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暮色渐起
陆沉下了飞机，又搭乘路上的运石材的卡车，几经颠簸，才到了秦岭南坡的附近的城关镇。趁天色未晚，他直接去了城关镇镇府，上次通电话的那个人并不在，他委托了一个叫老杨的人接待陆沉。那个老杨肥头大耳，穿着巨厚的棉大衣，拿着手机正在斗地主，见到陆沉来了，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二层小楼，意思是让他住对面的宿舍。
陆沉没和他计较，径直去了宿舍把行李放下，就直接去考察几年前镇政府主持培养的绞股蓝基地。基地就在镇政府南边二里地的一片试验地里，当初是在陆沉的建议下培育起来的。可是等陆沉到了的时候，看见那试验地已经是焦黑一片，烧焦的大棚的支撑杆和塑料膜零零碎碎的散乱其中。诡异的是，除了这一片绞股蓝试验地之外，旁边的麦地却连个火星子的痕迹都没有。
“小陆？”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来。
陆沉回头，看到那个戴着破旧“雷锋帽”、手里拿着旱烟的大叔，亲切喊道：“魏大叔！您还好吗？”
“小陆啊，真是你啊！我呀好得很！”魏大叔欣喜地拍了拍陆沉的肩膀，满嘴的黄牙里都是热忱。“刚才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呢！这大冬天的，你咋跑我们这旮沓来了呢？”
“我想找一些新鲜的绞股蓝。”陆沉如实说。
“现在这天气，绞股蓝可不好找啊。”魏大叔抬头看了看远处，都是皑皑的雪山。“之前你建起的这篇试验地，前阵子也莫名其妙失火了。”魏大叔叹了口气。
“大叔，听您的语气，这火不是意外？”陆沉看到魏大叔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魏大叔胡子拉碴，皮肤黑里转红，哪怕是大冬天也没有半点白回来的迹象。当初陆沉来秦岭的时候，魏大叔当了好几次向导，陆沉才有机会寻找到几种及其珍稀的植物，对他后来的研究有极大的帮助。他们俩曾经一起被困深山几天几夜，依靠蛇鼠为食，才终于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因而两人也算是成了患难之交。
魏大叔说，这绞股蓝刚培育起来几年，就被好几个中医药厂商就看上了，签订了固定的供货协议，也算是小镇的名牌产业了。镇政府本来打算过了年就推广普通农户扩大种植，已经上报县政府成为脱贫计划的头号政策。然而，大家期待了没多久，却迎来一场大火，将所有的绞股蓝烧了个精光。
魏大叔抓了一把烧焦的土，对陆沉说，“你闻闻，这土有什么不同？”
陆沉凑过去嗅了嗅，说，“汽油味？”
“不错。我之所以怀疑这火起得奇怪，就是因为旁边啥事没事没有，而且土里有残留的汽油，这不是纵火是什么？”魏大叔义愤填膺，惋惜地说着。“可惜政府居然就这样不管不查！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绞股蓝，就这样没了。”
“那你可有什么怀疑的人？”
“我家住旁边，出事前几天，老见那个老杨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准没干好事。这老杨平时爱上网，听说总爱在晚上发图片啥的，我也不懂。但是听他们说，半年前有一个特别大的买家，联系到老杨，愿意出高价买进所有的绞股蓝。其他的那些中药厂商出不了这么高的价，自然被挤走了。”
“那个买家也是做药的？要绞股蓝做什么用？”
“应该不是，他们只是说，是一个姓文的先生要的。原本的厂家都还挺大的，听说那个出名的白氏集团原来也在这里买绞股蓝，不过那个姓文的来了之后，镇政府就不再供货给白氏了。”
“又是白氏集团！”陆沉思索片刻，又问了魏大叔山里可能存在绞股蓝的地方。
“什么，你这会儿要进山？不要命啦？”魏大叔吹胡子瞪眼地说。
“这件事很紧急，我只能去碰碰运气。”
“你这叫碰好运，还是碰霉运？麻雀飞进去都得直着出来，何况你个不熟悉情况的小伙子。前两天村东头老嘎的山羊迷路走到山里，才半天就冻死了。你这不是去寻死是什么？！”
“大叔，我比麻雀比羊厉害好吧？！”陆沉灿烂笑道。他看着魏大叔生气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像一个唠叨的父亲，不由得觉得温暖。
“你个臭小子，去哪儿不好啊！”魏大叔无奈地摇摇头，一记拳头打在陆沉头上。
暮色渐起，远处山顶的积雪映出的霞光逐渐退去，化成幽暗诡异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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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在房子里简单收拾了一阵，一回头，看到院子里落日的余晖渐渐清冷。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带。蔡束哲留下一些现金，虽然可以解暂时的燃眉之急，但栗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白宅取一些生活用品。
到了白宅，周嫂正在布置晚餐，说刘依娜刚带着可乐出去了。
栗子也饿了，决定先吃些饭，然后再去收拾东西。
她刚在餐桌面前坐下，白小妖就轻飘飘地过来。她穿着维密丝质家居服，衬托出姣好的身材，但是脸上却惨白没有血色，头发也似乎并未梳理，不如平时那样柔滑。
栗子看着她的这副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的白小妖虽然不可爱，但是起码不可怜，而现在的白小妖，却似乎换了一个人。栗子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默然地拿起了碗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咀嚼食物，甚至连她平时不吃的辣椒也吃了进去，而且并未察觉。
栗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有开口。两个人静默地吃了一会儿饭，不过白小妖吃了没几口，就突然站起来，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栗子赶快扒了几口饭，也默默跟了过去。
电视里面正在播财经新闻。这是栗子从不看的节目，那些无聊乏味的经济数据，于栗子而言实在味同嚼蜡。新闻啰里啰嗦地讲了一阵子国内的经济形势，栗子正昏昏欲睡，不过接下来的画面让她一瞬间清醒起来。
“近日，医药科技巨头白氏集团深陷药品添加违禁成分谣言。白氏官方一直在发布辟谣，指出散播谣言的李xx是出于商业报复。而今天早些时候，我台突然收到自称白氏集团市场部高管的亲自核实，说那份违禁药品名单可信度十分高，建议相关部门进行核查，以免更多无辜民众收到侵害。这一言论很快将白氏推到了更为不利的境地。本台已经将此问题反馈给相关部门进行调查，希望很快会给民众一个交代。下面请看国际财经新闻……”
栗子看到这新闻，当然感觉到白氏的岌岌可危。她虽然没有享受过白氏千金的待遇，但好歹，自己的吃用，不少都是来自公司的，而且如今除了他们，还有白氏集团上下几万员工，都有可能受此牵连。她自然而然去看白小妖的反应，却恍然看到她的侧脸，分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如同寒冬呼啸的风，明明没有刃，却让人感觉刺骨的冰冷，顷刻间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难道白小妖知道是谁去证实那条传闻的吗？栗子思索着，等她回过神来，白小妖却已经不再沙发上了，人也不知去向。
栗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本来要带去美国的行李箱和手机，都安然无恙地放在那里。那个旧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充上电了再开机，发现有很多未接来电和信息。栗子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些人和事似乎恍如隔世，便不再回复。她收拾了一些贴身衣物，装进了箱子。最后发现在枕头底下，似乎露出一本书的一角。她拿出来看，似乎是一本佛经，但是在哪里得到的，又记不大清了，索性一起塞进了行李箱。
终于收拾完毕，她看了看这个房间，突然有些感慨。也许自己从未真正属于这里，而这次，有可能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走之前，她看到白小妖的房门虚掩着。她想，也许应该和她道个别，没想到，白小妖却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白小妖看到栗子手里的行李，表情依然漠然，但是挡不住眼里的诧异。
“我走了，你保重。”栗子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终于还是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白小栗，我们可以当一晚上的姐妹吗？”白小妖突然说，眼神里居然闪动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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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精美的港式餐厅里，可乐大快朵颐地吃着蜂蜜厚多士，时不时地还舔一把面包块上的冰淇淋，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刘依娜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心里也很甜蜜。可乐那眼睛眯起来的样子，让她不自觉地想起来吕远刚才坐在她的对面，也是这样对着自己笑。
“他们，好像啊。”刘依娜想。这个念头让她吓了一跳，她像是动了什么邪念一样，突然有点坐立不安，抓起旁边的柠檬水，喝了大半杯，才稍微平静下来。
白堂武说今天有要事不回家，可乐吵着要吃蜂蜜厚多士，而且指名要这一家。这家餐厅离白宅很远，可乐又调皮，刘依娜自己一个人不大敢带他出来，生怕自己看不住他。不巧张阿姨这几天请假，可乐又不要别人，刘依娜没办法，只好提前与吕远约好，让他负责接送。而此刻，吕远去隔壁包间接电话了。
刘依娜想着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这个时候，一个餐厅的服务员来了，说，“女士，刚才那位吕先生，请您到一个地方去。”
“什么地方？”刘依娜问。
“他说您来了就知道。”服务员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刘依娜信了，带着可乐跟着服务员走，却不知不觉离开了餐厅，走过一条甬道，走向另一个走廊。那走廊的装修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餐厅，反倒像是一家酒店。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刘依娜狐疑地问，她警觉地抱着可乐，不肯往前走了。
那服务员没有回头。
刘依娜却眼前一黑，似乎听见了可乐的尖叫，下一秒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