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金缕玄参第十二章胭脂沟

1900年发生在北京城的这桩阴阳活尸案闹得满城风雨,同时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刚刚平息之后,又有贼人夜闯紫禁城盗取龙威一事,世道一乱,很多事情就接踵而来。

我在短短的几天里经历了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合计着北京是呆不下去了,仗着自己还年轻,真得出去闯闯,要不然师傅泉下有知,知道我还窝窝囊囊,不得气的从地里爬出来?再说我师傅他老人家可是震蛟卫出身,那一身驱使百兽的绝技行走江湖,走到哪都是威风八面,我作为弟子,怎能坠了师傅的名号?

提起师傅,就想到了那天夜里在皇宫御池的处境,师傅给我留下衣钵,除此之外还有他老人家的遗志,找到度藏国的国宝,可是世上唯一能克制度藏国地藏炎蟾的龙威胆已经不复存在了,传说地藏炎蟾能从口鼻中喷出无量业火,将所视之物烧个干干净净,唯有龙威胆能够克制,龙威胆天性奇寒,怎奈何事与愿违,眼瞧手到擒来的东西没想到最后却搭上了一条性命。

师傅把震蛟卫天麟堂的双宝之一麒麟甲给了我,这麒麟甲奇特无比,我穿在身上软如蚕丝,但一碰到突如其来的撞击就瞬间硬化,而且冬暖夏凉不惧水火寒暑不侵,当时师傅从龙威的肚子里能够出来,全依靠这件宝贝,另一件至宝法螺菩萨则更加奇特,吹响螺眼能与百兽交谈,更能引出畜字篇杀手锏——杀军破!传说此招式能瞬间召集方圆十里所有飞禽走兽,可以说指哪打哪,动物们上去就是一口,毫无拖泥带水,直到活生生撕成碎片为止。

别说是狮子老虎,就算是几十只野兔,些许的麻雀,发起疯来也够受的,可惜这件宝贝被天麟堂的前辈遗失了,断了不知道多少代,此后的天麟堂堂主更是以双宝合璧为终身目标。

此外还交给了我一个包袱,事后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两本古籍,《造化天机畜字篇》、《造化天机虫字篇》以及两块令牌,这两块令牌是圆形的,正面刻画的极为精细统一,全都是一条蛟龙环绕中间则是一个古朴的震字。翻转至背面不尽相同,一幅为飞禽走兽,一幅为草虫争斗。

我想《畜字篇》和飞禽走兽令牌是师傅天麟堂一脉的东西,《虫字篇》和草虫争斗的令牌是他杀人越货,杀害天蜃堂堂主夺来的,毕竟师傅是专攻飞禽走兽一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噬人狱那么了解蜈蚣王的习性和使用八宝沁心匣,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

不过,是出于什么原因,师傅会杀害同门?是为了度藏国的宝物?我想不会,同门手足可以一起通力合作,那样岂不是事半功倍?为何要杀人越货呢?难道是天蜃堂不答应?如今师傅已然仙逝,无从回答,我虽得了震蛟卫的传承,但却像个睁眼瞎子一样,对震蛟卫一无所知,不过从师傅的绝技来看,当真是厉害!

此时我又突然想到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那就是在噬人狱的时候,师傅有控百虫的八宝沁心匣,那修炼多年的蜈蚣王都不在话下,为何不以此宝解我脑虫之苦,而是费力的去弄人脑当诱饵呢?师傅想看看我性格是否坚毅?或许如此吧。

为了完成师傅的遗志,我思前想后,觉得应该去东北碰碰运气,因为东三省幅员辽阔,物产丰富,深山老林物种繁多,很适合我习练畜字篇,另外东北寒冷,说不定在哪个地方隐藏着极寒之物,能够代替龙威胆。

没有克制地藏炎蟾的极寒之物,我始终觉得不太安稳,自打和谷一全交手之后,就总结出了一条经验,凡是要以身犯险玩命的勾当,没有充足的准备是坚决不能去做的,当然,排除那些突如其来的危险,这不能算。

东北将是我首次踏入江湖的地方,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我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一个人江湖经验不足,很可能就是出师不利,客死他乡,但我同时又心存侥幸,自己经历了这么多都没死成,想必就是以后会有大作为的。

心理暗示很重要,它能影响一个人,有的时候甚至能够影响一个国家民族的命运,我从京城到东北,一路无话可表,无非就是风餐露宿,当然,有时候也会被人骗,那时候到了山海关,盘缠已经是所剩无几了,所以我想找一个商队,或者有去东北办事顺路的,几经辗转还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经商的,形形色色有十来个人,都是散户去东北收山货的,我一想也好,既能搭个伴儿有个照应,还能多了解一些东北的风土人情,一路上说说笑笑感觉很好。

可跟着他们没走了几天,一起住进了一家客栈,等第二天正睡着觉呢,就突然闯进来几个人,一句话不说就去拽我,我迷迷糊糊的吓坏了,后来才知道他妈的这帮杂碎把我卖给别人当奴才了,我心里想,如今这世道够黑的,别让我碰上,碰上就给剁了喂狗。

再后来,说出来就丢人了,没办法跟人回去伺候了主子两个月,稍微取得一点信任之后趁着机会就溜了,临了还顺走了一些散碎盘缠,就这还觉得吃亏了,天天跟条狗一样,鞍前马后,不过走的是有个小丫鬟还差点跟我私奔,小丫头片子被我哄的一愣一愣的,说实话,甩下她走的时候心还真小疼了一下,可转念又一想我是去外面闯**,去玩命的,您跟着我吃苦受累咱不说,但整天得提心吊胆啊,于是心里又不怎么疼了,后来的事一出接着一出,或许没带上她还就真的对了。

其实像其他的事这一路上也不少,可能自己头一回出远门,瞧什么都新鲜,这段故事先告一段落,总之,当我到达东北的时候,真可谓是饱经风霜,人生沧桑。

1900年的东北局势相当复杂,沙俄帝国企图侵占东三省, 此时西方列强全都在盯着中国这块肥肉,沙俄利用自身的有利地理位置,制定了一系列的侵略中国计划,其中就有著名的“黄俄罗斯计划”

我当时真的是太天真了,以为离开了京城,其他地方会相对好一些,可是当时中国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大清国摇摇欲坠,千疮百孔,我进了东北的时候,已经是1902年了,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东三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的变化,说心里话,当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可又一想,出来历练还能挑肥拣瘦?越是惊险的地方就越能磨练意志,最后索性还是坚持下来,决心先扎根在东北,趟趟道儿再说。

此时的东北,沙俄侵略大半,清军和当时的“忠义军”以及多股武装相互交错,同时三省将军主战主和意见不一,导致前沿战事不利,致使数万万东北同胞身处水深火热般的境地,清政府有心围剿沙俄匪患,但国力不堪重负,国局动**,令人兴叹。

我扎根在东北的地方,可以说是中国的最北端,这个地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胭脂沟。然而令它名声在外的另一个原因并不在此,而是金矿!1877年经一个名叫谢勒特金的俄国人实地考察,发现含金量高达百分之八十,从此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开始了短暂的兴旺,一时之间成为了淘金圣地,从俄人的进驻,到后来大批人马涌入,胭脂沟迅速建立起了完善的生活设施。

正值国难,而这个地方却犹如另一番天地,到了1900年,沙俄侵占,经北洋大臣李鸿章创办的漠河金厂解体,然而这里对淘金的狂热并未消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里的淘金客和工人鼎盛时期多达万人,规模庞大和侧面反映其产金量可见一斑。

我来到东北,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呢?原因有三:一是这里寒冷至极,再往北走就可以看到北极光的奇观,可以算是最冷的地方了,很有可能找到我需要的极寒之物,二是这个地方有很多的洋人,不光俄国,还有德、法、美、犹太人、朝鲜人,各国所带到这个地方的文化也日新月异,能够使我很受启发,清末的中国人思想迂腐愚昧无知,想当年义和团闹起来的时候还喝神符号称刀枪不入呢,结果人家大炮都他娘恨不得抵到腰上了,这就是当时的差距。三是这里由于进驻了很多淘金客,当地的生活设施十分健全,而且有很多洋货都能想办法搞到,我心想要是能揣上两把洋枪,那什么场面我都能走上一趟。

从京城到东北,一路之中除了风餐露宿,我对《畜诀》、《虫诀》也相对的了解了一番,有的地方细细品读之后,感觉对所认知的事物产生了彻底的颠覆,这两本古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难懂,有的地方甚至十分的简单详尽,但仅是一小部分,终究是震蛟卫的根基所在,所以古籍中有九成九都是属于要有人教的,要不然自己就算吃进肚子里也不会有所知。

这种守着宝箱没钥匙的滋味儿很不好,我有一种预感,一旦踏入其中,要想回头就除非是横尸出来,另外,和震蛟卫的人终究要碰上,到时候结果就很难预料,思前想后最后摇摇头轻蔑一笑,无非就是一死,但是我宁愿得了利留下名享受一番,也绝不窝囊着让人祸害死。

我在胭脂沟短暂停留了两个月,熟悉和适应了当地的情况,好在当地人员流动复杂,所以根本不用乔装打扮,用身上仅有的钱换了些许干粮,烧酒,肉干,就打算再往北走,看看北极光所在的地方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中国最北端有一个村落,漠河村,漠河金矿兴办之时,这个仅有两千余户的弹丸之地才随之兴旺,地域上紧邻俄罗斯阿穆尔州的伊格娜思依诺村,这里是在中国观看北极光和白夜奇景的唯一佳选。

数九隆冬,此时已是一片雪海,村子里的人早已躲在热炕头上开始猫冬了,屋里有储备充足的食物和酒,中午坐在炕头上烫上一壶酒,吃着热气腾腾的汤菜,美美的再睡上一觉,醒来打打麻将唠唠嗑,给个神仙都不换。

我绕过最寒冷的时节,提前来到漠河村,假如在隆冬出门是极危险的,虽说胭脂沟到漠河村相隔不远,但你只要一出屋走上一段时间,体力就跟不上了,齐腰深的大雪寸步难行,走到半路要是饥寒交迫倒下去,被夹着雪沫子的风一吹,若是没人发现,不出一会就会被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虽然我身上穿着麒麟甲,寒暑不侵,那也不敢拿命开玩笑,我寻了一户人家,当地民风淳朴不问世事,给了些钱说是逃难的,因为在胭脂沟有很多淘金的工人其中有一部分是俄人花低价非法买来的苦力,时常有不堪重负的偷跑出来,所以也就混过去了,我住的这户人家,是老两口,膝下无儿无女,见我一个外人来到家中,也多少有些欣喜。

我和老头儿唠嗑儿的时候,问起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最冷的地方,老头说这村子就是最冷的了,村外有山有江,其他季节村里的人多半会进山打猎或者到胭脂沟去换些必备品,你要是想要逃,这地方不能久待,胭脂沟的老毛子不会任由不管,否则大批工人都会逃跑,我建议你要么想办法绕道往东走,要么就继续往北,一个人去俄罗斯。

我点头称是,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逃跑的工人,不过也好,一切都方便。我与老头儿盘腿坐在热炕头上,推杯换盏,老头儿将放在床边烤干的尖儿椒用剪子剪碎扔进热气腾腾的杀猪菜里,嗞溜儿一杯烧酒下肚,浑身由内而外的透着滋润,若是没有那些俗事,我还真想永远的呆在这里。

我正倚着被垛,和老头儿聊的天南海北,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就是两声枪响,我吓的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儿的门就被人一阵狠砸,然后就听外面有人喊道:“老少爷们都出来都出来,咱大当家的来了,赶紧出来!”

老头儿放下酒杯,连忙穿鞋下炕,我问怎么了?老头儿一边穿棉袄一边回答:“山边的胡子(土匪)你小子赶紧跟我出去,不听话的马上一颗大铜枣儿。”

胡子,是土匪的一种称呼,到了后来又叫绺子,这些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成了气候的胡匪,内部组织严密分工明确,而且江湖习气颇重,东北匪患猖獗,尤其是这边陲之地,胭脂沟出了金子,各国的渗入和开发,凡事都有两面,随着发展也带来了绿林响马,而且看这阵势这股土匪经常来这里搜刮,进可去胭脂沟,退可窜入深山老林化整为零,实在没有吃喝还可以到这村子里来打打牙祭。

我穿戴好,随着老头儿开门来到外面,村子不大,此时外面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出来了,迎面不远的地方有十来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个个端坐着满脸凶神恶煞的土匪,而且每人手里都端着枪,我看这装备果然一流,想来胭脂沟的金子没少倒腾,富得流油。

为首的那位大当家的看了看村里老少,那枪杆子往肩上一扛,不耐烦的说道:“村里的王碾子呢?”话刚说完,只见在人群中有人回应:“在,在,大当家的,俺在这!”紧接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儿举着胳膊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走到面前,十分顺从的说道:“大当家的找俺啥事,俺一定照办!”为首的胡匪用下巴磕一甩,从胡匪中由两个人几乎架着往前拖死狗一样的拽出来一个人,啪的一下就扔到王碾子的面前。

大当家的说道:“碾子兄弟,你不是会搬杆子吗?给俺这兄弟看看,是不是撞上什么邪了?”