服……”李乘风的泪水止都止不住,他紧紧地抱住长裙。这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瞬间竟哭得话都说不全了。

无需多说,一切已经水落石出。

“我们一起上,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李乘风伤痛难耐,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李长松的声音,他大吼着冲了过来。

王含光拉着袁道长连退几步,十分有经验地躲在了角落,避开了发疯冲过来的村民。

李乘风正无处发泄,李长松才一过来,他直接就握拳迎击。拳风呼啸,李长松和他对击一拳,竟直接吐血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一时没了气,直接晕了过去。其他人吓了一跳,想要往后退,可此刻哪里还有退的地方!

“爹!娘!忘忧!”李乘风长啸,像是想要喊回已经逝去的灵魂。拳风发出呼啸,李乘风披头散发,疯狂地打倒院子里站着的人……

直到最后一个村民被打断,他听到袁天罡喊:“可以了。”李乘风顿了一下,袁天罡又说,“李乘风,你可以停了!”

李乘风愣了一下,环视四周,才发现此刻院落之中就他站着,袁天罡和王含光躲在廊下柱子后面,千红已经上了房顶,此刻正一脸兴味盎然地看着这院落之中发生的一切……在他周围,村中青壮倒了一地,有些七窍流血,有些奄奄一息……更多的妇孺老幼则缩在角落,脸上带着害怕、也带着无法掩饰的怨毒。

“乘风哥哥,”叶秀秀看他那样子,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乘风哥哥,你别打了,你的手流血了……乘风哥哥,我带你去拿伯伯的砚台和婶婶陪嫁的玉环,还有忘忧弟弟、泊松哥哥他们的东西好不好?”

李乘风这才恍惚之间唤回了神智,他看着叶秀秀,直到叶秀秀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往外走,才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那这些人怎么办?都杀了?”千红唰地从房顶跃下,见李乘风被叶秀秀牵走,她忍不住开口说道,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地上瑟缩的人吓死。

“你不是仙姑吗?为什么包庇那个妖怪?”院子里响起了孩子气愤的声音。

定睛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一脸不服输地看过来,竟然是觉得他们不公平,不惩罚妖怪,却要杀他们。

千红突然一笑,对那小孩说:“谁跟你说仙姑就要斩妖除魔的?”

“难道不是吗?我娘说常婆婆就是保护我们的仙人,你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来这里的吗?”小男孩不可置信地说。

千红看小男孩一眼,又看着袁天罡,笑着说:“那我很认真地回答你,我从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你可以问问你这个大哥哥,长安司天监的信条是什么呢?”

“斩妖除魔,保卫人间!”袁天罡沉沉地说,回视千红,“但我认为,人间不只是人类的人间,这天地万物都是人间的主人!”

千红一愣,看着袁天罡,竟然半晌没说话。

她突然想到几日之前在山中遇到那画皮,那叫叶秀秀的姑娘死守着大门,最终跪下呕血哭着说:“我就只有最后一个心愿……求求您,到时候我会结束这一切……”

那叫叶秀秀的姑娘,也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明明身上血气冲天,可是她的眼睛竟然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